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第1章 第一章 自昔年襄阳城破,郭大侠一家战死已近百年。蒙古大军长驱直入,南下建立元朝后,并未有休养生息安抚民心之意,反而变本加厉残杀南人,肆意敛财。 至元顺帝时,天下已隐有乱像。无论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滨,皆暗潮汹涌,杀机四伏。 绍兴城外茶肆。 说是茶肆,也不过是几根木头搭成的棚子,顶上铺了些稻草遮阳避雨,看上去极为寒酸。棚里只有三张桌子,只有一张坐了客人。 茶肆旁燃着两个炉子,一个烧着沏茶的热水,一个蒸着包子。热气与香气扑面而来,在秋意渐浓的十一月,显得格外诱人。 “客官,您的茶和包子。”老板笑容和气地端上了一壶茶和一碟热气腾腾的包子。 哪怕是肃容已久的蒙邱义,此刻也忍不住松开紧锁的眉头,给身边的人倒了杯茶,轻声道:“喝点水吧,过了这茶肆,再想吃口热的,就不容易了。” 他身边坐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听了这话,伸手接过茶碗,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吹冷茶水。蒙邱义看了看他乖巧的小脑袋,微微叹了口气。 这孩子比他想象中听话许多,也懂事许多,可越这样,他就越难过。若是他能早一点将消息送到,这孩子的爹妈或许…… 算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蒙邱义抛开心中那些感慨,将桌上的包子向男孩的方向推了推:“这包子瞧上去不错,虽比不上家里的,可在这荒郊野岭也算难遇。” 说着说着,他竟也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拿了个包子正准备往嘴里送,那一直不出声的男孩忽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蒙邱义动作一顿,低头小声询问:“月儿,怎么了?” 那孩子微微抬头,沾了灰尘的脸上一双明亮清澈的眼扫向正守着火炉的老板,细声细气地道:“蒙叔叔,我肚子痛,想入厕。” 蒙邱义眉头一皱,随即扬手叫住那老板,道:“店家,你这可有茅厕?” 那老板似被叫得一愣,挠着头犹豫道:“我们这哪需要什么茅厕,去那林子里找个平整的地解决就是。” 听了这话,蒙邱义一把抱起那男孩朝外走去,边走还边嘱咐那店家:“我带我侄子去上个茅厕,你帮我将那牲口看住了,我去去就回。” 说罢,大踏步就像林子中走去。这事发生得突然,拿着蒲扇扇火的老板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抱着人进了林子。 “月儿觉得那茶肆老板有问题?”蒙邱义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 “嗯,他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你背上的刀一眼,这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刀,一般人都会忍不住好奇的。”如果不好奇,就只能说明他一开始就知道这里头裹的是什么。 这声音清脆悦耳,根本就是个女孩说出。难怪一个男孩竟然叫月儿这样秀气的名字,原来根本就是个女孩乔装改扮的。 这一路寻她的人太多,蒙邱义为了避人耳目,只能将她作男孩打扮。是以她一路都很少在外人面前开口,方才竟破例说话,蒙邱义就知其中定有问题。 蒙邱义眼中赞叹之色一闪而过,接着就是重重的叹息。这般聪颖机智的孩子,刘大人若是还活着,定会很高兴。 待入了林子,确定那人看不见他二人后,蒙邱义的脸色顿时肃杀起来,低头对怀里的孩子说了一声‘抱紧’,整个人就如猛虎般,在林中飞奔起来。 林中树木繁茂,枝叶如遮天密网,朝两人扑面而来。可奇怪的是,蒙邱义在这样密密麻麻的树林中速度半点不慢,哪怕再奇诡的缝隙,他也能平稳穿过。 “不错不错,难怪你能逃那么久,确实有些本事。”一个阴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是贴着蒙邱义的后脑勺说出,另他心头一震,大感不妙。 可是他没有停,蒙邱义就像没听到那话一般,还在往前,甚至速度比原来更快了。他怀里那孩子不由得紧了紧抓住他衣襟的手,却一声不吭。 “你已经跑了大半个月了,还不累吗?将你怀里的孩子和那把刀交出来,我或许会让你死得轻松些!” 那人的声音如影随形,不疾不徐,显然还留有余力。可是蒙邱义已经不行了,他的前襟已经被汗打湿,呼吸也比之前急促了许多。 他已经近半月未合眼了,一直带着怀里的孩子东躲西藏,生怕被后头的追兵赶上。如今,他们还是被追上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身后的人一声大喝,紧接着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蒙邱义怀里的孩子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蒙叔叔,小心。” 蒙邱义目光一厉,抱着那孩子整个窜上旁边的一棵大树,于树冠上猛踢一脚,借力在空中一个翻身,朝那人的头颅挥去一道银光。 那银光是一条鞭子,似铁非铁,奇重无比,挥出时只觉空气都被它撕裂。被这样的鞭子抽上一下,只怕脑袋都要开花。 而那人的脑袋没有开花,他甚至没有闪避,只是伸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稳稳抓住了蒙邱义回来的鞭子。 空气似乎凝结了,蒙邱义的血液也仿佛凝结了。他知道,这个人既然能轻松接下他的鞭子,只怕武功定是高出他许多。 他不怕死,从他入了江湖的那天起,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他若是死了,怀里的这孩子定也活不了,还有背上那把刀…… “蒙叔叔,你自己走吧。”他怀里的月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这次来抓他们的人是个高手。只怕蒙邱义这次是真的再难抵挡。 她不怕死,死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平常的事。毕竟每一世都没喝上孟婆汤的人,总要比一般人想得开些。 “闭嘴!”蒙邱义低声呵斥她一句,锋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人,像是在找寻动手的机会。月儿微微抬头,看着顺他鬓角滑下的汗珠,万分不解。 她从前见过很多人,有达官显贵天潢贵胄,也有升斗小民市井之徒。他们多数都以自己利益为先,轻易不肯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像蒙邱义这样为了一个承诺,就将自己生死弃之度外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少得可怜。而这样的人,若是死在这,未免太可惜了些。 可她不会武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狞笑着将手中的鞭子在腕上绕了一圈向后一拉。那只鹰爪般的右手,就朝着蒙邱义怀了的她而来。 忽听卡啦一声,那人缠在左手手腕上的鞭子竟然应声而断。就在此时,蒙邱义猛地再挥鞭,那鞭子就如灵蛇腾空,直袭那人胸口。 那人本以为制住了蒙邱义的兵器,所以出手时便松了警惕。没成想那鞭子竟然是一节一节咬合而成,只要蒙邱义按动开关,鞭子就可从任意位置断开。 眼见鞭子就要抽在他胸口,那人不得不收回右手,挡在胸前。这一鞭比方才的更重更狠,哪怕手上功夫一流的他也忍不住闷哼一声,连退两步。 这两步不多,却叫蒙邱义得了机会。他再次转动机关,手中的鞭子又卸了两节。原本柔软如灵蛇的鞭子顷刻间就变成了一条铁棍,朝着那人的下腹刺去。 那人兀自抓着刚被卸掉的那节鞭子,眼看就要被刺个窟窿。还不待蒙邱义高兴片刻,对方嘴角忽然露出个冷酷的笑意。 他的右手猛地一沉,方才的断鞭恰好拦住了刺来的铁棍,同时左手挥出绕在手腕的那一节断鞭,狠狠打在蒙邱义的膝盖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蒙邱义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月儿吓得闭上眼,准备接受疼痛的来临。 可是她到底没摔在地上,蒙邱义右腿膝盖一碎,右手便快速弃了鞭子拔出背后的那把刀撑在地上。 “月儿,你到那边去,等你蒙叔叔杀了那人再来接你。”他的衣衫已经被汗湿透,右腿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可是他声音中的豪气,眼中的锐气就像他手里的刀一样令人瞩目。 “屠龙刀!”从那把刀被□□后,对方的眼睛就再也无法移开。他近乎狂热地盯着那把刀,嘴里不停喃喃自语,“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月儿抿着嘴,听话地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后,睁大眼盯着又重新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她清楚蒙邱义是想让她趁机逃走,可是她不会武功,就算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还不如在此等着,等一个机会…… 蒙邱义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虽有宝刀在手,也只能挡得了一时。果不其然,没多久,他的右腿就再也使不上一分力气。对面那人也趁机夺了他手中的刀,一脚踏在他背上,将蒙邱义狠狠踩进松软的泥土里。 他举着屠龙刀,欣喜若狂,只要将它交给主人,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忽然,一个悉悉索索地声音传来,他定睛看去,竟然是刘家逃出的那个小女孩。 那孩子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面色平静得不像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只听她一句一顿道:“屠龙刀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第2章 第二章 那人拿着屠龙刀,眼中精光大盛,死死盯着她道:“你知道?” 不等月儿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是了,若是只为了刀,没必要还强调将你活着带回去。我若得了刀中的宝贝,岂不是……” 这般一想,他便松开放在蒙邱义背上的脚,朝月儿走来。也许是摄于他的气势,月儿不由倒退了一步,喝道:“我若告诉你屠龙刀的秘密,你就要放了我二人。若你不答应,我就是死也不会吐露半字。” “好,我可以不杀你们。但是……我要先知道屠龙刀的秘密。”那人垂手提着刀,一步步靠近,刀尖落在地面,划出一道平整的裂口。 这实在是把宝刀,可兵器再厉害,也是死物,为何说它能号令武林。看来这与那刀中的秘密有关,想到这个天下人争相夺取的秘密即将被自己掌握,他不由得笑了。 月儿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蒙邱义,失落地轻声道:“屠龙刀的秘密,其实就是……” 她的声音太轻,那人只能附身倾耳,全神贯注地捕捉她话中的关键。就在这时,一个灰扑扑身影自上而下,猛地戳向那人的眼睛。 那并非暗器,而是一只灰羽的玲珑鸟。长而尖锐的喙直插眼球,鲜红的血液顷刻间沾满了他捂住眼睛的手掌。 他呜咽着弯下腰一声怒吼,抬起头时,另一只眼睛恨恨盯着月儿和停在她肩膀的那只鸟,语气冰寒地道:“老子要杀了你们,把你们两个的皮都剥了!” 说完,屠龙刀被高高举起,眼见就要朝月儿头顶劈下。她也不怕,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甚至还夹着一丝嘲讽。 还不待他仔细分辨那嘲讽是因何而来,一根似铁非铁的长棍已从他下腹穿过。他错愕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还顶着血花的长棍,想要回转身子,却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直至四肢百骸逐渐失了温度…… 蒙邱义见那人挣扎许久,终是没了呼吸。之前助他出手的那股劲顿时消散,手上不由得一松,整个人踉跄着扑倒在地。 “蒙叔叔!”月儿飞快跑到蒙邱义身边,想要扶起他。蒙邱义按住她的肩膀,咧嘴一笑,安慰道:“放心,你蒙叔叔还死不了,没将你送到平安的地方,我怎么会死。” 秋风瑟瑟,卷起一地枯黄。 密林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缓慢前行。那身影在这肃杀诡怖的密林中,仿佛两个游魂,可怜又可怖。 尤其是那高一些的影子,有一只脚仿佛烂肉般悬在腰间,随着每一次的移动不停晃荡。这两人正是蒙邱义与刘月儿。 “蒙叔叔,你的腿再不治,只怕……”月儿小嘴一抿,眼中悲色渐浓。不止是腿,蒙邱义身上七八处伤都已愈发严重,若非一股意志撑着,只怕他早就倒下了。 “我的伤无碍,那些人定还在到处寻我们踪迹,若再不快些……”只怕他就要撑不到将她送至安全之地的时候。 他二人一路走得虽慢,却是在逐渐靠近林子外围,蒙邱义也时刻注意着官道上的动静,想看看能否‘借’辆马车。 车轮碾压着落叶,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掀开帘子,望着骑马走在前头的那个中年人,柔声道:“爹爹,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蜀地呀?” “我们才刚出绍兴,离蜀地还远着呢。”中年人轻笑,只觉这孩子问出的话当真有趣。那少女轻轻哦了一声,似乎心情低落了不少。 中年人也只当少女是在马车中闷着了才兴致不高,也没太在意,只宽慰她再行一段便可驻马休息出来松快松快。 其实少女心情低落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赶路辛苦,而是他们明明已行了十余天,竟离峨眉派还有很远。这般遥远的路途,只怕她以后回家陪伴爹爹的机会就更少了。 只要想到这,少女心里难免升起一丝难过和不安。她虽早熟懂事,但到底是个孩子,离家千里学艺,到底是有些害怕的。 正思绪万千之际,只听车顶发出铛的一声,吓了她一跳。紧接着,她就听到爹爹的大喝之声:“是谁!” “纪大哥,好久不见。” 少女生怕扰了父亲对敌,只敢将车帘子掀开一条缝,暗暗打量来人。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来人右手扶着一把包裹严实的刀杵在地上,左手牵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一条腿软塌塌地贴着地面,形状诡异。两人皆是满面尘色,衣衫破烂,若非他叫住爹爹,只怕与寻常乞丐无异。 同样惊讶的还有纪诚,他目光锋利地扫过二人,待对方一出声,顿时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蒙老弟……” 他当年见蒙邱义时,对方还是个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青年侠客,一手银鞭使得出神入化,颇有扬名江湖之势。 只是后来他不知怎的,突然销声匿迹,江湖也渐渐没了他的消息。没想到,一别再见,对方竟这般模样。 纪诚心中百感交集,动作却半点不犹豫,翻身下马抢步到他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颤声道:“你怎的……” 话刚出口,目光落在他那条断腿上,又默默咽了回去。这般凄惨模样,只怕是遇了强敌,他若是愿说,自己便听着,若是不愿,自己问了反而徒增他烦恼。 当下话锋一转,道:“蒙老弟,快随我上车,我送你去医馆。”说着,他便招呼女儿下来,将马车腾出给蒙邱义养伤。 “纪大哥,不必了!”蒙邱义忙拦住他,低头看了眼牵着他衣角的月儿,沉声道,“我叫住大哥只有一事相求。” 纪诚也看了眼那孩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果然,蒙邱义将月儿往身前推了推,肃然道:“这孩子乃我好友之女,如今……我遇了些难事,想将这孩子托与你,给贤侄女做个丫鬟也好。” 纪诚脸色一沉,怒道:“蒙老弟你是将我纪诚当成了什么人。你托付与我,我自然待她如亲生女儿,怎会让她做丫鬟。” 蒙邱义悄悄瞥了眼月儿,见她面上并没有排斥之色,才接着道:“纪大哥你别急,我之所以如此,也是有缘由的。这孩子受我连累,被一群歹人追杀,你今日从此处过,定有人留心你动向。若是莫名多出个女娃娃,只怕会连累你们,倒是贤侄女多了丫鬟,就不那么显眼。” 听他这般一说,纪诚面色终是缓和下来,沉声道:“我此去是要送小女上峨眉拜师,待到了蜀中,没那么多人注意后,我便让这孩子恢复身份同我回纪家等你。若你……不来,我也会好好将她养大。” 听他说要送女儿上峨眉,蒙邱义神色一怔,随即迟疑地道:“不知,可是拜在那位灭绝师太门下?” “正是。”纪诚点点头,微微一笑,“师太当初过汉阳,见小女资质还不算太差,便起了收徒之心。你也知我的武功过于刚强,并不适合女子。” “不知可能让这孩子跟着贤侄女一起上峨眉,以丫鬟身份便是。我不求她能武功盖世,只求她能得一安身之处。峨眉有灭绝师太坐镇,寻常人定不敢去叨扰,这丫头在那,我就算……也安心。” 蒙邱义凄然一笑,回握他的手恳求道。堂堂七尺大汉,竟也如妇人般殷殷嘱咐,满目期盼,瞧得纪诚心头一酸,脱口而出:“蒙老弟你放心,我定不负你所托。” 得了纪诚的这话,蒙邱义低头轻轻拍了拍月儿的背心,道:“快,叫老爷。” 月儿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然又干回了老本行。不过面上倒是乖巧的叫了声:“老爷。” 纪诚面色复杂,摸了摸她的头,又看向蒙邱义:“蒙老弟,既然这事已定,快随我上马车歇歇吧。” “不了,我还有事未了,就此别过。他日若我还能有机会过汉阳,定去拜访纪大哥。”说完,他竟不再看月儿一眼,杵着包裹严实的屠龙刀一步一步向林中走去。 月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转头对纪诚道:“老爷,我去去就来。” “蒙叔叔!”在蒙邱义的身影即将被树影淹没时,月儿拉住了他的衣角。蒙邱义转身,目光中竟无一丝诧异,反而多了淡淡的笑意,显然是知道月儿定会来寻他。 “月儿,你确实很聪明。”蒙邱义幽幽叹口气,他不过略加提示,她就知自己是有话想说。这般聪慧,将来定能平安长大。 “蒙叔叔,你这样离开,会死的。”月儿看着他,目光清冽仿佛洞悉他的所有目的。 蒙邱义艰难地蹲下身,拍拍她的脑袋,柔声道,“我让你给别人当丫鬟,你别赌气觉得辱没了你。如今那些贼人天南地北的寻我们,峨眉派真是个好去处。灭绝师太性子虽刚直易怒,却也护短。她收徒极严只怕不会留你,可当个小丫鬟,看在纪大哥的面子上,她也不会阻拦。” “还有……”他忽然郑重地道,“你万不可将自己的身份说出去,刘大人心系天下,与那明教中的抗元义士多有来往,若是叫这些名门正派知道,只怕会害了你。以后,你便只能靠自己了。” 他恐怕纪诚听到,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千斤重担压在月儿身上。月儿乖乖点头,沉默片刻才哑声道:“你……要小心。” 马车继续向着蜀地而去,纪晓芙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月儿,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你别难过了,那位大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叫……什么名字。” 月儿顿了顿,想到从前跟自己最久的那个名字,轻轻答道:“我叫阿眉,眉目如画的眉。” 第3章 第三章 到峨眉山下时,已是十一月的尽头。在山脚遥望,依稀可见山峰顶端清雅至极的白,层层叠叠仿佛名家画作。 阿眉抱着包袱,乖巧地跟在纪晓芙身后,抬头望了眼高耸入云的山峰,心中震撼难言。她并非没见过名山大川,可是要自己亲自爬,还真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这世上能记得前世的人有多少,可是,能记得前几世的应该不会太多,而她便是其中一个。 似乎每一世,她都没什么父母缘,在很小的时候就到了高门大户当丫鬟。她的主家有世家大族,有显贵高官,吃穿用度无不是极尽奢华。所以,作为丫鬟的阿眉也少遇到这样的力气活。 随着纪家父女往峨眉山上去,阿眉感觉自己的脚都在发颤。她从前走的无不是高门大户精心修葺的石板路,哪里见过这阵仗。 松软泥泞的山路偶尔掺杂着大小不一的石子,蜿蜒向上逐渐陡峭的山势,回头一望看不见来路的云雾。 真是远望似仙山,近看是险山。 好不容易上了峨眉,灭绝师太果然如蒙邱义所料,就算心中不喜弟子娇气软弱,却也看在纪诚的面子上,没有对阿眉留在峨眉横加阻拦。 只是,她这个一派之主冷漠的态度,往往决定了阿眉这个顶着丫鬟身份的小姑娘在峨眉的待遇。 “阿眉,你在洗纪师妹的衣服呀,顺便帮我也洗了吧……” “阿眉,你顺道帮我把这些衣裳拿到各个师姐妹们住处吧……” “阿眉……” 纪晓芙握着阿眉粗糙了不少的手,气得浑身颤抖。才不过一个月,她这是吃了多少苦。若是受了委屈的是自己,或许纪晓芙都还不至如此,可是阿眉就不行。 她本就吃了许多苦,父母双亡,流落异乡。当丫鬟不过是权宜之计,纪晓芙根本当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妹妹,如今见她被人欺负,自是大为恼火,起身就要去找那些人说理去。 其实,比起高门大户中的那些算计陷害,这些在阿眉看来,真就如孩子的恶作剧般幼稚。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发作,不过是因为初到此地,还未摸清各人的脾气,贸然行动反而容易将自己陷于被动。 所以,她忍,也总是听话的把那些本不该她干的活干了,一切确实如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最出乎意料的,大概就是纪晓芙的真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你习惯了别人无微不至照顾的时候,本来可以自己做的事,也渐渐不会了。 丁敏君觉得,这个叫阿眉的小丫头真是太趁手了,只要是交给她的事,无不是办得妥妥帖帖。最重要的是,她胆子还小,使唤她她也不敢多说一句。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丁敏君和几个早入门的弟子几乎占用了阿眉所有的时间。静玄是灭绝的大弟子,掌管门中的许多杂事,这些情况她也是看在眼里。 到底是同门师姐妹,丁敏君又素来敏感,静玄便侧面提醒了几句。可惜阿眉那丫头实在是太好欺负,丁敏君也没将这提醒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日,天色已黑,阿眉始终没有回来。 纪晓芙最是着急,忙去求静玄派人同她一起去寻。对于那个总是乖巧叫着自己静玄师太的小丫头,静玄还是颇为怜惜的。于是便发动峨眉不少弟子一同去找。 最后,连灭绝都被惊动了。 “今日谁最后见过那丫头?”灭绝犀利的目光扫过自己那些徒子徒孙,见其中李秀婉,丁敏君两人面色有些不对,心知这事大概和这两人还是有些关系。 于是便盯着李秀婉淡淡道:“秀婉,你说。” 忽然被师父叫到名字,李秀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跪了下去。她犹豫地瞥了眼面色僵硬的丁敏君,低着头小声答道:“我下午的时候见到……见到丁师姐让阿眉去小月潭洗东西,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丁敏君。这些日子,对方颐指气使使唤阿眉的场景历历在目,众弟子心头想法万千,面上却还算克制,没将那鄙夷表现出来。 灭绝冷冷看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子一眼,袖袍一挥,飞身朝小月潭方向去了。小月潭离峨嵋派不愿,来回用不了半个时辰。可是阿眉却去了许久都未回,恐怕…… 纪晓芙一直强忍着没有哭,此时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小月潭水有深有浅,万一阿眉不小心滑了脚,等到她们到时,只怕早就没了生机。 想到这,她不由得质问丁敏君:“丁师姐既然叫阿眉去洗东西,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若那时我们便赶去,她说不定……” 静玄也沉了脸色,她从前觉得自己这个师妹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但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可是如今她这般行径,又同那些见死不救的小人有何区别。 想到这,她也懒得搭理丁敏君,揽着纪晓芙的肩安慰道:“纪师妹先别哭,我们先去小月潭看看,说不定阿眉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阿眉确实在回来的路上,而且看着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停留了许久。时隔大半个月,灭绝再见到阿眉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场景。 小姑娘紧紧抱着个篮子蹲在路边,眼睛警惕地盯着将她围了一圈的猴子,生怕它们动手抢她篮子里的水果。 峨眉山的猴子是出了名的机灵,见她将东西护得紧,便三三两两地围着她转,想要寻机会抢。结果一个不肯放手,一个不肯放弃,竟然就这样僵持住了。 灭绝一到,阿眉的眼睛蓦地就亮了,欢喜地唤了声:“师太!它们要抢阿眉的果子。”这副模样像极了在外被欺负的孩子见到了父母,急匆匆的就要告状。 这样的想法刚闪过,灭绝就忍不住嘴角一抽。看着那些被她气势所慑,仓皇逃窜的猴子,心里那荒唐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也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还是真的已经不耐烦。灭绝伸手将阿眉的领子一提,带着这丫头回了峨眉。 路上恰好遇见跟过来的静玄纪晓芙等人,灭绝将阿眉往纪晓芙怀里一塞,冷冷看着不情不愿跟在身后的丁敏君道:“你跟我来。” 丁敏君的脸色霎时白得像纸一般,却根本不敢多说一句。阿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问纪晓芙道:“小姐,师太是不是生气了?” 纪晓芙对丁敏君还是余怒未消,也不愿再提她。只是佯装生气地戳了一下阿眉的额头,大声道:“以后你别再不自量力将别人的事揽在身上,你才多大,将别人的事办坏了反而连累别人。” 这话看似在说阿眉,其实更是为了提醒别人,若是以后谁在指使阿眉做事。今日丁敏君的下场就是她们日后的下场。 夜深,万籁俱寂,一只小小的爪子突然推开了阿眉屋子的窗户。原本躺在榻上的阿眉猛地睁开眼,转头见另一张床上的纪晓芙睡得正沉,这才向窗子方向轻轻招了招手。 一个浑身毛茸茸的身影嗖地窜到阿眉枕头旁,两只爪子搭在木枕上,大大的眼睛滴溜溜望着她。能将人的行为模仿得如此活灵活现的,大概也只有峨眉山的猴子了。 只是这猴子明明已经被灭绝吓跑,怎会又出找到阿眉的住处来。莫非……它们是不甘心,追到阿眉的住处来了? 谁知阿眉也一改之前警惕害怕的模样,从被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袱,在那身影面前打开,示意它看看。那小家伙果真像模像样地凑上去闻了闻,这才满意地挥了挥爪子。 阿眉重新将包袱裹好,绑在那猴子身上,压低声音道:“这次多谢了。” 那猴子得了一包炒得香喷喷的南瓜子,满意地拍了拍她的额头,背着比它身体大了一圈的包袱,又顺着那窗户溜出去了。 阿眉满意地将被子重新盖好,闭上眼沉沉睡去。没有人知道,今天看上去很巧合的意外,全是这个看上去乖巧懂事的小丫头一手设计的。 得益于转世投胎都没有消失的兽语技能,她和峨眉山上这些嘴馋的猴子早以达成了交易。今天这事,便是交易中的一环。 借灭绝之势震慑了丁敏君之流后,阿眉在峨眉日子便悠闲了起来。而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她到峨眉已有七年。 清晨,峨眉的厨房就传出了咚咚咚有节奏的切菜声。少女着一身青玉色窄袖衣裙站在灶台旁,正低着头处理手中的菜。一缕青丝调皮地从耳后逃出,半遮住她如玉般白皙的脸庞。 “啊,好香呀!一闻就知道是阿眉你在做吃的。”贝锦仪刚练完剑,一身汗臭地扒着阿眉胳膊,探头探脑地去看她在锅里煮什么好吃的。 这些年,灭绝也陆陆续续收了几个徒弟,贝锦仪就是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她性子活泼又与阿眉年纪相仿,所以最爱粘着对方,有时连纪晓芙都忍不住有些吃味。 阿眉放下刀,用一根手指将她的肩膀推开,有些嫌弃地道:“脏!” “就你最讲究,纪师姐都没嫌弃我呢!”贝锦仪嘟着嘴,不满地嘟囔着,人却很老实的退了半步不再靠近她。 “有些人呀,就是小姐心思丫鬟的命,明明就是个下人,还诸多讲究。”如果说贝锦仪方才的话是亲昵的调侃,那此时这人说的话,就是满满的嘲讽。 第4章 第四章 丁敏君抱剑倚门,略高的颧骨透着一股刻薄之意,眉眼含刺的望着阿眉。 自从当年那事后,灭绝深觉自己这个徒弟不仅天资不高,连心性都差人不少,所以总对她淡淡的,反而更加偏爱天资聪颖又刻苦努力的纪晓芙。 丁敏君自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反而因此恨上了阿眉和纪晓芙二人。可是纪晓芙平日多得师父青睐,阿眉又同峨眉上下关系很好,是以她除了说些酸话,竟也没寻着报复的机会。 对于这样的人,阿眉前几世不知见了多少,秀眉轻挑,甜甜笑道:“原来丁师姐是不喜我将这饭菜做得太精细了,这好办,待会我将饭菜盛好后就将灶台让给你。” “你!”丁敏君更怒,却不敢真的动手。当年在寒冬中跪了三日的痛苦,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若是阿眉对她恶言相向,她还有出手的借口,可对方永远都是笑眯眯地不接茬,让她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伤不了对方,自己还气得慌。 这样的情况,七年里不知重复了多少回。每次丁敏君在阿眉这都讨不了好,可她却还是乐此不疲地要去找麻烦。 所以,当峨嵋派的众人发现丁敏君又独自一人气呼呼地吃着颜色有些焦黑的菜时,再看看自己盘中明显出自阿眉之手的美味佳肴,心中都了然地道:丁师姐(师妹)定是又惹阿眉生气了。 山上的春总来得悄无声息,明明天气还有些寒凉,林中的花草树木却已悄悄换了模样。阿眉提着个装有小锄头的篮子,沿山间狭窄的小路慢慢往里走。 七弯八拐走了一段时间,本来遮天蔽日的大树慢慢少了许多,隐隐还能听到水流声。阿眉展眉一笑,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绕过一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飞悬而下的瀑布和清澈透明的溪水,还有两旁最早知了春意的小花玲珑有致地开在石缝间野草中。 阿眉走到溪边一块大石旁,用手帕细致地将石头擦拭干净,才放心地坐了上去。这个季节的溪水甚是冰凉,阿眉玉葱般的手指伸进溪水中,被冷得打了个寒颤。 可想到手里的帕子方才擦了石头,脏的不行,也只能咬牙在冰冷的溪水中将它搓洗干净,她可不想待会儿把这么脏的帕子放在身上。 流水叮咚,飞鸟长鸣。 阿眉脸上永远挂着的笑容终于消散了,她轻轻叹口气,掏出一直挂在脖颈间的那枚玉佩放在手里摩挲。 这里面藏的,就是江湖人为之动容的屠龙刀的秘密。 这是她这一世的父亲刘云初给她的,说是当年她祖父曾在郭大侠之子郭破虏身边做事,襄阳城破,郭家除峨眉的郭襄郭女侠外,尽皆身死。 她祖父受郭破虏大侠所托,将屠龙刀带离襄阳,待日后寻得合适之人,再将屠龙刀和它其中秘密告知。望他能借其中东西,驱除鞑虏还中原一个太平。 可惜,她祖父到死都没能等到那样的人出现,而这个重任就又落到了她父亲的手上。只是还未等刘家寻到合适的人,厄运就先一步到来了。 在峨眉的这七年,她就时常在想,刘家将屠龙刀藏得如此深,连她这个女儿都是在离开前才知道它的存在。又是谁泄露了秘密,最后害了他们。 还有……蒙叔叔,那个义字当头豪气干云的血性汉子,是不是已经被那些人捉住,又或是……已经死在了某处。 想到这些,阿眉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怅然。她自认为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对于身边人的消失应该是心如止水。可是一想到蒙邱义离开时坚毅的背影,她总觉得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嘭!一个果子砸在她肩头,随即身后传来熟悉的吱吱声。 阿眉转过身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临近溪边那棵大树上蹲着的毛茸茸身影。那家伙一手抱着树枝,一手拿着个果子正啃得津津有味。 见阿眉捡起掉在脚边的果子没吃,它也停下了吃果子的动作,歪着头不解地看她,又吱吱叫了两声。 “两脚兽,你咋个不吃。这个可好吃啰,其他猴想吃我都不得给它们!”这个毛茸茸的家伙,正是七年前阿眉用一包瓜子收买的那只猴。 阿眉看了眼手里那个沾了些泥的果子,嘴角微微一抽,道:“我要先洗洗才能吃。” 见她果然将那果子放进溪水中认真搓洗,猴轻巧地从树上荡下,蹲在她脚边啃着剩下的果子道:“你这个两脚兽也太弱了,这个也要洗,那个不能吃,比猴四家的崽崽还难养。” 猴四的崽崽是它族群中身体最弱的小猴子,连爬树都比一般猴学得慢,还总是懒得很,一见阿眉就喜欢窝在她怀里不动。 “是是是,让您老人家操心了。”阿眉无奈道。 大概是因为过了那么多年,猴都已经有了好几只小猴子,而阿眉还是连个崽都没有。所以它总担心这个不会生崽崽又娇气得不行的两脚兽被她的族群抛弃。 见她好像不是很高兴,猴挠挠脑袋,觉得自己可能是打击到这个两脚兽的信心,又道:“那个……你的族群如果不要你,你跟着我,我给你吃的。上次你送我的瓜子还有好多,我留点给你,保证你不会饿死。” 说到要把它最爱瓜子送人,整只猴都散发着一种浓浓的不舍,看得阿眉忍不住捂嘴偷笑。之前心中的那些烦心事也似乎烟消云散。 有时候,动物比人真诚多了。也只有在这些小家伙面前,阿眉才能放下戒备,做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分享完果子,猴就带着阿眉进山去挖笋子。它的族群现在越来越壮大,只听它吱吱叫了几声,高高的树冠间又多出了几只猴子。 它们从树上荡了下来,蹲在阿眉面前叽叽喳喳比划着。 “两脚兽,你今天带瓜子了吗?” “两脚兽,你是要去挖竹子的崽崽吗?” “两脚兽,你的族群这两天怎么那么热闹,是有好事发生吗?” 见自己的猴子猴孙围住阿眉,猴立起身子,朝它们龇牙:“别吵,再吵老子揍你们!”几只猴子摄于它的威势,老老实实蹲在一起,眼巴巴瞅着阿眉,显然是在等她回答方才的那些问题。 阿眉知道这些家伙就是喜欢凑热闹,说与不说它们根本也不是很在意。于是指着不远处的竹林,朝它们道:“我要挖些竹子的崽崽,可以帮我吗,我用瓜子换。” 一听有瓜子,连猴的眼睛都亮了,比手划脚地保证,它们肯定帮她。那几只猴瞬间向不同方向跑去,一看便知是去寻笋子所在。 阿眉也从篮子里取出小锄头,开始从离自己较近的地方挖起。才挖没多久,忽然听到吱吱两声尖叫,传到阿眉耳朵里,就变成了:“放开老子,你个两脚兽!” 第5章 第五章 有人? 峨嵋派正门位于西北面,这片竹林却在东侧,平时此处都是猴群常活动的范围,除了阿眉这个能和猴子沟通的特例,几乎没有弟子愿意涉足。 要知道,峨眉山的猴子不仅聪明,还记仇,如果得罪了它们,就算是你武功再高,在这峨眉山上也难免不好过。所以这个抓住猴的人,定不是峨眉派的人。 顷刻间,阿眉心中已转过无数个念头,她眼睛微眯,张口道:“静虚,这后山的猴子这几日未免太闹腾了些,你去将你那几个师妹叫来,同为师一起将它们赶进林子深处。” 她这一张口,竟不是自己本来的声音,而是灭绝师太的。恐怕是与灭绝朝夕相处的峨眉弟子,一时也难以分辨真假。 谁知她语气与声调齐变,学着静虚师太的声音接着道:“是,师父。”那人若是擅闯峨眉,此时大概真是要吓得魂飞魄散。 这般想着,她还故意向回去的方向走了几步,一步比一步轻,最后停在了一处五竹合长的小土坡上侧耳倾听。 奇怪的是,猴的吱吱声也停了。按理说那人应该放了它才对,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阿眉皱了皱眉,终是决定过去看看情况。 她才一动,忽听背后劲风传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男子戏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若是换一个人,说不定今日还真被你这小丫头唬弄了。可惜,你遇见的是我,就算灭绝亲自来,我也是不惧的。” 来人抓住了阿眉,自然就松开了原本提着的猴。猴也机灵,双臂一伸攀在藤上轻轻一荡,转眼就消失在林间。 对于一只猴子的去留,来人也不在意,只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制住的小丫头道:“你不是峨眉弟子?” 他方才出手是,发现这丫头虽然胆子不小,武功却半点没有。若是峨眉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一点功夫不会,所以他才生了好奇。 “不是,我只是峨眉派中的一个丫鬟。”阿眉答道。 她知道自己背对对方,他定看不到自己脸上表情。故而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寻找四周是否有可以助她逃跑的东西 听她说自己是个丫鬟,身后那人愣了愣,忽然放声大笑:“我还当那老贼尼躲在这峨眉山上是潜心武学,他日好寻我杨某人报仇。没想到,她却是在这山上享福的呀。” 这话若是让灭绝师太听见,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可惜,此处离峨眉派不近,又罕有人至,别说灭绝本人,只怕她的弟子也少有涉足此地的。 “你这丫头看来对此处挺熟悉,若你给我带个路,今日我便不杀你,如何?”那人略微将头低下来些,贴着她耳畔道。 阿眉很是不习惯同人如此亲近,下意识就想往前闪避。结果忘了自己的脖子还在别人手里,一动之下扯得咽喉处疼得厉害,便伸手去抓对方的手指。 那人听到她疼得抽气,微微松了松手,笑着道:“想好了吗?” 他此次上峨眉,也是因着灭绝师太之前杀了他明教烈火旗不少人而来。明教素来同六大派关系不睦,可其中下手最恨的,当属峨眉的灭绝师太。 所以这一次,他定要在这峨眉山上,好好杀她两个弟子,以还她当初对自己教中弟兄的狠毒手段。只是他没料到,自己刚上峨眉,就碰到了个奇怪的小丫头。 “我……我答应你,你别杀我……”阿眉似乎终于是崩溃了,哑着嗓子,低低啜泣道。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掉落砸在来人手上。 来人心中嗤笑,心想:这丫头到底年纪小,虽然有些急智,却不禁吓。也不知老贼尼那样的臭脾气,怎么会留这么个娇滴滴的少女在身边。 他料定这少女也无法逃出他掌心,手掌一松,轻笑道:“带路吧。” 阿眉捂着脖子,转过身警惕地打量着来人,见对方并不是她从前见过的江湖人打扮,反而穿着文雅,相貌俊逸,不禁愣了愣。 可她到底什么都没说,低着头默默在前面带路。她不知,那人此刻也在心中暗暗惊讶:这小丫头生得如此好颜色,怎么会只是个小丫鬟,莫非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两人各怀心事,才走出十来步,那人猛地原地拔起,揽住阿眉的腰闪到一旁的大树前,背靠坚硬粗糙的树皮冷冷看着树上。 阿眉看着在地上滚了一段的石子,心中大喜,她知道,她的朋友来了。只见那只方才溜走的猴此刻正威风凛凛地蹲在树上,张开嘴龇牙怒吼。 “你个卑鄙小人,暗算老子还欺负阿眉,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阿眉见它只带了几只族里的成员来,心中难掩失望,又不禁有些自嘲的想:自己竟然指望这些猴子能将自己救出去,也真是异想天开。 那人见这猴子朝自己张牙舞爪的模样,知道它是记恨自己方才抓住它的事,不由有些好笑,这峨眉山的猴子还真是像极了它们的邻居,一样的记仇。 他从地上拾起方才那猴子用来扔他的石头,夹在两指间对准领头的猴子。眼看就要射出去时,阿眉忽然抬起手肘在在他胸口狠狠一撞。 那人反应也极快,手掌一抬,稳稳接住了抵住胸口的手肘。反手一拧,阿眉的左臂被折于身后,瞬间动弹不得。 还不待那人开口,十几枚石子忽然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一手制住阿眉,另一只袖子在空中摆了个大圈,那些石子竟然奇艺地顺着他的衣袖打向了左侧的一棵大树。 阿眉虽不会武功,可她也是瞧过别人动手的。只这一手功夫,就可以看出这人的武功定是不凡。而她今日,只怕更是凶多吉少。 不过,他们两个都小看了峨眉山的猴子,或者说,是小看了拥有稳定瓜子货源的猴在这山上的影响力。 人人都知峨眉山上有猴子且数量极多,但谁也不知道峨眉山上到底有多少猴子。可今日,阿眉觉得她大概是见到了峨眉山所有的猴子吧…… 猴,非常多的猴。 他们目力所及的所有树上都站满了猴。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有很多瓜子的两脚兽?” “她看起来好丑,毛那么少,难怪都不和我们一起生活。” “才不是,她是两脚兽,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只有两只脚可以走路,上头两只是坏的,根本走不了。” “真可怜……” 猴子一多,各种各样的声音就控制不住地钻进阿眉的耳朵。她面色有些苍白,心里却在不停盘算,有这些猴子帮助,她这次或许还真死不掉了…… 第6章 第六章 大概人一辈子见过的猴子,都没有他们今日见到的多。那人目光一瞥,就知这周围大约有近千只猴子,不由得心中一沉。 他虽内力深厚,可是想要以一敌千,也是要吃些苦头的。更何况此处离峨眉弟子活动范围不远,若是泄露了消息,反而给灭绝那个老贼尼提供了杀他的机会。 想到这,他便收敛了气势,拖着阿眉慢慢后退。他的耳朵时时刻刻听着周围的动静,眼睛也紧紧盯着明显发号施令的那只猴子,但凡猴群有异动,他便打算出手。 可惜他不知阿眉同这些猴子的渊源,见他不仅没放了它们的朋友,反而拖着阿眉后退,猴群立即骚动起来。立在树上的数千只猴子纷纷吱吱叫起,声音又响又杂,仿如将头罩在大钟里敲击,耳朵脑子皆是一麻。 就这一恍神的功夫,他忽觉胸口一痛,那个在他眼里如棉花一般任人揉捏的小丫头,不知何时拔下了头上簪子,狠狠扎在了他胸口。 阿眉虽不会武功,可当年逃命之时,蒙邱义也教过她两手防身的招式。其中一招,便是这被人挟持时的反击之术。 事发突然,他下意识松手捂住伤。阿眉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地向另一边跑去。几乎是同时树上那些猴子纷纷将手里的石子,果子朝他丢过去。 这些石子果子的力道不重,可是呼啦啦一片丢来,却也让那人应接不暇。更何况他还受了伤,不一会儿就有几枚石子击中了他的伤口,手腕,甚至是脑袋。 本来瞧着风流潇洒的翩翩公子,顷刻间就被这些猴子的石子砸得狼狈不已,倒地不起。那群猴子也没有停手,又砸了好一会儿,见那人真是半点反应也无,这才慢慢停下。 与阿眉熟识的猴从树上悠悠闲闲荡下,轻巧落在阿眉肩膀,抱着她的脖子吱吱炫耀道:“你看,我厉害吧,这些可都是我的小弟,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只要一点点瓜子就好!” 它说起瓜子,眼睛都亮了不少。其他族群的猴王也都看在瓜子的面上没有揭穿它,而是暗中打量这个据说能听懂它们说话的两脚兽。 见她同其他两脚兽一样,光秃秃的不好看,不由有些怀疑。这样的寻常的两脚兽当真能听懂它们的话? “猴大,这次真是谢谢你,下次我来时,定会记得带上许多瓜子。”阿眉一张口,就打消了它们的质疑。加之又提到了瓜子这个风靡猴群的大杀器,瞬间所有猴王都开始美滋滋畅想那时的美好生活。 猴群散去,那被一堆石子和野果覆盖的人仍旧没有反应。阿眉拾起掉落的锄头,小心走近查看。走到那人身边,阿眉先用锄头轻轻推了推他露在石头堆外的胳膊,见他没有动弹,胆子终于大了些在他身边蹲下了。 将那人脸上的石子轻轻扫开,阿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人脸上此刻青一块红一块,还有不少划痕,看上去颇为凄惨。 阿眉顿了顿,伸手放在对方鼻尖,发现已经没了呼吸,知道对方大约是真的死透了。心中既松了口气,又说不出的迷惘。 这人是谁,他到底为什么要偷偷潜入峨眉?想到这,阿眉将他身上的石子扫开,用手在这人的胸口和腰间摸索一番,想找找是否有这人身份相关的物件。 摸到腰间时,原本已经死透的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身子一转,将她压倒在地。他的胸口还插着阿眉的银钗,脸上表情因为受伤青紫,也瞧不太分明。 只是那双眼睛,寒芒四射,危险又残酷,盯着阿眉缓缓眯成一条缝,道:“没想到我杨逍竟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原以为是只有些小聪明的兔子,原来竟是只深藏不露的狐狸。” 这次确实是大意了,他之前见这丫头生得娇弱又不会武功,便没将她放在心上。谁知她竟能驱使峨眉山的猴子为她所用,还能于临危不乱出手伤他,真真是让他吃了个大亏。 “我不也看走眼了吗,竟以为你已经死了。”阿眉双手被制,脖子再一次被对方捏在手里,心中对自己也是颇为气恼。 她对江湖的认知仅限于当初逃亡时的所见所闻,故而不知江湖上武功奇高之人,可以用内功闭住自己呼吸,停掉自己脉搏,同死人无异。是以今日被人囚住,也算不得冤枉。 见她面上虽闪过片刻的懊恼,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眼神清冷冷地望着他,仿佛在问:为什么还不动手。 这般机敏沉着不畏死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惊叹。杨逍心里起了爱才之心,有些不忍杀她,便笑着道:“其实要我不杀你也可以,只要你同我入了明教,成了明教中人,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我不仅不杀你,还可以将毕生武功传授给你,如何?” 阿眉猛地抬眼看他,见他目光认真,显然并非戏耍之言,心下不由一愣。若是有人这般坏她好事,还想杀她,她可做不到饶了对方,还将对方带在身边传授武功。 思及此,她当真有片刻的心动。可惜,她却不能答应。并非她当真对峨眉有多深的情感,而是因为纪晓芙。那丫头待她不似主仆,更似亲人。 她经历几世,不是没有遇上过好的主家。可是真正拿她当亲人对待的,也就纪晓芙一个。所以,哪怕就为了这份感情,她也不能答应。否则纪晓芙在峨眉的处境,就会因她而举步维艰了。 反正死亡于她而言,已是稀疏平常之事,倒也不用太过害怕。 见她摇头拒绝,杨逍忍不住皱眉。心想这灭绝培养出来的丫鬟,当真和她一样固执愚蠢。她在峨眉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丫鬟,跟着自己入明教,不仅能活命,还能习得上乘武功,真是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想到这,他忍不住冷了脸,将手高高抬起,朝着阿眉的额头一掌拍去。 第7章 第七章 阿眉怕痛,下意识地闭上眼,谁知预料中的痛处没有到来,反而听得一声轻笑。她霍然睁开眼,只见杨逍的手掌于她脸上两寸处停住,并没有真的拍下。 “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真是无趣。”杨逍松开对她的桎梏,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有些玩味地道,“就算你今日不肯入我明教,以你的性子,只怕这峨眉也留不住你。此时杀了你,倒是可惜,我很期待,你以后将峨眉搅的天翻地覆的时候……” 这丫头一身奇异本领,却甘愿在峨眉当个仆俾,定是有所图谋。他今日若是杀了她,说不定还是为灭绝除掉一个祸患,这样的亏本买卖,他可没兴趣做。 想到这,他竟也不再往峨眉方向去,而是朝相反的方向纵身一跃,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林中。看来他今日也是受了伤,否则定不会轻易改了计划。 峨眉众人尚不知她们今日逃过了一劫,正同往日一般开始准备晚饭。可是往日总会来帮忙的阿眉今日却迟迟未见人影,纪晓芙心中担忧,面上不由得带出了几分。 静虚师太入门早,年岁也比几个同门大些,平日里常关照纪晓芙等人。见她面露忧色,便安慰道。 “纪师妹无需忧虑,阿眉那孩子最是乖巧,定不会去那危险之处的。峨眉又有师父在,外人也不敢在此撒野。想来是她遇上了什么有趣的,忘了时间罢了。” 大约是在高门大户的后院待久了,阿眉见谁都总乖巧柔顺的笑,在一众脾气火爆的峨眉弟子中,就显得孩子气了些。 是以她明明只比纪晓芙小一岁,却总给人一种长不大的感觉。也就纪晓芙同她相处最久,知道她是个事事分明的聪慧人,绝不可能为了所谓的有趣事耽误晚饭。 可是这些话又不能说与静虚听,只得委婉地道:“阿眉平日最守时,应不会为了旁的耽误正事。近来山上下了好几场雨,山路湿滑,我有些担心……” 听她这么一说,静虚也想起这七年来,阿眉那丫头好像真是从没误过事,心头也跟着担忧起来。丁敏君本就同纪晓芙阿眉积怨已久,此时忍不住冷笑道:“只怕是某人想要偷懒罢了,哪有那么巧,谁在这山路上来回走都不摔,就她一个。” “阿眉,你怎么了!”丁敏君话音刚落,就听外头贝锦仪一声惊呼,显然是阿眉出了什么状况。纪晓芙心中一惊,忙奔出门外,丁敏君和静虚二人紧随其后,也跟了出去。 纪晓芙见到阿眉时,惊讶心疼得不行。只见她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衫此时已沾满了污泥,手上脖子上也是脏得看不清肤色。连脸上都有几道划痕,简直狼狈得不行。 她见跟来的静虚和丁敏君皆是一脸震惊,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垂下头低声说了句:“小姐,我今日去挖笋,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才回来晚了。” 纪晓芙知她素来最爱干净,平日里连衣服上的褶皱都无法容忍。如今竟然脏成这样,只怕她心里不知多别扭难受。更何况她不会武功,摔成这副模样也不知伤着没有。 于是,她凑到阿眉身边,关切地问:“你有没有受伤,若是哪里不舒服,你可千万不要忍着。” 阿眉摇摇头,笑道:“我没事,就是摔了个屁股蹲,把衣服弄脏了。静虚师太,今日的晚饭我怕是帮不了你们了,真是对不住。” 静虚见她摔成这样还惦记着做饭的事,真是又怜又爱,忙摆手道:“这晚饭少你一个又不是做不成,你还是快些去洗洗,看看有没有哪伤着吧。” 贝锦仪同阿眉最是要好,此时已自告奋勇去帮她烧水洗澡。纪晓芙放心不下,也跟着阿眉回了屋。 一到院中,纪晓芙便拉她先去洗手。没成想,刚碰到她的手,阿眉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纪晓芙一愣,以为她是摔倒时伤了手,忙问道:“怎的,手伤着了?” 阿眉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摔倒时碰了一下,大概是有些破皮了,不严重的。” 纪晓芙见她面色还好,不似伤重模样,犹豫地道:“你要是还有哪里痛,可千万别瞒着。摔伤可大可小,你别不当一回事。” 阿眉笑笑,点头应好。 纪晓芙将水倒好后,到底不放心地问了句:“你真不要我帮忙?”阿眉忙摇头,脸颊绯红拒绝道:“我一个人就可以。” 纪晓芙见她如此,忍不住取笑道:“都是女孩子,你怎么还怕羞。想当初说要帮我洗澡时,某人可是面色都不变的,怎么反过来就羞成这样?” 阿眉当初自觉是纪晓芙的丫鬟,便习惯性地想伺候对方沐浴,让纪晓芙很是吓了一跳。她有心告诉阿眉,自己并没有将她当做丫鬟而是当成妹妹,便也提出帮她沐浴。 哪成想,阿眉一听她这提议,吓得好一段时间都避着她走。所以每次一提洗澡,纪晓芙就喜欢用这事打趣她。 其实阿眉也很无奈,她当了那么多年丫鬟,自然觉得服侍小姐沐浴稀疏平常。可是她自己却很不喜欢同别人坦诚相见,那种无所遮掩的感觉,会让她觉得很不安全。 纪晓芙也没有多留,说了两句让她换水时叫她便关门出去了。待她一走,阿眉便将门栓插上,用帕子沾湿水开始擦手和脖子。 待那污泥一点点被擦干净,露出来的手腕与脖颈白得如玉一般晶莹透亮。只是现在,那玉一般的肌肤上赫然多了一圈青紫痕迹。 原来,杨逍当初抓住她手腕和脖子时,虽出手不重,可对于细皮嫩肉的阿眉而言,到底算是狠了些。 如今她双手和脖颈都现了淤青,若被其他人瞧见,定一眼就能看出并非摔伤。所以,她也只能将手和脖子敷满污泥,用来遮掩上面的伤痕。 之后的几天,阿眉以划伤脸为由,一直没有出门。好在峨眉众人也没多想,只当小姑娘爱美,不愿让太多人见着自己脸受伤的模样,便也贴心的没来打扰。 只纪晓芙有些担心,特意求灭绝要来了治外伤的良药给她,怕她脸上留下疤痕心里难过。这般用心,让阿眉觉得欠她的越来越多。于是伤好后,更是尽心尽力将纪晓芙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连灭绝这个从不轻易夸人的人,都忍不住对纪晓芙道:“我总算明白,你爹当日为什么宁可惹我不快也非要留她在你身边了。有她在,你确实可以少了许多凡俗之事的干扰,将心思全部放在武学之上。将来若你能……她会是个好帮手。” 也就是从此时起,峨眉中隐隐有传言,说灭绝师太有意让纪晓芙接她的衣钵,当这峨眉派的掌门。灭绝对弟子极为严厉,众人虽面上不敢讨论这事,私底下却慢慢讨论起来。 江水涛涛,每年不知多少行船。 阿眉坐不惯船,此时已吐得胃里空空,原本圆润的脸颊也消瘦下去。纪晓芙一边给她抚背,一边递上热水,让她喝两口缓缓。 原来,纪晓芙因峨眉派中的流言所扰,又想着自己许久没有回汉阳见父亲,便将去武当给张真人送九十大寿贺礼之事揽下。 好在武当山离汉阳不远,她回家见完父亲便可顺路过去,是以灭绝也点头同意了。而阿眉更是因为怕被认出来,整整七年没有离开峨眉。 如今岁月已长,她容貌越发像曾经的她了,想来就算蒙邱义站在她面前,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她来。所以这次下山,她也跟着来了。 只是没想到,才上了船没多久,她便开始晕船,一直吐个不停,可把纪晓芙给吓得不轻。正两人一病一慌之际,谁也没注意原本蹲在屋里的一个小小身影窜出了窗外。 如今离张三丰的九十寿诞还有四个月,殷梨亭同师弟莫声谷正从蜀中往回赶。因怕路上耽搁,两人便借商船一住,顺着长江东去,打算入武昌后再下船北上回武当。 这日,两人正于舱中商量为师父选寿礼之事,忽听自己包袱中传来奇怪的响动。两人虽都年少,却也并非第一次行走江湖,听到响动后皆握紧手中剑,小心靠近包袱。 殷梨亭看了眼莫声谷,示意他小心,便抽出手中剑轻轻将包袱挑开,莫声谷站在一旁紧紧盯着,随时准备出剑。 忽然,只见那被挑开的一角露出个圆乎乎毛茸茸的脑袋,诧异地看了殷莫两人一眼后,就害怕地缩回包袱中,将一个红彤彤的屁股露在外面。 莫声谷舒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将那还想往里钻的小家伙提了出来,道:“我只听说蜀中峨眉山上猴子又多又精,怎的连这江上也有猴子了。” 小猴子被人揪住了后颈,却没有如想像中那般张牙舞爪拼命挣扎,反而四肢下垂,一脸乖巧地望着这两个丑模丑样的两脚兽。 殷梨亭将包袱打开,看着里面已经被某个小家伙啃得乱七八糟的点心,有些无奈地道:“大概是我们之前买的核桃酥将它引来的,也不知它是从什么时候盯上的我们。” 莫声谷见它可怜巴巴望着自己,忍不住戳了戳它的脑袋道:“奇怪,我怎么觉得这家伙好像和那些山里凶悍的猴子不太一样,未免太通人性了,不会是船上哪家人养的吧?” 那猴子见莫声谷戳它,突然一下子抱住他的手指,惊得殷梨亭忙道:“小心它咬人。” 没成想,那小猴子不仅没咬莫声谷,反而用两只小爪子抱住了他的手指,吱吱叫个不停。若是阿眉在,定能听懂它此刻的意思。 “两脚兽你不要杀我,我家阿眉有钱,她会买吃的还你的。” 第8章 第八章 “它这是……在向我求饶?”莫声谷看着小猴子,有些不确定地问殷梨亭。 殷梨亭沉吟片刻,道:“不如我们将它交给船家,让船家领着去问问是谁丢的。若是没有人认,咱们就带它回武当。” 这两人虽在江湖上已初具侠名,可内里还是少年心性。此时见这猴子机灵乖巧,便生了喜爱之心,想着带回去给师兄们见识一番也不错。 哪成想,他们还没出门,船老大便寻来了。 “打扰两位少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只是这船上有位客人养的猴子跑了,她怕惊扰了诸位,故而叫我来问问,船上可有人……” 他一抬头,就见莫声谷手里睁着大眼睛滴溜溜望着他的猴子,要说的话突然卡在喉咙,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猴子……” “对对对,是我!阿眉快来救我,这个人要把猴拐走!”可惜在场的人都听不懂它的话,只以为它是见了生人害怕而已。 莫声谷将它抱在怀里,安抚地抓了抓它的脑袋,道:“这猴子鬼精得很,我同你一起送它回去吧,免得在路上又被它跑了。” 既然对方愿意亲自送去,船老大自是不会反对,领着殷莫二人往船的另一侧走去。 阿眉倚窗而坐,嘴唇紧抿,也不知是因为晕船难受,还是在担心那个调皮捣蛋的小猴子。 这事说来也是巧合,当日她要和纪晓芙下山,便依照约定带了瓜子给猴大。大约是包袱里残存的瓜子香气太过诱猴,猴四家的小崽子竟趁大家不注意,悄悄跟了上来。 待二人上了船,阿眉打开包袱一瞧,那小家伙正津津有味地啃着装在里面的干粮。好在纪晓芙包里的东西没被它祸害,否则阿眉就不是罚它蹲墙角那么简单了。 可就算这样,那家伙也不老实,趁着阿眉吐得天昏地暗时,又偷跑了出去。想到待会儿说不定有苦主寻上门,她就不由得头疼。 正想着,门口便传来船老大的喊声:“纪姑娘,我在船上找到了只小猴子,还请您出来认认是不是你们走丢的。”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清丽高挑的少女从里头出来,见船老大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男子,其中一个怀里还抱了只小猴子,不由一愣。 “这二位是……”少女声音清脆,脸上也挂着笑,看上去极温柔端庄。殷梨亭见她一双眼睛正柔柔看着自己,不由得红了脸,原本要说的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莫声谷却没想这么多,他将怀里的小猴子提起来晃了晃问:“听说你们丢了一只小猴子,看看是不是它。” “阿眉!阿眉!快来救猴,猴要被人杀死了。”小猴子被人提在半空中晃荡,吓得吱吱乱叫。 “谢谢这位少侠,它确实是我们丢的那只。”阿眉远远就听到那小家伙的叫声,虽有心教训它一顿,却也担心来人真将它怎样。 一见阿眉,原本还吱吱乱叫的猴子忽然静了下来,可怜巴巴望着她,嘴里哼哼唧唧叫了两声。莫名的,殷莫两人觉得这小家伙是在告状。 事实也确实如此。 “阿眉阿眉,这两个高高的两脚兽想要捉了猴回家,你快救救猴!”阿眉瞧了一眼它身上尚未清理干净的糕点屑,嘴角微微一抽。很明显,这家伙不仅吃了人家的东西,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莫声谷见那小猴子到了她面前便极为听话乖巧,便知她所言不假。虽有些不舍,却还是将猴物归原主。 那小猴子一到阿眉手中,便顺着她胳膊向上攀爬,直至到了肩膀,才气呼呼搂住她脖颈,背对殷莫二人坐着。 “它这是在生我们的气?”莫声谷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不敢置信地道。 他自觉对这小家伙不错,它偷吃他们的东西都没被赶出去,怎的对方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少年侠客不由得有些为自己委屈。 阿眉最是会看人眼色,只一眼便猜到了莫声谷心中所想。她拍了拍坐在肩上那小家伙的背,不好意思地道。 “它这家伙最是顽皮记仇,方才少侠你将它晃了两下,它便不记得之前得了你们吃食的事,只记得你欺负它了。” 听了这话,殷梨亭也回过神来,稀罕地道:“它当真如此聪明,竟还会记仇?” 阿眉只点点头,但笑不语。她先前说了那许多话,已经是很不容易。此时船又行了数里,那股翻江倒海的之意再次涌上心头。 她就算舌灿莲花,此时也熄了说话的心思。纪晓芙一直注意着她的脸色,此时见她面色愈白,便对殷莫二人先是道谢,又是抱歉的说了一通才扶着阿眉回舱休息。 大约是瞧出了阿眉身体不舒服,原先还一副不爱搭理人模样的猴子,此时已老老实实蹲在她头枕旁。将头靠着她的,相互依偎着。 纪晓芙见此,也不忍多说什么,只又问船老大要了热水清粥,打算待阿眉舒服些时再给她服下。不过片刻,她们舱门又被敲响,纪晓芙开门一看,竟然是方才来的那两位少侠中的一位。 “我方才见那位姑娘似乎不惯乘船,这里有些药丸子,是家师张真人所配,可固本培元。你……拿去给那位姑娘服下吧。” 殷梨亭见纪晓芙窈窈窕窕地站在门边,一身水蓝色衣衫衬得她越发清丽脱俗,不由得面上发热,说话声音便不由自主地轻了几分。 纪晓芙本不觉得江湖行走相互赠药有何不妥,但见他清俊的面上隐隐透着紧张,莫名也觉得手里接过的瓷瓶重了许多。 顿了顿,甩掉脑海中奇怪的感觉,纪晓芙柔声谢道:“原来师哥是武当派门下,我乃峨眉弟子纪晓芙。今日之事,真是多谢你二位出手相助了。” 两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相互道谢推诿许久,纪晓芙才将门慢慢合上。小猴子抱着阿眉的脑袋,贴着她耳朵兴奋地吱吱道。 “阿眉,有人给你家两脚兽好吃的了!” 第9章 第九章 殷梨亭所赠药丸果然是良药,不过几粒,阿眉竟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而船离武昌也越来越近。 这几日,纪晓芙虽在甲板上遇见过几次殷梨亭,可是两人都恪守礼数,不过匆匆点头问好,就没再多言。 停船靠岸,纪晓芙心中念着父亲,拉着阿眉便直奔纪家。阿眉虽名义上是纪晓芙的丫鬟,可是纪家却是第一次来。 她此次下山,其实也存了向纪老爷子打听蒙邱义消息的心思。当初那血性汉子受伤颇重,又为了将追兵引开,自己带着屠龙刀不知去往何方。 整整七年,她都不敢让纪晓芙于家书中提起半点蒙邱义与她的消息,就是怕有心人劫了家书,反而连累纪家父女。 可惜,自那日与蒙邱义分别之后,纪诚也曾暗中留意他的消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知道这个消息时,阿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诚心诚意谢过纪老爷,便面色如常地同纪晓芙赶往武当。 两人在纪家住了两月有余,这才收拾了东西北上。两人都是妙龄少女,在外行走难免遇上些宵小之辈,想借乱世之便,行不轨之事。 是夜,月光凄寒。窗外起了北风,吹得客栈门前的大树呜呜作响。 小猴把自己蜷成一团,窝在阿眉的背后睡得正香。纪晓芙睡在另一张榻上,粉面桃腮,显然也睡得很熟。 一根细细的竹管忽然破开窗户纸,丝丝缕缕白烟顺着管子吹进房间,房里二人睡得更沉了。一柄长刀自门缝中插入,一点一点将门栓挪开,只听当啷声响,门开了。 “虎子,拿绳子先把人绑了。我瞧她们其中一个手里有剑,只怕是个练家子,别出了岔子才好。” 进来的人有两个,一个壮硕威武,一个细瘦如猴。开口的是那个壮汉,叫虎子的则是那个瘦子。他得了吩咐,拿着绳子先去离门边近些的阿眉身边,正待动手时,忽然发现床上似有动静。 仔细一看,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正从被子的一角探出,两只圆溜溜地大眼睛正牢牢盯着他。 竟然是一只猴子! 虎子一下子惊住,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壮汉不耐,压着嗓子低声呵斥道:“你发什么愣,还不快动手!” “大哥……这床上有……有猴子!” 听他这么一说,壮汉忍不住皱眉,走近榻前沉声道:“这里离峨眉十万八千里,拿来的猴……”话还未说完,就见被褥中果然钻出一只猴子,正悠悠闲闲地望着他二人。 忽然,原本已经睡着的阿眉也睁开了眼,便他二人展颜一笑,一把白灰就朝他们脸上撒去。两人顿觉眼睛生疼,不禁捂住脸嗷嗷乱叫。 纪晓芙翻身下榻,抽出剑来在那两人的右手胳膊狠狠划了一剑,又朝他两人背心各是一掌。不多时,两人便倒作一团好不狼狈。 原来阿眉早就觉得有人一直跟着她们,只是敌明我暗,一时间也不知该怎样揪出背后之人。只能假作不知,设计引他们上当。 纪晓芙一改平日温婉模样,用剑抵住二人咽喉,冷若冰霜地问道:“你们跟着我们两个是想做什么?” 虎子如今看不见,剑尖抵住肌肤的触感愈发明显。他忍不住哆嗦着道:“我们就是见二位姑娘生得好看,这才心生歹念。我哥俩都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求姑娘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以后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姑娘饶了我们!” 阿眉用脚踩住两人腰带轻轻一扯,只见里头掉出两三包药粉。她捡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挑眉笑道:“迷魂散,春柳烟,你们准备得如此齐全,只怕不是生手。” 纪晓芙顿时大怒,将剑又往他咽喉送了半分,吓得虎子忙大叫:“我说,我说,女侠剑下留人!”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壮汉突然吼道:“虎子,你不要性命了吗,你忘了那人的手段?若是今日你说了,我两的家小还有命在?” 阿眉同纪晓芙对望一眼,知道后头只怕还有内情。她想了想,突然用原本藏在身后的棍子敲了那壮汉的头一下,只听一声惨叫,那人立即昏死过去。 虎子眼睛此时睁不开,瞧不见发生什么事。可是听到大哥的惨叫,不由得绷紧了神经,想开口,又怕对方的剑划伤自己咽喉。 “如果不说,下一个死的,就是你。”阿眉轻轻一笑,不甚在意地道。在死亡面前,许多坚持都显得微不足道。 那人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我……说。” “几日前,我兄弟二人摸到一家客栈想讨些银子花花时,碰到了几个高手。他们将我二人捉住却没有杀我们,而是让我们寻些美貌女子陪他们喝酒。” 说是喝酒,其实酒后寻些什么事,大家也都清楚。只听虎子接着道:“起初我二人寻了些烟花之地的女子送去,想蒙混过关。没成想,那些人一件面就发了火,还将我们带去的那些女子都杀了个精光。” 说到这,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兄弟两个实在是吓坏了,于是便……便打起了二位的主意。”纪晓芙听到这,眉头已皱得死死的。她师从灭绝,自然耳语目染对这些邪魔歪道分外痛恨。 此时听得他两人不仅贪生怕死,还害得一些无辜女子跟着丢了性命,不禁怒从心来,喝道:“你们这般与邪魔歪道同流合污之人,真是死不足惜。” 说着,剑柄一送,猛地就将那人毙命当场。阿眉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想要制止时已是来不及。只得拉拉她袖子无奈道:“小姐,此处离武当山不远,按理说慑于张真人威名,这些人不该如此嚣张才是,也不知其中还有什么内情。待会儿这个人,你可不能轻易杀了,先问清楚缘由才是。” 纪晓芙一愣,戳了戳阿眉脸颊上的梨窝笑道:“明明我才是姐姐,怎么就没你想得那么深远呢。” 阿眉知她没有生气,只是在逗自己玩,故而有些不好意思地闪避开道:“我去找些水这人泼醒。” 待那人醒后,除了提到那几人的相貌,其他的也所知不多。阿眉心中隐隐觉得这事估计是冲着武当派来的,可是一时又拿不出证据,只能与纪晓芙商量,不如将这事告知武当,让他们自行决断。 打定主意后,两人也不再一路走走停停地到处玩耍,带上贺礼一路直奔武当山而去。行至武当山脚,跟着赶了许多天路的小猴子不干了。 “我要吃瓜子,我不管,没有瓜子,猴就不走了!”它高高爬上树梢,说什么也不下来,一定要阿眉买瓜子来哄它。纪晓芙提气纵身捉它,它便钻进树洞中躲起,时不时还露出个脑袋冲两人做鬼脸。 这一下,阿眉也无奈了。她心知猴大很是喜爱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若是它在武当山走丢了,只怕是真难找回来了。 无奈之下,她便让纪晓芙先上山送贺礼,顺便告知武当有人图谋不轨之事,自己则是留下来哄这个小祖宗。 纪晓芙想着此处已是武当山脚,想来没人敢在这造次。于是嘱咐阿眉两句,便快步上山去,想着在天黑前赶回,不让阿眉久等。 待人一走,阿眉再也不用隐藏自己能和动物交流的本事,盯着上头树洞中伸出的小脑袋,冷冷地道:“你再不下来,这辈子你都别想再吃瓜子了!” 听到她竟要断掉自己最爱的瓜子,小猴子不由得睁大了眼,气愤难当地拍着身下树皮,吱吱叫个不停:“阿眉你个大坏蛋,竟然要虐待猴!等我回了山上,我就要告诉所有的猴,你是个大坏蛋!私吞瓜子的大坏蛋!” 阿眉简直气笑了,轻飘飘道:“好呀,既然我是大坏蛋,以后分瓜子时,你可千万不要来哟。”说着,阿眉竟不再理它,朝着林中假意要走。 见她果真不等自己,小猴子觉得猴生都暗淡了不少。再想到以后别的猴都有瓜子就它没有,更是如晴天霹雳般不能接受。 于是小家伙垂头丧气地窜下树,屁颠屁颠地往阿眉走的方向跟去。 其实阿眉并未走远,她知道这家伙最是嘴馋,肯定忍不住跟上来,是以特意在不远处等着它。正百无聊赖之际,就听几匹马正往自己方向奔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阿眉立刻寻了个半人高的树洞藏了进去。只听那马蹄声竟然停在自己藏身处附近,阿眉眉心一跳,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第10章 第十章 “趁武当的人还没来,快找找他身边有没有屠龙刀!”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传来,阿眉听他提到屠龙刀,身子一震,屏住呼吸细细听着。 她所藏之处瞧不见半点那几人的模样,只听得他们似在逼问什么人。那人许是不愿告知屠龙的消息,被那些人折磨,发出一声惨呼。 阿眉捂着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陷自己于危险之中。谁知不一会儿,外头竟又来了一女子,喝问几人身份不得答复,便与他们动起手来。 通过几人只言片语组织起来的信息,大约是武当三侠俞岱岩受了伤被这女子托人送回武当。没成想竟被这几人冒充武当七侠的神秘人从镖师手中骗得俞三侠,坏了女子的计划。 就是不知,这屠龙刀在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外头的打斗并未延续很久,因为远处已隐隐传来一阵呼喊‘愈三哥,愈三哥’,似乎是武当的人寻来了。原本缠斗的两方都忌惮张三丰的武功,不愿与武当正面冲突,皆收手奔逃。 天色渐渐暗下去,外面早已听不到人声。 阿眉一直没有出来,她担心那些人去而复返,也踌躇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思考了许久,她才微微动了动酸涩的四肢,从树洞中出来。 纪晓芙见张翠山匆匆抱着一人回来,心知只怕武当今日是遇上了事。她无意探知武当辛密忙将灭绝师太交托给她的贺礼送上,便匆匆下了山。 只是到了山脚,她本以为会等在此处的阿眉却没了踪影。莫不是那猴子还未找到,所以阿眉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纪晓芙心中如是想到,脸上却不免露出担忧之色。 忽然,一只乌鸦从她头顶飞过,绕了几圈后又回转过来,停在了她面前。那乌鸦嘴里似乎衔着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时便吐了出来。 纪晓芙低头去瞧,见那东西似乎是个竹管,管内塞有一张布条。好奇抽出一看,阿眉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忽闻故人信,辞别不及,望君珍重。’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显然是那人写得匆忙,不及详谈,又或者是不愿详谈。毕竟阿眉从小上了峨眉,能让她称之为故人的,大约便是当初逃亡时一路护着她的那位蒙叔叔。 只是那人已消失多年,阿眉又怎会在武当山下得了他的消息。她不会武功,也不知在外会不会受人欺负。想到这,纪晓芙再也待不下去,只得往附近的城镇中寻去,望能助她一臂之力。 那群伤了俞岱岩的神秘人武功高强又行事小心,阿眉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女又如何能寻得到他们的踪迹。 换作他人,或许真要束手无策。可阿眉不同,那天上飞的,路上跑的都是她的耳目,只要她出得起吃的,那些飞禽走兽多是愿意帮忙的。 这不,喂完送信的乌鸦,阿眉又从一只麻雀嘴里知道了那群人的下落。她将手中那把稻米都给了来报信的麻雀,拍拍衣摆朝那群人住着的城镇走去。 夜里,阿大阿二同玄冥二老坐在屋中说起今日之事。 “今日我断了那俞岱岩的手足,他仍不肯透露半点屠龙刀的消息,莫非咱们的消息有误?”阿大眉心隆起,似乎对于今日一无所获颇为苦恼。 鹤笔翁给自己倒上酒,品了一小口,有些嫌弃地放下杯子,冷冷道:“果真是乡野之地,连杯好酒都没有。” 阿二见自己师兄开口询问他二人意见,这两个老家伙不仅不理睬,还如此漫不经心顾左右而言他。顿时火上心头嘲讽道:“鹤先生若能少喝两杯酒,鹿先生若能少睡两个女人,只怕我们现在早就完成任务回了王府,哪里会窝在此处不知如何是好。” 鹤笔翁和鹿杖客同时拉下脸来,他二人武功高强,投奔王府后谁不是对他们礼遇有加。就算汝阳王亲至,只怕也不敢对他们如此说话。 此时被阿二如此嘲讽,又哪里忍得下去。鹿杖客袖子一挥,冰寒的掌意裹挟着桌上的酒杯朝着阿二的面上掷去。 阿二早料到他们会出手,脚下一沉,颁住桌子一角向上一抬,刚好挡住酒杯的来势。两人还欲动手,阿大已沉声喝道:“阿二,鹿先生,你们是忘了王爷的吩咐了吗?” 提起这事,双方同时一窒,纷纷停了招式。只是到底还有气在,两人互相瞪视,谁也不肯先坐下。 阿大叹口气,接着道:“七年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了屠龙刀的消息,莫要因着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坏了王爷的大业。鹿先生,鹤先生,我师弟憨直莽撞,还请二位不要见怪。只是王爷的命令不可违,两位还需好好思量才是。” 他一番话连敲带打,让玄冥二老就算有心教训他们一番,也要顾及汝阳王的想法。于是,鹤鹿二人对视一眼,鹤笔翁才道:“我师兄弟自然是听王爷的吩咐,只是你们得了个假消息,让我们白跑一趟,这也怪不得我二人。” 听他这么一说,阿大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好半晌才淡淡道:“那人给的消息从未错过,应是中途生了什么变故,才让俞岱岩失了屠龙刀。” “还有那个忽然跳出来同我们动手的丫头,想必也和这事有关。我们四人不如往龙门镖局去打听打听,或许能知道那丫头的身份。” 鹤笔翁和鹿杖客听他说起那个人,都闭上了嘴。汝阳王府虽门客众多,可其中最神秘最得重用的,大概就是那个人。 他们四个在江湖上都是数得上数的高手,可是在那人手中,竟都讨不了好。故而一提他,几人便难得默契的不愿多言。 他四人不知,方才他们的争执讨论,都被屋外房梁上攀着的一只猴子听了去。那猴子弄不懂这些两脚兽叽叽喳喳地说的是什么,却尽职尽责的将听到的所有话复述给了阿眉。 阿眉听他们提起七年前,又说到什么王爷之类,忽然就想起了刘家当年的灭门惨案。当年父亲才同她说起他找到了可以托付屠龙刀之人不久,朝廷就以勾结乱党的罪名将刘家上上下下全都抓了。若非蒙邱义鼎力相助,以命相护,只怕她早也同刘家所有人一起死在当年的监牢中。 如今,那四人显然与当年追寻屠龙刀之人有莫大关系。她说什么也要让对方为当年之事付出点代价才行。 杭州下起了小雨,连空气都湿漉漉的让人浑身难受。鹤笔翁问店家要了壶好酒,心情舒畅地饮了起来。鹿杖客坐在一旁慢慢吃着菜,耳朵则竖起听周围人谈话。 龙门镖局就在西湖边上,往来之人偶尔也会提到一两句。比如说都大锦月前接了比大买卖,得了不错的报酬。再比如,那买卖好像失了手,都大锦最近为了这事颇为愁苦。 他一面听着,一面心中暗自得意。那两个莽汉子天天守着龙门镖局,所知之事只怕也与他相去不远。 “伙计,要间上房。”一声悦耳声音响起,客店中人十之八九都朝门口望去。只见一把油纸伞缓缓收拢,露出少女姣好青春的面庞。 “姑娘请随我来。”店伙计殷勤地接过伞,领着人朝二楼的房间走去。鹿杖客心头微动,一双细长的眼也追着少女曼妙的腰肢上了二楼。 鹤笔翁最知道自己这个师兄的德行,忙道:“师兄,这事过后什么女人没有,你可别在因女人误事了。” 鹿杖客收回目光,瞥了眼他杯里的酒,淡淡道:“这事既然如此重要,你也少喝两口。等这事了,你什么好酒没有。” 劝人容易劝己难,听鹿杖客这般一说,鹤笔翁忙握紧自己酒壶,到底是不再劝他了。反正不过一个女人,左右也坏不了什么事。 想到这,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眯着眼细细品了起来。什么女人不女人,哪有他手中的酒诱人。 夜深,万籁寂静。鹿杖客忽然翻身坐起,推开门顺着走廊一路走到尽头那间房。 白日里,他曾暗中注意过,那店伙计上了楼梯后共走了三十余步,细细算来,应是领那少女住进了最里面那间客房。 一想到少女白皙光滑的皮肤,柳枝般柔软的腰,还有那温暖的小腹。鹿杖客嘴角露出个淫邪的笑,几乎迫不及待地用内力震断门栓,轻手轻脚地闪身进了屋。 月光下,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厚重的锦被也难掩少女身段曼妙的起伏,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枕边。鹿杖客凑到床前,轻轻抚过她的秀发,眼中的欲望几乎凝为实质。 他将手放在床榻上,一点点伸进被子里,本以为触手可及的是少女柔软温热的身躯。没成想,竟先摸着了个冰冷滑腻的东西。 鹿杖客愣了愣,忽的脸色大变,想要将手收回,却已晚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鹿杖客愣了愣,忽的脸色大变,想要将手收回,却已晚了。 一对锋利的牙狠狠咬住鹿杖客的虎口,他大怒之下猛地掀开被子,只见里头除了少女穿戴整齐的身子,还有一对花色诡异的蛇。 “小花,咬他手腕。”清脆动人的声音此时听在鹿杖客的耳朵里,只觉得比世上所有声音都难听百倍千倍。 他怒瞪那少女,挥手甩掉原本咬在手上的毒蛇,又一掌拍下攻击他手腕的那条,狠狠道:“你到底是谁,设计引我来有什么目的?” 少女坐直身子,手里握着个漆黑的匣子,看着他冷冷道:“我目的,就是杀了你为我姐姐报仇。” 鹿杖客刚封住手上的穴道,防止毒性蔓延。就听到她如此回答,不由一愣。他这辈子祸害过的女子数不胜数,难道眼前人的姐姐就在他弄死的女人之中? 想到这,他不仅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反而嘲讽地道:“就凭你和你手里这个可笑的盒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狞笑着上前一步,却发现对方脸上没有半点害怕之意,反而嘴角微扬,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心念一动,他又退了回来。这女人似乎正希望自己离她近些,莫非那匣子真是什么独门暗器不成?若他贸然上前,说不定反而中了对方的诡计。 恰好此时,少女又开口相激:“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为什么不动手。若是再晚些,只怕你手上的毒就要浸入五脏六腑。” 她越是如此催促,鹿杖客便越觉得其中有诈。运气逼毒,发现那蛇毒也并非她口中所说那般可怕,只要给他半盏茶时间,就能将毒素全部逼出。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快些动手,莫不是她还有什么阴谋不成。老江湖总有个特点,那就是凡事讲求谨慎小心,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之处,他们就会犹豫再三,不肯轻易如别人愿。 阿眉其实利用的就是他们这个心理,她的手握着那匣子一直对准鹿杖客,一双眼睛却已经开始观察他身上的破绽。 两人就如此僵持着,不多时,鹿杖客就将蛇毒尽数逼出。他余光扫过掉落在地上的那床被子,心中有了个主意。 “你我如此对峙也是枉然,不如你给我蛇毒的解药,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鹿杖客假意上前商量,其实一只脚已经勾住被子一角。 还不待阿眉回答,鹿杖客脚下一踢,厚厚的锦被临空而起,朝着阿眉扑了过去。阿眉下意识扣动盒子机关,数十枚银针穿透被子打在地板上。 青蓝的寒光笼罩着银针,看上去森然恐怖。由于棉被的阻挡,那些银针全数落空。鹿杖客不待她发出第二次银针,飞身向左面突袭,一掌拍向阿眉的头颅。 只是不知为何,鹿杖客的动作相交于之前迟缓许多,阿眉扯下被子,正瞧见对方朝自己袭来。不待她按下机关,一个身影从屋顶破瓦而入,一把搂住阿眉闪到一旁。 鹿杖客扑了个空,正待回身再战。那人已一掌拍在他背心,打得他五脏六腑立时搅在一起,随即昏死过去。 阿眉瞧了眼来人,诧异地道:“你怎么在这?” 那人并未立即答话,而是走到鹿杖客身边,忽地在他背心补上一掌,这才冷冷看着阿眉道:“你以为凭你手里那点暗器就能伤得了他?若是我再晚些,只怕能赶上给你收尸。” 阿眉见他一掌要了鹿杖客的性命,坏了自己计划,虽心中有气,却也知他是好心,实在说不出责怪的话。 只是鹿杖客一死,她原本想从他嘴里套出蒙邱义消息的打算就落空了,语气便也有些淡淡的:“我心里有数,不劳杨左使操心。” 见她冥顽不灵,杨逍不由得心中火起,压着嗓子道:“好,是杨某多管闲事,你好自为之。”他转身推门欲走,忽听客栈那头传来响动,应是鹿杖客的同伴察觉不对,出来察看。 杨逍脚步一顿,一面觉得里头那丫头实在气人该好好吃个教训,一面又觉得她聪慧机敏,好好培养定是个得力助手。 两种想法在他脑海中对峙片刻,他无奈叹口气,转身将还未反应过来的阿眉往肩上一扛,飘然而去。 鹤笔翁三人赶来时,只瞧见房间里已经咽气的鹿杖客。至于出手的人,他三个是全然没有看清。 杨逍身法了得,不过片刻就已奔出数十里,行至一处清净之处,才将肩上的人放下。他瞧了眼一触地就捂着肚子蹲下的少女,心中好笑,嘴上却不改之前的嘲讽之意。 “就你这娇娇弱弱的样子,只怕我一根手指就能要了你的性命。反正灭绝那老贼尼也没收你做弟子,何不加入我明教拜我为师。到时候我传你一身本领,定叫灭绝那贼尼都打不过你。” 阿眉到峨眉有七年,这七年间灭绝不是没起过收她为徒的想法。只是她自觉身上秘密太多,不愿同峨眉派中人太过亲密,是以总假作不知。 灭绝又不是什么慈善有耐心的性子,见她总不搭腔,自然不会上杆子求她,这事便不了了之。 可让她加入明教,她同样不愿。虽说她父亲当年确实与明教有些来往,但明教群龙无首,又四面树敌,分明也不是个好去处。 她知杨逍此话确实出自真心,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见她不接话,杨逍的脸色便冷了几分,淡淡道:“不愿就不愿,我杨逍也不缺你这么个徒弟。” 这人的脸色还真是一会儿阴,一会儿晴。阿眉心中忍不住吐槽,难怪他武功如此高却还是不能叫明教众人信服。就他这性子,只怕不得罪人就算不错了。 “杨左使,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阿眉叹口气,直起身望着他的眼睛,无奈道。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杨逍不由一愣,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杨左使既然觉得我不是个蠢人,又怎会以为我真想凭小小机关匣对付那人。”杨逍没听清,下意识上前一步。 刚一动,他便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视线也渐渐模糊。他指着阿眉又惊又叹地道:“那香……” 话还未说完,杨逍便脚下一个踉跄,倒地不起。 阿眉捡起地上的树枝轻轻戳了下他的胳膊,见他真是没有半点反应,不由嘴角弯弯得意地喃喃:“我也知自己没武功比不得你们这些江湖人,这不,就只能用点东西请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三番四次被他说教,阿眉心中难免不快。如今见他真栽在自己手里,不由得心情大好。将人拖到一旁大树下后,阿眉便将解药给他服下,生起一堆篝火等着,暗自期待这人醒来后会是什么表情。 杨逍清醒时已近破晓,天边微微现了亮光。面前的火堆已然燃尽,只剩下大片灰白。少女靠着一棵大树,于寒冷中紧紧抱着双臂,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这一次,杨逍是真佩服这少女了。他之前偶然见她一人住进客店,出于好奇便跟了上去,没成想竟瞧了这样一出好戏。 她用毒蛇咬伤那人,并非真是想用这方法制住对方,而是在拖延时间,逼那人运功逼毒。而她房里淡淡的香气,只怕是另一种毒,可以在人运功时更快的蔓延全身。 这一环接一环的设计,只怕自己昨日还真是多管闲事了。想到这,杨逍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一直以为这丫头自不量力,想要以卵击石,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瞧了对方。 “杨左使是在想要怎么收拾我吗?”阿眉睁开眼,盯着杨逍缓缓笑道。她向来觉前,对方一动,她便醒了。 见杨逍一直低头出神,她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此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她并不认为杨逍会为了昨晚之事而报复回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杨逍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身子略微后仰,潇洒一笑,道:“我已许久没在别人手里吃亏了,近几年,你还是第一个。” 阿眉见他表情有趣,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平日也总笑,只是那笑容总带着疏离客气。此时和这个江湖所谓的大魔头在一起,她反而不用顾忌太多,一双美目微微弯起,好似新月般皎洁。 “杨左使谬赞,若非你手下留情,就算我有一堆鬼点子,只怕也用不到你面前。” “别给我戴高帽,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我杨逍也并非输不起的人。”说到这,他脊背挺直,目如星辰,瞧着哪里像是江湖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到像个意气风发的俊书生。 “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怎么独自跑下峨眉,还去招惹那几个家伙。”提到这事,杨逍目光如炬,似乎要将她看透。 阿眉避开他目光,轻轻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问道:“不知杨左使可曾听过屠龙刀?” 杨逍一愣,诧异地道:“那般荒诞的传言,你竟也信?” 第12章 第十二章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话杨逍不是没听过,却从没有信过。 屠龙刀就算威力再大,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又如何能让天下归心。在他看来,阿眉这样聪明的人,竟也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世上难以理解之事何其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酸甜苦辣,又有谁能完全理解。阿眉无意将刘家和屠龙刀的关系说得太分明,只含糊道。 “数年前,我曾在一位长辈身边见过屠龙刀。如今屠龙刀现,却不知我那位长辈如何了……” 杨逍见她皱眉,心知她口中那人恐怕并非普通长辈那么简单。只是他现在有心让这丫头改投明教,故而装作不知,道:“你若是想要屠龙刀,未必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阿眉喜上门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问道。 自当年明教教主阳顶天失踪后,明教内部便如一盘撒沙。白眉鹰王殷天正无意卷入众人之间的斗争,离开明教后便自创了天鹰教。 天鹰教虽创建不久,可门下三堂五坛不乏好手,行事狠辣又不失进退,隐隐有压制长江一带帮派的趋势。 故而天微堂堂主殷野王听说有人点名要见自己父亲时,还以为他耳朵出了问题听差了。 他父亲白眉鹰王殷天正不仅是天鹰教的教主,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从来只有他老人家想见别人的时候,哪里容得别人上门如此呼来喝去。 殷野王因心中存了怒气,出来见那人时,脸色便不大好看。进到厅中,见那人一身书生打扮,正悠然自得地赏析着挂在墙上的飞鹰图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寻我们教主何事?”他声音粗犷,又运内力于吼声中,震得人头皮发麻。 阿眉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胸口沉闷欲呕。好在杨逍在殷野王开口时就知不好,一手按在她肩头,涓涓细流般的内力缓慢滋润着她的肺腑,让她不至于晕厥过去。 可在殷野王看来,对方在他们天鹰教的地盘上竟还同身边的女子勾勾搭搭,显然是瞧不起他们,故意做给他看。 故而,待杨逍报上姓名后,他不仅没有因父亲与明教的关系对对方礼遇有加,反而冷笑一声道:“我素闻杨左使风流潇洒,如今见了,果然如传言所说。只是我天鹰教不比那些青楼楚馆,到底由不得杨左使你胡来。” 他这话说得极不好听,根本就是将阿眉比作烟花之地的女子,再把杨逍比作嫖客。杨逍本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是如今听得别人侮辱那丫头,心中委实不舒服。 他若是不舒服,别人也休想好过。于是,他淡淡瞧了殷野王一眼,冷笑道:“连你爹都不敢同我这般说话,你又算什么东西。” 阿眉大约知道当年灭绝师太的师兄为何会被他气死了,这人傲起来,确实气人得很。对面的殷野王显然也被气得不轻,虎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姓杨的,看招!” 他武功同白眉鹰王一脉相承,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一拳过来有如泰山倾倒,铺天盖地朝着杨逍的胸口猛地打了过去。 杨逍松开阿眉肩上的手,拂袖一挡。原本普普通通的布料就像融了钢铁般怎么也扯不破。殷野王的那一拳也如石沉大海,尽数被杨逍化去。 这一动手,殷野王就暗道不好。他比杨逍年长几岁,自觉武功应该与他不相上下才对,谁知方才使了七分力的一拳,竟没伤到他分毫。 想到此处,殷野王再次出手,拳掌交加如雷鸣电闪,这一次他使上了九分力。可杨逍不过微微退了半步,就将他所有拳风掌力给接了下来。 天鹰教的人殷野王处于下风,便慢慢聚拢过来,将三人围在厅中,大有见势不对便要一拥而上的意思。 阿眉一边观察杨逍二人的情况,一边悄悄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捏在手里。她虽不会武功,可当年得父亲友人曾赠了本药理毒经。 在峨眉这些年,她闲来无事便常常翻阅,还请山上的帮手替她寻了各种毒虫毒草用来炼药。此次下山,她便带了不少‘好东西’在身上。 若是待会儿杨逍不敌,她便打算将在场的人都药倒,再问一个个询问屠龙刀的下落。她相信那么多人,总会有一个怕死的。 好在,殷野王虽脾气不好,却也是要脸的。他见众人如此,便大喝道:“退出去!今日杨左使做客我天鹰教,若我没‘照看’好他,自是我殷野王一个人之事。你们一群人出来做什么,别叫外人见了说我们天鹰教以多欺少,坏了规矩。” 杨逍见他虽莽撞无理,却也并非一无是处,再想到他爹殷天正到底是自己旧识,不便真伤他性命,便收掌回身退到了阿眉身边。 见他停手,殷野王反而一怔,眉头紧紧皱起,道:“你今日来我天鹰教,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本以为对方是吃准了他爹殷天正有事不在,故意上门挑衅。可对方明明占了上风又忽然住手,就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杨某不过是听说贵教近来得了把宝刀,一时好奇想借来瞧瞧。”杨逍收手站立,一派儒雅书生模样,哪里瞧得出方才出手时的狠辣迅捷。 殷野王一听他说‘宝刀’,立马就知他说的是屠龙刀,心中微微一惊。他们才得了刀不久,没想到这煞星就已知晓。 对方既然直接找上门来,只怕是胸有成竹,若是非说没有,对方定不会因。心念急转,殷野王沉声道:“我教是得了一柄宝刀,只是杨左使你若想看,只怕还真不行。” 杨逍挑眉,声音微微扬起,笑道:“哦~你舍不得?” 被他锋利的眼神一瞧,殷野王不禁想后退一步,可他终是咬牙忍住了,讥嘲一笑道:“并非我舍不得,而是那刀乃我妹子夺来的,自然只能交由她处理。杨左使你若想看,不如去王盘山岛上,我教将于半月后在那岛上举办扬刀大会,届时各路英雄好汉都会到场,想来以杨左使之能,应是不怕他们的。” 杨逍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转身看了阿眉一眼,问道:“要去吗?你怕不怕?” 见杨逍这般桀骜不驯之人竟也会轻声细语询问别人的意见,殷野王不由吃了一惊。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跟着杨逍一同来的少女。 她瞧着年纪不大,面上尤带稚气,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明亮又干净,仿佛涉世未深的模样。可是,一个真正涉世未深的少女,又怎会在面对将他们包围得严严实实的天鹰教教众时,还能表现得如此淡定。 不知她是太信任杨逍,还是……另有倚仗。 就在殷野王思索时,那少女已红唇微启悠悠叹道:“去还是要去的,只是恐怕要委屈杨左使你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那两人来如惊雷,去如清风,只留下一天鹰教众人面面相觑,殷野王望着两人的背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杨逍,杨逍……终有一日,我定会报你今日伤我之仇。” “堂主,杨逍如今得了屠龙刀的消息,只怕会去寻到王盘山去,紫薇堂那边……”紫薇堂堂主乃殷野王的亲妹子殷素素,她为人机敏,颇有急智,很得殷天正和殷野王疼爱。 如今杨逍去寻屠龙刀,殷素素定也不会将刀拱手让人,到时只怕又是一场恶战。 “放心,素素那丫头心计远在我之上,杨逍那厮到了她手里,未必能讨得了好处。更何况,他那小情人呼吸沉重,脚步无章,显然是没有武功底子。从这里赶去王盘山,只怕半月是到不了的,只要扬刀大会一过,这屠龙刀就由不得他想拿就拿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命人给殷素素去信说了此事,让她有所防备。只是他没有料到,最终坏了扬刀大会之事的,并非杨逍,而是另有其人。 不过,殷野王也有说对了的事,那就是阿眉这个不会武功的少女,赶起路来确实颇为艰难。 “停下歇歇吧。”杨逍看了眼脸色几乎和白纸无异的少女,无奈叹了口气。阿眉勒住马,只觉得脊背僵硬,脖颈酸痛,连大腿内侧也火辣辣的。 杨逍见她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嘴角微微一弯眼中笑意闪动,随即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伸出手道:“喏~就算你不累,马也累了,算我求你下来歇会儿好吗。” 阿眉哪里不知他已经看穿自己的狼狈,只是对方好心给她台阶下,她又怎会将这事说破。将被缰绳勒红的手放在他手心,杨逍轻轻一拉,阿眉便轻巧地落在地面。 双脚刚刚沾地,她便觉脚下一软,身子如有千斤,向地面坠去。若非杨逍眼疾手快,拉了她胳膊一把,今日她就得更加狼狈。 阿眉强忍着浑身的不舒服,略略站直后,便松开抓住杨逍衣袖的手,轻轻道:“谢谢你。若不是我拖累,只怕你此刻已离王盘山不远了。” “若没有你,我一个人可不会跑到王盘山去。”此话一出,阿眉不由得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眸中神情。一双小巧的耳朵于发间微微露出一点粉色,想来是不好意思了。 杨逍眉毛一挑,心头一动。这一路,他对阿眉也算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这丫头虽然机敏聪慧,可不知是跟着灭绝那个老尼姑太久,还是什么原因,行为举止总是特别注意男女之别。 比如方才,她明明已经快站不住,却还是第一时间拉开同他的距离。杨逍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家伙真是迂腐至极。 他本有心改改她的性子,故意不吭声,没想到那丫头对自己也当真是狠得下心,哪怕已经疼得脸色发白也始终咬牙忍着,不肯喊停。 最后到底是他狠不下心,先败下阵来。见她小心翼翼扶着一颗大树坐下,杨逍轻轻一叹,取过水囊走到她跟前:“喝点水吧,前面不远处有座村庄,今晚我们先在那住上一晚,明日早晨再出发。” 阿眉接过水囊,道了声谢。忽又皱眉问道:“若是照我的速度赶路,半个月内是不是……是不是到不了王盘山?” 杨逍听她如此问,不禁挑眉一笑:“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殷野王的打算,他肯说得如此痛快,也是看准了我们无法在扬刀大会前赶到。” 其实她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她从前跟着世家大族的公子千金出行,大多是去避暑游玩,哪里需要这样赶路。 只要让主子们路上走得舒坦,晚一些又有何妨。所以殷野王那样的心思,她起初是一点也没猜到,还是这两天隐隐觉得不对,这才回过味来。 “那我们今夜不住那村子,再多赶点路。”阿眉握紧水囊,一张樱唇抿紧,神色间自有一种坚毅决绝之色。她忍着疼站起,目光落在一旁正在吃着草料的马匹身上。 那马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忽地调转马头,用屁股对着她。阿眉分明听见它一边嚼着草料,一边跟杨逍的那匹马嘟囔:“你听到了吗,那个人又要压榨我们了。我本来还想今晚睡个好觉的。她好笨,这一路夹得我肚子不舒服。” 另一匹马打了个响鼻,头也不抬地道:“怕啥,待会儿等她上马,你就假装没站稳,把她摔出去,这样今晚就不用赶路了。” “唉,不行。你那主人盯我盯得可紧了,我今天好几次想偷懒不走,都被他一个眼神吓了回来。” 想到杨逍,另一匹马也不敢再乱说话了。虽然这些动物无法与人沟通,却很有眼色,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 将这两匹马对话听在耳里的阿眉忍不住苦笑,她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和以前非常不同。在这里,武功高强有时候比什么道理都管用。 杨逍见她望着那两匹马发愣,忽然伸手轻轻戳了一下阿眉的肩膀。阿眉脚下本就不稳,猝不及防被他这一指坏了平衡,整个人又跌坐下去。 她坐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懵地抬头望杨逍,好像不敢相信对方竟然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今晚赶路?你这样子到了王盘山,只怕不仅没问到有用的信息,还平白送给天鹰教一条命。” 杨逍忽然收了玩笑之心,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帮你寻屠龙刀,就不会食言。今日先休息,半月之内,我定将你带到王盘山岛上。” “你这样帮我,又有什么好处?”阿眉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对方这样尽心尽力帮她,要说没有所图,她说什么也不相信。 “好处……我还没想好。”杨逍见她愣住,不由得朗声大笑,“就当我将想要的好处先存你那,有一日我想好了,自然会找你讨要。” 大概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还把好处先存着的人,阿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今夜要宿在农家的事,却是定了下来。 杨逍瞧出她有些爱洁,在村中寻了户最干净的人家,使些银子让他们收拾出两间屋子,给他们借住一晚。 而阿眉也终于撑不住,倚在炕上疼得嘶嘶抽气不止。她大腿内侧已经磨出痕,有些地方甚至是结痂了又被撕裂开,瞧着颇为严重。 可惜她此次出门只来得及带毒药,此时想给自己治伤也没有趁手的药材。再加上这伤的位置有些私密,她更不好意思向杨逍开口要药膏。 正慨叹间,这户人家的媳妇来敲门了。 “姑娘歇下了吗?” “大婶……您有何事?” 阿眉强撑着爬了起来,面色如常地将门打开。那妇人瞧了瞧她的脸色,见果然有些苍白,便语带笑意地道:“和你同行的那位公子说你身子不适,让我煮了些滋补的汤端来给你。还有这个盒子,说是让我一并送来。” 阿眉低头,见那托盘中果然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旁边还有个精致小巧的盒子,不由微微一愣。 那妇人见她不说话,还以为他们两人是闹脾气了。心道:难怪那位公子自己不送,还偏要让她来,原来是人家姑娘生气了。 妇人一片热心肠,将那汤和盒子一齐端进屋放在桌上,这才笑盈盈道:“这汤里的材料可是那位公子跑了好几家才凑齐的。我也不知你俩是因着什么拌嘴,可就凭他这般用心,姑娘你也消消气。” 阿眉听了这话,知道对方这是误会了。可想着他们本就只借宿一晚,也没必要同对方解释。便胡乱点头应了,忙将人送了出门。 坐在桌前,阿眉尝了一口汤,只觉一股暖流从喉咙流到胃里,顿时全身都放松不少。再将旁边的盒子打开,见里头是满满一盒凝脂状的东西。 阿眉将盒子凑在鼻尖闻了闻,发现这里面用了不少上好的药材,显然是用来治伤的。她一想到这人送这药来的意思,不禁双颊一红,又尴尬又感动地低喃道:“这位杨左使还真是……经验丰富呀。” 第14章 第十四章 从钱塘出海口向外行约六十里,就可见大大小小的岛屿数十座,王盘山岛便是其中一座。一艘雕龙画凤的画舫正慢悠悠向着王盘山岛方向而来。 今日海上颇为平静,灿烂的阳光照在蔚蓝的海水上,荡起层层金色的花纹。偶有几只飞鸟从头顶盘旋而过,给这份宁静又添了些许灵动。 阿眉却无福欣赏这样的美景,她自一上船,就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好像一尊精巧的雕塑,全然没了生气。 “怎的,在为屠龙刀之事烦心?”杨逍倒了杯茶水递到她面前,皱眉道,“不过一把兵器就让你乱了阵脚,日后那刀在你手中只怕也留不住。” 明明还未到王盘山岛,杨逍话里话外却仿佛屠龙刀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可见他这人虽一身文士打扮,内心却傲气霸道得很。 他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年纪轻轻就掌握明教大半势力,融会百家武学之长在江湖上已罕有敌手,心计谋略更是不输他人。 若非阿眉投了他眼缘,只怕千军万马也难请他出手。阿眉同他也相处了半个月,自是已摸清了他的脾气,无奈地道:“我不是在想屠龙刀,我就是……有些晕船。” 虽然今日风浪不大,船只也平稳许多,可她还是觉得胸口闷的慌,心头也颇为不安。杨逍听她这么一说,忽地伸手在她内关,合谷,百会三穴按了一下。 阿眉没防备他突然出手,惊得‘啊’的叫了一声。也不知是终于将胸中闷气喊出,还是那几个穴道起了作用,阿眉当真觉得自己舒服了不少。以至于见着王盘山岛时,她也没再有恶心想吐之感。 船离岛越近,阿眉心中的古怪之感就越中。拧眉想了许久,她忽然面色一变,拉住杨逍的袖子沉声道:“岛上只怕有变,我们要小心了!” 按理说,今日是天鹰教在此举办扬刀大会,说什么也不可能一个客人都没有。就算没有客人,天鹰教自己人也是该有的。 可是现在,王盘山岛的周围竟不见一艘船只停靠,连天鹰教自己的船也没有,这根本与常理不符,只可能是岛上除了什么事。 杨逍眼力更好,远比阿眉更早注意到这些古怪之处,心中已暗自戒备。如今听得这丫头提醒,只淡淡会道:“待会儿若是有什么变故,你自己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被人给抓了。” 船很快就靠岸了,岛上一片寂静。除了飞鸟的低鸣,再无半点人声。杨逍扶着阿眉下了船,两人均面色凝重地向岛中走去。 绕过一座小小山丘,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就是躺了一地横七竖八的死人。其实也不全是死人,起码阿眉脚边那人就还有呼吸。 杨逍蹲下身,往那人身上一点,那人便缓缓睁开眼来。只是那眼睛中一片茫然,瞧见阿眉时,竟一脸傻笑地伸手来抱她。 “殷……殷素素……素素……” 见他竟敢伸手抱阿眉,杨逍面色一寒,右手捏住他手腕向后一折。只听咔嚓声响,那人嚎叫一声,呜呜哭喊道:“疼,疼……师父……疼……” 那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江湖侠士的气魄,简直同傻子无异。阿眉蹙眉看着杨逍,迟疑道:“莫非我们来晚了,殷素素已将那些来王盘山的人都害了?” “不对,应该不是她。”杨逍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蹲在一个一身佣仆装束的男子身前,伸手往他脉搏上一搭道,“只怕这次天鹰教也是遇上了硬茬子,他们自己人也死伤了不少。” 阿眉皱眉四顾,惊讶地发现人堆里竟然有两张熟面孔。她忙奔到两人跟前,伸手探了探她们的鼻息,见两人都还有呼吸,不由松了口气。 “静心师太!静勉师太!”阿眉推了推二人胳膊,企图将这两人叫醒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个是峨眉的?”杨逍不紧不慢地跟上,瞧了一眼那两人,淡淡地讽刺道,“原来灭绝老尼对屠龙刀也有兴趣……” 他素来不喜峨眉派灭绝师太行事作风,故而此刻也没有出手救人的意思。阿眉也没有开口求他,只伸手在静心静勉的人中位置狠狠掐了下去。 这次赶往王盘山,杨逍就已经对她很是照顾。因怕赶不上扬刀大会,他已不眠不休赶了十天的车。若是此时她再因峨眉的事强迫他出手,连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好在并没有多久,其中一位峨眉弟子就慢慢转醒。杨逍见状,闪身避到一旁,没让她们瞧见。他这是担心二人看到阿眉同他在一起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刚闪开,他又不禁后悔。他本就想让那丫头离开峨眉,转投明教门下,如今正是天赐良机,他怎么就避开了? 虽是这样想,他到底没有再走过去,而是绕到另一侧皱眉看起了石壁上的一行字。‘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这字写得行云流水,颇具大家风范。杨逍站在字前,竟隐隐约约察觉其中包含了一种精妙绝伦的韵味,一时间便有些发痴,口中喃喃道:“好字!好武功!好意境!” 只不知能写出这般惊才绝艳书法的人,到底是谁?正思索着,忽听阿眉站着的地方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莫不是有人还埋伏在人堆里! 他心头一惊,担心那丫头遭了人暗算,不假思索便往她身边奔去。方自站定,就瞧见那两个峨眉弟子中已经醒来的那个正呆呆望着天,嘴巴张大,从喉咙间发出阵阵古怪的笑声。 很显然,这一个……也疯了。 他们到底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竟让王盘山上的这么多江湖人死的死疯的疯。望着静勉,阿眉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她尤记这位师太在峨眉山上还提过,这次下山是要给家中姊妹送些好物,没曾想…… “阿……眉?”在那癫狂的笑声中,一丝细如蚊声的询问惊得阿眉和杨逍眉心皆是一跳。只见躺在一旁的静心师太已迷迷糊糊睁开眼,疑惑地望着阿眉和杨逍。 她……竟然没疯? 第15章 第十五章 杨逍当机立断,脚下一动,踢中一枚石子打在静心身上。才刚醒来不久还有些迷糊的静心又昏死过去。 “要杀了她吗?”杨逍如是问道。 今日被静心瞧见他们在一处,若是不杀了对方,只怕要不了多久,灭绝就能知道阿眉同明教的杨逍有过来往。以她的性子,只怕非将阿眉杀了不可。 可若是杀了静心,也就意味着阿眉已经背叛了峨眉。哪怕她一时还能在峨眉待下去,这件事也会成为永远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要小心秘密被人发现。 无论她如何选择,最后都会遂了杨逍的意,所以他只问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多言。 阿眉望着静心于昏迷中尤自皱着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决定还未出口,忽听杨逍低声道:“有人来了!” 杨逍携阿眉几步奔至十几丈外的大树后,静静观察来人。竟然是崆峒派五老和他们门下弟子,数十人皆行色匆匆面有尘色,料想定是得了消息就快马加鞭而来。 “你的决定做好了吗,若是等他们将人带回去,你可就没得选了……”杨逍环住她的腰,望着正在人堆中翻找的崆峒五老,神色淡然地道。 阿眉瞧了一眼远处已经发现峨眉弟子的那群人,怅然笑道:“算了,有些事或迟或早总是瞒不住的,又何必再牵连他人。” 回到中原后,阿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金刀纪家去了一封长信。信中内容杨逍不得而知,只是那封信去后,这丫头好像就歇了回峨眉的心思。 “屠龙刀如今不知所踪,你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跟我回明教,待学些本领后再出来寻不迟。”杨逍自始自终都没有放弃过拉她入明教的想法,甚至打算待她入教,便将毕身所学传授给她。 “杨左使,为什么是我呢?我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以我现在的年纪,早就错过了学武的最好时机。就算勉强拜得名师,只怕也难出高徒。你……大可另寻他人……” 阿眉望着他,眼神悠远,好似奔流的江水望不到尽头。杨逍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而是一位经历过世事变迁的老人。 “其他人……没你瞧着顺眼……”杨逍回过神,嘴角又挂起戏谑的笑,漫不经心地道。只是在他心中,他也不禁问自己,当真只是因为这个? 好在阿眉并没有追问,而是清浅一笑,道:“阿眉谢过杨左使厚爱,只是我生来便没什么追求,只想做个普通人。江湖于我而言太过复杂,我并无涉足之意。这些日子多蒙你照顾,他日若有需要我之处,杨左使尽管吩咐。” 她既然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就算脾气再好的人,被同一人三番四次的拒绝,也会心中不悦。更何况杨逍自己心中也存了许多迷惘,是以初到临安府,杨逍便以教中有事离开了。 另一头,王盘山上发生之事已传得天下皆知。当日在场的人,大多都受了极重的内伤,除了天鹰教的白龟寿和峨眉的静心,其他人醒来后都一副痴傻模样。 据静心所说,扬刀大会上,屠龙刀被金毛狮王谢逊所夺,至于一直没找到的武当五侠张翠山和天鹰教紫薇堂堂主殷素素,她却不知其下落。 武当众人见此情景,只得拜别灭绝师太,回去告诉张三丰这个噩耗。待各门各派人都散尽,静心忽地叫住了灭绝师太。 “师父……” 见她面上犹豫,神情为难,灭绝不由得皱眉喝道:“你还有何事隐瞒!” 被她这么一吓,静心哪里还敢犹豫,咬咬牙艰难道:“弟子在王盘山时曾清醒过一次,似乎……似乎见到了……阿眉。” 有些话一旦开了头,说起来就简单许多。 “当时弟子受伤不轻,迷迷糊糊醒来,就见阿眉蹲在弟子身边。她……她身边好像还跟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我当时不过清醒一会儿又昏了过去,所以……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 她说到后面,声音就愈轻,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灭绝的脸色。无论这事因何而起,只怕阿眉那丫头都会有苦头吃了,所以方才她再三犹豫,就是怕万一她看错了,会害了那丫头。 果然,灭绝师太一听这话,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咬牙道:“你知不知道,阿眉那丫头已经失踪大半个月了。” 静心有两月没回,听到这消息不由大吃一惊,抬头望向灭绝。只见她一双长眉斜飞入鬓边,眼中满是冰寒之意,骇得忙低下头不敢说话。 只听灭绝师太接着道:“晓芙往武当山送完贺礼,那丫头便没了踪影。” “或许阿眉是遇上了坏人,将她掳走了也不一定……可惜我当日已昏昏沉沉,沒瞧得清楚。”阿眉在峨眉这七年,同峨眉上下关系都不错,是以灭绝盛怒之下,静心仍为她辩解两句。 听得她如此说情,灭绝脸色终是缓和了些。阿眉那丫头不会武功,被别人胁迫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令她想不通的是,阿眉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那些江湖中人就算要对付峨眉,也不该选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丫头。 心中疑虑重重,灭绝师太便下令让峨眉弟子暗中打听阿眉的消息,对外只道是担忧她的安危,半点没透露今日之事。 而江湖中,关于屠龙刀被谢逊夺走的消息,也慢慢传开。一时间,江湖武林乱像纷繁,各门各派同天鹰教明教之间的冲突也愈演愈烈。 近些日子,来医馆买伤药治伤的人也越来越多。 “小大夫,麻烦给我抓些药,这是方子。”一浓眉星目的年轻男子手执一张方子送到药童面前,沉声道。 “不敢不敢,我只跟于大夫学了些药理,还当不得您……一声‘大夫’。”那药童一抬头,见来人执剑拧眉面色沉重,声音不由得就小了许多,似乎被吓了一跳。 来人见这药童约莫十八九岁,却面色蜡黄身材纤瘦,不由起了怜悯之心,温声道:“小兄弟莫怕,我只是开些治伤的药,并无恶意。” 大概是见他好声好气同自己说话,那药童终是不那么怕了,接过药方细声细气地道:“大侠且等等,我这就给你抓药。” 说完,他只将那方子瞧了一眼,便准确地在身后那巨大的药柜中翻找药材。 这方子上共有二十种药材,那药童按照从上至下从右至左的顺序依次翻找。所拿所取仿佛有人从旁指点,不曾有半刻停顿。 来人暗暗心惊,没想到这小小医馆中的一个药童,竟也有过目不忘之能。不多时,药童包好了药材,见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这柜子里的药材我天天整理,都已熟记在心。大侠你放心,我不会给您抓错药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见你动作迅速,有些吃惊罢了。”那人忙摆手解释道。见他夸自己,那药童抿嘴笑了笑,将药包递了过去,没再说话。 付了银子准备出门时,那人蓦地瞥见一只猴子端坐在医馆的角落,抱着一个木臼有一下没一下地捣药。 它只比捣药的研钵高了些许,所以抱着木臼的样子颇为滑稽,一双机灵灵的眼睛此刻还哀怨地望着药童的方向,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猴为什么要做这个,我要出去玩。那些药又不是猴故意弄撒的,都是那只死鸟臭鸟来啄猴,猴才不小心踩翻了……臭阿眉,笨阿眉,我要回峨眉山,我不跟你好了!” 好在那人听不懂猴语,不知这猴子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它一脸委屈的样子,总不由得想到一年多前于蜀中船上遇见的那只猴子。 “这是……”他指着那猴子,疑惑地问药童。 “这是于大夫在外头捡回来的,见它同人很亲近,便养在医馆里。”药童趁他不注意,悄悄瞪了那猴子一眼,示意它不要捣乱。那猴子看懂了他的意思,猛地将身子转了个圈用屁股对着他们,假装没看见。 猴精猴精,天下猴子何其多,哪个不是这般机灵古怪模样。那人不由失笑,暗道自己真是被六哥的伤弄得草木皆兵,见了只猴子都忍不住疑神疑鬼起来。 想起六哥的伤,他也不再停留,同那药童告辞后,便快步朝东街走去。直到那人没了踪影,药童才兀自舒了口气,走到小猴子面前戳了戳它的脑袋。 “你这家伙差点就害我露馅,竟然还好骂我,小心晚上我扣你的花生!”原来这药童不是别人,正是阿眉。 一年前,她同杨逍分道扬镳后,便用药将自己的皮肤改得蜡黄,再换上一身男装,活脱脱一个病弱少年模样。 她本就通些医理,于毒药更是有所心得。凭着这本事,阿眉很快就在离天鹰教不远的一家医馆寻了个药童的工作。 每日,除了跟于大夫学些治病救人的本领,她还不着痕迹地打听起屠龙刀的消息。 第16章 第十六章 因为下了雨,来医馆的抓药的人也少了许多。于大夫正好有事外出,只剩得一人一猴看着医馆。阿眉一有空闲,便按照于大夫所教认真处理药材,而小猴子也早就抛开木臼,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子上睡大觉。 这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个下午,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却撕裂了这条街上的平静。阿眉听得眉心一跳,示意小猴子赶紧上房梁,自己则快步走到门口。 只瞧了一眼来人的高头大马,和他们异于汉人的打扮,阿眉便飞快将门合上,避免被他们瞧见了平添事端。 然而,麻烦找来时,是躲也躲不掉的。医馆木门被来人拍得震天响,房梁上似乎都落下灰来。阿眉神色一凛,深吸口气后将一个瓷瓶藏在袖中,脸上堆起笑赶紧将门打开。 门刚打开,外头的人就不耐地将阿眉往边上一推,锐利的眼神扫过医馆中的各个角落,方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 “最近有没有人来买过伤药?”领头人抽出腰间别着的蒙古刀,架在阿眉脖子上冷冷地问道。他的眼神仿佛丛林里的野兽,随时准备冲上来将眼前人撕成碎片。 “有……有……”阿眉扫了眼架在脖子上的刀,双腿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一张蜡黄的脸在昏暗的医馆中瞧着如死人一般。 那人嫌弃地啐了一口,骂道:“你这小畜生最好给我说清楚些,但凡有一点让爷几个不满意,今天我们就将你砍了炖汤吃!” 似乎是被这话吓住了,阿眉的声音顿时利索了不少:“回军爷,今个下午,确实有一个拿着剑的中年人来买过伤药,只是他买药后就走了,跟小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往哪里去了?”那人又问道。 “我当时见他拿着剑,面色狰狞没敢多瞧,只隐约记得好像是西街的方向。”阿眉哆哆嗦嗦抬起手指,往西指了指就不敢再多言。 谁知那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更近一步,用刀锋在她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后,方才低沉着嗓子靠近她脸颊,奇异地道:“你这小畜生长得虽丑了些,声音听着竟还不错……” 他话还没说完,忽听外面传来一个沧桑有力的声音道:“怎的,阿塔海将军的军队现在连这样的病秧子也要了?” 这元军头目一转身,就见雨中不知何时站着个带斗笠披蓑衣的老翁。他手中提着个药箱,正神色冷漠地望着他们。 “你是谁?” “于大夫!” 几乎是同时,元军头目和阿眉一起开口。原来这老翁就是今日有事出门的医馆主人,于启生于老大夫。 不过一个小小大夫,元军头目又怎会放在心上。可是对方刚才提到的阿塔海将军,却是他的顶头上司,若是两人相熟,只怕还真不能拿他如何。 那头目眼睛一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于大夫同我们将军是何关系?” 于大夫从容穿过寒气森森的元兵,不疾不徐地走近屋中,瞧了一眼阿眉脖子上的血痕,忍不住皱眉道:“老朽不过是一介布衣,只是会些医术,救过阿塔海将军家的老夫人罢了。今日我没在家,便是去他府上就诊,没想到将军他如此热情,竟派人直接上门来了……” 后面这话已明显是讽刺,但这群元兵还真不能说些什么。尤其是那头目忽然想到,似乎真听说过老夫人在附近寻到了名医,治好了多年顽疾,想来这老家伙也不敢冒认。 既然如此,今日这医馆便不好再得罪。她忙收了刀,客客气气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您老既然治好了老夫的病痛,于我们而言也算是大恩人。今日真是多有得罪,还请您收下这点赔礼。” 说些,他便使了个眼色让身后一个士兵上前来,从对方腰间解下一个麻布袋子打开绳结递到阿眉面前,笑道:“小兄弟,今日吓着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阿眉只往那袋子瞧了一眼,便知那定是这群人不知从哪里搜刮来的金银器。有簪子,有耳饰,有金条…… 这些东西的主人只怕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阿眉实在不愿接手这样糟心的东西,便抬眼去瞧于大夫,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哪知于大夫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淡淡“收着吧,到底是大人的一番心意。只是以后大人若是还有什么病痛,就来寻老朽就好,这小子还未出师,医术不精,治不得各位的病症。” 那人见他收下,只道这事算是过去了,忙躬身行礼道:“好好好,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罢翻身上马,带着他身后的数十甲兵朝西街奔去,一路疾驰,不知又惊起多少水花。 阿眉这才松了口气,上前将门重新关上,转身道:“还好于大夫您回来了,否则我……于大夫!” 她感叹尚未说完,就被眼前人吓了一跳。只见原本从容淡定的于启生嘴角慢慢流出暗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蓑衣上,同雨水交汇成红色的小溪染红了地面。 “扶我回房间……待会儿你赶紧把地上的血渍给擦了,千万不要对人提起我吐血的事!”阿眉沉默地点点头,半点没问他是如何受伤,之后要怎么办。 将人送到屋里,阿眉不仅将医馆地上的血渍清洗得一干二净,还按照内伤的治疗方法抓了药来熬。一切弄完,明月已高高挂起,于大夫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出房门。 “于大夫,我煮了点粥,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待会儿喝药才不至于伤了脾胃。”阿眉端了一碗粥,轻轻扣响房门。 “我不吃,你端回去吧!”于大夫连门都没开,只淡淡地吩咐道。阿眉顿了顿,从厨房寻来一个匣子把粥放了进去。 “于大夫,我将粥放在门口了,你若是想吃,打开门来取便可。”说完,她转身便回了厨房接着熬药。 药香慢慢从厨房漫进屋,于大夫鼻尖一动,便知是治内伤的药方。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动些许,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的两人道:“今日我谎称去阿塔海老娘那看诊,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露馅。这医馆已非久留之地,你们该另作打算了。咳咳……” “于大夫放心,我们得了你这么多帮助,自不会叫你被那些蒙古鞑子所害。你且好好休息一夜,后日我便送你往安全的地方去。” 说话的是一个头戴铁冠的中年道人,说完这话后,便同一旁的圆脸和尚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要往外去。那和尚笑眯眯地望着他,也不加阻拦。 反而是躺在榻上的于大夫看懂了他们的眉眼官司,忙叫住他道:“你可是要出去杀我那药童?” 那道士还未回答,一旁的和尚已先开口道:“老大夫心善,只是今日之事已被那少年瞧了去,我们是万不能留他的。” 于大夫叹口气道:“我自知身份特殊,又怎会轻易收药童在身边。当初之所以留下他,皆是因为有人提前同我打了招呼,让我在这乱世中护她一二。” 听到这,那一僧一道面面相觑,同时问道:“是谁竟然请动了老先生您?” 还不待于启生回答,一声叹息自门外响起,阿眉端着碗药淡然地推开了房门,感慨道:“唉~原来于大夫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我还当自己遮掩得很好呢。” 这一下惊得那僧道二人几乎跳起来,他们两个也算江湖一流的高手,竟然都没有察觉这少年什么时候到了门外。 两人内力运转,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将这面色蜡黄的纤瘦少年擒住。哪知他二人刚想动弹,身子就像踩在泥沼中一般不停往下坠,结果一个跌坐在门边,一个伏在桌上。 “臭小子,你下毒!”那道人面沉如水,冷冷道。他正说话间,一只小爪子忽然攀上他肩头,通红的猴屁股猛地坐在他头上,晃悠悠的两条猴腿踩在他鼻子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于大夫也惊讶地望着她,忽然道:“是方才的药香?”他忍不住惊叹地想,这丫头的天赋实在不错,短短一年时间,她便懂得如何将毒药藏在普通药材中,让中毒者无法察觉。 “我一直以为您当初收留我是瞧我可怜,又刚好手边缺个侍弄药材的人。”阿眉将药碗放在床榻上,怅然道,“那个托您照顾我的好心人不知是谁?” 她语气虽温和,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只有浓浓的戒备与疏离。于启生轻叹一声,知道如今瞒她也没什么意义,无奈道:“我身为汉人,眼见蒙古鞑子涂炭生灵,致使民不聊生,心中便生了推翻□□的想法。” “后来遇上了明教反元的义士,我便一边为他们提供药材暗中治伤,一边同朝廷中的一些官吏交好。只盼有一日,能派得上用场……” 听他提起明教,阿眉心中已隐隐猜到了那人身份。果然,于大夫说了许久后,忽然望着她笑了笑,道:“没成想,从来不求人的杨逍杨左使,忽有一天为了一个小姑娘来求我……” 第17章 第十七章 “她竟然是女的?!”那一僧一道在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二人也算是□□湖,自认看人极准,这面色蜡黄看起来小鸡仔一样的少年,他们是从未怀疑过她的性别。 这易容的本事,当真是……厉害! “难怪一开始您那么轻易就收留了我,还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阿眉心情复杂地看着于大夫,悠悠叹道。 她心中虽然感激杨逍为她费的这番心思,却也难免升出一丝不甘。就因为她不会武功,对方就将她看得和温室中的娇花一般脆弱,真是莫名叫人心头不快、 “杨左使当日只是拜托老朽为你寻个安全的去处,至于将一身医术传授给你,却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见你平时整理药材得法,知道你定是学过一些医术的,可我试探二三,也没瞧出你的师承。” 说到这,于大夫微微有些不自在地道:“我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却一直没遇上个合心的徒弟。见你于医术方面还有些天份,便生了让你继承我衣钵的心思……我知道当初不肯同你说实话是我不对,可你不也没对老朽袒露自己的身份吗。如今此处已不可久留,只不知你是否愿认老朽这个师父,一起避祸他处。” 在一起相处一年有余,于大夫清楚阿眉并非心狠之人。故而虽被她的药制住,却半点不担心阿眉会伤他。 一旁那圆脸和尚却不知她底细,见她犹豫不决,便急道:“丫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赶紧给个准话。别这般软刀子杀人,让和尚心焦得慌!” “彭和尚,闭嘴!”那道人冷斥一声,止住了彭和尚的催促。他心知人在做决定时最容易心烦气躁,若是对方因他催促心头不悦出手伤他,岂不是冤枉得很。 阿眉瞧了他俩一眼,想到当初蒙叔叔同自己说过,明教自教主阳顶天死后便内斗不止,分崩离析。如今再瞧这二人脾气,想想杨逍那傲得气人的性子,不禁摇头。 这些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若没有能约束他们的人出现,明教只怕也……想到这,她心中已然有了决定,望着榻上期盼地看着她的于大夫,微微别开头。 “这药再过一个时辰就能解开了,那些元兵去了西街,那边离天鹰教的总坛不远,想来他们是不会很快回来的。这一年多谢于大夫您的照扶,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与您同行了。” 说着,她又瞧了榻上快凉了的药一眼,低声道:“那药您待会儿还是喝了吧,于您的伤有好处。” “喂……喂……丫头,你就这样走了?你给和尚我把毒解了,我和杨逍那厮不合,绝不会拦你的……哎!”彭和尚大叫着,眼见阿眉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由悲从中来,看着那道士哭丧着脸道。 “唉,和尚我若是以这个姿势再呆上一个时辰,只怕这腰就要断了。” 铁冠道人张中和他同为明教五散人,相交相知多年,哪里不知他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并无大碍。于是便望向于大夫道:“于大夫可有良策?” 对方摇摇头,无奈道:“这丫头医理不及我,用毒却胜我不少,她既然说了一个时辰,我们便只能等了。” 百无聊赖之际,于大夫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那碗药上。他平日虽常将她带着出诊,却很少让她自己写方子开药,也不知这碗药她用量如何。 需知中药哪怕药材一样,用量多少的不同也会造成天差地别的效果。对于这个差点就成为自己徒弟的丫头,于大夫很是很好奇她第一次开方子熬药效果如何。 伸长脖子埋头在药碗里舔了一口,于大夫闭上眼在心中暗暗琢磨这着药的用量。彭和尚见他喝了一口要便不再说话,心头大惊:“莫非那药中有毒?” 还不待他问出口,就见于大夫颓然倒在床榻上,喃喃道:“可笑,可笑……我竟妄图收她做弟子。真是可笑至极……” 彭和尚见他面色不对,忙道:“那丫头是不是在药里下毒了,于老大夫你……没事吧……” “这药里没有毒。”于老大夫眼睛直愣愣的,不知在看何处,嘴里却无意识地回答道,“这药开得比我好,我不如她,怎么敢说做她师父……” 彭和尚铁冠道人对视一眼,都暗自心惊。于启生的医术他们都了解,不说起死人肉白骨,起码在江湖也是数一数二的,比起蝶谷医仙胡青牛也是不差。如今他竟然说自己的医术比不上一个二十不到的丫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其实要真说阿眉的医术比他高,其实也未必。只是她经历几世,每一世都生活在世家大族,那些千金求来的药方她见得比一般人多些。再结合这一年所学,开张内伤方子,倒也不难。 只是她此刻已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医馆,自然无法将真相告诉于启生。待三人毒性散去能够自由活动时,阿眉的房间早已收拾干净,人去楼空。 清晨,医馆的门早早就被扣响,昨日下午那个卖伤药的年轻人又来了。奇怪的是,他已敲了许久的门,却无一人应答。 “大叔,你知道医馆为什么今日不开门吗?”那年轻人拉着隔壁店铺的老板,客气地问道。 老板瞧了他手中的长剑一眼,有些防备地道:“那医馆也不是我开的,我怎么会事事都知道。” 那青年也不生气,朗然一笑道:“老板你莫怕,我只是昨日见那医馆中的药童有些面熟,再加上他身边那只猴子我一位旧识身边也有一只。所以今日想来问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不可能,那阿木一年前来时,说是无亲无故的孤儿,又怎么会是有什么亲戚。他那猴子据说是在路边救下的,很有灵性,这才跟着他来报恩呢。” 提起那机灵的猴子,显然老板的话就多了不少。显然在这附近的人家中,那只会吵架会捣药的猴子颇受欢迎。 那年轻人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有些失望地往东街去了。他昨夜回到客栈,越想越觉得那猴子很像当初那只,而那面色蜡黄的少年,说不定会有峨眉那位姑娘的消息。 没想到不过一夜,医馆就人去楼空。 若是他往旁边那条街再走上一会儿,说不定又会有所发现…… “哟,老古,听说你家那个破院子租出去了?”一个挑着担子的中年汉子同坐在街边晒太阳的老头笑着打趣道。 “去去去,老子的院子哪里破了,明明遮风避雨,锅碗瓢盆样样不缺。”古老头也知自家旧院子破烂,可却见不得别人说。 中年汉子咧嘴一笑,继续打听道:“这次租客是什么人?是断胳膊的,还是眼瞎耳聋的?” 他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古老头家的破院子被这抠抠搜搜的一家人分成了两个半,其中一半数年前租给了一个断腿的怪人。而这另一半,他们都私下嘀咕,只要是个正常人,也绝不会租。 “去你娘的狗臭屁,这次租我家房子的可是个读书人,正常着呢!”明明这才不正常好吧,一个读书人怎么可能租古老头家那院子,那里比……比破庙都不如! 一个瘦弱清秀的年轻人站在荒草没过膝盖的院子里,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响声雷动,震得屋里摇摇欲坠的窗子彻底离开了原位,掉落在院中。 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正挂在房梁上荡呀荡,见此情景,猴脸一僵,默默从房梁上下来,老实回到年轻人脚边。它可算看出来了,这些东西一不小心可是会要了猴命的…… 第18章 第十八章 将屋里那些破旧得几乎一碰就碎的家具往外一点点搬出,阿眉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微微叹气。她现在真是有些怀念从前世家大族里勾心斗角的生活了,起码那个只用动脑子,不用卖力气。 她本就不是个擅长力气活的人,直到夜色降临,她也才收拾出一小块睡觉的地方。将包袱作为枕头垫在头下,阿眉抱着在院中玩了一下午的小猴子在还算结实的床榻上和衣睡下。 第二日醒来,阿眉只觉全身无处不是酸痛难当。咬牙爬起洗漱一番,她便出门寻些‘好心人’回来帮忙去了。 对于那个租了古老头院子的读书人,左邻右舍可是好奇了一晚上。对方自进了院子后就一直没出来,以至于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不得而知。 抓耳挠腮地猜了一晚,以至于第二日见到真人时,所有人几乎是将这位书生从头发丝到鞋上的尘土都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这读书人……真穷! 一身长衫虽洗得干净,但那无法遮挡鞋面窘迫却展露无遗。在加上他较一般男子纤细得多的身材和苍白的肤色,看上去就更加寒酸可怜。 难怪连古老头那院子都住得下去,估计还是囊中羞涩所致。也不知是那书生长得太文秀可亲,还是他们实在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冷漠绝情。当对方客客气气询问这附近有没有擅长体力活的短工时,十之八九的邻居都拍着胸脯表示,这点小事他们来就行,用不上什么短工。 那书生自是千恩万谢地将他们引回家去,一开门,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古老头家的院子只怕比城外乱葬岗的杂草长得还要茂密。 难怪他之前一直租不出去,这么磕搀的样子,也只有这不通俗务的笨蛋书生才会要。抱着这样诡异的优越感,众人竟然不觉得手底下的活有多累人。 原本一个人要忙好几天的活计,就这样在左邻右舍你一手我一手的帮助下,于天色将暗前做完。书生还想请大家用了晚饭再走,众人瞧了一眼那几乎不剩多少东西的屋子,默默摆手拒绝了。 这般又穷又笨的书生,当真是让人连占他便宜的心思都升不起来。读了这么多书又有何用,日子过得还不如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箩筐的人。 想到这,一顿晚饭吃不吃就更加无所谓了,因为他们心里已经非常满足。至于肚子,委屈些也没什么。 屋里点了烛,照得空荡的房间愈发凄凉。只是视线落在桌上哪知欢快地磕着瓜子的小猴子身上时,那种隐隐的孤独瞬间化成了哭笑不得的无奈。 “小家伙,你已经磕了一天了,还没吃够吗?”屋里的凳子已经朽得不能用了,阿眉只能站着,用手好奇地戳着小猴子柔软的肚皮。似乎是在疑惑,这个小小的肚子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瓜子的。 小猴子一只爪子捂住自己的肚子,另一只爪子任何不忘护着瓜子,有些不悦地冲她吱吱叫了两声:“不准碰猴的肚子,这只有猴的媳妇能碰!” 阿眉万没想到它会说出这话,顿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坏心地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它眼前晃了晃,笑眯眯道:“有瓜子也不可以吗……” 小猴子的眼睛不受控制地随着那瓜子上下左右移动,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一声不吭地背过身去。 阿眉知道这些猴子都很喜欢瓜子,平日里只要说到用瓜子做报酬,你让他们上天入地都绝无二话。今日竟然有猴能抵御瓜子的魅力,这实在另她惊讶。 疑惑地绕到另一侧,就见小猴子正小心翼翼地磕着刚才抓在手里的那把瓜子,每吃一颗,就一脸心痛的表情。 阿眉几乎气笑了,道:“为了不让我戳你的肚子,竟然连瓜子都放弃了,你可真是……” 小猴子抬头瞧了她一眼,犹犹豫豫地道:“阿眉你很好,可是……可是猴不喜欢秃子。” 在它眼里,肤如白玉的阿眉没有漂亮的皮毛,实在不符合猴族的审美。它是一只有原则的猴,一定要选只毛色油亮好看,四肢灵活的猴做自己媳妇。 这般想着,小猴子只觉头顶一痛,下意识地就抬手抱住头,以至于原本还握着的瓜子撒在了桌子上。 阿眉不动声色收回手,默默将桌上的瓜子装回小荷包里,淡淡道:“不好意思,秃子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提供瓜子了……” 小猴子抱着头,泪汪汪地看着已经躺到床上的阿眉,只觉山下的日子真是越来越艰难了。 时间就在和小猴子为了瓜子的斗智斗勇中流逝了,而之前的医馆,也却如她所料的被元兵找上门来。 只是彭和尚同铁冠道人早已将于老大夫转移去了别处,他们在医馆扑了个空。没找到人,这医馆附近的人家遭了殃。 元兵可不管你知不知情,见你是汉人便觉你们都是一伙的,不吐些银子出来打点,便要叫你吐些血。 那是真正的血,可以将地面染红的血。 “啊!”更夫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晚,临街的住户都悄悄将门打开一个缝,想瞧瞧发生了什么。但只看了一眼,所有人都惊恐地合上门,暗暗祈祷这事千万不要牵累自家。 死人了,而且不止一个。 前几日还在这城里耀武扬威,以搜寻乱党之名行敲诈勒索之事的那群元兵……都死了。二十五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大街上,血水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淌,就像一张网把所有人笼罩其中。 砰砰砰!院子里的门被人拍得震天响,阿眉很是怀疑自己要是再晚一些,这门大概就要被对方拍烂了。 门一开,阿眉就恢复了对外的那副文邹邹病弱模样。见门外乌泱泱站着三十来个元兵,阿眉眉眼愈发低垂,小心翼翼道:“几位军爷,这是……” 见开门的是个书生,瞧着胆子就比老鼠大些,那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冷冷道:“你小子昨天晚上有没有出过门?或者听到周围的人出过门?” 他的目光如刀一般狠狠盯着眼前人,满意地看到对方更加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回……回军爷,小的怕夜里费烛,很早就睡了。我们这几日也知道各位有事正忙,哪里敢出来添乱,想来……周围周围人家也如此。” 似乎是提起自己囊中羞涩之事,元兵发现眼前这书生的背肉眼可见的又塌了一些。他轻蔑地嗤了一声,道:“周围人怎么想用不着你说,你只要回答我们,昨夜有没有听到有人出门!” 阿眉作势认真想了想道:“好像没有……” 那群人没得着有用的消息,狠狠踹了一脚大门,呼啦啦又朝下一户走去。阿眉看着歪歪斜斜挂在门框上垂死挣扎的大门,悠悠叹口气,一副愁苦地模样敲响了隔壁的院子。 “请问……有人吗?能不能……能不能出来帮我个忙……”那群元兵恰好在敲另一户的门,此时见那书生一脸衰样地求人,都不禁露出鄙夷嘲讽的笑。 敲了好一会儿,门内传来一声比一声重的咚咚声,那声音最后停在了一门之隔的地方。只听吱呀声响,门被打开了。 “你……找我?” 第19章 第十九章 开门的是个披发长须的中年男子,一只脚从大腿处被截断,装了只怪模怪样的木腿代替。阿眉瞧着他的断腿微微愣了愣,对方显然也察觉了她的目光,木腿向后缩了缩。 将脑海中一些荒诞的想法抛开,阿眉慢摆上穷酸的笑,试探道:“这位是大叔,我家门坏了,不知你能否搭把手修理一番?” 那人往远处盯着他们的元兵瞥了一眼,迟疑片刻方道:“你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说完,他右肩向上一耸,木腿便跟着他的动作悬空转了一圈,落地时也不知是没站稳还是位置没放对,他身子一偏便往旁边重重摔去。 咚的一声,阿眉感觉地面都抖了抖,远处的元兵顿时哄堂大笑,指着阿眉两人的方向满是鄙夷嘲讽。阿眉甚至还隐隐听到随风吹来的只言片语。 “……断腿的……不可能……不用……” 只根据这话,阿眉便知那群懒货是不会再来这院子询问了。她忙跨进门里,蹲在一旁小心问道:“大叔……你不要紧吧?” 说这话时,她眼睛不经意扫了眼院中的陈设。和她那边的院子几乎没有区别,只是收拾得比她那还要整洁。 这般爱干净的人,若非有特殊原因,又怎会不修边幅。看来昨夜她听见的咚咚声就是这人出门发出的声音,就是不知那些元兵是否为他所杀。 “你先回去等着,我一会儿就来。”那人挣扎半晌,木制假肢因为不能同人的膝盖一样弯曲,总直愣愣杵在地上,以至于他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阿眉心知他是不愿让别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便没坚持帮忙,而是起身跨出门外,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那人提着工具来时,阿眉正坐在里屋的门槛上望着大门方向发呆,小猴子学她,坐在一旁门槛上偷偷摸摸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拿瓜子出来磕。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竟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大概有故事的人都吝啬自己的话语,那人将工具往地上一放,一声不吭就开始修起门来。阿眉回过神,忙走到一旁打下手。 “大叔,你姓什么,是什么时候搬到这来的呀?”那人依旧一声不吭,只低着头专心修补门框。 见他没有回答,阿眉仿佛粗神经地没发现对方不愿搭话一般,继续自言自语道:“唉,可惜我囊中羞涩,没能力请邻里们吃顿像样的饭菜,以至于咱俩做邻居多日,竟然相互之间都不认识。” “好了。” 也不知是太不想听阿眉聒噪,还是他当真本事了得?原本摇摇欲坠的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那人修好了。 他也不瞧阿眉,提着工具就往外走。阿眉忽地叫住他:“大叔,等一等!” 说些,便快步进屋,从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他面前:“我昨夜睡得早,这点点心都没动,您若不嫌弃就拿去混嘴。左右这两日街上风声鹤唳,也不宜常去,有点甜的吃些总能叫人心情好些。” 听她又是说昨夜,又是隐晦提醒外面发生的事情,那人心中已猜到。这小书生定是知道了什么。只是当下瞧着这家伙似乎有帮自己遮掩的意思,不由得抬头细细打量他。 越看,他就越觉得这家伙瞧着还有些顺眼。尤其那双眼睛,几乎是汇集了整张脸的神采。使得本来只算平凡的长相,竟凭添几分灵气俊逸。 “这些天不太平,小书生你夜里还是紧闭门窗,莫要乱听乱想的好。”只听得他沉声说了这么一句,便用那只木制假肢灵活地夺出门去。 阿眉瞧着他的背影,愈发觉得他始终挺直的脊背有些像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几次想要问出口,又生生忍住了。 万一这人不是他,自己多年来小心谨慎藏起的身份秘密,岂不就有暴露的危险。想到这,她原本躁动的心又慢慢平复下来,反正那人就住在隔壁,有的是机会弄清楚他的来历,此时绝不可自乱阵脚叫人钻了空子。 元兵一直查了三日,将周围人家翻来覆去折腾了数遍,连阿眉这般瞧上去穷得叮当响的书生都被他们觅去几个铜板,更不要说那些还有些油水的人家。 只是如此大动干戈,终究是没寻到当时杀了他们同伴的那个凶手。正心中怒火难遏时,城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谢逊那个恶贼在哪?”两柄寒光闪闪的剑架在白龟寿脖子上,一位中年女尼长眉微垂,看着他冷冷地问道。 “灭绝师太这话问得当真可笑,我若是知道谢逊在哪,早就出发去请他告知我家小姐去处,又怎会叫你和你的弟子们抓住。” 自王盘山上谢逊同屠龙刀一起消失后,江湖上谢逊的仇人一下子就多了不少,每个人都口中大喊着要找谢逊报仇,十之八九却是为了那把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 白龟寿自伤好后,就一直被各门各派的人追杀,其中不少人觉得这就是谢逊和天鹰教的一场戏,意图私吞屠龙刀的骗局。而作为当日除失踪的殷素素以外天鹰教最重要的人物,白龟寿便是最清楚所有事的人。 然而,他心中却有苦说不出,当日王盘山的一切,根本就是意外,他压根不知道谢逊他们去了哪。 灭绝师太如何会信,在她看来,这些魔教的人都是心思诡秘,阴险无耻至极。见他不肯说,灭绝师太淡淡朝两个弟子微一示意,那两人便剑尖一转,朝左右刺去。 只听得两声痛呼,白龟寿手下两名弟子的眼睛便被长剑剜去了一只眼珠。两人手脚被束,就算痛得冷汗直流,也无法捂住嗞嗞往外流血的伤口。 白龟寿见她如此残忍,不由大怒,骂道:“你这老贼尼,出手如斯狠毒,难怪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只能出家做个姑子。” “住口!”灭绝师太哪里受得了这话,顿时被他气得眉毛斜飞入鬓,双目寒星四射。手中剑出鞘往他眉心一送,眼见就要破开他的头颅之时,忽又停了下来。 灭绝瞧着他额上渗出的血慢慢流了一脸,嘲讽地道:“你想激怒我以求速死,好少受些折磨。我偏不让你如意,我要叫你亲眼瞧着你的手下因为你而被剜了双目,断了手脚,最后凄惨死去……” 白龟寿只觉得全身血气上涌,目眦欲裂地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你若再不说,我两个徒儿下一剑便要取他们右手了……”灭绝收回剑,好整以暇地看着白龟寿,眼神中的快意根本不加遮掩。 “白坛主,你不必顾忌我们,反正我们已瞎了一只眼,也不在乎再少一只手。这老贼尼就想瞧咱们痛苦,咱们偏不让她如愿。我陆三能得白坛主你赏识,同你出生入死,实在是高兴得很!高兴得很啊!” 白龟寿右边那个满脸血红的手下这般说完,便开始放声大笑,似乎有说不尽的开心事。另一边的那汉子见状,也跟着哈哈大笑,边笑还边道。 “世人总说我们乃邪魔歪道,要我看,咱们比他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大侠诚实多了。一个个打着报仇的名义寻屠龙刀,真是可悲又可笑。今日他们为了这事剜了咱哥俩的眼睛,说不定明日也有人为了这事剜她们的眼睛。我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便觉得好笑,好笑……” 就这样,那三个面上全是血红一片的人一齐放声大笑起来。纪晓芙不知怎的,忽觉得心头委实有些茫然。 她素来听师父教诲,只道这些魔教中人都是丧心病狂之辈,应杀之而后快。如今见他三人一齐放声大笑,竟颇有侠义之士慷慨赴死的豪气,不禁心头一软,有些下不去手了。 一旁的丁敏君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阴阳怪气地道:“纪师妹是同情这些魔教妖人?师妹你可是师父的得意弟子,怎么能对他们起了好心,这不是陷师父于不义吗!” “晓芙,去砍了这两人的右手!”灭绝看着自己这个最器重的弟子,沉声吩咐道。 纪晓芙心头一颤,重新振起剑尖,望着三人一脸坦然的模样,犹豫了片刻。灭绝目光微沉,低声喝道:“晓芙,还不出手!” 眼睛一闭,纪晓芙咬牙将手中的剑衡削出去,眼见就要将陆三的右臂齐肩砍去时,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将纪晓芙的剑荡开。 长街尽头,一个青衣人影缓缓朝几人走来,不疾不徐道:“灭绝师太,你这般心狠手辣,佛祖当真能渡你吗?” 第20章 第二十章 “杨逍!”灭绝师太眼神冰冷地望着来人,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随着声音一起过去的,还有她手中那柄出鞘的倚天剑。 倚天一出,谁与争锋。 就算是眼睛看不见的陆三等人,都被那剑身上逼人的寒意惊得向后仰倒。连纪晓芙丁敏君二人,也是第一次见师父的剑意如此凌厉可怕,心中即是敬仰,又微微有些恐惧。 在场人中,大约只有杨逍最为淡定。他年少时就曾同灭绝师太的师兄孤鸿子交过手,还曾将对方打败。如今灭绝师太的武功实已在当日孤鸿子之上,可是他杨逍也非当日的杨逍。 灭绝师太一心取他性命,剑尖自然是朝着他胸口,眉心等几处要害地方刺去。她出手又快又狠,瞬息间已刺出十数剑。 令人气恼的是,这十数剑无不被杨逍躲开,对方虽脚下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却依然保持着奇异的规律,显然还留有余力。 灭绝师太脾气火爆,她猜不出杨逍这厮为何没有全力以赴,却仍然为他这样的做法恼火不已。这简直就是对她,对峨眉的蔑视。想到此处,灭绝师太可说是用了十分力气,誓要将杨逍毙于剑下。 在场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这这两位江湖一流高手的过招中,所以没人注意到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那些脚步声之后,似乎还有马蹄声。 得益于瞧不见之顾,陆三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尖点了点地,提醒白龟寿二人有人来了。 白龟寿见状,忙凝神细听。不多时,他眼中喜色大盛,随即忙掩住自己神色,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又细又轻,除了挨他很近的两个手下,谁都没有听到。 脚步声越近就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显然来人已隐匿在暗处,只等机会来临。忽然,巷子中传来一短两长三声鸟叫,白龟寿会意,不动声色地将袖中一枚细小的银色圆珠朝丁敏君方向滚去。 圆珠在青石板上发出微微的叮当声,纪晓芙似有所感,回身忽地瞧见一道银光往丁敏君脚下去了,急道:“师姐,快闪开!” 然而,她到底是说晚了些,那枚银色圆珠突然在丁敏君脚下爆裂。细小的碎片在她周围炸开,浓浓烟雾中,丁敏君只觉自己脸上,脖颈上微微刺痛,显然是被碎片划了不少口子。 “你个畜生竟然暗算我!!”丁敏君见这烟雾无毒,顿时拔剑朝浓烟中白龟寿等人的方向刺去。一顿横削竖劈,却没半点伤到人的感觉。丁敏君暗道不好,忙朝灭绝师太的方向道。 “师父,那几个魔教的人跑了!” 灭绝听到这话,身形微微一滞,却不肯轻易放过杀掉杨逍这个大仇人的机会。杨逍则已无同她缠斗的意思,边打边道:“灭绝师太,此时不追,只怕将来就没有机会了。” “闭嘴。”灭绝师太怒喝一声,横剑朝他胸膛扫去。杨逍眉目微垂,手腕翻动,竟无声无息握住了剑柄的一角。 灭绝师太只觉自己刺出的一剑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朝自己的胸膛而来,心下大惊。握剑的手微微迟疑,就被杨逍夺去了手中的倚天剑。 杨逍执剑退走,纵身上了远处的屋顶,将手里的剑细细打量一番后,忽而笑道:“剑是好剑,可惜主人……”他这话看似君子不言人短,其实比直说更令人难堪。 故而,灭绝面色铁青,右手五指气得发颤,一双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杨逍和他手里的倚天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过一见死物,竟叫你们争得命都不要了,真是荒谬至极。这东西在我看来不过是破铁一块,我便还你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杨逍脸上的得意微微一顿,随即神色厌厌地将那把堪称神兵利器的倚天剑从屋顶抛了下来,转身消失在错落有致地屋脊间。 灭绝师太伸手去拔斜插在地面的倚天剑,白净的手掌中已留下四个深深的血痕,显然是方才气急时留下的。纪晓芙丁敏君聚到她身边,小心翼翼道:“师父……” “杨逍……杨逍……我灭绝此生若不杀你,有如此指。”说着,她竟然挥剑将自己左手小指齐跟砍断,那细长的小指在石板上弹了两下,落在纪晓芙脚边。 纪晓芙心中说不出的震撼复杂,小心扶着她的胳膊求道:“师父莫要为了那些魔教之人伤了自己,您这般……让弟子瞧着心中好生难过。” 丁敏君心道:自己这个师妹就是狡猾,见天的说些好听话讨好师父。可恨自己太过老实,竟叫她抢了先。 于是,她也跟着附和道:“是呀师父,那些魔教妖人只会些小人手段,您老人家武功强他们千倍百倍,方才一时不慎着了道,犯不着因此这般伤害自己。” 她方才尚在烟雾中没瞧分明,还当杨逍也是使了下作手段才夺走倚天剑,本想恭维自己师父两句,哪成想偏偏再次戳中了灭绝的痛处。 若是杨逍当真使的卑鄙手段也就罢了,偏偏对方一招一式无不光明磊落,简直是明晃晃地告诉灭绝师太,她的武功仍在杨逍之下。 灭绝师太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纪晓芙丁敏君没料到她会如此,忙一左一右扶住她。 其实杨逍此次出手也是为了还天鹰教之前护于大夫离开的人情,加之某人原因,他更无意加深同峨眉的恩怨,所以过招之时,他便未下狠手。 可是灭绝师太却不会领他的情,反而被气得内力不稳乱了心脉,是以这本就不浅的积怨,如今又更深了…… “贼寇休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灭绝师太内息不稳之时,一群元兵携弩而至。领头的竟是两个番僧,太阳穴高高拢起,双目蕴藏精光,显然都是内家功夫的好手。 他们此前一直在追查杀人凶手之事,故而被天鹰教引至此处时,便以为灭绝师太三人同那些江湖乱党是同伙。 一排连弩架起,对准她师徒三人,那番僧冷冷道:“我知你们武功不弱,但是要从我们这连弩中活命,只怕也不容易。三位不如自费武功,随我等走一趟,说不定……还有些活命的机会。” 他说这最后一句时,眼光肆意地扫过纪晓芙和丁敏君,显然意有所指。灭绝师太挥开两个弟子的手,将倚天剑直直插入石板中森然道:“你大可以试试,我能不能活命!” 那番僧目光扫过倚天剑,心头一凛,知道这是遇见硬茬子了。可是他受人俸禄,自不能露了怯损了自己的威风,只得吩咐道:“来人,准备,放!” ‘放’字刚脱口,箭如急雨,迎面打来。灭绝师太挥动剑身,将射来的箭尽数挡在身前。她剑尖点地,沉声道:“再来!” 纪晓芙站在灭绝师太身后,眼见师父背上已是汗湿一片,心知此时师父内伤为好,不过是强撑罢了。可就算如此,一连三波放箭,灭绝师太都挡了下来。 那两个番僧对视一眼,终是决定出手了。 可就在此时,他们后方忽然传来了惨叫声。二人拧眉望去,只见一个不修边幅的断腿男子用麻绳缠住一个元兵的脖颈,正将他当锤子般挥舞着砸向持弩的元兵。 明明只是一个人的重量,被砸中的人却如受了千斤之力,爬也爬不起来。那番僧见状,怎能放任他伤了□□防护,忙抢身上前想抓他。 谁知那人虽有一条腿是木制的假肢,行动却格外灵活,踢打踹避根本同常人无异。就在这时,灭绝师太忽然纵身跃入人群,倚天剑出,那些元兵哪有反抗的能力,不多时便死了大半。 原来方才她之所以任由□□射来,皆因她正在运功调理内息。如今内息已调理了大半,虽不能同之前无异,对付几个番僧却也绰绰有余。 再加上那个神秘人的帮助,不多时,地上已躺了不少元兵的尸体。那神秘人擒住准备逃跑的番僧,将他提到灭绝师太面前,客气道:“师太,这人就交由您处置了。” 灭绝师太看了他一眼,见他头发蓬乱几乎盖住脸,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不由心中警惕。提剑将番僧的头颅砍下,灭绝师太收剑对那人淡淡道:“多谢这位大侠出手相救,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苦笑道:“贱名不足挂齿,就不说来污师太耳朵了。” 江湖中不愿透露姓名的人也不少,灭绝师太见多了也不以为意。只是,她也并不愿与这样的人深交,便拱手道:“既然如此,贫尼也不强求,只是他日你若需要,大可上峨眉来寻我。” 说着,她看了两个徒弟一眼,示意她们跟上。那怪人一路瞧着她们仨越走越远,终是没将那句话问出口。 瞧纪家丫头眼神清正温柔,想来是不会亏待了她。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又何必再让那丫头徒增烦恼。 想到这,他似下定了决心般,朝着小巷中钻去。他今日露了行藏,原先的住处是不能再去了。 正想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叫道:“蒙叔叔,你这次又想去哪?”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这个称呼,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以至于再听时,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蒙邱义难以置信地转身,瞧见的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小丫头,而是住在隔壁院子的那个奇怪书生。 “公子是……叫我?”蒙邱义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眼中全是茫然。可脚下却已暗自蓄力,打算一有不对就立刻出手将这人擒下。他既然能叫出‘蒙叔叔’这个称呼,想来和月儿有些关系。 阿眉岂会不知他的想法,轻轻笑道:“蒙叔叔,当初您带着我逃命还让我扮过男孩,现在我这样子,您就不认得我了?” 说着,她挽起右手的衣袖,露出小臂上一条一指长的伤疤。那是当年蒙邱义带着她逃跑时,她不小心跌在地上被碎石划伤的。如今伤疤已经淡了许多,却依稀还能辨认出是当年那条。 蒙邱义先是一喜,后警惕地瞧了一眼刚才的街道,沉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他显然对这城中的街巷格外熟悉,三拐两拐间就带着阿眉寻到了一处荒废的院子。见四下无人,他方才将那木肢一横,单脚蹲下检查之前绑缚在门上的那根头发是否断裂。 见发丝完好无损,他便取下重新换了根新的用泥土小心黏在门缝上,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待一切做好,他直起身子伸手往阿眉肩膀一抓,两人轻轻巧巧进了院中。 院子里的早已是一片狼藉,朽烂不堪的木箱,断裂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些倾倒的石桌底部那暗红的颜色,无不述说着当初这里发生的不幸。 蒙邱义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模样,领着阿眉到一处拐角位置站好,确定此处可以将整个院子的动静掌握在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的没跟在灭绝师太身边,你知不知道这江湖每天要死多少人,你竟然敢一个人住在那破烂院子里,真是……。” 想起前几日那些元兵还曾踢坏了她家大门的事,蒙邱义就忍不住后怕。他那时可不知她的身份,万一那群畜生起了歹心,他又估计身份不敢出手,岂不是间接害死了她。 阿眉宽慰他道:“蒙叔叔你别担心,我现在可并非一点自救的本事都没有。我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个只会拖你后腿的小丫头了。” 想起当初两人逃命时,这小丫头总能在关键时候提醒自己,还在必死之局下抢得一丝转机。蒙邱义忍不住感慨道:“就算从前……你也不是拖油瓶。” 话刚说完,他忽然想到她说有自救的本事了。再结合她独自一人下了峨眉,灭绝师太领着两个弟子匆匆而过,半点不似知道她在此处的模样,不禁心中一凛,道:“莫不是你拜了灭绝师太为师,被她发现身份……这才躲下峨眉?” 阿眉忙打断他的猜想,道:“当日蒙叔叔的提醒,我怎会忘记。灭绝师太如此痛恨与明教相关之人,我哪里敢往她身边凑。” “那你怎会……”蒙邱义大为不解,按他当时打算,便是希望阿眉能在峨眉派和纪家庇佑下过个平平安安的日子,从此不要再卷入江湖的斗争。如今这丫头独自一人出现在离峨眉极远的江南,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阿眉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碎裂成两半的玉佩递到他面前,道:“蒙叔叔可知这是什么?” 蒙邱义刚把玉佩拿起,就发现了不对劲。从这玉佩断裂处瞧去,赫然发现里面有个小夹层,似乎之前放过东西。 “这是……”蒙邱义虽看出这玉佩内有玄机,却不知和她下峨眉有何关系。只听阿眉缓缓道,“当初我爹将它给我时,曾说这里面放的是屠龙刀的秘密。” 一听她说屠龙刀的秘密,蒙邱义忙止住她的话:“别说!这话以后对谁都不要说,人心难测,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阿眉见多了那些因为一点利益便争得你死我活的伪善者,见蒙邱义时隔多年,仍如当初那般为她着想,眼中暖意更盛,轻声道:“我信蒙叔叔不会害我。” “这世上哪有一定不变的人,你还是……”蒙邱义摇头,不赞同地道。 “我爹爹若还在,可会害你?”阿眉不等他说完,插嘴道。蒙邱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不会,他待我如亲兄弟般,又……” 话未说完,他已意识到阿眉的意思了。就像他无条件信任阿眉的父亲一般,阿眉也无条件地信任他。 阿眉展颜,柔声道:“我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要有防人之心,只是我心中已当蒙叔叔你是家人,您若还说那些客气的话,岂不叫我难过。” 蒙邱义彻底不说话了,他忽然想起当初这丫头出生时,刘大哥曾抱着她对自己笑言:蒙老弟,快看看我的宝贝女儿。你也是做叔叔的人了,以后出去可别忘了给你的小侄女带好玩的回来。 他尚记得刘大哥脸上欢喜不已的笑容,还有刘家嫂子无奈地目光。一切仿佛还是昨日发生,转眼却谁都回不去了……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蒙邱义眼眶酸涩难忍时,方听清阿眉正同他说起玉佩之事。凝神细听,恰好听阿眉道:“我有一日不慎将玉佩摔断,见里头果然有一张细绢,可是上面写的却并不是屠龙刀的秘密,而是一份武功秘籍……” “什么?”蒙邱义大吃一惊,心道,“莫非是刘大哥记错了不成,可转念又想,这般重要的事,又怎么可能记错,想来其中定有缘故。” 阿眉接着道:“蒙叔叔你也知道,我虽在峨眉多年,可从未拜入其门下,是以每次他们习武时,我便会远远避开。可大家日日生活在一处,又哪里真避得开,所以我虽不会武功,却也会瞧武功。而这玉佩中的秘籍,我却是闻所未闻。” 听她说得神秘,蒙邱义也生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样的秘籍。” 话一出口,他顿觉不妥,忙又道:“你只将名字说与我听听就好,我虽不能说见识广博,却也算是见过些世面,说不定能有些线索。” 阿眉见他如此,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这谨慎地态度,轻叹道:“那秘籍的名字叫《乾坤大挪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乾坤大挪移……”蒙邱义将这几个字在心中细细咀嚼一番,觉得隐隐有些熟悉,似在哪听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遂又问道,“会不会这就是屠龙刀中藏着的东西,江湖传说得屠龙刀者的天下,莫不说的就是这本武功秘籍?” “不是。”阿眉摇摇头,道,“屠龙刀中确实藏有东西,可却并非武功秘籍……而是一本兵书。” “兵书?”蒙邱义一愣,万没想到让江湖上趋之若鹜的屠龙刀,藏的竟是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的兵书。想到江湖上那些为了屠龙刀妻离子散甚至丢了性命的人,心中不禁复杂难言。 当年郭靖郭大侠将《武穆遗书》同《九阴真经》分别藏于屠龙刀与倚天剑中,屠龙刀被郭破虏托付给了刘家,而倚天剑则是被郭襄带上了峨眉。 他们本是想将这两件宝物留给有大能者,望他能借之重振河山。没想到随着岁月的流逝,除了那勾起人欲望的两句传言,这原本的期盼已渐渐淡去。 阿眉父亲自知能力有限,便想寻一个合适的人将屠龙刀中的东西交托给对方,望他能用此刀驱鞑虏振河山。没成想,刀还未送到对方手中,刘家就遭了灭顶之灾。 这其中种种,都是阿眉与襁褓中听来的。刘氏夫妇不知女儿生而知之,私下说起屠龙刀的秘密时便不曾避讳还是婴儿的她。 是以当初父亲将玉佩给她时,她还以为里面藏的就是屠龙刀之秘。没成想…… “我自得了那秘籍后,便常将这玉佩拿在手里研究,试图寻找更多的线索。”阿眉的目光落在蒙邱义手里的那两半玉佩上,继续道,“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发现了这玉佩的断裂之处有两道痕迹,一道是新的,一道是旧的。” 蒙邱义听得入神,此时忍不住接口道:“这玉佩中的东西……被人换过!” 阿眉点点头,神情复杂地道:“我不知是谁换了其中的东西,可是却知道,这事多半与我爹爹要赠刀的人有关。” “我家出事前,爹爹曾对妈妈说,他已经寻到了屠龙刀的新主人,以后屠龙刀便可完成它的使命,我们刘家也算不负郭大侠所托。他似乎好几次给那人去了信,可奇怪的是……那人竟也只回了几封信,却迟迟不来取刀。 我当初只以为那人是出了变故,或是不愿接手这包袱,如今想来,只怕我家在那之后不久便被灭门,也同他有些干系。” 听她如此说,蒙邱义的眉头也紧紧皱起,沉声道:“莫非是那人将这事说了出去,亦或是……他本就是这是的幕后黑手?可是说不通呀,刘大哥都已打算将刀给他了,他又何必设计刘家。还有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秘籍,又是谁换进来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似乎在苦思其中奥秘。忽然,蒙邱义猛地抬头望着阿眉道:“月儿,你是不是练了这秘籍上的功夫?” 见她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显然是被蒙邱义说中,蒙邱义急道:“你这丫头真是胆大妄为!那秘籍来历不明,说不定是什么折腾人的东西,你怎么敢……” 这般说着,他迅速伸手抓过阿眉的手腕,将自身内力传入她体内小心查探,生怕她此时已伤了身子。 见他神情严肃,阿眉也不敢反驳,只低着头不说话,生怕他真生自己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蒙邱义松开手轻轻叹道:“这次是你运气好才没出事,以后莫要再如此莽撞。江湖远比你想的险恶难测,你是刘大哥唯一的后人,别叫他泉下难安。” 其实阿眉从前并不觉得会武功有多么重要,她自认为能同兽类交流,又有毒术防身,想要护住自己已是绰绰有余。 然而当初在后山被杨逍轻易擒住后,她本来笃定的事情慢慢被现实改变。这里不后宅,不是单凭七窍玲珑心就能平平安安活到最后的地方。 所以拿到那张写满了武功心法的秘籍时,阿眉心动了。她知道那东西来历不明,可是想要挣脱现状最好的办法就是变强。强者生来便是赌徒,他们总在更进一步和万丈深渊之间徘徊,好在赌赢了。 另一头,杨逍掷了倚天剑,心情却并不美妙。他身影如梭,穿过一条条偏僻的小巷,最终于一处宅院中堵住了彭和尚和周颠。 “哟,杨左使竟然也有屈尊降贵来见我五散人的一天。你怎么不守着光明顶上的教主之位,偏偏到这脏污小巷来找不自在呀!” 周颠乃是五散人中话最多,脾气最火爆的那个。他们五个情同兄弟,周颠一知道彭和尚于铁冠道人惹了麻烦,便日夜兼程赶来相助,没成想竟然和杨逍撞到了一块。 杨逍面色冷淡,看都不看周颠一眼,只拱手朝彭和尚道:“杨逍多谢你救了于老大夫,只不知他现下已转移到何处?” 不知怎的,彭和尚突然想起于启生说过,这位杨左使请他照顾一个小姑娘的事。顿时嘻嘻哈哈笑道:“哟,不知杨左使是急着见于大夫,还是急着打听你那小情人的下落,我看你迟早……” 他话还未说完,杨逍便以弹指神通打向他的膝盖。彭和尚忙纵身跃起,如虎啸奔林一掌拍向杨逍。周颠见状,也上前帮忙,脚下横扫而过,攻击杨逍下盘。 他二人都是当世一流高手,联手后威力更是大增。然杨逍不慌不忙手掌轻抖,原本扫向杨逍的腿就踢中了彭和尚的脚踝,打向杨逍后背的一掌则落在了周颠身上。 两人见状,虽立即收势,却还是难免为对方所伤。周颠气道:“笨和尚,你出手都没准头的吗!” 彭和尚回道:“你的脚还不是也踢中了我!” “乾坤大挪移果然高妙,老夫也已很多年没见着有人使它了。”于大夫其实一直没离开,就住在一墙之隔的旁边房间。他听见这三人缠斗,心中放心不下,过来劝架时恰好就看到了杨逍使出的武功。 这乃是明教历代教主才能学习的高深武功,自阳教主失踪后,他已多年未再见过。如今见杨逍使出,真是百感交集。 “杨左使随我来吧,老夫恰好有些话想同说道说道。”于大夫入教很早,同阳顶天教主关系又极好,是以连彭和尚周颠等人也卖他几分薄面,不曾跟上去偷听。 待一站定,于大夫便笑道:“杨左使你来得当真比我想象中快了许多,可见那丫头在你心中颇为不同呀。” 被他这么一说,杨逍俊朗的面庞微微一红,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自嘲地道:“我待她不同又如何,她待我如此避之不及,只怕这次过后,想找到她都难。” 于大夫没有再开口,他知道,感情的事从来不是旁人能够插手的,悲欢离合皆是人生。而他这个糟老头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忘了。 可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问问杨逍。 “杨左使可曾教过那丫头乾坤大挪移?”于大夫突然问道。 杨逍大怒,道:“我如何会将乾坤大挪移外传,当初我幸得教主传了这一招半式,已是天大的荣耀,又哪里会这般……” 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既然不是他教的,那她的乾坤大挪移又能是谁教的,难道是失踪多年的阳教主? 于大夫轻轻一叹,回忆道:“这一年间,我偶尔会给她把脉,开点滋补的药方。慢慢的,我察觉到她体内开始一点点聚起内力,而那种独特的内力,我只在阳教主身上见过。故而,有此一问。”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于大夫长长叹了口气,想到那个英明神武,武功卓绝却下落不明的旧友,不禁心中感伤。若是他还在,明教又哪里会是如今的模样。 辞别于大夫,杨逍便命明教在中原的教众特别留心纪家和峨眉的动静,一旦发现有阿眉的踪迹,便速速来报。 汝阳王府。 一个锦衣狐裘的中年男子把玩着手中的弯刀,悠悠道:“大师,明教那些乱党依然猖獗得很啊。不知你的计划已进行到何处,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屠龙刀中的那件东西……” “放心吧王爷,明教如今以四分五裂,已难成气候。至于屠龙刀中的东西……我定会亲自取来给您。”那黑色斗篷下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如是道。 汝阳王微微伸直腿,将手中的刀往桌上一放,爽朗笑道:“我从未怀疑过大师的能力,想当年,若非大师您深夜送信,谁又能想到刘初明那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家伙竟然包藏祸心。不仅私藏前朝宝物,还同明教勾结,意图不轨。” “只是这屠龙刀中的东西实在是太过重要,若不慎落入明教手中,只怕将来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大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斗篷中传来一声轻笑,那人嗓子有些沙哑地道:“是呀,如此心腹大患,还是要彻底毁灭才好……” 又是一年春来时,窗外的桃花被风吹落了几片,悠悠然落入酒杯中。杨逍晃了晃酒杯,见里头的花瓣随酒色起伏,醺醺然似饮了不少陈酿,连颜色都红上几分,不由自嘲道:“现如今,竟连你都敢抢我酒喝了。” “若非公子相请,那花又如何能有幸同饮。”燕娘抱着琵琶玉颈低垂,一张鹅蛋脸上透着薄红,正偷偷瞧着那人。此中情意已无需言语,皆在举手投足间。 然而杨逍仿佛没有听见般,只望着酒杯里的花瓣出神,良久才淡淡道:“继续弹。”语气冷漠得仿佛对方并不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而是个微不足道的乐师,除了弹好琵琶,一无是处。 燕娘何曾被人如此待过,不由神情一滞,双目微垂几欲落下泪来,可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地拨动琴弦,不敢再多言。 远远的,一个纤瘦清秀的少年背着个药箱往此处走来。杨逍目光如炬,眼瞧着那少年的药箱似乎诡异地掀开了一条缝,一双灵动的眼睛正从那缝中悄悄往外打量。 此时再看那少年,眉眼间便渐渐有了熟悉的感觉。待那人进了小楼,杨逍突然对着燕娘道:“弹了那么久,想必手也疼了。我瞧你们楼里似乎来了为大夫,不如让他上来瞧瞧。” 直到此时,燕娘已看出眼前这位芝兰玉树的公子来这不是为了寻欢,而是为了寻人。于是手下动作一停,燕娘脸上的泪如昨日朝露,已不见半点踪影。端上最得体温柔的笑,燕娘起身便去唤人。 听着那人哒哒哒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杨逍忍不住摩挲着桌上的酒杯,目光透过织锦绣花屏风,紧紧盯着大门。 那少年极有规矩,背着药箱停在屏风外柔声问道:“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能治吗?”杨逍绕过屏风,紧紧盯着这个让自己寻了许久的人,沉声问道。阿眉没料到会在这遇见他,不禁倒退一步,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 随即又想起了此处是何地,讪讪笑道:“杨左使好雅兴,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杨逍好不容易寻到人,又哪会让她溜走。只见他衣袖翻飞,顷刻间就将人揽在怀中,夺窗而出。 三丈高的树枝上,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正面色苍白地抓住身下的树枝,羞恼地冲地上站着的青衣公子喊道:“杨逍……放……放我下去!” “你这丫头太过狡猾,我可不敢放你下来。”杨逍知她擅长用毒,稍不注意就会着了她的道。可又不忍断她双手,只得故意将她放在细细的树枝上坐着,让她双手不得空,自然无暇取身上的毒药。 阿眉咬着唇,低头望了望脚下空落落的地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杨逍目光时刻都在他身上,此时见她面色不对,心道不好,忙抢上前去。 纤细的身影如折断的树枝,从树上直直坠落,惊得杨逍心口狂跳,几乎用上所有的武功奔至树下接人。随着那温暖的身体一起跌入他怀里的,还有阿眉的一指。 阿眉从他怀里钻出,瞧着被点住穴道一动不动的杨逍,不禁捂嘴偷笑。 “杨左使,兵不厌诈,这可是你教我的。当初在峨眉后山,你曾装死骗我,如今我也骗你一次,我们两个就算扯平了。”阿眉笑得眉眼弯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多么笃定杨逍会来救她。 杨逍沉默片刻,突然面色严肃地道:“你怎会我明教的乾坤大挪移?” 听他这般问,阿眉脸上的笑顿住了,惊疑不定地望着他,道:“你知道乾坤大挪移……这是明教的武功?” “乾坤大挪移乃我明教教主历代不传之秘,教中除教主外,便无人有资格修习。就连我也不过是得阳教主垂青,学了一招半式,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杨逍当初其实不太相信她会和阳教主的失踪有关,一是因为年龄对不上,当初阳教主失踪时,她也不过十岁左右。二是因为她没那个能力,阳教主的武功远在他之上,又哪里会被她这个小丫头算计。 可这左思右想都不可能的事,今日却变得有可能起来。 “你们阳教主是不是大约十年前失踪的?他失踪前是不是曾与人有书信来往?还有,他失踪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阿眉乍得着消息,内心自是激动无比,连问出好几个问题,倒是将杨逍问得一愣。见她似乎真不知这秘籍乃明教所有,杨逍不禁心头更惊。 既然不是阳教主亲授她乾坤大挪移武功,莫非乾坤大挪移心法已被人偷出光明顶?想到这,杨逍眉头忍不住深深皱起,道:“十年前,阳教主没留意只言片语,就同夫人一起在光明顶失踪了。在这之前,教主确实同外面多有书信往来,至于他失踪前见的,几乎都是我明教中人,这些年我们早已一一试探过,皆无嫌疑。” 听到这,阿眉几乎肯定,刘家当年的祸事定与阳顶天的失踪有关。她抬眼瞧杨逍,见他面上焦急之色难掩,犹豫片刻,到底不敢轻易将秘密吐露,只含糊道。 “这乾坤大挪移,是十年前我家遭难时,我爹爹给我的玉佩中藏着的。我不知当年明教在我家的灭门惨案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杨逍见她对自己如此防备,不由心中酸楚,道:“你要查的既然与我明教有关,不如同我一起。我信阳教主不会做哪种杀人夺宝之举,定会尽全力查清此事。况且你习武时日尚短,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到底不安全。” 阿眉见他此时仍挂念自己安全,心中不由动容。可思虑再三,到底是摇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日若我得了你们教主的消息,定也不会瞒你。” 说完,她转身欲走。原本动弹不得的杨逍突然右手挥出,击在她后颈上。杨逍抱着昏过去的阿眉轻轻叹道:“你这小丫头才学了多久武功,就敢算计我。连乾坤大挪移能移穴换位都不记得,叫我怎能放心……”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阿眉再醒来时,入眼的便是绣工精美的床幔,她自当年刘家灭门后,就再也没有睡过这般精致的床铺。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穿到了其他世界,成了哪个世家的丫鬟。 “醒了?”杨逍坐在桌旁,见她呆呆坐起却没有说话,便出声提醒道。 阿眉终于回神,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衣衫,见它虽有褶皱,却完好地穿在身上,心中暗暗舒口气。 杨逍被她这副警惕的样子气笑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放心,我对睡得像小猪一样的某人可没有兴趣。” 阿眉知他是气话,也没放在心上,整了整衣衫,轻轻巧巧便在他对面坐下,淡淡笑道:“既然没兴趣,不知杨左使可能放我回去?” 杨逍没有说话,而是定定瞧了她许久,忽然道:“你就这般讨厌我,对我如此避如蛇蝎。莫非是怕与我这个魔教中人走得太近,污了你名门正派的‘好名声’?” 说到此时,杨逍语气中已存了说不出的愤懑心伤。阿眉见状,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良久没有说话。 她并非在意正邪之分的人,只是多世的经历造就了她谨慎小心的性格,感情这东西太不可控。她见过太多因为感情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女子,所以她怕了。 她不怕死,死于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新生,她怕的是心伤,心上若是有了伤口,无论过了多少世,都是难以抹平的。 所以,她宁愿对方误会,也不肯多做解释。 杨逍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慢慢的心也凉了。他仰头望着房梁上正在蜘蛛网中挣扎的飞虫,自嘲一笑道:“我知你心意了,你走吧。以后……” 他想说‘以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知怎么,后头几个字就像哽在喉咙中一般,难以说出。他心中不由暗骂:杨逍呀杨逍,人家既然对你无心,你何必自取其辱还期望与她再见。 阿眉深深瞧了他一眼,起身就往门外去。谁知刚走到门口,杨逍又出声叫住了她。 “这东西你拿着,别轻易死了。” 一本牛皮封面的册子朝着阿眉扔了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接住,面露不解地看着杨逍。对方没看她,仍是仰头望着蜘蛛网中渐渐脱力的飞虫,平静道:“这是我这些年来的武学心得,你自己收好。乾坤大挪移若没有足够的内力支持,难有寸进。我可不希望某天突然听到你的死讯……” 她将那册子又递了回去,道:“放心吧,我不会轻易死掉的。就算我死了,定也不会叫你知晓,我已经受了你太多恩惠,这东西还是留个合适的人吧。” 杨逍终于收回了飞虫身上的目光,嗤笑一声道:“我杨逍送出的东西,又怎会收回。这册子你想要便要,不要随你丢在地上也罢,烧了也罢,都与我无关。” 说完,衣袖一挥,竟从窗户纵身而出,几步便跃上对面屋顶向西南面去了。清风吹拂着阿眉耳畔的碎发,男子低沉的声音借着风势钻进耳朵。 “以后……莫要再带着那只猴子在身边……” 阿眉捏紧手中的书册,眉心轻蹙,竟有说不出的失落。随即想到他最后留给自己的话,不禁一怔,心道:难怪自己无论换作什么模样他都能找到,原来他根本就是靠小猴子认出她的。 却说小猴子晨间见阿眉被人带走,就着急忙慌地跑去寻蒙邱义。结果对方又恰好不在家,它只得心疼地把自己珍藏的瓜子拿出来分给路过的麻雀,让它们帮自己寻人。 蒙邱义此时尚不知发生了何事,正在东街采买些生活所需之物。他往日见阿眉一个小姑娘总是大包小包往家里扛,心中难免心疼,所以左思右想,到底决定趁着她不在家,把这些琐碎事多做一些。 站在米铺前的蒙邱义已不是同阿眉刚相认时的模样,曾经披散开的头发已经被整整齐齐梳起。这十年间,他辗转多地,所经风霜在那张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莫说当年追杀他们的人,连阿眉都险些认不出自己的蒙叔叔。 那扎眼的木制假肢上绑了些许稻草假装肌肉,再用宽大的裤子将其罩住。木肢底下还绑了只鞋子。一般人若是不注意,还当这人是腿脚不便,也不会多想。 他许久没有这般直面阳光,神情难免有些恍惚,以至于没注意到逐渐逼近的马蹄声。 “滚开!”一声爆喝,紧接着便是鞭子的破空之声。这样的声音对蒙邱义而言太过熟悉,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前跨了一步,险险避开身后来的鞭子。 骑在马上那人没料到那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然躲开了,顿时勒马停下,他身后那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米铺老板见势不对,立马闪身进了后院,半点不敢掺和。蒙邱义转过身,见方才抽自己的人是一个方脸浓眉的元兵。 他高高坐在马上,怀里抱着个衣不蔽体头发散乱的妇人。双眼通红,说话也带着酒气,显然不知是刚从哪里喝了酒在这胡闹。 除了他,身后跟着的十来人马上都有个女人,有几个一边叫嚣着要将蒙邱义打死,还一边将手伸入那温暖柔软之处肆意亵玩。 那些女子大多赤1身裸1体,面色凄苦,好几个脸上身上都还有淤青伤痕。蒙邱义一见便知,定是这些元兵又去霍霍乡里,抓了好人家的女子来摧残。 他拳头握紧,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恨不得将这些畜生碎尸万段。可他若是那么做,阿眉怎么办,她习武时日尚浅。还不足以保全自己。 那元兵见他竟然呆呆站着不跪地求饶,顿时怒火更甚,挥鞭就朝着他的脑袋打去。恰好此时,蒙邱义手中的米袋子掉落下去,他便低头去捡,意外地又躲过了一劫。 人幸运一次是正常的,若是次次都如此幸运就委实古怪。那人赤红的眼睛微微眯起,指着低头看捡洒落米粒的蒙邱义道:“好!好!既然你不喜欢鞭子,想来是喜欢美人,这个小美人送你了!” 说着,他竟将怀里白花花的妇人猛地像蒙邱义掷去。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若说之前蒙邱义尚能忍住不出手,此时见人命关天,哪里能够袖手旁观。只见他身子一歪,竟生生给那妇人做了垫子,两人一齐跌在地上。 原本遮掩的假肢就这样露了出来,引得那群元兵哄笑成一团。对着蒙邱义和那妇人指指点点,说着蒙古话。 蒙邱义见那妇人摔在自己身上竟然良久不动,不由侧身查看他情况。初时他为了避嫌,半点不敢低头看她身子,此时见她双目禁闭,仿佛睡着一般,不由奇怪。 目光不经意扫过她小腹,顿时被插在上面的那柄小刀惊得不轻。他狠狠盯着方才那人,怒道:“你竟然杀了她!” 那人见他生气,笑得更是肆意,粗声粗气道:“我说送你美人,又没说送你活的。再说了,死的也有死的好处……” 说着,他同那群元兵皆哈哈大笑起来,笑容中满是淫1邪下流之意。他们怀里的女子面色就更加惊惶绝望。蒙邱义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充头顶,他的手已经放在腰间,眼见就要抽出缠在腰上的细铁链。 谁知一个沙哑低沉地声音忽然道:“我家主人说,让你们快些醒醒酒回军营去吧,别在外头给你们家将军招惹是非。” 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齐齐看向来人。只见一个干瘦老者正面色冰冷地看着他们,似乎再看一群蝼蚁。 那些元兵哪里是会听人劝的,他们见这老者穿着一身佣仆衣衫,料定他不过是个下人。再看远处着同样衣衫的仆人正守着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顿时笑出声来。 “老不死的,你家主人是不想活了?竟然敢管他爷爷们做事,你快叫他滚过来让我瞧瞧,他是多大的脸面!” 随行兵士都仰天大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老者面色一沉,眼中厉色闪过。只见他十指紧扣,捏住说话那人脖颈,轻轻一扭,那人的头就像只剩皮兜着般,斜斜歪向一边。 笑声一滞,紧接着便是冲天的叫骂声,那几人挥动马鞭驱马前行,想将那老者毙于马下。没成想,对方飞身而起,一脚踹在几匹马肚子上,右手改掌为拳,狠狠打在几人背心。 顷刻间,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元兵已死伤大半。其余人根本没了反抗之心,头也不回地跑了。老者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拍了拍袖子,回到马车旁恭恭敬敬地复命。 “主人,那些人对您出言不逊,小的一时没忍住便出手了。” 马车里坐着个面上微须的中年人,他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元兵尸体,冷冷道:“就是这些糊涂虫坏了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他们该死。” 说完,他朝老者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走。 此时的蒙邱义正低着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杀意。方才那老者的武功,他可谓非常熟悉,同当初追杀他和阿眉的那人根本就是一个路数。他忽地抬头望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神情渐渐冰冷起来。 刘大哥,害你的凶手,我终于是找到了! 车轮滚滚,最终于陕西行省平章政事拉克申门前停下。那枯瘦老者拿着信物前去叫门,不多时,几个仆人便将大门打开,拉克申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汝阳王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汝阳王只瞧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大步往里头走去。拉克申笑容微苦,耷拉着眉毛跟了上去。 蒙邱义藏身在小巷的暗处,将大门前的情景尽收眼底。他听拉克申叫那人汝阳王,心头一震,还不待他多想,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原来是只瘸腿老鼠跟在后边……”来人正是汝阳王身边另一个佣仆,头发上已秃了大半,只零星几棵头发还顽强地待着。望着蒙邱义的目光冰冷又残忍,就像秃鹰看到了腐肉…… “蒙叔叔?”阿眉回到院中,发现平日很少出门的蒙邱义竟然不在,连那只本该回来搬救兵的猴子也没有身影。 阿眉眉头微微一蹙,转身朝外边在树上蹦跳玩耍的几只麻雀道:“你们知不知道这屋里住的人,还有那只猴子去了哪?” 那几只麻雀见她捧了些稻米来问,顿时叽叽喳喳飞下来啄。阿眉手心一合,道:“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呢!”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一条腿的人去了东街!” 另一只麻雀见伙伴得了稻米,也忙道:“那个红屁股的猢狲跟我爹爹的兄弟的媳妇们打听消息,然后就去东街找那个一条腿的人了!” 阿眉被它们复杂的形容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蒙叔叔出门了,小猴子回来没找到人便跟了出去。 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想了想,便出门往东街寻去。 东街的人对于下午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那几个被抛下的妇人披着蒙邱义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哭了许久。终是在好心人的七拼八凑下,得了些看大夫的钱。 阿眉听着商户们心有余悸的讨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蒙叔叔既然没有受什么伤,他为何没有回去,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她一路装作采买货物,将东街找了个遍,却始终没寻到蒙邱义身影。她转头见街旁一株大树上立着几只鸟,心中大喜,将方才假装采买时购入的几个果子放在手中,作喂鸟状。 旁人路过见她拿那些好果子喂鸟,不禁大摇其头,感叹这书生委实浪费。那些鸟儿可不管真么多,见有果子吃,便试探着靠了过来。 “这果子不错,比前天砸我的那个好多了!” “就是就是……上次那人给我的都没有多少肉了,啄得鸟的嘴都痛了。”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听我爹说,他们这些两只脚的家伙可坏了,还会把我们捉回去关着。” “两只脚?我们好像也是两只脚!” “谁说的,我们是四只!”说这话的鸟儿还扇了扇自己的翅膀,表示这也算两只。 “不对不对,脚是要放在地上的才是脚,否则人也是四只脚了!”两只鸟说着说着,竟然吵了起来。 若不是阿眉此刻心里着急,她大概能笑出声来。只是此时情况不对,阿眉还有求于它们,只得忙压低声音道:“你们别吵,再吵我就把这果子收走了!” 那两只鸟儿同时停下,黄豆大的眼睛惊悚地盯着她,试探地道:“你听得懂我们说话?” 阿眉点点头,继续道:“我请你们吃果子,是想向你们打听一件事……” 待她说完,那两只鸟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它们说的能听懂我们话的人类呀!你家那个红屁股毛猴子还经常抢我们的果子,我下次一定啄瞎它的眼睛。” 和动物交流就是有这点麻烦,它们不像人类那样有逻辑,经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小猴子和猴王那般交流起来没太大障碍的动物,几乎是凤毛麟角。 再阿眉多给几个果子的许诺下,那两只鸟好不容易才说了它们看到的事。知道蒙邱义似乎是跟在一辆马车后面,往城北方向去了。 日已西斜,漫天霞光将天空染成了红色,仿佛人的血。 蒙邱义左手手臂直直垂下,随着他奔跑的动作不停拍打着腰间。他身后有四十余岁的男子,始终紧紧跟着。 他不能回去,不能给阿眉带去危险。这般想着,他便尽力往相反方向跑,希望能跑得更远些…… 谁知,前面竟然是茫茫江水,蒙邱义已逃到了绝境!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再往前你就要葬身江中,让那些臭鱼烂虾啃食你的尸体,跟我走好歹还有个全尸。”那人逐渐逼近,迫人的气势更是压得蒙邱义喘不过气来。 他一退再退,离翻涌的江水不过几步之遥。他不怕死,可是今日好不容易才查到一点关于刘家灭门凶手的消息,他还没为刘大哥报仇,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背后江水涛声不绝,前方强敌虎视眈眈。他一咬牙,抽出腰间的铁链朝那秃子狠狠抽去,半空中铁链化作漫天碎片,攻向对方身上各处要穴。 这一招是他这些年来所悟,名曰‘尸骨难存’,一旦使出,这鞭子就会散作九十九节,每一节都是一枚暗器。这乃是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招数。 那人初见这招数,确实大吃一惊,忙退后了几步。右脚忽然狠狠插入地面猛地向上一踢,只听漫天叮叮当当声响,那细小的沙土竟将九十九节铁链碎片全部挡下。 蒙邱义也不再犹豫,转身一头扎入江水中,只见他黑色的颅顶在江水中翻涌了几下,离岸边越来越远。 秃子面色阴沉,望着江水中时起时浮的蒙邱义,从江边捡起一块石头,灌注内力就欲往蒙邱义头顶砸去。 还未动手,忽然自天边飞来黑压压一群鸟,气势汹汹朝着秃子袭来。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那些鸟儿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呼啦啦一拥而上,用嘴啄又爪子抓,怎么疼怎么招呼。偏偏它们又极狡猾,一得手就马上飞上高空,如此反复几次才渐渐散去。 此时再看江面,又哪还有蒙邱义的身影…… 散去的飞鸟慢慢又集中到了江边一棵大树上,每一枝树枝上都立着四五只,它们正叽叽喳喳地对着树冠上毛茸茸的小猴子讨要工钱。 “瓜子,瓜子,瓜子……” 小猴子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小包袱打开,将里面的瓜子尽数倒在地上,成群的鸟儿欢喜地冲下去啄散落一地的瓜子。待发现那看似很多的瓜子实际只有十几颗,根本不够它们分时,那只小猴子早已不见踪影。 江水翻涌,卷起千层浪,蒙邱义得益于那只木制假腿,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沉入江底。他随着浪花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就是无法攀住岸边。 一个小巧的身影沿着江岸跟着他漂了许久,不时蹦跳着冲他比手划脚,吱吱乱叫。蒙邱义认得,那是阿眉养的小猴子。 见它时而丢一枝树枝进江水,时而趴在岸边想伸手够自己衣服,蒙邱义便知它是想救自己,可是江水翻涌,它又猴小力微,根本不济于事。 渐渐地,蒙邱义觉得自己的身子又往下沉了沉,江水翻起的浪花数次将他打入水中。他还不能死,阿眉……阿眉还没有来。他还有许多事没来得及告诉她…… 扑通一声,似有什么掉进江中,蒙邱义迷迷糊糊往岸边瞧去,只见有人似乎正往这边来。那张焦急地脸在江水中浮沉,蒙邱义忍不住张大嘴,无声地叫道:“阿眉……” 越往昆仑山走,天气就越凉。少女早已换下之前的春衫穿上了皮袄,马车里也垫着厚厚的毯子,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正躺在其中。 忽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毯子中钻出,朝着中年人吱吱叫了两声。中年人面色柔和地朝它笑笑,道:“不行,阿眉说今日不准你再吃了。” 听得这话,那猴子焉哒哒地垂下脑袋,双腿报复似地在那中年人的肩膀上踩了两下。那人也不生气,只笑着看它。 另一人却没这般好脾气,两指在它脖颈上一捏,将它整只猴提了起来。原来是那少女进了马车,见那小猴子又在欺负人,便打算好好收拾一番这家伙。 那猴子见状,双手耷拉着,可怜巴巴地看着中年人,低低叫了两声。中年人见它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些心疼地道:“阿眉,你先将小猴放下吧,它真没踩到我伤口。你看……” 说着,他竟想抬手去掀盖在身上的毯子。阿眉忙止住他的动作,无奈地道:“蒙叔叔,你左手还有伤,可千万别再动了。我知道你感激这家伙救了你,可是你这样宠着它,以后回了深山,那些猴群可不会让着它……” 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蒙邱义尴尬地收回手,望着可怜巴巴盯着他的小猴,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小猴子被阿眉无情地提溜出马车,放在了车门外冷飕飕地木板上。原本睡塌的毛瞬间被寒风吹得倒立起来,它起身就想往车里钻,却被眼疾手快的阿眉逮住了尾巴。 “你可是在峨眉山雪地里打滚过的猴子,以后回了山上,你要面对的可比现在的更苦。” 小猴子使劲拽自己尾巴,发现某人的手依旧纹丝不动,赌气地一屁股坐在木板上,好悬没被冰得跳起来。 它忍不住朝着阿眉吱吱乱叫:“我不回山上了,我要让里面那个两脚兽养我!” 阿眉瞥了它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蒙叔叔了不养闲猴,你有不会驾车,又不会做饭,一天到晚还要吃那么多东西,养你有什么好处?” “我……我我好看!”它从前在峨眉时曾听两个弟子讨论哪位师姐妹长得好看,虽不解其意,却牢牢记住了这话。 阿眉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将它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凉凉道:“那可真不好意思,在我们这些两脚兽眼里,毛茸茸的东西一般不太好看。” 她从前可没少听猴王说人类没有毛,长得丑,如今得了机会,自然要将这话还回去。蒙邱义在车里将阿眉的话全听了去,虽不知小猴子说的是什么,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他伤得太重,常常会觉得困倦,不过片刻又陷入梦乡。 阿眉如今习武日久,耳力较从前大有改善,此时听得车内那人呼吸绵长,不禁叹了口气。蒙叔叔这次到底是伤得太重,又在江水中泡了许久,只怕于寿数有碍。 望着天空中渐渐飘落的雪花,阿眉轻叹一声,喃喃道:“只希望此次远离中原真能避开那些人的耳目,让蒙叔叔好好养伤。刘家的仇……我会一一讨回来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昆仑山脉绵延千里,有雪封千山的寒冷,也有四季如春的温暖。小猴子提着一串颜色缤纷的水果,从一棵树晃荡到另一棵,过得好不快活。 一头雄壮高大的黑熊扛着几个大口袋嘿咻嘿咻地跟在身后,待踏过一条浅浅的小溪,一幢简单的茅屋出现在一熊一猴面前。 那黑熊在篱笆前停下,老实地将肩上的口袋放在地上,朝着屋子嗷嗷叫了两声。那小猴子却无顾虑,蹦蹦跳跳就跃上篱笆,往屋里去了。 “你是不是又去偷人家的水果了,明明家里还有,你怎么老是喜欢去偷人家的……”屋里传来少女的笑骂声,显然是瞧见了那小猴子手上的水果,正数落它。 紧接着就是猴子的吱吱声,似乎是在反驳。 “阿眉,你就别说它了,左右我们家小猴有分寸,每次都知道不能伤了果树。过些日子你出去采买时,再把银子给李家送去便是。来来来,让大叔看看我们小猴子这次带了什么回来。” 蒙邱义坐在椅子上,笑眯眯朝小猴子招手,半点不在意一旁阿眉无奈的表情。小猴子有了靠山,更是嚣张地冲阿眉做了个鬼脸,屁颠屁颠地提着一串东西往蒙邱义身边凑。 外头的黑熊见屋里人半天没出来,有些焦急地挠挠头,又对着屋子嗷嗷叫了两声。阿眉这才想起这位特殊的客人,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坛子,推门出去。 见她出来,那黑熊立马乖乖站好,将地上的口袋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东西送到了。阿眉打开袋子,见里头果然是一些米面之类的生活必须之物,不由满意地点点头,将手里的坛子递给黑熊。 那黑熊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揭开坛子封纸伸出爪子就往里面搅了搅,顿时一股蜂蜜的甜香就弥漫开来。 黑熊朝阿眉嗷嗷叫了两声,舔着自己黏糊糊的爪子慢慢往林子深处去了。蒙邱义此时方从屋中出来,他知这山里的野物虽对阿眉很是客气,但是对他却极为警惕,所以每次都是等它们走后,他才出来帮忙。 蒙邱义右手提起袋子,笑着对阿眉道:“那大家伙当真是力大无穷,这袋子我提着都尚觉沉重,它竟扛了大半个山头,当真是天生神力。” 阿眉将门重新合上,转头笑道:“它们生在野外,若不是有一技之长,又怎能活下来。” 蒙邱义点点头,深以为然。若非阿眉能与这些兽类沟通,他们也不能在这大山里活得如此平静滋润。 想到这,蒙邱义又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断腿,恨恨道:“若非我这只腿太过扎眼,你也不用和我这糟老头子躲在这深山老林中,过野人般的日子。” 阿眉心中一叹,知道这是他的心结,轻易化解不开,便笑眯眯道:“反正此处安静,正适合练功。那汝阳王身边高手众多,贸然出手只怕不仅报不了仇,反而送了性命。只要我们还活着,总不会将这仇忘了的。” 蒙邱义眉头微舒,到底不再沮丧了。 山中岁月使阿眉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她除了每月一次出去同镇上的商户结钱,其余时间都是在山中钻研乾坤大挪移和杨逍给她的那本册子。 这一日,她正练至乾坤大挪移第二层时,小猴子从远处忽地荡到附近的大树上冲她吱吱叫道:“阿眉阿眉,来生意了!” 这小家伙同阿眉下山经历了许多,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不知从哪学来的话。阿眉正是遇着了瓶颈,心情烦躁之时,听到它这番话也不禁笑了出来 “什么生意呀?是大黑想换蜂蜜,还是彩儿想换稻米……”大黑就是那头黑熊,彩儿则是这山间的一种鸟,颜色极为艳丽,阿眉便称它们为彩儿。 小猴子摇摇头,兴奋道:“都不是,都不是,是个大家伙,和我一样的大家伙!” 等阿眉见了小猴子所说的大家伙,不禁一愣,随即对于小猴子说的‘和我一样’持怀疑态度。虽然可能都算灵长类动物,可眼前这个却比它大了不少。 白猿有些拘谨地盯着阿眉,下意识地看向小猴子,迟疑地叫了两声:“这个两脚兽真的像它们说的那样,能让我身体里的不舒服消失?” “能的,只要你有好东西,阿眉都很愿意帮你们的。”还不待阿眉开口,小猴子就拍着胸脯保证到。 阿眉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这个家伙竟然还给自己招揽起生意来了,真是…… 那白猿听了这话,挠挠头有些无措地道:“我只有一些果树,可以吗?” 听到这,小猴子眼睛一亮,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非常可以。阿眉从头到尾根本插不上话,此时终于忍不住拍了小猴子的后脑一下,道:“你别听它乱说,果树就不用了,你先给我说说你哪里不舒服。” 白猿非常人性化地露出个感激的表情,指着自己的腹部,愁苦地道:“有个厉害的两脚兽在我肚子里塞了一个东西,疼得我连吃果子都不香了,我想让你帮我取出来。” 听它这么一说,阿眉不由大吃一惊。此处乃昆仑山的一处山坳,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将东西藏在这荒僻之地的白猿腹中? 阿眉此时什么都未准备,便将白猿领至他们住的茅屋,约定后日来此,她给它剖开腹部取出异物。 白猿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蒙邱义,再看看阿眉,点点头同意了。 后日,待阿眉准备好东西,白猿果然如约来了。只是这次它并非空手前来,还扛着个人。阿眉睁大眼,指着那个同样断了一条腿的青年,诧异道:“这是……” 白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看你喜欢养断腿的两脚兽,恰好之前我那片山里有一个,就给你抓来了。你如果嫌不够,我下次遇见了再给你抓。” 原来那日它见蒙邱义站在屋子里瞧他们,还以为那是阿眉养的宠物,所以知道阿眉不收它的果树后,就想着送她一只一样的,算是给她的报答。 阿眉只觉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无奈地蹲下身查看那人情况。一搭脉搏,发现这人不仅被截了腿,身体里竟还有数十种毒相互制衡。 再看他即使昏迷也始终皱紧的眉头,不禁叹了口气,这人能活下来,当真是奇迹。正想着,那人竟然缓缓睁开眼,阿眉警惕地松开手,面上却一派天真地问道:“公子不知怎么称呼,怎的一个人到了这荒山野岭之地?” 那人定定瞧了阿眉许久,眼睑微微一垂,咳道:“咳……咳……在下姓苏名梦枕,敢问姑娘……此为何地……咳咳……”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蒙邱义见他咳得厉害, 仿佛整个人都要折断一般,有些担心他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将阿眉向后拉了半步,挡在对方身前道:“此处乃昆仑山, 苏公子似乎病体沉疴, 不知怎会独自一人出现在此处?” “昆仑山呀……”苏梦枕呓语般地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阿眉实在瞧不过去, 跨过蒙邱义伸手向苏梦枕的天突穴按去,想让他把咳嗽先止住。 就在她即将碰到苏梦枕时, 一只纤细修长堪称惊世绝艳的手稳稳按在她手腕的命门上, 原本咳得已经几近晕厥的人, 此时便如危险的猛兽, 牢牢盯着他们。 阿眉拦住准备动手的蒙邱义, 对苏梦枕平静道:“苏公子,我只是想止住你的咳嗽,并非有意冒犯。” 苏梦枕瞧了她一眼, 又低低咳了几声, 笑道:“抱歉,我只是习惯了而已。”说完, 他竟真松开了阿眉的手, 只是到底没让她再碰自己。 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下环境,苏梦枕眸色更深, 朝着阿眉二人轻轻一笑, 道:“不知二位是在何处寻到苏某这副病体残躯……周围可还有其他人?” 阿眉便将前因后果说与他听, 只是略去了自己听得懂兽语之事。苏梦枕听完后久久没有说话, 只简略地问了下去镇上的路, 便随手借了根篱笆上的木枝慢慢朝着门外去了。 直到阿眉将白猿腹中的东西取出, 那位苏公子都没有再出现。她偶尔还会想起那人临走时的眼神,仿佛燃着无尽的寒焰。 莫名的,她觉得这世上能杀死他的,就只有他自己。 溪水潺潺,自从白猿腹中又得了本名为《九阳神功》的秘籍后,阿眉每日练武的时间就更久了。无论是刘家的仇,还是汝阳王的神秘,都像一把悬在她头上的刀,让她时时刻刻不敢松懈。 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每每跟着《九阳神功》上的心法修习时,总有一种内力凝障之感。蒙叔叔也看过她练武,却仍未瞧出任何问题。她明明每一步都是按照书上所说,可就是无法功成。 想到此处,阿眉不禁有些烦躁地挥手拍向水面。清溪中激起一面水墙,不多时又哗啦啦散在水面,带起层层涟漪。 “武功修习最忌焦躁,你心中若已筑有高墙,就算再努力,也处处都是死路。”不知何时,对面的大石上已坐着个人,黑发披肩面有病色,只一双眸子似融了冰雪,透着丝丝凉意。 这人正是苏梦枕。 阿眉见他身上已不是当初那件用料上好的衣衫,知他定是去过镇上,却不知他为何还会回到这罕有人迹的深山中。 见他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阿眉又实在于武功修习中存在太多困惑,便忍不住向他请教道:“苏公子你方才所说,难道是指我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内力导向了一条死路?” 苏梦枕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话,对方就找到了关键所在,忍不住在心中想起了自己的结义兄弟王小石。那也是个练武的奇才,一点就通,也不知自己死后,他那般潇洒的性子,是否会怨自己将金风细雨楼那个沉重的担子交到他手中。 如今一切已成定数,多想无益,苏梦枕收敛心神,对着阿眉道:“这世间的武功,不外乎内力的存,放,收。” 说着,他从溪水中捧起一汪清水,对阿眉道:“我手中捧着的水就像丹田中积蓄的内力,你存的越多,就意味着你能用的也越多。” 紧接着,他手掌一翻,一半的水化作点点寒星,将阿眉身后的大树击穿出了数十个小洞。另一半水则是化成一把水剑,将溪边一块大石切成了两半。 “将这些内力化成刀化成剑用来攻击敌人,这就是放。也就是所谓的招式,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最适合的招式,只是能有幸寻到的人,很少。” 见阿眉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嘴角微微一扬,摊开紧握的手心,只见浅浅一汪清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原来他方才出手时,已不知用什么方法将挥出去的水又收回一部分藏于手心。 只听苏梦枕缓缓道:“覆水难收,若是你连已经打出去的招式也能收回,于武学一道,你已强过太多人。” 大概是一下子说了太多话,苏梦枕又如初见时一般,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阿眉忙踏过浅浅的溪水,想伸手在他几个止咳的穴道点一下。 忽又想起他不喜别人碰他,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了。只站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迟疑着道:“你体内有几种极霸道的毒正侵入五脏六腑,若再不医治,只怕活不过一年了。” 苏梦枕神色不变,似乎已听习惯了这样的话,只望着西斜的太阳平静地道:“人总会死的,我本就比预料的活了更久……”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落寞,仿佛迟暮的英雄在仰望最后的光明。 自那日后,阿眉再在溪边练武是,苏梦枕偶尔便会坐在对面的大石上出神。他并不经常说话,也就阿眉问他时才答上一两句。 虽只有一两句,却总能让阿眉茅塞顿开,解决练武以来的许多困惑。有时,她也会在心里猜测,这个一身伤病的青年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会对武学理解如此深刻,却又甘心待在这深山密林中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 每每想开口询问时,一触到他幽深清冷眸子,阿眉的话便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两人就这般默契的谁也不问谁的来历,相安无事地过了大半年。 忽地有一日,阿眉猛地发现,苏梦枕似乎已经有五日不曾出现了。他以前虽也不是天天都来,却从未有连着这么长时间不出现的情况。再想到他那几乎可以说是残破的身体,阿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疼,彻骨的疼。 苏梦枕缩成一团躺在石床上,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被人一寸一寸生生掰断,自己的皮正有人在不停向上拉扯,仿佛千百只手在将他撕成碎片。 这是毒入骨髓的征兆,他知道,没了金风细雨楼各种药材吊着的这条命,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他的眼前闪过许多人,王小石,白愁飞,杨无邪,雷损,还有……雷纯。一切仿佛就像大梦一场,他醒来时,这些记忆中的名字都已不复存在。 而他自己,也不知到底是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还是这昆仑山中的一个快要病死的野人。他生活的宋,竟已是百余年前…… 一只柔软的手忽然搭上他的背心,温暖纯正的内力正源源不断流向他的四肢。渐渐的,那种痛苦似乎得到了缓解,苏梦枕蜷缩着的身体也终于舒展了些。 阿眉的额上已布满汗珠,她虽内力略有小成,可是为人运功疗伤却是第一次,所以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止一时不慎伤了他的经脉。 苏梦枕是在一股诱人的香气中醒来的,他于厨艺并无研究,这大半年不过用野果配着米饭度日而已。所以乍闻到这熟悉的香气,他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回了金风细雨楼。 他自然是没有回去,这扑鼻的香气不过是阿眉顿的汤罢了。见他醒来,原本一直在他石床上蹦得欢的小猴子立刻躲到阿眉身边,只露出半个身子悄悄打量他。 动物的直觉总是非常敏锐的,虽然眼前这个两脚兽从来没有打过它,可是它就是觉得汗毛直立,心里害怕得很。 阿眉却坦然许多,将手中的碗盛了些汤,端到苏梦枕面前,道:“你身上的毒我暂时用针封住了,虽不能根治,可好歹能让你今晚好过些。” 苏梦枕没有问她是如何知道自己住处的,只接过碗轻声道:“多谢。”见他毫不犹豫地喝了汤,阿眉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心知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朋友。 可是一想到他的身体,这笑意不由得又淡了几分。他的毒已经扩散开来,只怕随时会要了他的性命,可是她却不敢贸然给他下药,那几种毒药已经在他体内达到了平衡,若是她一个用药不准,很有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两人一个想着心事,一个喝着汤,一时间山洞里便安静下来。 是的,这些日子,这位苏公子住的是昆仑山一处石壁上的洞穴。阿眉跟着山里的动物寻来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看山洞中排列整齐,显然是他用内力一点点打磨成的石碗石锅,阿眉心中更有些不是滋味。就从当日他所穿的衣物,和他平时的谈吐,以及那没有珍才异宝就难以维持到现在的身体,阿眉便可猜到他从前过的定是不需要他考虑吃穿用度的日子。 可如今这人竟然住在这昏暗潮湿的山洞中,就难免让人生出明珠蒙尘的怜惜之情。再看那人挺直的脊背,阿眉心中的怜惜渐渐散去。 这般坚毅顽强之人,任何同情都是对他的侮辱。他根本不需要同情,他远比这世上许多人活得都要精彩。 苏梦枕放下碗,抬眼看了看洞外,微微叹了口气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他本已是将死之人, 又何必再让她徒增烦恼。况且一入夜,这山中的危险便比白天多了不少,她虽习得上乘武功,却没有太多对敌经验, 若是遇上了毒虫猛兽, 恐怕不是对手。 阿眉也不强求, 只递了个瓷瓶放在床边道:“这里面有几颗固本培元的药丸, 你不舒服时便吃上一颗,虽不能解你的毒, 但保你一时三刻性命还是可以的。” 说完, 她便招呼小猴子一起出了山洞。苏梦枕微微一愣, 隐约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却不解其意。 待他打开瓷瓶闻了闻, 惊讶地发现这里面的药丸竟用了不少好药材,只怕是废了不少力气才制成,不由得心中感动。 阿眉奔出了数里, 猛地又停住了脚步, 一直坐在她肩上打瞌睡的小猴子险些没掉了下去。小猴子不满地叫了两声,但见她面上神情不对, 很有眼力见地又闭上了嘴。 忽然, 阿眉抬手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嘴里喃喃自语道:“叫你多管闲事, 人家指不定还以为你有什么目的呢。真是烂好心……” 这般说了一路, 临到家时, 小猴子又听她话风一转道:“算了, 我本是尽了我该做的, 他怎么想又与我何干。若是他因此疏远了我……倒也……倒也不是件坏事。” 嘴上虽如此说, 可阿眉心里早将苏梦枕视为朋友,一想到被朋友怀疑疏远,她心里到底有些提不起劲来。 原来方才苏梦枕所言,被阿眉误以为是对方忌惮她无声无息寻到了他的住处,在赶她走,所以心中难免生了几分怒气。随即想到他恐怕命不久矣,又多了几分难过。 就在阿眉以为苏梦枕不会再出现时,第二日,他竟然又准时来了。不仅来了,甚至隐隐比从前更认真地指导阿眉武功。 再他又一次挑开阿眉手里的树枝,将手里的树枝抵住她咽喉时,苏梦枕忍不住咳了起来。良久,他才压住那股咳意,冷声道:“与人过招切记不可犹豫,你的‘剑’总在要刺中时迟疑,我若是你的敌人,你早就死了。” 阿眉咬住下唇,没有吭声。她从未亲手杀过人,所以每每出招,都忍不住想到得手时那温热的鲜血染了一手的场景。再加上与她过招的人是苏梦枕,她就更下不去手。 见她唇上已咬出鲜血,苏梦枕到底是缓了神色,悠悠叹口气,道:“明日再继续吧。” 夜里,蒙邱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听得外头似乎有动静,不由得大惊。握住枕边的匕首将门打开推开一条缝,见竟是阿眉那丫头在练武,微微一愣。 “怎的还不睡?” 见蒙邱义出来,阿眉便收了手中的树枝。有些失落地道:“蒙叔叔,我……是不是并不适合练武?明明拿着那么多上乘武功,却连那位体弱多病的苏公子都胜不了……” 这丫头从小就早慧,做什么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蒙邱义何曾见过她如此迷惘不自信的样子。 这般想着,心头便不由得一软,故意很大力地揉了揉阿眉的头,道:“你这小丫头想得倒是美,你真当那位苏公子是个普通高手?他若非已病入膏肓,只怕这江湖中能胜他者,不足十个。你不过才练了两三年,就想胜过别人十几年努力,当真是太心急了些。” 阿眉没想到他对苏梦枕的评价如此高,不禁睁大眼道:“蒙叔叔你也只见过他几次,怎的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蒙邱义和苏梦枕腿脚都不便,所以两人活动范围一个是茅屋附近,一个是山洞和溪边,这大半年来也不过打了几次照面。 可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见多识广,蒙邱义从这寥寥几次的见面中,就已断定此人必非凡人。见他是真心教导阿眉武功,便也不曾多加阻拦。 只是许多事不过是他一人之感,真要说出个所以然,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对着阿眉亮晶晶的眼神,蒙邱义轻轻咳了一声,假作高深莫测地转过身,慢悠悠往屋里去了。一边走,还一边道:“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 从那次之后,苏梦枕有两日没来。阿眉知他身体已越来越差,不由有些担心。人一分神,手下的动作就慢了许多。 蓦地,一股寒意自心底涌上,迅速蔓延到四肢,她本能地一个转身,向后一掌挥去。这一掌仿佛拍在了软绵绵的被褥上,半点声息也没有。 她甚至没看清出手的是谁,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抹绯色乱了心神。那实在是极美的一刀,美到让人升不起半点反抗之意。 那是苏梦枕的刀,是将京城的魑魅魍魉全都斩下的——红袖刀。从前,红袖刀出,必然带来一片腥风血雨。 如今,刀出仍染了血,却是苏梦枕的血…… 阿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伤到了苏梦枕。 方才红袖刀至,眼见就要斩下她的头颅时,求生的本能让她不假思索地使出了乾坤大挪移。将原本砍向阿眉的刀转了个方向,伤了它的主人。 阿眉立刻伸手点住苏梦枕胳膊上的几处大穴,将血止住。随即又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用袖口撕下的布料绑住。 她的手上已沾满他的血,那双灵动明亮的眼此刻黑沉沉的,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见她一直不说话,苏梦枕收回刀,浅浅一笑,道:“不错,你已经学会出招了。” “够了!”阿眉蓦地打断他。 苏梦枕愣住了,他同阿眉认识大半年,知道这姑娘行事隐隐有世家大族之风,少有这般感情外露的情况。此时忽然被她这么一吼,竟隐隐生出一丝无措。 “我……” “苏梦枕,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并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帮我!”阿眉抬起头,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狠狠盯着他。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做什么都无所顾忌,但那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够接受自己加快你的死!我是很急,是很想快点报仇,可是我不希望代价是我朋友的生命。” “朋友……”苏梦枕呢喃着,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他轻轻地笑了,越笑越大声,最后牵动体内的病与毒,猛地咳了起来。 阿眉虽还有气,可见他手臂上殷红一片,又咳得几乎栽倒,不禁上前一步手足无措地道:“那个……你别再咳了,我……我……不该说你,你也是好心……” 苏梦枕好不容易停下咳嗽,讥嘲地笑,道:“你不用谢我,若是你方才没能及时出手,我是真会将你头颅砍下的。毕竟一个不会出招的江湖人,在江湖中是活不长的。与其等别人杀你,还不如死在我刀下轻松。” 一时间,阿眉真想再给他来一刀,好让他清醒一点。 第30章 第三十章 阿眉被他气得不轻, 将身上带着的伤药往他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待她走远,溪边一棵大树后竟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看了眼又如松柏般挺直站着的苏梦枕,微微叹口气:“苏公子,你明明已经叫我早早在此处等着, 以防发生不测伤了那丫头, 为何方才又要说那样的话。你这般一说, 岂不是叫她误会了你……” 苏梦枕眼中闪过一丝倦意, 淡淡道:“我本也不需要她的感激,这样……很好。”说完, 他拖着那副残破的身躯, 一点点往山洞的方向挪去。 蒙邱义看着他略显艰难的背影,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敬意, 这个仿佛随时会死掉一般的青年, 其实有着比谁都坚强的灵魂,不灭的灵魂。 等他想好借口回到茅屋时,发现阿眉那丫头正在炮制药材, 对于他的去向竟然只字未提, 似乎一点都不好奇。 蒙邱义自己却忍不住好奇了,坐立不安许久后, 还是问了出来:“你都不问问我今天为何出去, 去了哪?” 阿眉将一直想往药材堆里打滚的小猴子提溜了起来,将它往蒙邱义怀里轻轻一扔, 淡淡道:“你能去哪, 左不过是那位苏公子请你帮他一起骗我罢了。” 听了这话, 蒙邱义惊得给小猴子挠痒痒的手都重了几分, 小家伙不满地踩了他两脚, 一溜烟奔出门去找它的小伙伴玩了。 “你……你怎么……”蒙邱义一时间竟不知她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知晓, 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眉瞧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药材放下,无奈道:“蒙叔叔你以前出门总怕我担心,每一次都会告知我去哪,几时回来。今天如此反常的自己溜出去,显然是有事想瞒我。能让你瞒我的,大概也只有今天这件事了吧。” “你都知道了……”蒙邱义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假装帮忙收拾,实际眼睛却时不时扫过阿眉,欲言又止。 “苏公子他是好意,虽然可能方法在你看来难以接受,可这却是最快的办法了。你也不要将他最后说的话当真,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你。否则,他也不用特意请我在旁边护着你。” 见蒙邱义不停地为苏梦枕解释,阿眉心中不由得一叹。那位苏公子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大半年,就让蒙叔叔对他推崇备至。 重新将簸箕中的药材拿在手里挑捡,阿眉低低地道:“我知道。若是他真如自己所说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我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他被乾坤大挪移打回去的刀只是伤了手,就可以说明最后一刻他已经在收手了。” “那你为什么还……”听到这,蒙邱义就有些迷糊了,既然阿眉都已经看穿了那位苏公子的打算,为什么最后又要生气离开呢? 不由自主地,他竟然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因为这正是他希望的呀。”阿眉声音悠悠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既然不愿我因此事愧疚,宁可让我恼他恨他,我便遂了他的心愿。喏,这是一些补血益气的药,蒙叔叔你既然这么闲,干脆就由你给他吧!” 蒙邱义茫然地接过药瓶,隐约觉得阿眉这丫头虽嘴上说着没生气,其实心里还是气得不行。否则,又怎么会叫腿脚不便的他去给苏梦枕送药。 有时,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可怕,更绝情。 苏梦枕坐在溪边常坐的大石上,却始终没有等到见到常来这练武的人。太阳在水中的倒影已慢慢沉到了另一侧,苏梦枕的心也跟着在水里起伏。 吱吱~两声熟悉的叫声,打乱了苏梦枕的思绪。回头一看,竟然是平日总跟着阿眉的那只猴子。 它似乎很怕他,每次一见面,这小家伙就立即躲在阿眉背后藏起,有时甚至会直接远远跑开。这是第一次,它离自己那么近。 被苏梦枕盯着,小猴子明显僵硬了,它几乎下意识地将手里抱的果子递了过去。这是猴群中表示臣服的意思,显然它觉得这个两脚兽非常危险,在示弱。 将那还带着泥爪印的果子拿在手里把玩片刻,苏梦枕嘴角忽然露出个笑容。若是让京城中的那些人见了,定都也会大吃一惊。 苏梦枕的笑,见过的人虽不算多,却也大有人在。作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的笑往往意味着更残酷的争斗,而每一次的争斗,都足以卷动风云。 所以苏梦枕的笑,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是今日,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肩挑千万人身家性命的苏楼主,而只是个普通的青年人,有着孩子般恶趣味的青年人。 于是,在小猴子几乎不敢置信地目光中,苏梦枕将那果子洗净,一口咬了下去。入口有些酸涩,随即便涌上淡淡的清香,竟还有些美味。 到底是更适合生存在山里的动物,连寻找的食物味道都强过他。在小猴子可怜兮兮地目光中,苏梦枕将那果子啃得干干净净,最后还将果核在它眼前晃了一圈才丢掉。 小猴子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两脚兽不仅比阿眉更危险,也比阿眉更无赖。阿眉从前拿了它的果子都会给它收着,自己是很少吃的,这个两脚兽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吃了。 想到这,小猴子心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了,再也顾不上心里那点害怕,朝着苏梦枕张牙舞爪地吱吱乱叫了一通,转过身就跑了。 若是阿眉在,定能听懂此时小猴子的话,它说的是:“你这两脚兽给我等着,我……我叫我大哥来收拾你!” 入夜,苏梦枕又在山洞中磨石碗,这是他来到此地后养成的习惯。每日从溪边捡回一块石头,将内力灌注于指间,将普通的石头磨成各种各样的器具。这样可以保证他对自己内力的把握永远处于巅峰状态。 如今,这山洞中已堆了各式各样的石器,有石碗,石锅,石杯,石盆甚至还有石桌,是越来越像他在金风细雨楼中的住处。 忽然,苏梦枕将手中的碗放下,起身在石盆中将手上的石粉洗净。他洗得很认真,因为要用红袖刀的手,不能是一只脏手。 黑色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格外长,苏梦枕盯着洞口地上延伸进来的黑影,忍不住微微一愣。因为那高大雄壮的身躯,实在不是一个普通人会有的,所以来的……不是人? 来的确实不是人,却是一个熟悉的家伙。苏梦枕收回已经握在手里的红袖刀,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白猿头上正演武杨威的小猴子,不知该作何表情。 毕竟,谁又能想到,它会真的来报仇,甚至还找了帮手。 那白猿也是见过苏梦枕的,这还是它亲自送给阿眉恩人的谢礼。它没想到帮小猴子来报仇,对象竟然是自己送的谢礼。 一时间,山洞里响起了白猿和小猴子嗷嗷吱吱的叫声,苏梦枕这个主人反到像是多余的。 “大哥,他抢我东西,你快揍他!”小猴子指着苏梦枕,唯恐天下不乱地建议道。 “可是……他是我送给阿眉恩人的,打坏了我就没有新的再送过来了。”白猿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事好像真不能做。 “阿眉最喜欢我了,才不喜欢这个大坏蛋,大哥别怕,揍了他我们就去摘果子送给阿眉,果子比他好多了,阿眉肯定喜欢。” 白猿看了看小猴子,又看了看苏梦枕,有些拿不定主意。忽然,它发现那个断脚的两脚兽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就像在熟透的果子和没熟的果子不停转换,不由得看呆了。 小猴子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也跟着看呆了。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就这样好奇地盯着苏梦枕,直到对方彻底晕死过去才犹犹豫豫上前。 苏梦枕此刻的脸色已经红的仿佛熟透的山楂,小猴子用爪子碰了碰他的脸,竟觉得有些烫手。两只兽蹲着嘀嘀咕咕说了半晌,也不知最后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 这一切阿眉全然不知,她这两日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苏梦枕才好,所以故意换了练武的地方。只是她不去见对方,对方却自己来见她了。 或许……该说是被扛来见她了。 “苏梦枕?!” 阿眉披着衣衫,不敢置信地看着被白猿扛在肩上,已经烫得有些发红的苏梦枕。见她出来,白猿嗷地一声将人放在地上,比手划脚地表示不是它干的。 见阿眉脸色不好,小猴子立马站得笔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猴没有,不是我!” 蒙邱义听到动静,也从旁边的屋子出来查看。见苏梦枕这般模样,也不由得大吃一惊,道:“苏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中毒了。”阿眉的手从他有些滚烫的皮肤上拿开,面色凝重地道。 “中毒?”蒙邱义几乎是下意识地道,“苏公子不是本来就中了毒吗?” “他体内本就有好几种毒相互制衡,如今又添了新的,只怕……”阿眉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结局。 对于这个一身伤病的青年,蒙邱义也充满了同情与敬佩,如今听得他就要死去的消息,心头也是难受得紧。 他拍了拍阿眉的肩膀,叹道:“生死有命,你我尽力便是,莫要叫苏公子瞧见你这副模样,凭白让他担心。” 阿眉点点头,请白猿帮她将人抱进蒙邱义的屋子。她则是去将当年那本毒经拿来,一点点仔细翻找,想看看其中有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这种诡异的毒。 其实这本毒经她已经瞧了许多遍,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她现在也没有救苏梦枕的方法,只能通过翻翻毒经让自己冷静一些。 苏梦枕是在一阵冰凉的寒意中醒来的,头顶已不是他这些日子瞧习惯了的山石,而是木制的屋顶。他身上的衣衫解开了大半,一只手握着还有些湿润的棉布搭在他的胸口。 手的主人似乎已经累极,正趴在床沿上睡得香甜。苏梦枕将她的手从自己胸口轻轻拿开,目光复杂地盯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来已觉得自己要被无边的烈焰烧死了,没成想竟又被这小丫头救回一条命。说起来,他们两还真分不清是谁欠谁多一些。 “你醒了!”阿眉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苏梦枕已坐了起来,不由得惊喜道,“要不要吃点东西,你都睡了两天,应该是饿了。”还不待他开口,阿眉已转身去端吃的了,似乎是在害怕他开口问自己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苏梦枕什么都没问。 他本就不用问,对于自己的身体,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的人了。若是没有中这毒,他也或许还能多活一年半载,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连着半月,苏梦枕每到夜晚就如火烧般滚烫,白日里又如寒冰般冰凉。阿眉和蒙邱义瞧在眼里,有时只都忍不住想,干脆将他了结算了,免得多遭这么些罪。 可是一对上那双清明的眸子,他二人说什么都开不了口,更下不去手。所以每到夜晚来临,蒙邱义就会将棉布浸在寒凉的水中打湿,拧干后不停给他擦拭身体。 白天,阿眉又将他二人的被褥全抱到蒙邱义的床上,将苏梦枕围得如同蝉蛹一般。到了后头,苏梦枕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蒙邱义和阿眉心中俱是一沉,知道他们该做最坏的打算了。 这一日,苏梦枕罕见的早早就醒了,他看着正用被褥将他裹住的阿眉,轻轻笑道:“若我不被毒死,大概也要被你裹的棉被压死了。” 他本是想同阿眉说句玩笑话,让她不必如此愁眉苦脸,没成想对方听了不仅没笑,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 苏梦枕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擦,却发现阿眉裹得太严实,他竟动都动不了。这眼泪大概憋在阿眉心里太久了,让她一时间擦也擦不完。 两人就这样一个哭着,一个瞧着,谁都没说话。良久,见她眼泪终于止住,苏梦枕才缓缓舒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哭得停不下来呢。” 阿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哑着嗓子道:“我这是喜极而泣,想到以后没人动不动就拔刀吓我,我心里头高兴得很。” 若是她说这话时,眼睛别那么红,声音别那么颤,或许更有说服力。 苏梦枕没有戳穿她,反而嘱咐道:“以你现在的武功修为,在江湖上也能有一席之地。只是日后出手,切记不可妇人之仁,一时迟疑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见他到了这时候竟然还不忘指点自己,阿眉心中酸涩难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苏梦枕也已等不到她的回答,无边的困意涌上,他再次昏睡过去。 就在阿眉连棺材都订好后,苏梦枕竟然一天比一天醒得久了。若说是回光返照,也不可能连着七八天都回光返照吧。 阿眉皱眉给他把脉,奇异地发现苏梦枕体内竟然又多了几种毒。明明他每日吃喝都与他们相同,也没有出过房门,又怎么会又中毒了。 好在那多出的几种毒隐隐有同其他毒素制衡的趋势,苏梦枕才不至于立刻毒发身亡。夜里,苏梦枕身上的温度已不像之前那么滚烫,蒙邱义也不再守着,而是去篱笆外面临时搭的小棚子睡觉。 如今天气还算暖和,倒也不用担心小棚子太冷,感染风寒的问题。至于山中的野兽,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先不说阿眉几乎包揽了周围百里动物的生意,就那只巨大的白猿,也让许多野兽不敢轻举妄动。 时至半夜,苏梦枕所在屋子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灵活地钻了进来,径直往苏梦枕睡着的床靠近。 月光如雪,照得苏梦枕的面色愈发惨白,那身影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觉得似乎不那么烫了,这才满意地从兜里掏出一枚蓝色的小小果子,就准备往苏梦枕嘴里塞。 离嘴还有一寸远时,原本应该在睡梦中的苏梦枕忽然睁开眼,定定盯着那身影,诧异道:“竟然是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蜡烛被点燃, 阿眉举着油灯靠近,诧异地发现那个投毒的家伙不是别人,竟然是小猴子。小家伙被苏梦枕抓住了小爪子,正一脸害怕地朝阿眉吱吱叫。 “阿眉, 快救救猴, 这个两脚兽好可怕。” 阿眉这次没有开口帮它, 而是神情严肃地道:“你为什么要喂他吃这些?这些东西都是不能吃的, 会杀死他的。” 苏梦枕听不懂小猴子的叫声,见阿眉莫名其妙说出这样一番话, 再想起她在这山中同各种动物相处融洽地模样。不由心头一动, 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什么。 “吱吱, 他吃了嘶嘶的红果果, 如果不吃绿果果蓝果果会肚子痛的。”小猴子说着, 还焦急地将手里的蓝果子往苏梦枕方向送了送。 嘶嘶是昆仑山中的一条巨蟒,同白猿是邻居,常年盘踞在西侧一个峡谷里。小猴子这家伙闲不住, 常在山里跑, 不小心就闯进去过。 好在对方看在白猿的面子上也没把它如何,只是不太爱搭理而已。小猴子却是个自来熟, 三天两头的就去走上一遭, 慢慢地竟然和那巨蟒熟稔起来,时不时还得些奇珍异果打牙祭。 当日那巨蟒守着的一株奇树结了果, 它便分了一个给小猴子。没想到那果子被苏梦枕吃了, 还诱发了他体内的几种毒。 小猴子又是心虚, 又是气愤。觉得嘶嘶作为自己的小伙伴竟然拿毒果子给自己吃, 还害了阿眉的养的两脚兽差点死了, 实在是太伤猴心了。 于是, 那天夜里小猴子就去找那巨蟒讨要说法了。嘶嘶见自己的小伙伴罕见的在夜里寻来,便懒洋洋地趴在那株奇树上问它有什么事。 小猴子气愤地将前因后果说了,还伤心地质问它为什么这样做。谁知,那巨蟒悠哉地翻了个身,慢吞吞地道:“那……可是好东西,我身体……那么好,就是因为……一直吃那个果子。” 阿眉接过它手里的蓝色果子,在鼻尖嗅了嗅,怀疑地道:“你是说,这个果子和之前他吃的红果子一样,都是那株树结出来的?” 小猴子猛点头,吱吱道:“嘶嘶可宝贝那棵树了,说它每三年才结一次果,先是红果果,然后是绿果果,最后才是蓝果果。它自己每年都吃,对身体好!” 说着,它看了苏梦枕一眼,接着道:“这个两脚兽肯定是只吃了红果果才会这样,所以我特意让嘶嘶给我留了绿果果和蓝果果。他吃了就会好的,阿眉你也不会难过了……” 阿眉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见它趴在苏梦枕手背,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阿眉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事告诉我?” 小猴子转过头,用后脑勺对着她,道:“要是阿眉知道,肯定就不喜欢我了……你现在养了一只新的两脚兽,都不爱和我玩了。” 阿眉此刻无比庆幸苏梦枕听不懂小猴子的话,从苏梦枕手中将小猴子提起来,威胁道:“你自己一天到处跑,还敢说是我不和你玩?” 碍于苏梦枕,阿眉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明白,只把小家伙往桌上一放,冷冷道:“明天带我去找你的朋友,我想问它点事。” 察觉阿眉生气了的小猴子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蹲在桌上,想等着阿眉同苏梦枕说完话后带它出去。阿眉将小猴子说的话转述给苏梦枕,想听听他的看法。 苏梦枕接过那枚蓝果子,见它在烛火中隐隐泛着一丝金色的光,颇为诡秘,不由得慨叹:“苏某曾觉得自己平生所见颇丰,如今想来,倒是我自以为是了……” “世界之大,又哪是凡力可以穷尽。苏公子……你我都只是普通人罢了。若是天地寸草皆尽在掌握,那便已不是人了。” 从认识苏梦枕的第一天起,阿眉就觉得对方仿佛时时刻刻都担着千斤重担般,令人看了喘不过气来。明明身体已经如此病弱,却还要如一把出鞘的剑般锋利,最后只会伤人伤己…… 听到那句‘你我都只是普通人罢了’,苏梦枕神情微微一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个普通人。或许是少女眼中的关切太过真实,他不仅没有半点被冒犯恼怒,还隐隐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让他身上的病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可那也不过是他的感觉罢了,不多时,熟悉的咳嗽再次响起。阿眉皱眉瞧着,也不敢多留,叮嘱他早些休息后,提着小猴子就离开了。 第二日,阿眉是踏着清晨的露水回来的。显然,她根本没等到天亮就去找了那条被小猴子称为嘶嘶的巨蟒。 苏梦枕面色复杂地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几个颜色艳丽的果子,再看看少女眼下的青黑,有心想说几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公子,你敢赌吗?”阿眉根本没注意到苏梦枕的不对劲,只自顾自地说着。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决心说出 “我虽想到了一个治疗你的办法,却并没有把握。若是顺利,我也只能做到将你身体里的毒重新达到一个平衡,并不能根治。若是不顺利,很可能……会死。” 苏梦枕却笑了,神情舒朗地道:“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要不了多久我也是会死的。我还该谢谢你,让我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 阿眉咬着嘴唇,想说:你要不要再想想。可是看着苏梦枕一脸坦然平静的模样,最后却只说出了一个‘好’字。 山中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四年就过去了。阿眉已经将九阳神功尽数学会,乾坤大挪移也练至第六层,这江湖中能胜她的人,只怕已寥寥无几。 所以当她告诉蒙邱义,自己要离开昆仑时,蒙邱义并不觉得惊讶,甚至觉得这一天似乎比他预料的,来得更迟。 “江湖中永远不缺奸诈阴险的小人,你虽神功大成,但到底江湖经验不足,不如还是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阿眉心疼蒙邱义,不想让他再为了刘家的事奔波,便提议自己一个人出去。蒙邱义哪里放心得下,这几日时不时就在她耳边说起这事。 “蒙叔叔,你当初被人瞧见了长相,若是跟我一起出去,反而叫他们心中警惕,还不如待在昆仑养身体的好。” 蒙邱义见她心意已决,长长叹了口气,躲进屋里暗自难受。阿眉将山中的事宜全部安排妥当,同那些相处很久的动物们一一道别后,才去了那熟悉的山洞。 苏梦枕正在练字,纸张和毛笔都是托阿眉买的。这四年间,两人越来越熟稔,所以见他在写字,阿眉也没有出言打断,而是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出神。 今日不知为何,苏梦枕也觉得心头烦躁难安,那字还未写完,他就停笔问道:“今日怎么想到来我这了?” 阿眉回过神,冲他笑了笑,道:“当然是有好东西送你。你不妨自己看看。” 见她卖关子不肯说,苏梦枕微微一愣,随即温柔笑道:“看来一定是很好的东西,否则怎能让阿眉你亲自送来。” 自从当初苏梦枕知道她能通兽语后,阿眉就再也不掩饰。平日里送东西给苏梦枕都是托给山里的动物,像今天这样自己来的,反而是少见。 苏梦枕笑着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竟是一个小瓷瓶。他拿起那瓷瓶端详片刻,忽然瞳孔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阿眉。 “这是……”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我当初说让你再多活几年可不是开玩笑的。”阿眉难得见他这般诧异的模样, 忍不住眉眼弯弯地道。“有了这药,起码未来十年,你都不用担心身体的毒复发。” 四年前,阿眉也不过将他身体的毒暂时控制住。此后四年, 全靠她同昆仑山中的各种动物交换得来的天材地宝才勉强保住了苏梦枕的性命。 如今, 她既然要离开了, 自然要将苏梦枕安排好才行, 否则他日自己再回来,只怕见到的就是对方的尸骨了。 苏梦枕摩挲着瓷瓶, 百感交集。他并不是个会将自己的感激挂在嘴上的人, 此时也不由得说道:“阿眉的大恩, 只怕苏梦枕这辈子都难以为报。” “我救你又不是为了回报, 我只是不想等我解决仇人回来后, 发现自己的好友孤零零死在了山里。”阿眉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将自己要离开的事告知了苏梦枕。 乍听她要离开,苏梦枕微微一愣,皱眉想:恐怕他们在山外的敌人势力不弱, 否则这两人也不会躲入昆仑山中这么多年。如今阿眉虽武功大成, 可若是碰上那些奸诈狡猾之辈,也难免吃亏。 想到这, 他沉吟片刻, 望着阿眉的眼睛道:“可需要我帮你。” 从前,不知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一句话, 就这样轻易许诺给了眼前这个姑娘。阿眉自是不知这话有多贵重, 可她清楚苏梦枕的性子, 知道这是个一旦答应了别人, 哪怕付出生命都要完成诺言的君子。 然而, 她还是拒绝了。 “蒙叔叔他不与我同行,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还需你帮我照看他一下。等我处理完外头的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眉说得轻巧,仿佛不过是出去游历一般。苏梦枕却始终无法展颜,俊秀的眉微微蹙起,似万分不放心。 无论他心中如何不放心,阿眉还是走了。甚至走的时候都没来同苏梦枕道别。直到在溪边见着同样忧心忡忡的蒙邱义,他才知道那姑娘给他送药的第二日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昆仑山。 “那丫头走得那么急,像是生怕我不准她离开一样,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蒙邱义将手边的小石子投入溪水中,嘴上似乎在抱怨阿眉的决绝,眼中却没有半点气恼,反而满是担心牵挂。 苏梦枕没有说话,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沉默地将石头拿在手里摩挲。蒙邱义也不需要他回应,只自顾自地说起了阿眉小时候的一些趣事,语气里满是疼惜。 原来她小时候便如此聪慧,还有些顽皮…… 苏梦枕听着,手下的石头不知不觉就有了轮廓。待他回过神时,蒙邱义早已走了,只剩他手中那个不经意间磨出的少女的样貌在提醒着自己,方才……他分心了。 没多久,那个堆满了各种石器的山洞也人去楼空,昆仑山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福源酒楼客似云来,店伙计一脸笑容地迎来送往。阿眉挑了张靠窗的桌子,望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出神。 时隔五年再回中原,她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客官,您的松鼠鳜鱼,翡翠丸子,金花玉露,芙蓉玉脂膏,炒松子齐啦~”店伙计满面笑容地将菜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其间忍不住瞥了眼乖巧坐在桌上的小猴子,望着阿眉欲言又止。 将那盘炒松子推到小猴面前,阿眉轻轻笑道:“放心,它不会搅了你们生意的。若是出了问题,我照价赔偿。” 得了阿眉这话,那店伙计立马道:“客官多心了,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嘴上虽这般说,脸上的笑容却比之前自然了不少。 阿眉摇摇头,没在理会他的小心思。 福源楼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酒楼,大师傅的手艺确实不错。虽比不上她从前在世家大族中尝过的那些饭菜精致,却份量很足,味道也不错。 忽然,她敏锐地察觉有人在看自己。阿眉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抬头扫了眼四周,见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正蹲在对面空桌下,眼巴巴地望着她……桌上的小猴子。 阿眉见她唇红齿白,衣着讲究,便以为是周围客人的孩子,便不再多看,只专心用食。没成想,那孩子见阿眉发现她后,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犹犹豫豫地凑上前来。 两只粉嘟嘟肉乎乎的小手搭在凳子上,仰头望着阿眉道:“姨姨,我可以和你的小猴子一起玩吗?” 她曾经听妈妈说过,以前有个很厉害的姨姨养了只小猴子,会撒娇会偷吃还会装可怜。她可一直想养一只,可是山里的猴子都不喜欢她,没有一只愿意和她做朋友。 如今看到这个漂亮姨姨有只小猴子,她可羡慕坏了,哒哒哒地就跟了过来。 阿眉见这四周的客人竟然没有一个出来带这孩子离开,心中一动,低头柔声问道:“你爹爹妈妈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小姑娘虽然眼馋小猴,但是家教却极好,见阿眉同自己说话,便将放在小猴子身上的目光转到了阿眉身上,奶声奶气地道:“爹爹陪妈妈去给太师父挑礼物了,我出来看小猴子。” 说着,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小猴子,显然喜爱至极。见她这般,阿眉忍不住扶额,知道这小姑娘八成是眼馋小猴子,趁着父母不注意溜了出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你爹爹妈妈是谁,我送你回去找他们好不好。” 那小姑娘眼睛滴溜溜一转,张口便道:“我叫安安,我爹叫老六,我妈妈叫芙妹。”若是她眼中的狡黠不那么明显,或许阿眉真会以为她是年纪小还不记事。 知道这丫头是铁了心想和小猴子玩,阿眉也不再多言,只将店伙计叫来吩咐他去附近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在寻个小姑娘,便重新拿起筷子吃菜。 那小姑娘仰头瞧了半晌,看得脖子酸了都换不到小猴子的关注,不禁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她走到阿眉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道:“姨姨,你能不能抱我坐到凳子上,安安想和小猴子说话。” 阿眉瞥了眼磕松子磕得正欢的小猴,对小姑娘道:“看可以,但不能伸手摸它,它爪子抓起人来可疼了。” 安安抱紧自己的小肉手,一脸郑重地点点头,像是答应了一件天大的事一般。阿眉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如她心愿地将她抱到离小猴近一些的那张凳子上。 同时还不忘嘱咐小猴子一声:“乖乖,这小家伙脆得很,你可别动手打她。”乖乖是小猴子的崽崽,那家伙自从有了媳妇,就几乎不怎么回来。 这次回中原,小猴子舍不得媳妇,就将自己的崽崽丢给阿眉,让她带着它回峨眉认认以前的亲戚。 小姑娘不知她是同猴子说话,还以为是在叮嘱自己,嘟着嘴道:“不是乖乖,是安安,安安不会打它的!” 阿眉也没解释,只时不时关注两个小幼崽的互动。其实也不算互动,因为乖乖从头到尾都没有搭理那小姑娘的意思。反倒是那孩子,竟当真一直忍着没有伸手碰乖乖。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小姑娘终于还是动了,只见她胖乎乎的小手伸到乖乖面前那盘松子里抓了一把,放到自己面前。 这可是猴口夺食,乖乖当即就站了起来,冲她吱吱叫了两声,还挥挥拳头,作势要打她。小姑娘忙举起自己的小胖手,软糯糯道:“安安不吃……安安给你剥。” 她以前也见过爹爹给妈妈剥松子,便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剥了起来。见她当真把剥好的松子递给自己,乖乖这才继续蹲了下来,一边自己磕松子,一边监督她做工。 阿眉无奈地看着一人一猴,见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再多管。 等那小姑娘的父母找来时,安安已经剥了小半盘松子,正开开心心把新弄好的一颗递给乖乖。阿眉看着发丝已经跑乱,额上还沁出汗珠的安安的母亲,神色复杂地道:“小姐……” 春日晴好,安安拿着一株桃枝靠在爹爹怀里,看着远处正又哭又笑的母亲,疑惑道:“爹爹,妈妈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呀?” 殷梨亭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温柔地道:“你妈妈见到了很想念的人,她当然是开心的。” 安安大眼睛一转,盯着殷梨亭道:“那个姨姨是不是丁师伯说的那个峨眉叛徒呀,妈妈是要把她抓去峨眉吗?” 听她提起丁敏君,殷梨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正色道:“安安,你要记住,别人说的不一定都是真的,你要自己去观察判断才不会受人欺骗。以后莫要再你妈妈面前说刚才的话,她会伤心的。” 安安点点头,乖巧地道:“我觉得姨姨是个好人,她还让我和她的小猴一起玩,我绝对不告诉丁师伯他们我见过这位姨姨的。他们不喜欢她,会让灭绝太师父把她砍死的。” 殷梨亭听她这般说话,不由得面色一沉,心中对于灭绝师太当着孩子面杀人有些不满。他摸了摸安安的头,并没有再说话。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阿眉看着眼前已经作妇人打扮的纪晓芙, 语气怀念地道:“我当初还想,会是谁能那般好福气地娶到我家小姐,没想到竟然是殷梨亭殷六侠。” 纪晓芙刚擦了眼泪,听她这般一说, 不由得红了脸颊。她轻轻打了阿眉的胳膊一下, 忽然见阿眉肩上那只小猴子朝她龇牙咧嘴地示威, 微微错愕。 “这是当初那只小猴子?”明明六七年过去了, 它怎的好像一点没长大。 阿眉拍了拍乖乖的头,对纪晓芙笑道:“这是当初那只小猴子的崽崽, 那家伙现在有了媳妇可不愿再跟着我出门了。” 这话听得纪晓芙忍不住莞尔, 随即笑容淡去, 露出一丝忧愁来。 “你……现在可还好?”阿眉当日在武当山下失踪, 她便担心了很久。后来又隐隐听说, 她曾出现在王盘山岛扬刀大会上,随行的还有个男子。 爹爹他更是在那不久后上了峨眉来赔礼道歉,说是当初识人不清, 导致今日给峨眉添了麻烦, 让师父不要迁怒于她。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日,以至于纪晓芙此刻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阿眉哪里不知她想问的是什么, 便挑拣了一些能说的说给她听:“那日我在武当山下追小猴子时, 恰巧遇见了几个人人鬼鬼祟祟在搜一辆马车。他们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还将车里那人的四肢全部折断。” 听到这, 纪晓芙不由得啊地叫了出来。她嫁到武当已有几年, 自然猜到了马车中的人是谁。看了一眼自己夫君站的方向, 低低道:“那是武当三侠俞岱岩。” 阿眉点点头, 继续道:“我当时不知那人的身份, 可见那些人出手狠辣, 料想他们定不是好人,便偷偷跟了上去。” “你不会武功,当真是太鲁莽了。”纪晓芙忍不住皱眉,似乎在为当年那个小阿眉担心。阿眉眼中一暖,柔声道,“是呀,所以我当初被他们捉住,差点杀了,还好有人路过救了我性命。” “就是当年同你一起出现在王盘山岛的那个男人?”纪晓芙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这些年都是和他在一起?” 阿眉脑海中闪过一个坚毅瘦削的身影,摇摇头道:“没有,我们两自王盘山后便分开了。我还寻到了蒙叔叔,他受了很重的伤,这些年我都陪他在山中养伤。” 对于当年那个领着阿眉拦下自家马车的瘸腿汉子,纪晓芙依然记忆深刻。即惊诧于他还活着,又为阿眉感到高兴,脱口道:“那太好了,若是爹爹知道,定也会很开心的。” 刚说完,又想起自家爹爹还为阿眉的事受了师父不少气,顿时又不太确定他是否还愿意见到阿眉,不由有些犹豫。 好在阿眉也并不深究,只对纪晓芙道:“如今能遇见你,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也算放心了。只是我还有许多未办之事,就不与你同行了,你……好自珍重。” 无论纪晓芙如何挽留,阿眉还是走了。 她清楚纪晓芙是真的待她很好,怕她一个人危险。可当初她一声不吭地离开峨眉,就已让灭绝师太和其余弟子不满。若再让人瞧见她与纪晓芙一家同行,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纪晓芙有些失落地回到殷梨亭身边,殷梨亭抱着安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我看那位阿眉姑娘呼吸绵长,步履轻盈,想来武功不弱,晓芙你别担心了。” 直到此时,她才想起自己忘了问阿眉师承何处,以后去哪里找她。急急忙忙转身去看方才两人站立的亭子,那早已没有半点人影。 纪晓芙有些失落地倚着殷梨亭,伤感地道:“阿眉那家伙也不提醒我,她定是不想让我去找她,才故意不说的。她记性最好,怎么可能忘记告诉我……” 殷梨亭含笑看着妻子如此小女儿姿态的模样,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纪晓芙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柳眉倒竖道:“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喜欢看你说话的样子,好看……”说完,他自己忍不住也先红了脸。纪晓芙也别过头,有些不自在地弄了弄耳畔地碎发,笑骂道:“胡说八道。” “爹爹才没有胡说,每次妈妈说话的时候,他看得眼睛都不眨。莫七叔说,爹爹这是一颗心都给妈妈你……唔唔唔!” 殷梨亭见女儿要把师兄弟私底下的调侃说出来,顿时焦急地捂住她的嘴,朝纪晓芙不好意思地道:“你别听安安胡说,我……我……” 他想说自己没有,又觉得好像不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纪晓芙被他父女俩逗得笑出声来,心中伤感也淡了许多,点着殷梨亭的唇,笑道:“六哥不必解释,我心中清楚。” 他们尚不知,就在今日,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还是与武当派有关的大事。 俞莲舟望着江上一直远远跟着他们的几十艘船只,沉声对张翠山道:“五弟,这一路回武当只怕不太平,你去守着弟妹和无忌,莫叫他人钻了空子。” 望着隐隐有包围之势的船只,张翠山面色也不太好看,低声嘱咐自家二哥小心,便回了船舱守着妻儿。 张翠山和殷素素当年被谢逊从王盘山岛上带走,三人漂流至‘冰火岛’,时隔近七年才回来。如今再回来时,他们不仅已是夫妻,还有了个孩子。 一踏上中原,所有人都追着张殷二人逼问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有人是为了报仇,有人则是为了那把屠龙刀。 张无忌靠在母亲怀里,见父亲脸色沉郁眉头紧皱,不禁有些害怕地道:“妈妈,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坏人呀?他们是想抓我们问出义父的下落吗?” 殷素素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温柔又坚定地道:“放心吧,你二师伯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你爹爹武功也不弱,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烛光下,张翠山见妻儿抱在一起相互依偎,顿觉心中暖意上涌。他舒展眉头,朝张无忌招招手,小无忌便欢喜地坐到他身边,抬头望着他。 “江湖上想知道你义父下落的人很多,你切记,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义父的下落,知道吗?” 小无忌点点头,道:“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我不想义父被他们抓住。”殷素素听着,心头微微发紧,只求上天有什么事都冲着自己来,千万别伤到自己的儿子。 可是江湖中人行事,又哪里会让她如愿。这一行人中,知道谢逊下落而又最好对付的,可不就是只有六岁的无忌吗。 自昆仑山出来,要穿过茫茫沙漠方可入关。一支从西域来的商队正骑着骆驼慢慢往东行,商队大约有三十来人,虽穿着异域服装,可瞧面相都是中原人士。 领头人叫张一元,是这条路上有名的大货商,上到奇珍异宝,下到财米油盐,就没有他不沾手的买卖。 “主家,前头似乎有马队,恐怕……”家仆张二在最前头探路,见事情不对,立马回来禀报。 张一元神情严肃,沉吟片刻道:“这附近是老黑子的地盘,我每年的东西可没少送,想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让所有人先准备着,看看情况再说。” 张二将主家的话吩咐下去,整个商队停在一旁,紧张地看着那马队越来越近。沙尘散去,十四人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朝他们而来。 当先是个威武健壮的中年汉子,一身兽皮缝制的短衫,戴着一串狼牙串成的项链,大手里提着把寒光肆意的弯刀,正冲他们冷笑。 来人正是马贼头子老黑子。 张一元瞧了眼对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记,不敢多看,客客气气地道:“原来是黑老哥,不知我张家去年送到的年礼您老可满意,我常年不在家,总担心他们不懂事,怠慢了您。” 老黑子瞧了他一眼,朗声大笑,随即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吸了口气:“嘶~原来是张老弟,我还说是谁呢。你放心,看在那些东西份上,我今日不动你。” 还不等张一元松口气,他又接着道:“我只要那些货便是,人嘛,你自己留着就是。” 张一元面色难看,心想:你倒是说得轻巧,这些货要是没了,岂不和要了我的命一样。 可是他心知自己手下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赔笑道:“黑老哥,您的好处我自然是少不了。只是这些货真请你放我一马,这都是别人早早定下的,我若是没有按时交货,只怕张家的招牌就要砸手里了。” 老黑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就不怕你的脑袋砸在我手里?”此话一出,张一元面色一白,不敢再吭声,只一脸心痛地看老黑子的手下去卸自己的货。 那些马贼皆是一脸凶相,可面上不知怎么回事,都和那老黑子一样,青一块紫一块的。让人瞧着想笑又不敢笑。 可是有一人却笑了,声音轻轻的,却准确落在所有人耳朵里。老黑子立马变了脸色,弯刀一横,怒道:“哪个王八羔子敢笑老子,给老子站出来!” 一个清冷平静地声音自最末尾的那匹骆驼上传来:“抱歉,我腿脚不便,只怕要请你过来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青年清瘦的身体裹在宽大的披风里, 一双平静幽深的眼直直望着他们,仿佛在看一群蝼蚁。老黑子的眼神扫过披风下露出的一只假腿,嗤笑道:“一个瘸子还敢跟老子这样讲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说着, 便指着那人同身边的同伴哈哈大笑, 极尽嘲讽。 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 一声轻轻的叹息。老黑子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身边的同伴已指着他的手指惊惶地叫道:“大哥……你……你的手……” 老黑子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指着那人的手已被人齐腕砍下, 伤口平整得仿佛它本就该长这样一般。顿时一声嚎叫, 左手夺过手下的刀, 朝那人冲了过去。 这一次, 老黑子终于看到他出手了, 可还没看明白,就什么也瞧不见了。那人将手中的刀轻轻擦干净,露出透明的刀锋与绯色的刀身, 这是一把极美的刀, 正如它的名字——红袖刀。 张一元此时已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当初待这个是上路不过是出于好心, 没成想这竟然是位绝世高手。 苏梦枕收回刀, 瞥了眼失去头领的那些马贼,淡淡道:“前些日子, 你们可有见过一个带着只猴子去往中原的姑娘。” 那几个马贼齐齐变色, 失声道:“你们是一伙的!” 见苏梦枕面色冰寒, 那几人忙摆手道:“我们可没有为难她, 不仅如此, 她还打了我们一顿, 连我们的钱财都搜刮走了……” 张一元心想:难怪老黑子连江湖道义都不讲了,合着是在别人那受了气,丢了东西,想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再找回来。 苏梦枕听到那人消息,知她没有受欺负,心中担忧稍缓。瞧了眼那几个拼命求饶的马贼,他不禁摇摇头,那丫头……还是太心软了。 商队继续往关内方向去了,只剩下一地尸体在烈日下暴晒。忽然,天边起了阵风,漫天黄沙顷刻间就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掩埋。 阿嚏!阿嚏! 阿眉坐在马上连打了几个喷嚏,吓得乖乖差点没从她肩膀上摔下去。小家伙心有余悸地爬下去,紧紧抓住马鞍一角,疑惑地回头望她。 “说不定是谁在念叨我……”阿眉揉了揉鼻子,有些怅然地道。大概太久没有这般一个人,她竟不太习惯,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似的。 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响,阿眉忙打马避开,隔着重重树影,阿眉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当初在武当山下伤了俞岱岩的那几人。 在前头抱着个五六岁模样孩子的正是鹤笔翁,他身后跟着几个中年大汉,看上去都是武学上的好手。 这样一群人急匆匆往东北方向奔去,不知又有什么阴谋。阿眉轻轻抚过乖乖毛茸茸的脑袋,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小娃娃,你义父金毛狮王谢逊到底在何处?”鹤笔翁将手里的鸡腿放在张无忌眼前晃了晃,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要是告诉我,这个鸡腿可就是你的了。” 张无忌自从落在他们手里,可谓吃尽了苦头,打骂威逼已是家常便饭,最近这几人又开始用饿肚子来折磨他了。 望着眼前烤得金黄焦脆,还知啦知啦冒油的鸡腿,张无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随即想到这些坏人就是想用这样的方法逼自己说出义父的下落,立马在自己舌尖咬了一下,让疼痛压过腹中锣鼓喧嚣的饥饿。 “我不饿,我是绝对不会出卖义父的。你们这些坏人,谁都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义父的消息。” 鹤笔翁面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他抓到这小子已经大半月,却未能从他身上得到半点消息,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当下,他将鸡腿扔在地上,提起张无忌的衣领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张无忌虽从小与义父习武,可到底是五六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掌力。顿时,一张俊秀的脸蛋红肿得如猪头一般。 这张无忌年纪虽小,却也硬气,不仅一声不吭,不喊疼不求饶,甚至趁鹤笔翁不注意,还狠狠咬了他一口。 那一口几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咬得鹤笔翁忙将他往往地上砸去。眼见张无忌的小脑袋瓜就要碎在青石板上,一只手从底下抄出,稳稳接住了张无忌。 鹤笔翁气急败坏地捂着流血的手掌,目光阴沉地盯着突然出手的中年人,怒道:“苦头陀,你什么意思?” 那人一脸刀疤,身材健硕,将张无忌放下后并没有开口,而是张开嘴啊啊叫了两声,手上比这复杂的动作。 “苦大师是说,这小子还不能死,我们还要用他来威胁张翠山和殷素素。”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枯瘦老者帮着翻译道。 苦头陀点点头,面上因为纵横交错的刀疤而瞧不出表情。鹤笔翁从怒气中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若是没问出谢逊下落就将人弄死了,定会坏了王爷大事。 好在这苦头陀拦下了自己,才不至于让事情变得太遭。鹤笔翁端起了笑容,客气道:“多谢苦大师提醒,这小子嘴太硬,把我给气糊涂。等问出谢逊的下落,我再收拾他不迟。” 苦头陀将张无忌丢在稻草堆上,便不再多话。鹤笔翁同那枯瘦老者也没有绑住张无忌的意思,因为他们知道,这样一个小娃娃,想从他们的包围中逃出,无异于天方夜谭。 张无忌躺在稻草堆上,只觉脸上疼痛异常,肚子也咕噜咕噜唱着空城计。他开始想义父想爹爹妈妈,只觉心中酸楚万分,可是却不肯轻易落下泪来。 “什么人!”外面守着的几个汉子纷纷拿起武器,紧紧盯着破庙外一闪而过的幽光,半点不敢大意。 枯瘦老者走出来,见众人皆站着不动,却未见任何旁人,不由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道:“门外似乎有人,只是属下们却没瞧清楚模样,只……只觉得有些像鬼火。”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来的鬼!”枯瘦老者给了那人一巴掌,扬声道,“就算世上真有鬼,遇见我们也只有再死一次的份!” 就在他说这话时,又有一团幽光从门口一晃而过,随即便没入林中。那老者几个纵步抢出门去,直奔鬼火所在。 奇怪的是,他明明亲眼见这鬼火就在身前,伸手一抓,竟只抓着个装着石头的小布带。布袋上不知涂了什么,在月光下看着隐隐泛着蓝光…… 在布袋后头绑着条细绳,绳子另一头连着一根竹竿。老者将那竹竿狠狠往地上一扔,怒道:“该死,调虎离山。” 要说这老者气归气,却也不太担心,因为破庙中的那两人,武功都不是好相与的。鹤笔翁自那老者出去后,就将张无忌抓在手里。张无忌已饿得头昏眼花,自是没有力气抵抗。 苦头陀仍是呆呆出神,似乎参不透人生中无尽苦楚。破庙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贵客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鹤笔翁警惕地朝四周看去,忽听一面墙外有轻微响动传来,不由朝苦头陀使了个眼色。 苦头陀眼睛一眯,猛地出手一拳击穿石樯。可惜的是,石樯外头除了惊慌跑走的野物,并无任何人的身影。 就在两人愣怔之时,一人突然从屋顶落下,带着许多碎石烂瓦拍向鹤笔翁。鹤笔翁到底是在江湖上久了,应敌之能较一般人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将左手朝天,接了那人一掌,右手将张无忌在空中画了半圆,替他挡住那人的第二次攻击。苦头陀趁机抢上前来,一拳击向那人背心,两人合力,让那人腹背受敌。 来人也是位厉害人物,见两人夹击,身子便以一种诡异的状态扭曲着避开了苦头陀的拳头。再伸手借张无忌胸前微微一撑,整个人高高弹起,彻底逃了出去。 张无忌先是被碎瓦砾割伤了皮肤,再被人打了一掌,本以为这次大概就要见阎罗王了,没成想落在地上时,他胸口竟一点都不疼。 他疑惑地摸了摸胸口,心中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得大叫道:“妈妈小心,千万别被那个白头发的人打中了,他掌上有毒。” 那人方才出掌拍他胸口时,他不小心瞥见她的手,纤长如玉,是女子的手。两人听得他如此叫,不由大喜,他们本就正愁抓不到张翠山夫妇,没成想这个殷素素竟然自投罗网。 ‘殷素素’没有答话,甚至不曾开口,只挥动衣袖朝鹤笔翁攻去。她出手极快,内力雄浑如滔滔江水,竟让鹤笔翁隐隐有些吃力。 他见苦头陀还在发呆,不由急道:“苦大师,这个时候你还发什么呆,快同我一起出手,将这妖女擒下。” 苦头陀此刻心中疑虑丛生,出手便不着痕迹地轻了几分。‘殷素素’一时半会儿不解其意,却也知道这正是自己的好机会。 当下内力一沉,以极快的速度同苦大师对了一掌。苦头陀此时心中已然确定,这人用的武功确实如自己所想。 再见她中指微弯,将一枚石子打向鹤笔翁眼睛。苦头陀目光一愣,心道:竟然是弹指神通,她和杨逍和明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待他想清楚,‘殷素素’已提起张无忌的衣领,趁鹤笔翁还未反应过来时破门而出。门口一十七个汉子全都没来得及出手,就见那人飘然而去。 鹤笔翁苦头陀忙飞身追了上来,直追出数十里,却仍没能寻到他们踪迹…… “妈妈,我好想你!”张无忌一把抱住‘殷素素’的腿,眼泪终是流了下来。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左右四顾,“爹爹和俞二伯呢,他们也来了吗?” ‘殷素素’没回答,而是摘下脸上的狐狸面具,笑道:“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孩子……”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面具下的脸并不是张无忌所熟悉的, 而是个不认识的美丽女子。张无忌小脸一红,忙松开手挠挠头小声道:“对不起……” 阿眉假装没看出他的害羞,只和声细语地道:“他们为什么抓你,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张无忌自从和父母回到中原, 除了武当和天鹰教众人待他和善亲切, 其余人无不是恶言相向, 苦苦相逼。如今见这位陌生的姑姑待他和气温柔, 不由心中一暖,将所有事如实相告。 “我爹爹是武当的张翠山, 妈妈是殷素素, 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在我们回武当的路上设下埋伏, 将我掳来想打听我义父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 至于为什么要打听谢逊的下落, 这就不需要想了, 定也是为了屠龙刀。这些人当年就曾为了屠龙刀敢在武当山下伤了俞岱岩,如今做出这般举动,倒也不令人意外。 只是, 这群高手武功并非同门, 却走到一起,实在是可疑得很。想到方才自己看到的门口守着的那群中年汉子都身挎蒙古弯刀, 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阿眉脑海——这群人, 莫非与朝廷有关? 突然,原本还脸颊泛红的张无忌像受了极大痛苦一般, 面色煞白, 唇色发青, 上下牙咯噔咯噔打着寒颤。还不待阿眉问出口, 小家伙两眼一闭, 昏死过去。 阿眉忙抓住他手腕, 凝神一查,忽觉一股阴寒内力正在这孩子体内横冲直撞。掀开他衣服一瞧,一个青到发黑的掌印正清晰地印在这孩子背心。 “真是歹毒。”见那些人竟对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下如此重手,阿眉不禁沉了脸色,将人抱起飞速往城中医馆去了。 天已大亮,殷素素又是一夜未合眼。张翠山虽心中担心幼子安危,却也不忍见她如此伤神。遂扶着她的长发心疼道:“你在马车里再休息会儿,我们马上就要到武当了。师父他老人家武功能力乃当世一绝,定会将无忌救回来的。” 殷素素抓住丈夫的手,凄然道:“他们会不会打他,会不会……会不会砍了他的手脚来逼他说出大哥的消息……若是无忌那孩子死活不说,他们……他们会不会杀了他!” 想当初,殷素素何尝不是个出手狠辣不留后路的性子。只是自从当了母亲后,她的一颗心便像泡在温水里,越来越软,越来越见不得孩子受苦。如今,想到儿子生死不明,哪怕有天鹰教和武当这样江湖大派作为靠山,她也难以放下心来。 张翠山微微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中,嘴里说着安慰的话语,目光却沉如深海,瞧不见半点光亮。他心中也知,无忌这孩子此番就算不死,只怕也要吃些苦头。 “冷……好冷!”张无忌蜷缩在被子里,一张小脸冻得发青。一只手贴着他背心,正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传输内力。 不多时,阿眉的额角已渗出汗珠,显然是消耗极大。她本不必耗费自己内力救这孩子,可是大约是见惯了大人的尔虞我诈,对于小孩子,她总是心软一些。 见张无忌面色已经由青转白,慢慢又恢复了些血色。阿眉抽回手,将他慢慢放倒在床上,拉过已经散乱的被子重新给他盖好便出了门。 日影西斜,张无忌只觉得头很沉……很沉,似乎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抬不起来。在这种挣扎中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毛茸茸,又很灵活的尾巴。 张无忌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吓得乖乖忙跳到一边,对他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很不满意他突然出声吓自己。 原来方才,乖乖正趴在张无忌的脑袋上给他挠痒痒,这才将张无忌压得喘不过气,猛然醒来。张无忌迷迷糊糊记得似乎是一位不认识的姑姑救了自己,可是现在屋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只看上去有些不高兴的猴子,当下有些忐忑地对乖乖道:“你是那位姑姑养的小猴子吗?” “吱吱,阿眉才不会养你,她已经有乖乖了!” “那位姑姑去哪了,她还会回来吗?” “吱吱,你别想了,她已经养了两只两脚兽了。” “小猴子,我好想爹爹妈妈……” “吱吱,别想装可怜,我不吃这一套!” 这一人一猴就这样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半晌,阿眉推开门时,就见张无忌正抱着生无可恋的乖乖,一脸和它感情很好的模样。 乖乖见阿眉回来,那张猴脸竟人性化地露出个委屈的表情,仿佛在说:都是你,让我不准打他。你看看,他都是怎么欺负猴的…… 阿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手里吃的在桌上摆好,对着张无忌道:“你快放开它吧,否则它就要挠你了。” 本就为她瞧见自己方才那副样子不好意思的张无忌此刻更是一张脸红得滴血。讪讪放开抱住乖乖的手,跳下床走到阿眉身边问道:“姑姑,请问……你能送我回爹爹妈妈身边吗?” 阿眉将那碗肉末粥往他面前推了推,道:“你可知你昨日为何昏倒。”她本以为这孩子年纪尚小,估计答不出来。 不想张无忌面色一暗,难过道:“我知道,那个坏人打了我一掌,我……是不是要死了?” 阿眉一愣,随即失笑道:“是呀,本来你中了这阴寒异常的掌力,应该是撑不了多久。若非我恰好知道一门至纯至阳的武功,只怕你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听说自己还能好,张无忌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阿眉道:“姑姑,你有办法救我?” “有是有,只是这方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将你身体里面的寒毒彻底根除,只怕你一时半会儿回不到你父母身边了。” 张无忌到底还是个孩子,听说不能回到父母身边,面上欢喜之色一散。踟躇道:“那姑姑你能让我先给他们写封信吗,我怕他们担心我,反而中了坏人的奸计。” 对于他小小年纪就考虑如此周全,阿眉不禁点了点头,同意帮他托人送信给武当。待见他动笔,阿眉的眉头忍不住便是一跳,这字……也真是太普通了些。 张无忌见过父亲的字,自然知道自己写的不尽人意,但见她面上嫌弃之色不掩,有些委屈地道:“我才开始学写没多久……” “咳,没事,你爹娘认得就行。”阿眉轻咳一声,不再多言。张无忌听了这话,再看看自己有些散架的字,不禁有些迟疑,爹爹妈妈应该是认得的吧…… 安庆镖局压着镖才到武当山下,就见一群又一群的武林人士已守在此处。总镖头袁放雨心中轻叹:看来因为谢逊和屠龙刀,武当派是再难安宁了。也不知此时自己保的这趟镖能上得了武当山否。 才到半山腰,袁放雨就遇上了武当四侠张松溪,对方领着四名小道士守在山门外,客客气气将所有人‘请’下山去。走在袁放雨前方的,正是少林和峨眉的弟子。 “张四侠,昔日张翠山张五侠灭我门下弟子龙门镖局一家几十口之事,今日还望武当能请他出来给个说法。他虽也出身名门正派,可失踪七年后却同天鹰教的妖女结为夫妻,实在让我等很难相信他与魔教没有勾结。” 少林空闻大师双手合十,语气沉痛地道。 “张四侠,金毛狮王谢逊过去在江湖上犯下如此多的血案,你们武当既然知道他的消息,为何不公诸于众。还要为那恶人隐瞒行踪,叫武林同道心中难平。” 峨眉派来的并非灭绝师太,而是大弟子静玄。她领着丁敏君,贝锦仪,还有纪晓芙等峨眉弟子堵在张松溪面前,非要对方给个说法。 纪晓芙身为武当媳妇,此时左右为难。她不愿违背师命,又不忍让丈夫为难,此时便抱着女儿安安走在最后面,不愿出声。 可丁敏君哪里容得她躲开,忙指着她道:“既然武当不欢迎我们,总不能连自家人都挡在门外吧。若是如此,纪师妹你也不用再上这武当山,我们峨眉也不是养不起你们母女俩。” 安安虽听不懂他们同张四伯的争论,却也听懂了丁敏君这话的意思,遂不安地抱住母亲的脖颈哭道:“妈妈,我们是不要爹爹了吗,我不想和爹爹分开。” 见侄女哭成个小泪人,张松溪心中也是难过得很,可他也清楚,若是今日放了少林和峨眉的人上武当,明日他便不能再拒绝其他门派的人。 正欲开口说话,忽然注意到一旁面色尴尬的袁放雨,忙道:“不知这位是……” 袁放雨忙拱手还礼,恭敬道:“久闻张四侠大名,袁某乃安庆镖局总镖头袁放雨,这次上武当,乃是受人所托,送一趟镖来给张翠山张五侠。” 因着当年俞岱岩之事,武当众人对于镖局送镖来都有着本能的抵触。再思及五弟的儿子被歹人掳走之事,张松溪几乎是立刻叫人去寻张翠山来。 此时,少林与峨眉也生了好奇之心,都尽数不语,就等着张翠山前来。知道可能是与儿子相关,殷素素说什么都要同张翠山一起,同行的孩子俞莲舟和殷梨亭。 几人奔至山门口,就见袁放雨一脸忐忑地现在那。见到张翠山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飞快迎上前去。 “这是半月前,有人托我送上武当的贺礼,说是祝贺武当七侠再次团聚。”说着,他捧出一个锦盒递到张翠山面前。 张翠山下意识要去开,张松溪按住他的手,对袁放雨道:“还请阁下将盒子放在地上。”袁放雨愣了愣,依言照做了。 只是嘴里忍不住道:“这锦盒他们当初打开来给我看过,不过是些名贵的药材。应当不是什么……” 他话还未说完,张翠山已挑来了锦盒盖子,露出里面五根方得整整齐齐的断指。殷素素‘啊’的一声,当即昏死过去。 是那些人,定是那些掳走无忌的人见他不肯说出大哥的下落,将他的五指给砍断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见殷素素昏过去, 张翠山忙将妻子抱在怀中,望着锦盒中的断指脸色阴沉地对袁放雨道:“送这盒子的人是谁?” 袁放雨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可是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立刻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那日有个老者带着锦盒上门来, 说是昔日曾受武当张五侠你的大恩, 如今听闻您回来, 心中欢喜万分, 便将珍藏的一些药材托我送上武当。” 我当时是亲自检查过的,那盒子里确实只有药材, 我还是亲自封的镖。只是如今为何……为何成了这个……我实在不知。 说到后面, 袁放雨的脸色已不由自主的白了起来。这件事于他而言当真是无妄之灾, 只怕武当派会将此事算到他安庆镖局的头上, 当年的龙门镖局不就是…… 想到这, 他望向张松溪的目光不禁带上了乞求。张松溪沉吟不语,忽地发现那盒子内里露出的高度同盒子外似乎有些偏差。 抽剑将盒子劈成两半,张松溪蹲下身查看片刻, 长长叹口气道:“这里面有夹层, 只怕当时他们给你看的是外面那层。待盒子一关,他们转动机关, 将里面放着的东西又转了出来。” 袁放雨见他不过瞧了片刻便看出玄机, 自己这个送镖的却未能发现不对,当 好在张松溪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只对他抱拳拱手道:“还望袁总镖头今日能在武当住下, 我那无忌侄子的下落, 可能还需你提供些线索才是。” 说完, 他又看向峨眉少林众人, 神色淡淡道:“几位如今也见这了,我五弟的儿子被歹人掳走,就为了问这谢逊的下落。如今他生命危在旦夕,我武当上下只怕没有时间接待各位。我们三家都是渊源颇深,还请代我武当告知山下那些朋友一句。三月后,待我师父出关之时,再请各位上山一聚,至于这三月里,若是哪家好汉不守规矩,就别怪我武当不留情面了。” 他此话如洪钟轰鸣,远远传了出去。 少林峨眉众人不由得暗自心惊,这位常年不出武当的张四侠竟也有如此功力,如今他七侠齐聚,再加上张三丰那位老道,岂不是更难对付。 一旦生了怯意,很多事就很难坚持下去。静玄沉吟片刻,双手抱剑执于胸前,意味深长道:“我峨眉也不强人所难,只望张四侠三月后当真如今日所言,能给江湖一个交代。” 说完,她便招呼峨眉弟子下山去。纪晓芙抱着安安,迟疑片刻,叫住了静玄道:“师姐……我……” 静玄看纪晓芙左右为难的模样,轻轻叹口气道:“你与武当殷六侠本夫妻一体,你想留下,我又能如何?” 丁敏君接道:“只是若让师父知道了今日之事,只怕会寒心吧。千辛万苦教导徒弟,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背弃师门,哼!” “想当初,我师父同贵派开山祖师郭襄郭女侠也算有些交情,这么多年来也算相互扶持。怎的我六弟媳不过是回趟家门,在你嘴里就成了背弃师门。莫非丁女侠已代掌门之命,决意与我武当为敌?” 张松溪见她说话如此刻薄,明里暗里想至纪晓芙于不利,便忍不住出言反驳。静玄不欲与武当起冲突,便呵斥丁敏君道:“丁师妹,你还说什么废话,快与我下山去!” 丁敏君被这般恨而去。少林见峨眉派已退,也不再多留,表明三月后定会再上武当讨个说法,便尽数退去。 袁放雨被赶来的殷梨亭请回山上细说详情,纪晓芙抱着女儿跟着一同前往。张松溪则是同张翠山殷素素一起,远远坠在后头。 待走到一处密林时,张松溪对殷素素道:“五弟妹,此处已没有外人,你大可醒来了。” 张翠山听四哥如此说到,不由大吃一惊,低头往怀里看去,果然见殷素素一双美目缓缓睁开,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悲痛欲绝。 他忍不住问道:“素素,你这是……” 见自己五弟如此,张松溪心中暗暗叹气,自己这个五弟妹实在太过聪慧狡猾了些,若是以后武当与天鹰教起了龌龊,他恐怕要左右为难了。 抛开那些担忧,张松溪还是很欣赏殷素素的急智的。赞许地道:“只怕五弟妹方才已发现了不对,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戏,好逼峨眉少林的人下山去,对不对。” 殷素素勉强朝张松溪笑了笑,道:“一个母亲,又怎会不认识自己孩子的手。那些断指虽瞧着像,可我知道,那定不是我儿无忌的。” “方才峨眉少林逼得如此紧,我便想着不如将计就计。他们这些名门正派最喜欢将什么武林道义挂在嘴上,我就不信他们在那般情景下,还能咄咄相逼,让四哥你为难。” 此话可谓将武当派也骂了进去,不过张翠山二人知她近几日为了无忌之事夜不能寐,也没有多加责怪。 “他们为何要寄假的断指过来?”张翠山自然不会怀疑殷素素的判断,只是对于敌人的做法万分不解。若是那些人要威胁他们说出大哥的下落,根本无需用假。 张松溪忽然道:“或许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四日后,武当山上突然聚集了一群鸟,在练武场上空不断盘旋,时而还调皮地在那些年轻弟子束起的头发上啄两下。 宋远桥等人收到消息,纷纷赶至。纪晓芙抱着不停吵着要看小鸟的安安,在殷梨亭地保护下站得远远的。 “四弟,这天现异相……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老人常说野物通灵,若是有大灾大难将发生,它们便会异动示警,是以宋远桥心头微微沉了沉。 “妈妈,那只鸟的嘴里叼着东西!”与忧心忡忡的众人不同,安安确实欢欢喜喜地在看这些平日很少亲近人的鸟儿。不多时,就发现了其中一只黑棕色的鸟嘴里叼着个竹管。 众人顺着安安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那鸟儿嘴里叼着东西,忽高忽低地在众人头顶穿梭,最终将嘴里的东西丢在了殷素素身上。 殷素素心头疑惑,也不介意上面沾着的鸟类唾液,慢慢将竹管打开。张翠山不禁提醒道:“素素,小心!” 好在那竹管中并未装有暗器,而是一封卷起的短信,展开一看,殷素素忍不住落下泪来,朝着张翠山又哭又笑道:“五哥,是无忌,是无忌的信!” 张无忌方才学字不久,写出来的字尚不尽如人意,可是在殷素素看来,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看的东西了。 她将那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方才递给张翠山。刚才殷素素拿着信,武当众人不便靠近看,此时见信到了张翠山手中,才一拥而上共同看了起来。 只见那纸条上张无忌不过写寥寥数语,说了自己已得救,要同恩人办一件事,办完即归,让父母不要担心挂念。末尾还画了只怪模怪样的鹿,众人不解其意,只张翠山清楚,那是冰火岛上的鹿,这孩子是怕他们不信,以此为证。 “这背面还有字!”莫声谷忽然指着那信的背面道。 张翠山翻过纸条,只见后面写了句话:“信使辛苦,还请武当代为酬谢。”众人抬头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鸟类,心中暗暗计算,不知此刻山上的粮食够不够…… 张无忌自去了信,便如放下心中大石,跟着阿眉一路走走停停,只觉眼睛都不够用了。他自幼长在冰火岛,虽常听父母和谢逊说起中原种种,可是到底不曾亲眼见过,故而见什么都很新鲜。 “喏,给你。”阿眉见他盯着卖糖葫芦的小贩看了许久,心中一软,便买了一根给他。张无忌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阿眉姑姑,我不馋,你……你吃吧。” 若他此刻咽口水的声音不要那么明显,阿眉大概还能相信几分。将冰糖葫芦贴着他的鼻子转了两圈,阿眉笑着道:“你当真不要?不要……我可就给乖乖了哟。” 乖乖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张无忌怀里,听了这话,不由眼睛亮了起来,显然是非常心动。张无忌咽了咽口水,乖巧道:“真不要,你给乖乖吧。” 没想到,他年纪虽小,自制力却极强,当真不再多看那冰糖葫芦一眼,任由乖乖抱着冰糖葫芦在他怀里啃得香甜。 阿眉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又买了一根塞在他手里,道:“这一路乖乖都是被你抱着的,可算帮了我个大忙,这个就当你的酬劳可好。” 张无忌拿着冰糖葫芦思忖片刻,终是点点头,快乐的咬了一口。糖衣的甜和山楂的酸瞬间融为一体,吃得他忍不住眯了眼。阿眉瞧着他和乖乖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烦恼尽抛。 当日丢了张无忌,那一行几人便分了两路,一路往武当方向,一路则是去往汴梁。 月高悬,苦头陀等人行至徐州五十里外时,见天色已晚,知晓定是赶不上进城的时辰,便再密林中生了火,打算在野外对付一晚。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露宿野外已是家常便饭,根本无需安排,那些人已分工明确地准备起来。苦头陀坐在火堆旁,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出神。 众人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在王府,这位苦大师最是和气,也最不爱与人来往。故而,也没人瞧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待众人收拾完毕,已是二更时分,苦头陀指了指六人中的两人,比了个交叉的手势。那两人便知这是让他们两两值夜,以防不测。其余四人先行睡去,打算待三更时再起来换班。 火堆一直燃着,慢慢的守夜那两人也忍不住打起了呵欠,困住渐渐涌上来,两人的头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忽然,苦头陀翻身而起,朝那几个酣睡之人脸上连扇了几个巴掌,没成想,那些人竟然一动不动,仿佛不舍从美梦中醒来。 远处,传来孩童略带疑惑的声音:“姑姑,这个人怎么没睡着呀?”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这‘醉七日’药性不强, 若是那人的武功内力高强,便不受药性影响,最多觉得有些困倦罢了。”一个身着湖水绿衣裙的女子牵着个五六岁孩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正探究地打量着苦头陀。 苦头陀心中暗暗惊诧, 面上却一副警惕模样, 只字不说就冷冷瞧着他二人。 “当日多谢阁下手下留情。”阿眉眉眼弯弯充他一笑, 接着道, “只是我这几日总百思不得其解,阁下为何要放我离开, 所以今日不请自来, 还望见谅。” 说着还看了一下地上睡得仿佛死尸一般的六人, 解释道:“这几位不到天明决不会醒来, 阁下大可放心。” 苦头陀还是没有说话, 可一双幽深的眼微微眯起。还不待人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已呈鹰爪之势猛地抓向阿眉,左手也趁其不备攻向张无忌。 阿眉将张无忌向后一拉, 左手抵住苦头陀手腕外侧, 看似轻轻一推,实则用上乾坤大挪移中武功将他的攻击转嫁到对方右手。 一时间, 苦头陀原本攻向阿眉的招式尽数被她以这样的方式挡了回去。张无忌抱着乖乖躲到了一旁, 越看眼睛越亮。这几日,阿眉也曾教他一些武功以抵御寒毒, 此时见他二人你来我往, 心中不由有些羡慕。 阿眉同苦头陀过了几招后, 同时收手。苦头陀终于开口, 声音沙哑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见他终于开口, 阿眉舒了口气, 心知若是再打下去,自己指定不是他的对手。还好,她猜得果然不错,这个假装成哑巴的怪人确实与明教有关。 阿眉心念一转,道:“阁下问我之前,是不是该先将你的身份告知才对。”这两人就像两只相互试探的狐狸,谁都不愿提前露了底牌。 最后,到底是苦头陀先败下阵来。因为他潜伏汝阳王府多年,为的不就是查清阳教主失踪之事,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个会乾坤大挪移的陌生女子出现,他又怎么可能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光明右使范遥,你听过吗?” 阿眉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他们不是说范遥貌如潘安,且在阳教主失踪后不久便也没了下落……你,难道是……” 看着对方脸上横七竖八的刀伤,阿眉忽然明白过来,这人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将自己的脸毁了。甚至不惜假装成哑巴,就是为了不被人瞧出端倪。 这般心智武功,当真是令人又敬又怕…… “姑娘现在可以告诉在下,你的乾坤大挪移是从哪里学来的吗。”范遥心知就算是杨逍,也不过是学了些乾坤大挪移的皮毛。眼前这姑娘虽然武功招式不算纯熟,可明显所学已在第三层以上,那便是只有教主才能知道的心法了。 阿眉倒是未曾隐瞒,将她家灭门案同从玉佩中发现乾坤大挪移的事尽数告知范遥。只是却将屠龙刀的秘密隐藏起来,说是一封密信。 对于她的说法,范遥虽信,却未全信。可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当初阳顶天失踪前,确实曾收到了好友的信,而且当时的回信,还是他命人送去的。 只是两人在信中到底说了什么,范遥却是不知道的。见他沉默不语,阿眉终于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范右使既然潜伏在汝阳王府,想必是已有了线索。不知可否告知一二,好叫我再想想有没有漏掉之处。” 范遥听出来,她这是想让他再拿自己知道的消息交换。想了想,又道:“你可知混元霹雳手成昆?” 阿眉摇头,张无忌却忍不住插嘴道:“我知道,成昆是我义父的师父,但是他是个大坏蛋。杀了义父全家的大坏蛋!” 这事江湖中知晓之人并不多,是以阿眉和范遥都忍不住吃了一惊。范遥听罢更是眯了眼,冷冷道:“这人如今就在汝阳王府,我手下的人曾见他在光明顶出现过,只怕这事同他脱不了干系。” “可惜他太过神出鬼没,我总没能从他那探到教主的下落。而我明教……唉……”范遥想起这些年明教内斗分崩离析的状态,不由得更恨当初害了阳教主之人。 “我知道,我义父说过,成昆已拜了少林寺的空见大师为师。当初空见大师被他所骗,才死在我义父手中的。” 张无忌一直在旁边听着,见此事竟然与成昆有关,心中怒气更甚,只觉成昆那家伙委实太可恶,竟然害了那么多人。 范遥瞧了他一眼,眉头微皱,却没有说话,也不知这心里在想些什么。阿眉冲张无忌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自己则看着范遥道。 “范右使,如今时辰也不早,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改日若是有缘再见,只怕还需要你多多帮助。”说着,她便转身往张无忌方向去了,显然是打算带着人离开。 谁知此时,范遥突然发难,一掌拍向阿眉的背心。张无忌万料不到方才还同他们互通有无的人,此刻竟翻脸了,不由张大嘴欲提醒阿眉。 谁知阿眉仿佛后背长有眼睛一般,在那手掌拍向她背心时,整个人忽然向右一斜,左掌挥出,硬生生接他这一掌。 两人同时倒退几步,望着对方不敢轻举妄动。阿眉体内九阳神功运转,不多时便调理好内息,缓缓道:“我还奇怪范右使怎一点不担心我将你身份泄露,原来你从一开始便打算将我们杀了。难怪你能在汝阳王府藏匿如此久还不被人发现,当真是好手段。” 范遥冷冷道:“你若是在练上三两年,只怕我真不是你对手,可惜……你来得太早。” 阿眉瞧了一眼已快熄灭的火堆,长叹一口气,道:“有人曾告诉我,这江湖上吃人的江湖,一不小心就很可能被人生脱活剥了。让我无论做什么,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如今,我真感谢他的提醒……” 范遥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范右使,和你这样的高手过招,我怎么可能只放‘七日醉’。喏,你瞧,那火焰真美……”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范遥一回头, 见那火焰颜色果然明黄中带着淡淡的青色,在看不知何时又回到张无忌肩膀上的猴子,顿时脸色难看地道:“你……” 阿眉忽然扬了扬手中不知何时打开的瓷瓶,笑道:“放心吧范右使, 这东西不会伤人性命, 最多让你睡上一觉罢了。” 范遥知她手中那瓷瓶只怕就是关键, 提步欲去抢夺, 却发现眼前脚下步子绵软,仿佛踏在流沙中一般, 哪还有力气追人。 时值入夏, 天气一天热似一天。 自得了范遥的消息, 阿眉便知这汝阳王府定非轻易能踏足之地。连范遥这般的人物, 都不敢轻举妄动, 她带着张无忌更是不能涉险。 故而,阿眉便决定将人先送上武当山,交给他父母再说。此时, 江湖上张松溪定下三月之约的事已逐渐传开, 所有觊觎屠龙刀的人,无不想趁乱抢得先机, 从而统一武林。 殷素素坐在桌前梳头, 镜中的人较之前瘦削不少。张翠山并未在房内,自两个月前, 俞岱岩认出殷素素声音, 知道她便是当年伤了自己的妖女后, 张翠山便搬了出去。 他知俞岱岩的悲剧并非殷素素所愿, 当年她甚至还特意请镖局将人送回武当。可是一切的事到底因她而起, 每每见着俞岱岩, 他总觉得心如刀割,愧疚难当,恨不得将自己杀了给三哥谢罪才好。 武当众人渐渐也知道了其中原委,对殷素素这位五弟妹,也难免多有不满。只是她与张翠山已经成了亲,更有无忌这个孩子在,众人也说不出拆散的话来。 是以这两月,武当山上的气氛也颇为古怪。纪晓芙不愿掺合这些事,便带着安安同宋青书在后山玩。 “我姨姨有只小猴子,那猴子可乖了,还会自己剥瓜子。”安安自同阿眉分别后,心心念念就是那只小猴子,见了宋青书这个小哥哥,到底忍不住炫耀的心情,将阿眉的事说了一些。 宋青书虽长她几岁,却也是孩子,一听说竟然有人能够将猴子训练得如此机灵,心中委实羡慕。他父亲宋远桥平日对他颇为严厉,生怕他玩物丧志,便不怎么准许他在这些事上花心思。 若非这次张翠山回来,宋远桥等人忙着打发各大门派的来人,宋青书还未必能得了休息,同安安一起玩。 此时听安安炫耀自己出去玩时的所闻所见,不由心中向往。可是他不愿在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妹子面前露怯,故意生硬地道:“你骗人,峨眉派的人之前也来过几次,我没见有谁带着小猴子!” 这话还真把安安难住了,她记得爹爹妈妈交代她不能对外说见过阿眉的事,可是又不愿叫宋青书以为她撒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宋青书见她哭了,顿时脸色一变,忙道:“你别哭呀,你一哭待会儿我爹肯定以为我欺负你了,他定是要罚我的。” 因安安是女孩子年纪又小,宋远桥便总让宋青书让着她些。但凡两人一起玩耍,安安有个磕着碰着,宋远桥都会好好责问宋青书一番。 是以一见她哭,宋青书便心里慌得很,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谁知越擦这眼泪就越多。竟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忽然,一个漂亮的花环递到二人面前,将两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这后山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孩,穿着整齐考究,正满脸笑容地望着他二人。安安此刻已忘了哭,见那男孩肩膀上趴着一只懒洋洋的小猴子,呀地一声见道:“这是阿眉姑姑的小猴子!” 乖乖还记得这个两脚兽幼崽,抬头望了她一眼,又重新趴了回去。这突然出现在后山的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张无忌。 相比于安安的兴奋,宋青书就警惕了许多。不着痕迹地往纪晓芙站的方向看去,见她还仍未回来,宋青书心中便有些紧张。 一张俊秀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盯着张无忌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武当。”张无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其实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上出现,实在是阿眉姑姑不愿见武当的人,便将他丢在这后山独自离开了。 于是张无忌只得不好意思地道:“我叫张无忌,我爹是武当张五侠,还请这位师哥带我去找我爹妈可以吗?” ‘无忌’这两个是这三月来,宋青书听过最多的名字。几乎所有人都在担心他的安危,连平日里管他最多的宋远桥也常无忌长无忌短的。 不可否认,宋青书确实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知道武当众人知道他平安归来,定会开心至极。是以,他牵着安安蠢蠢欲动的手,领着张无忌往武当派走去。 才走了几步,忽见一年轻道士正匆匆赶来。见他们三个在一起,微微一愣,指着张无忌道:“这位是……” 宋青书自然将他的身份说了,又问道:“纪姑姑呢,她方才不是还站在这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她人了。” 那道士听了张无忌的身份先是一喜,后忍不住皱眉道:“你们三个快些回去吧,崆峒,丐帮等几个门派不守师父约定,提前上山了。纪女侠怕出乱子,已经去帮忙了,所以她才让我过来寻你们,让你们快些回去。” 宋青书到底年纪大一些,知道这些人上武当可不是什么好事。心中担忧爹爹,便将安安往那道士手里一送,往大殿前跑去。 张无忌两边瞧了瞧,犹豫片刻,也跟在宋青书后头去了。 此时武当大殿中已挤了不少人,各个门派都有,以丐帮崆峒华山等派人数最多。而今日离张松溪本来定下的三月之期还有十天,也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说这张翠山和殷素素两人已找回儿子,一家三口正要从武当溜走。 武当山下的众人立马就急了,丐帮更是有人言道,这张松溪定下三月之期,只怕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是以,在丐帮华山等派的质疑声中,所有人都忍不住动摇起来。就在这时,丐帮中不知谁喊了句‘走,我们上武当要个说法’。 众人有积极响应的,有觉得此举不妥有违江湖道义的,有坐山观虎斗的,有煽风点火的……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乌泱泱地一齐上了武当。 宋远桥微微拱手,声如洪钟道:“三月之期未满,各位硬闯我武当山门,可是要与我武当为敌!空闻大师,静玄师太……你二位也这般想?”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众人虽都想知道谢逊的下落, 却都不愿做第一个开口的人,只面面相觑,犹豫不决。张松溪此时拱手笑道:“既然我武当派承诺了三月之期,就定不会失言。各位不如早些散去, 莫叫有心人挑拨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他知今日之事定有蹊跷, 若非有心人煽动, 这些人只怕也不会如此行事。可一时半会儿想要抓出其中的鬼祟小人, 只怕也不容易。 正当此时,丐帮的李长老幽幽叹道:“张四侠的人品, 我们这些人又哪会不信。只是近来留言四起, 我们这些人无不是同那金毛狮王谢逊有血债深仇的苦主, 苦等了这么些年, 终于有了他的消息, 又怎能不叫我等心焦。” 他瞧着一脸愁苦,说这话时又环顾四周,仿佛在为在场所有人发问, 一时间不少人便跟着附和道:“是呀, 张四侠,我们也并非与武当派为难。只是谢逊那恶贼实在作恶多端, 早一日抓住他, 便早一日叫这江湖太平些。” 见这些人咄咄相逼,莫声谷怒道:“这江湖中的恶事又何止这一件, 众位有时间在此纠缠, 还不如下山去杀几个恶人来的积德。我瞧各位只怕并非是为了谢逊, 而是为了谢逊手中的屠龙刀才是!” “七弟!”宋远桥不赞同地呵道。 他们何尝不知这些人逼上武当其实是各有心思, 只是如今武当已骑虎难下。既不能让张翠山出卖兄弟换求平安, 也不能因此同整个江湖为敌。那便只能拖, 拖到师父他老人家出山,做个决断。 然而,有人并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只听少林的空性大师冷笑道:“莫七侠说话还是注意些好,老衲虽不知其他人如何想,我少林此来却并非为了谢逊,而是为了当年的一桩旧案。贵派张翠山血洗我门下弟子朱大瑾同他一家几十余口的血案!” 听他此话,一直并未出声的俞岱岩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我武当也想问问少林高僧,当日用大力金刚掌捏断我手脚的人,是谁!” 众人见他躺在童子抬来的躺椅上,一双手脚垂在两旁,不禁心中唏嘘。当年名震江湖的俞三侠是何等豪气干云,意气风发。没想到如今…… 俞岱岩何尝没见到众人怜悯的眼神,心中一颤,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牢牢盯着空性和空闻,非要他少林给个说法。 空闻大师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无奈道:“昔日我已同张真人言明,此事与我少林无关。少林武当本无过节,我们又何须行这等卑鄙之事。” 莫声谷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尚且凭一面之词就认定我五哥杀人,如今我们有证据在手,你们倒是说不是你们了,这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空闻语塞,空性却忍不住反驳道:“你们强词夺理,张翠山杀人乃我门下弟子亲眼所见,又岂会有假!” 殷梨亭淡淡道:“那我武当中有人出来指征大师你杀人,你是不是就真的杀了人呢?” 一时间,武当同少林之间的□□味便越来越浓。这两派这些年本就因为龙门镖局和张翠山之事互有摩擦,此时一提起来,就更是互不相让。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武当如此包庇杀人凶手,就不怕江湖人耻笑吗!”空性气急,却又实在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如此说道。 听他辱及武当,张翠山再也坐不住,从大殿内奔出,直到众师兄弟身边,朗声道:“各位今日既然是为我张翠山而来,我如何能叫师门受我所累。” 说着,他望向空闻空性两位,道:“龙门镖局众人确实并非我所杀,可是同拙荆却不无干系。夫妻一体,少林若是想寻仇,大可寻到我张翠山身上。” “我知我那结义大哥曾做过些荒唐事,可是他如今早已改过。我同他乃是结义兄弟,我断不能为了自己苟活而出卖他的行踪。在场若是有人要寻他报仇,也大可寻到我身上。” 宋远桥张松溪等人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只见他双膝朝着张三丰闭关的方向一跪,满眼含泪道:“昔年翠山拜在师父门下学艺,得师父多番照扶,感激不尽。可惜徒儿愚钝,未能将师门发扬光大,反累得师父师兄弟们受人话柄,实在是心中有愧。如今,我自请下山,从此所行与武当无关。还请师父谅解。” “五哥……”殷素素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边,满脸泪水地陪他跪着,想要伸手去拉他,却又不敢。她若是知道自己后来会爱上他,当初便不会伤了他三哥,不会杀了龙门镖局那些人。如今连累他至此,当真悔之晚矣。 张翠山没有看她,而是对着空性大师道:“当日拙荆出手杀了龙门镖局三十七口,如今,我便还你少林三十七剑。” 说着,他拔出手中长剑,猛地朝自己左手砍去。只听铛的一声,长剑被打偏,只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 殷素素抢上前去抱住他的胳膊,哭道:“五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不要我了吗?你也不要无忌了吗?” 说到此处,她甚至觉得隐隐听到无忌的叫声,那孩子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将被抛弃,这才在她心里叫个不停。 “爹爹,你为什么要砍自己的手,是不是他们逼你的?”还不待殷素素反应过来,一个小孩子猛地从武当众人身后窜出,扑到张翠山怀里,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伤口。 “无忌!” “无忌!” 张翠山和殷素素同时惊喜地叫了出来。他们虽知道他暂时脱险,可到底没亲眼见到儿子,心中难免挂念。如今见他面色红润,步伐稳健,两人自是欢喜不已。 张翠山甚至忘了自己胳膊上的伤,抚摸着他的头欣慰地道:“好,好!平安回来就好!乖孩子,你先到你师叔伯那去,等爹爹解决了外面的事再来接你。” 说着,他目光恳求地望着宋远桥等人,显然是想让他们将张无忌带走,别让他看到待会儿的场景。 武当众人哪里肯放他如此伤害自己,俞莲舟同张松溪一左一右扣住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道:“五弟,你好糊涂!师父若是知道你为了所谓的名声做出这般傻事,他老人家只怕会更加伤心!” “二哥,你不知……不知……”他数次想将殷素素伤了俞岱岩之事说出,可是却担心自己死后武当众人会牵连于她。只得将话咽下,满脸愧疚地往俞岱岩方向看去。 殷素素心中又甜又苦,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他愿意为她担下所有恶名,却不肯再同她说话,不肯再看她一眼。此番并不比杀了她更好受…… 她泪眼婆娑地抓住张翠山的衣襟,将头抵住他的胸膛,颤声道:“五哥,对不起。若我……若我当初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那样,我便不会做那些事,不会叫你今日左右为难。” 她渐渐松开手,轻轻擦去眼角泪水,甜甜笑道:“五哥,我从未后悔遇见你。”这话一出,她便飞快夺过张翠山手里的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她知因着俞岱岩之事,张翠山已决不可能再同她在一起。而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定不会放过用她身份做文章的机会。既然如此,还不如死的那个是她,起码那样,他便一辈子都会记着自己,永远忘不掉自己! 张无忌被殷梨亭抱在怀里,突见母亲横剑自刎,急道:“姑姑,快救我妈妈!” 一声叹息自殷素素身后响起,纤细如嫩葱般的手穿过她的脖颈,稳稳捏住剑锋,叹道:“你儿子尚自年幼,你怎么舍得抛下他?” 阿眉本不想掺和进此事,可这些日子同张无忌相处,同他也算有半师情谊。如今见他父母这般,到底心生不忍,出手拦了殷素素的剑。 “你是谁?”殷素素侧过脸,皱眉问道。张无忌挣脱殷梨亭的手,朝殷素素跑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哭道,“妈妈,你不要无忌了吗,无忌不想和你分开。” 见殷素素神色软化,阿眉便松了手退到一边。此时,峨眉派中隐隐传来一阵骚动,丁敏君那熟悉的尖锐声音响起:“阿眉,原来是你这个叛徒!” 时隔近八年,若非丁敏君叫破她的身份,峨眉众人又哪里想得到,这个看上去武功不弱的女子,竟然是当年总跟在纪晓芙身后的那个小丫鬟。 阿眉转身朝峨眉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真是许久不见。” 静玄目光复杂地望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贝锦仪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后想起了什么,立刻压了下去不敢多言。 倒是丁敏君,一脸嘲讽地道:“不敢当,我峨眉派可不会和一个残害同门,用心不明的小人打交道。” 阿眉懒得理她,只对静玄道:“我虽不知这传言是从何说起,却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绝没有做那等残害峨嵋派任何人之事。” “你还狡辩,静心师姐分明在王盘山岛上见到你和一个男子过从甚密。你这么多年不回峨眉,说不定就是和那个野男人厮混在一起!”说着她细长的眼角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显然很是满意自己这个猜想。 没待她得意太久,一枚石子忽然从天边飞来,直直打中她的右眼。只听她惨叫一声,捂住自己右眼痛苦地倒了下去。 第40章 第四十章 峨眉弟子立刻拔剑向崆峒派的所在望去, 静玄柳眉一竖,喝道:“什么人,竟然背后暗算!”静虚等人则是蹲下身, 查看丁敏君的伤势。 方才那石子来得突然, 谁都没能看清是从何人手中发出, 只是依稀辨认出是崆峒方向。崆峒五老只来了两人,此时见峨眉派剑指自己,不由得心中火起。 可到底忌惮灭绝师太的威力,并不敢同峨嵋派正面为敌,只得沉着脸朝自家弟子瞧了一眼,道:“你们谁看见那个出手之人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 忽听一人叫道:“你是谁, 你怎么会在我崆峒派中?”原来崆峒派此番来了二十余人,全是知根知底的师兄弟,一人忽见身边多了个儒雅俊逸的书生,不由得大吃一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书生去了, 阿眉也瞧见了他的模样,顿时面上一愣, 心中滋味难明。只见那人不慌不忙地踱步而出, 笑着瞥了丁敏君一眼,道:“我还当灭绝是教出了何等惊世绝艳的弟子,竟然在天下群豪面前如此嚣张。没成想,比她师父差远了,连枚小石子都接不住。” 从头到尾, 他只字不提阿眉, 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只满面嘲讽地望着峨眉派方向, 似乎是同峨嵋派不对付的样子。 “杨逍!”在场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不由得惊呼道。知道他身份后,峨眉派众人更加警惕。谁都知道灭绝师太同杨逍积怨已深,对方此时出现在此处,难保不是为了峨眉派而来。 静玄自知武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对方今日如此下峨眉的脸面,她是无论如何不能退缩的。于是,静玄将手中长剑出鞘,冷冷指着他道。 “师父武功高绝,我等平庸之辈,自是不能将她老人家的武功学得十成。然这武当山上那么多侠义之士,又怎会任由你在此作恶,即便你有三头六臂,今日也别想逃出生天!” 她这话与其说是给杨逍听的,不如说是给在场所有名门正派听的。她心知杨逍武功高强,仅他们峨眉一派只怕难以对付,便想逼在场的门派们表态。 最先开口的是少林寺的空性大师,他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方才碍于武当不能将殷素素这个魔教妖女毙于掌下。此时见杨逍如此嚣张,不由得怒道:“杨逍恶贼,吃老衲一掌。” 少林武功大多刚猛,空性一掌打来,带得周围空气呼呼作响。众人不禁心中思量,这一掌若是拍向自己,自己可能接得住? 杨逍并未闪躲,右脚向后蹬地,双手轻轻翻转猛地向上一提,结结实实接住了空性的一掌。杨逍被推着划出两丈远,方才停住。 众人不禁大叹,这位空性大师不愧是少林高僧,一出手就将杨逍这恶贼逼退不少。只怕要不了多久,这个恶贼便会死于空性大师掌下。 而空性本人却没有看上去的那般轻松,他同杨逍双掌对上时,只觉自己内力正源源不断朝对方打去,又源源不断返回他掌中。 仿佛在同自己对峙的并非杨逍,而是他自己。这样诡异的感觉就像一条毒蛇,开始从他的脚慢慢往上爬,直到他的脖颈,便狠狠勒住。空性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渐渐的连周围人都瞧出了不对。 阿眉离两人最近,又熟知杨逍武功,知道他这是在用乾坤大挪移将空性打来的掌力再返回去。可是他到底只学了一部分,用起来委实太耗损内力,若是此时有人偷袭,只怕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看出其中关键的并非只有阿眉一人,只是许多人到底自持身份,不愿做那背后偷袭的卑鄙小人。可这些人中,明显不包括刚刚被打穿眼睛的丁敏君。 她一手按住右眼,一手执剑,正怨毒地盯着杨逍的背影。静玄皱眉,有些不愿让人说他们峨眉是乘人之危。可看见她指缝中渗出的血,又生生压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罢了,丁师妹同杨逍有瞎眼之仇,此番举动也属常理。于是,直到丁敏君抬剑刺向杨逍后心时,静玄都未曾阻拦。 丁敏君见手中剑离杨逍的背越来越近,不由得露出个快意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没能维持多久,就被她最讨厌的人给打断了。 “丁女侠,背后伤人只怕有违侠义之道吧。你若是要报仇,何不等他们比完了再来。”阿眉双指稳稳将剑夹住,语气冷淡地道。 丁敏君抽剑欲再刺,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拔不动她手里的剑,不禁心中大骇。这丫头不过七八年未见,怎的武功变得如此高强。 想到自己风霜雨雪中苦练十几年,竟还不如她,丁敏君心中自是又嫉妒又恼怒,不禁嚷道:“你这般护着这个魔头,是不是同他有瓜葛。只怕他就是你那说不出口的姘头吧,难怪刚才他要打瞎我的眼!” 提起方才的事,丁敏君声音不由又尖又利,直直戳向所有人的心间。不少人听了这话,觉得似乎有些道理,瞧着阿眉的目光便有些异样。 忽然,杨逍仰天大笑,朗声道:“不错不错,杨某倒要谢过‘丁女侠’,给我配了个这般美丽的女子。我瞧这武当山上的人中,也就她最是好看,比那些面丑心恶的人好了不知千倍百倍!” 说着,他双掌发力,将空性退出了三丈远。空性身形方稳,便吐出口血来。众人哗然,不禁倒退一步。连少林的高僧在这魔头手下都讨不了好,他们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杨逍缓缓转过身,冷冷瞧着丁敏君,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丁敏君浑身一颤,握剑的手不由得松开,整个人向后退了好几步。 “‘丁女侠’的剑怎么不要了?来,来拿着呀!”说着,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剑,朝她一步步走去。 阿眉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了一丝古怪。杨逍这人虽算不得好人,却从不屑用这种软刀子杀人的方式。他今日这般,只怕是因为方才的比试中,他也受了内伤,否则不会这般。 见丁敏君跌坐在地,模样狼狈。宋远桥深吸一口气,到底不愿让峨眉在此受辱,抱拳挡在丁敏君身前,对杨逍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阁下既然已伤了丁女侠的眼睛,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让她难堪。” “既然是武当宋大侠开口,我便将这剑还给‘丁女侠’便是。”杨逍神色不变,脚下却停了步子,将那长剑往青石板上轻轻一插,大半剑身竟都没入石板,只余剑柄颤巍巍抖了两下。 “不知阁下上我武当究竟所为何事?”宋远桥见他穿着儒雅,又颇有文士风度,实在难以将他同传言中的魔教中人联系起来。故而同他说话时,便有几分客气。 杨逍轻轻一笑,不甚在意地道:“不过是路过此处,见这么多‘英雄豪杰’在此齐聚,心中好奇罢了。” 说着,他仿佛真是来瞧热闹一般,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潇洒又自在地望着众人。只那不经意扫过某人时多停的一瞬,暴露了他的心思。 众人虽不忿杨逍在此,可也无胜他把握。再加上武当派明显无心管这事,就更不会强出头。只所有的目光又回到了殷素素和张翠山身上。 殷素素已放下剑,抱着一脸害怕的无忌说不出话。那双美丽的眼睛满满都是迷茫痛苦,望着天边渐渐聚拢的云霞,只觉艳得恼人。 张翠山站在她身后,目光复杂痛苦,可是却迟迟不肯上前。所有人都已看出,这对身份不同的夫妻,此时已生了嫌隙。 “张五侠,这魔教妖女心思诡秘,害人不浅。如今你既已瞧破她的真面目,何不如将那恶贼谢逊的下落也一并告知。从此同这些邪魔歪道划清界线,迷途知返!” 丐帮李长老跺了跺手里的棍子,似乎颇为张翠山着想的模样,其实所图不过是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 众人也跟着附和,一时间大殿外都是劝他杀了殷素素,说出谢逊下落的声音。张无忌抱紧母亲,牢牢盯着自己的父亲,似乎在无声地问他:“爹爹,你要杀了妈妈吗?你要出卖义父吗?” 张翠山一步一步向殷素素走去,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心尖。所有人都等着他的抉择,是杀了这些让他名声有损妻子,说出谢逊下落;还是与所有江湖正道为敌,让武当蒙羞。 他的手落在她的发上,触手便是熟悉的光滑柔腻。殷素素闭上眼,却没等来意料之中的疼痛,只等来一声脆响。 睁眼一看,见是自己头上的一枚簪子摔在地上,断成两节。殷素素不禁抬头去看他,就见他眼含痛色,双手颤抖地道:“我张翠山……同殷素素夫妻情分,便如此簪。从今往后,各门各派要是想知道谢逊下落,尽管找我张翠山,皆与她无关!” 这一瞬,殷素素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滴在张无忌的头顶。张无忌只觉得头顶冰凉得很,心里也冰凉得很,睁着大眼睛问:“爹爹,你……你是要赶妈妈走吗?” 见自家小徒弟哭成个泪人,阿眉不由得冷了脸色,讥讽道:“张五侠真以为凭你这句话,这些人就不会再为难殷姑娘?可笑!因为你这句话,他们只会更肆无忌惮。没了武当做靠山,她只怕都活不到出山” “我对你的家事没多大兴趣,只是无忌既然跟我学了两天武功,也算我半个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总不愿弟子心头难过。” 张无忌软软地叫了她一声‘阿眉姑姑’,眼泪哗啦啦地就下来了。他想说,你帮我劝劝爹爹。却又隐隐察觉到,这并不是他能阻拦的事。 听她自称张无忌师父,张翠山等人皆是一惊。这姑娘来历不明,似乎同峨眉和明教都有瓜葛,若是将无忌交到她手里,又怎么叫人放心。 阿眉哪里瞧不出他们的心思,只淡淡道:“他被恶人打了一掌,寒毒入体,若我不教他武功驱毒,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殷素素忙将手搭在儿子的脉,见果然有一股寒意在其中,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是谁伤了无忌,还请姑娘告知。” 其实此次送无忌回来,她也有心将蒙古朝廷的心思公诸于众,便开口道:“这次捉他的人可不简单……” 话刚出口,一个身影飞快从人群中窜出,眼见青白的手掌正要一掌拍向阿眉背心时,杨逍目眦欲裂,大声喊道:“丫头,闪开!” 与此同时,他几乎不顾自己内伤未愈,抢上前来要为她挡这一掌。可是,有人比他还快,一抹红在霞光掩映下朝着偷袭那人的手腕削去。那人躲闪不及,被削去一根指头。 阿眉看着那瘦削的身影,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来人还未来得及开口, 方才出手的那人已再次攻了过来。他出手非常迅速,一双手掌寒气逼人,直攻对方的胸腹。 谁知临到身前, 那掌风一收, 右腿先于手掌而出,扫向对方双腿。谁都可以瞧得出,来人虽一手刀法了得, 可是腿有残疾, 应是行动不便, 攻下盘更易成功。 可是有时候,你看到的或许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而已。来人似乎早预料到对方的想法,唇角轻嘲,原本看上去有些空荡的裤管轻轻抬起,猛地朝对方腿上扎去。 阿眉长长舒了口气, 她虽知道对方这些年在慢慢摸索如何将假肢做得更灵活,可始终担心他与人动手时颇为不便。如今见他刀光如霞, 人影如梭, 不由眼中欣慰之意大盛, 越发衬得她娇艳动人。 杨逍瞧着场中那气势逼人的青年,再瞧阿眉关切注释着对方的目光,心中一沉,只觉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他定要好好瞧个清楚,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竟然让这丫头如此关心。细看之下,杨逍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 武功之奇异, 身手之灵活, 心计之深,都实属罕见。 他腿脚虽已算灵活,可是较之常人还是有些区别。可是他却能将对方每一步都算得清楚明白,叫那人每一招每一式都落在他的陷阱中,再难寸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人便停了手。眼神阴鸷地望着那断腿之人,忌惮地道:“你到底是谁?” 这话几乎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没人会相信这般武功的人物,在江湖上会没有姓名。可偏偏,他说出的名字,在场江湖人士都闻所未闻。 “苏梦枕……是谁?” “你听说过吗?”“没有!” “莫非是哪个隐秘门派的高徒?” 众人窃窃私语,讨论着苏梦枕的身份。他自己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走到阿眉面前,将她打量一番后,才淡淡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放松警惕。方才他若是动作再快一些,我也救不了你。” 阿眉脸上的笑淡了一些,嘴角轻抿,良久才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见她如此,苏梦枕别过头不让自己再看,只轻叹了一声道:“这世上没有谁能一直护着谁,我……和蒙大叔都是会死的,只有你自己强大才能让他真正安心。” 说完,他看了眼刚才和自己动手那人,清浅笑道:“阁下同伴既然在场,却为何不见他们出手相助于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何该让众人见见他们的面目才是。” 说着,他锐利的目光朝众人扫去,哪怕空闻空性那般人物,也被他瞧得心头一跳,更别说那本就心中有鬼的人。 果不其然,丐帮崆峒巨鲸海沙四派中都有人正悄悄往后退。苏梦枕甚至不用自己动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几人望去。 一看之下,这四派中人无不惊讶地发现,那几个有所动作的人,根本是个陌生面孔。刚才所有人都一门心思看场上比试,根本没有多注意身边是谁,此时被人点醒,顿时后怕地倒退两步。 那几人被瞧破身份,立马转身便往山下去。行动间还抓了身边几个弟子往追来的人掷去。这五人身法武功都属上乘,又哪是那些普通弟子拦得住的。 眼见几人已奔出数丈,阿眉不禁想出手拦下,却被苏梦枕阻止了。他瞧了武当派众人一眼,道:“放心吧,有人……咳咳……” 他方才忍了许久的咳嗽终于是再也压不住,右手握拳挡在唇边,一声接一声地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杨逍忍不住皱了眉,却没有开口的意思。他看得出,这人该是病入膏肓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比不上一个将死之人来得重要。 场中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他们,因为武当派终于出手了。宋远桥同殷梨亭拦住了右侧两人,莫声谷同张松溪拦住左侧那人,俞莲舟是七侠中武功最好之人,独自对付中间那个。 而那会使一双寒掌的鹤笔翁,则是被一位满头鹤发,面色平和的看着拦住。那老者身边依偎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是不知何时跑走的宋青书。 他方才见场中形式不对,心中担忧,便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回武当,到张三丰闭关的门前将所有事说了一遍。他知父亲和师叔们不想打扰太师父闭关,可他也不想让自家爹爹受伤,就算父亲最后责罚他,他也还是会这般做。 张三丰看着自己那多年未见的五徒弟,心中激动不已,眼中也泛起泪花。只是他知道此刻自己还需对付眼前这人,并不适合叙旧,便抚须叹道:“玄冥二老也曾威名远播,没想到今日再见,阁下竟已是成了别人身边的奴仆。” 像鹤笔翁这样成名已久的高手,本就不屑同人联手。除非情况特殊,逼不得已——比如将自己卖了个好价钱。财帛动人心,哪怕是这样的高手也在所难免。 见张三丰出关,苏梦枕轻咳道:“阿眉,我们该走了……之后的事让他们去处理吧。” 阿眉迟疑道:“可蒙古鞑子的阴谋……” 苏梦枕瞧了那几人一眼,浅浅笑道:“他们不过是蜈蚣的手脚,你要报仇,该对付的是他们的头脑。” 说罢,两人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武当派和那些神秘人身上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一直关注他二人的杨逍。 山下苏梦枕安排的马车早已等待多时,阿眉上了车,四处瞧了许久,问道:“你这些都是哪里弄来的?” 苏梦枕看了她一眼,笑道:“有人送的。” 阿眉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来瞧着他,道:“你找到你的朋友了?”这么多年,苏梦枕从来不提过去,阿眉便也不问,此时听他这般说,还以为他是终于想通了,联系上了曾经的朋友。 想起自己过去身边那些人,背叛的,忠心的,摇摆不定的,苏梦枕微微愣神,好半晌才回答道:“是新朋友,过去的朋友……大概是见不到了。”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戳中他的痛处,阿眉闭了嘴。待窗外天色已彻底黑下来,阿眉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苏梦枕睁开眼,瞧着她道:“这句话,你在上车前就该问。永远不要让别人左右你的人生,哪怕这个你非常信任。” “苏梦枕!”阿眉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她总喜欢玩笑般地称他为苏公子。一旦她叫了他全名,就意味着,她生气了。 果然,那双明亮美丽的大眼睛正怒视着他,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阿眉便接着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什么人可以信,什么人不能信。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能不能不要总像交代遗言一样的时时刻刻不忘提醒我。” 苏梦枕语塞,身子微微后仰,见她始终望着自己,轻轻一叹,道:“抱歉,是我太急了。”他总担心自己哪一天死去后,她一个人在江湖上会受骗受欺负。 于是,便恨不得将自己一身的本事都传给她,希望她能成为另一个苏梦枕,不败的苏梦枕。可看着她忽然柔软下来的神色,他心头一松,隐隐觉得……成为苏梦枕也未必是件好事。 因为苏梦枕……从来不是个快乐的人。 马车一路往大都方向去了,阿眉拧眉问道:“我们来这做什么?” 苏梦枕瞧了一眼城门口凶神恶煞的元兵,目光复杂莫辨。他曾经一心守护的土地,终是被外族所占。那些勾心斗角,权利倾轧终是化作焦土…… 收回心思,他耐心地给阿眉讲解道:“那些围在汝阳王身边的高手,大多是有所求。一个蒙古王爷,你觉得他们想求的是什么?” “功名利禄,宝马香车,绝色美人。”阿眉想起从前见过的那些人,不假思索地道。苏梦枕笑着点点头,算是满意她的回答。 阿眉福至心灵,忽然道:“你是想让汝阳王彻底失去这些东西,从而瓦解他的势力。那要如何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出昆仑山后,即便我不特意打听,也听闻了他不少功绩。如今皇帝正直壮年,虽无心于社稷,却也觉不允许别人觊觎自己的皇位。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嫌隙。” 苏梦枕握着红袖刀刀柄,轻轻抚摸着,好像回到了当初在金风细雨楼中布置时一般,整个人都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陡然间,阿眉觉得此时的苏梦枕有些陌生。是他从不提及,又无法抹去的过去所造就的她所不了解的苏梦枕。 转念间,阿眉也释怀了。 谁都有不愿让人知晓的一面,她又何尝不是。想起曾经的自己,再看看此时,其中变化也不可谓不大。 想通这些,阿眉忍不住舒展眉头,温柔一笑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将他们君臣中间的这条缝越扯越大,是吗?” 苏梦枕掀开车帘,笑着道:“不,我们现在应该先请外面那位朋友进来坐坐。”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盛云楼二楼, 三人对坐饮茶。 杨逍看着阿眉行云流水的煮茶倒茶,只觉看上一辈子都不够。可是目光在转到苏梦枕时,不由一沉。 他也算是见过许多人, 自认识人有数,可是看着眼前这人, 却只觉得如雾里看花, 瞧不真切。明明是一副病体残躯,可是通身气度不同寻常, 叫人一见难忘。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将自己思绪拉回, 杨逍望着阿眉, 神情一软,柔声道。 即使当日在武当山上已有猜测, 可这人此话一出,苏梦枕仍不由得微微侧目, 去看阿眉的反应。 阿眉听了这话,神色也是有些复杂,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一笑,道:“我很好, 当年说起来,真是要多谢杨左使。若非你几次三番相助,我大概也活不到今日。我还曾经那般对你,现在想来, 真是惭愧。” 说着,她将自己一直戴在手上的镯子取下, 轻轻一拧, 往两边一拉, 露出里面的夹层。那是一张薄得如蝉翼一般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杨逍心头一动,只觉猜到了什么。果然,阿眉将那绢递给他,道:“这东西我虽不知为何会在我家传玉佩中,可既然同你明教有关,交给你也是应该的。” 从头到尾,苏梦枕都不曾往那东西上瞧过一眼,只默默饮茶。杨逍接过秘籍,低头自嘲一笑道:“我当年送你武功心法,那是我甘愿的,用不着你还我人情。” 阿眉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看了苏梦枕一眼。忽又想到自己真是魔怔了,这种事哪能找他帮忙。 她双手握住茶杯,有些尴尬地反复摩挲着。久久不知该如何回答。苏梦枕放下茶杯,轻轻问道:“阿眉,能否帮我问店家要副纸笔,我想写写字。” 杨逍知道,他这是再支开阿眉,可是却没有开口阻拦。毕竟有些话,当着阿眉的面,他也说不出口。 待人离开后,杨逍瞧了一眼苏梦枕清瘦的脸颊,尖锐地问道:“苏公子这病,不知还有几日好活?那丫头瞧着万事不在乎,其实心思极重,只怕到时候难免为阁下的身体费心。” 想到这些年阿眉不停为自己制药试药,苏梦枕心中也是一疼。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淡淡道:“你不必试探我,我同阿眉只是好友,我不会干扰她的选择。” 这和杨逍所想简直天差地别,他不禁仔仔细细打量了苏梦枕一番,冷冷笑道:“苏公子未免太小瞧我杨逍,也太小瞧阿眉了。我喜欢她,自不会因为你的出现而放弃,而她喜不喜欢我,也从不是你说了算。” “不知苏公子有没有爱过人,若是爱过,你最好瞧瞧自己此刻的模样。一个好友,可不会在我看她时露出那样冰冷的神情。” 杨逍见他又开始咳了起来,不由嘲讽道:“或许这里最蠢的人,不是我杨逍,而是某个连自己心意都弄不清楚的人。” 阿眉远远便听到了苏梦枕的咳嗽声,忙加快脚步。一进屋就见苏梦枕捂着嘴咳得几乎伏在桌案上,忙从袖中瓷瓶里倒出一枚药丸递到他嘴边给他服下。 从头到尾,那关心都显得熟稔而自然。杨逍一直看着,心中微微苦涩,可是面上却不肯露出半分。 他紧紧捏住拳头,好半晌才松开,道:“既然苏公子身体不适,我便不打扰了。阿眉……你能不送送我。” 阿眉看了眼苏梦枕,见他已缓过劲来,便朝着杨逍点点头,同意了。两人并肩走出盛云楼,郎才女貌好不般配,苏梦枕倚着栏杆,望着楼下那对璧人,轻轻咳着。他不禁问自己,他出山真的只是为了报恩?真的只是不忍相熟的这姑娘受伤? “你喜欢他?”杨逍忽然停住脚步,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将阿眉问得一愣,脸上闪过片刻迷茫,随即又泛起层层红晕。 “我……们只是朋友。”她答完,心中竟也觉得有些心虚,可真要说他们之间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感情,好像也没有。 “你从前待我时,可没有这般犹豫。”杨逍望着她,虽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有些黯然。 “你……” 听罢,阿眉不禁诧异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这个不可一世的人嘴里说出。他从来都是霸道又骄傲的,哪里这般服软。 大概是心中不忿,大概是想给那个等了这么多年的自己出气。杨逍忽然低下头神秘道:“你想弄清楚自己和那位苏公子的心思吗?” 还不待她回答,一个温热的吻已落在她脸颊上。她被惊得倒退一步,扬手想要打他。没成想,才抬手,杨逍已到了数丈之外。 他仰天大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忽听身后一声轰响,二楼的栏杆整个掉了下来。店伙计同老板忙出来查看。见自家精雕细琢的栏杆毁了,不禁心疼得捶胸顿足。 阿眉望着那人颤动的背影,知道方才那人定是在楼上将所有事都瞧在眼里。再看看掉落栏杆上那个尚有些清晰的手印,阿眉心头一动,默默掏出银子将钱赔了。 原来……迷茫的人,不止她一个。 半月后,朝廷中隐隐听见一种传闻,说是掌管不少兵马的汝阳王私底下还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据说有些还有入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的本领。只是不知怎的便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让皇帝大为不悦,还将汝阳王召进宫狠狠骂了一通。 没多久,殿中侍御史家中就来了位客人。那人披着件月白的披风,身姿瘦削挺拔,一双眼睛如盛江海,深不可测。这样的人物,哪怕丢在人堆里,都很难让人不注意。 哈多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冲着来客爽朗一笑道:“苏公子呀,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屋中已有几位客人坐着,此时见哈多领着个青年人进来,不由大感诧异。可是在场都是人精,知道这时该是什么表现最好。于是众人都喜笑颜开地向两人见礼。 不多时,美酒佳肴摆上,绝色佳人服侍左右,大厅内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哈多的那位贵客却并无痴迷之意,只专注地吃着桌前的食物,仿佛周遭一切都是浮云。 哈多虽拥着个舞姬在怀中嬉笑,其实暗中却时刻关注着那人的反应。见他似乎并没有太大兴趣,便将酒杯放下,拍了两下手。 顿时,原本还在斟酒奏乐的舞姬和乐人都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最后那人还不忘将大厅的门合上了。 哈多瞧着那位苏公子,有些不太高兴地道:“苏公子是不喜欢我安排的人?还是对我哈多有意见。” 那位苏公子终于停了筷子,神色平静地道:“我只是担心下一次再来此,哈多大人已不能如此招待我,所以今日便想好好品尝一下大人家的菜肴。” 哈多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由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道:“只要苏公子想来,我日日都可如此设宴款待于你。” 谁知苏公子再摇摇头,轻笑道:“大人今日在皇帝面前告了汝阳王一状,他日,只怕苏某是吃不到大人的家宴了。” “你什么意思!”哈多沉了脸,有些不悦地喝道。 他今日本就为汝阳王遭斥而心情大好,可是眼前自己的贵客不仅不同自己一起庆祝,还出言泼冷水,实在让他心中火起。若非这人还有些用处,他真恨不得此刻就将他杀了泄愤。 苏公子不疾不徐道:“今日大人设宴庆祝,只怕要不了多久,汝阳王便会知道是您在背后动了手脚。到了那是,大人只怕有苦头吃了。” “哼,他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大老粗,能翻起什么风浪。我日日伴在皇帝身旁,还怕他害我不成?”哈多说起这事,便显得底气十足。 “大人需知,如今乱党丛生,朝廷正是需要他们这些武将的时候。若是哪天皇上需要汝阳王平乱时,个别人的牺牲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不是吗?” 说这话时,那位苏公子脸上尤带着薄薄笑意,似乎一点都没意识道自己的话多么惊人。哈多此刻的脸色已不怎么好看,其余宾客更是噤若寒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是什么意思?”哈多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物,不多时便稳住了心神,沉声道。 “养虎为患,大人若是不能将对方赶尽杀绝,就不该轻易得罪汝阳王才是。”苏公子道。 哈多早就不满汝阳王多时,又哪里忍得住。此时听他这般说,也觉颇有道理。更重要的是,若是汝阳王失势,那兵权就可空出来,到时候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便可以是他的人。 越想,他心中激动越是难平息,不禁提高声音问道:“依苏公子所见,我该当如何?” 那位苏公子浅浅笑道:“趁热打铁……” 宴会散去已是三更时分,宾客们满身酒气回了各家。待人散去,原本醉倒在桌上的哈多突然坐起,吩咐道:“跟着那人,看他今夜去哪?”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一个黑色身影从柱后踱出, 恭敬道:“是!” 那位苏公子的马车一直行至城东的一家挂着苏府牌匾的院子才停下,车夫前去叫门。不多时,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迎了出来, 将人请了进去。 跟在后头那人望了眼紧闭的大门,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异样, 便回去复命了。哈多得了消息, 不由冷笑一声,道:“等我除了汝阳王那个家伙, 下一个就将他收拾了。” 这般聪明又难以捉摸的人, 只可用, 不可信。 苏梦枕回来时,阿眉正给她的小徒弟写信, 听到外面动静,便出来瞧瞧。刚走进, 就听到了熟悉的咳嗽声。 哪怕她已经压制住了他体内的毒,可是已经损耗得厉害的身体还是无法治愈。阿眉叫人将一直熬着的药端来, 亲自监督他喝下,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苏梦枕清楚她的想法,总是非常配合地治疗, 可是心里却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今日还顺利吗?”阿眉坐在他旁边,不着痕迹地替他挡住风口。 苏梦枕微微一笑,道:“要不了多久,哈多就会出手。这家伙聪明又狠毒, 只怕汝阳王要脱一层皮。” 阿眉也跟着露出笑,道:“那你是不是不用再四处奔走了?他们这些人一旦抓住对方的小辫子, 便不会轻易松手的。我们也无需在做什么了!” 苏梦枕点点头, 道:“你让大家准备准备, 过几日这里就不能住了。哈多那人心眼极小,等他对付了汝阳王,接下来就会是我们。” 大约半年后,汝阳王突然爆出有谋反之意,皇帝命人捉拿他一家,这带着兵将前来包围王府的人,正是哈多。 这半年中,上头多次以各种借口为难于他,江湖中人都是极为有眼力见的。见此情况,悄悄走了不少人。 汝阳王一身戎装地坐在大厅正中,他的一双儿女陪在左右,面色有些惊惶。孩子虽还不懂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却隐隐察觉了父亲心中的苦闷悲凉。 外头,哈多带着笑意的劝告声传来,汝阳王摸着儿子的头,长长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戎马一生,为朝廷铲除异己稳定江山,最后竟落得这么个下场,当真是可悲可笑。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的那人,恳求道:“苦大师,我知你虽口不能言,却比其他人更心如明镜。我这汝阳王府马上就要没有了,我死倒无所谓。可惜我那一对儿女尚且年幼,若死在这,我实在于心不忍。故而恳请苦大师你将他们带走,以后……平平安安便好。” 苦头陀神色复杂地看着汝阳王,再看看拉着他袖子哭得厉害的绍敏郡主,终是点头同意了。他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冲汝阳王点点头,转身便往院中去了。 汝阳王抽出自己的弯刀,亲切地抚摸着雪亮的刀身,喃喃道:“老伙计,看来我是要埋没你了。” 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汝阳王警惕地道:“谁?” “刘家人。”阿眉穿着一身黑,慢慢走进大厅。抬眼望了汝阳王许久,见他仍是一脸茫然,不由叹道,“看来因你而死的人太多,你竟一时半刻想不起是哪个刘家。” 汝阳王忽然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道:“你是……刘家人?”那时他刚成年,正是想建功立业之时,所以那个和尚带着屠龙刀的秘密寻来时,他心动了。 等了这么多年,阿眉终于将心中那个疑惑问出口:“当年,你们是如何知道我家中藏有屠龙刀,以及屠龙刀的秘密。” 汝阳王轻笑,道:“为了功名利禄,总有人会将我感兴趣的事亲自送来。而你刘家有屠龙刀之事,恰好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是什么人将这事告诉你的?”阿眉夺过他手中的弯刀,架在他脖子上。没想到汝阳王不但不害怕,还朗声大笑。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可笑那哈多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执棋的人!”笑着笑着,他竟落下泪来。 如今的元已是风雨飘摇,而他的族人竟还在自相残杀,祖宗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只怕要付之东流…… 想着这些,汝阳王竟似痴了一般,直直望着大门方向的冲天火光,凄然一笑,道:“我大元……危矣!”说着,他便猛地撞到阿眉手中的弯刀,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响,汝阳王已死在自己的刀下。 阿眉将那染了血的刀松开,任由它掉落在尸体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人,长长叹息一声后,便朝后院走去。 苦头陀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时,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突然向他出手。那人武功本就不在他之下,如今他带着两个孩子,出手更是慢了些许。 那人一掌拍在他胸口,将他打出了数丈远。他将怀里两个孩子放下,朝他们指了指一旁的大树,示意他们躲过去。 自己则是捂住胸口微微喘息,冷冷瞧着来人。他早知汝阳王府中有个神秘的客人,可一直未能得知其身份,没想到,会在这时遇见他。 黑衣斗篷那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只盯着两个躲在树后瑟瑟发抖的孩子,抬脚便要过去抓人。 苦头陀忽然挡在他面前,嘶哑着嗓子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人见他会说话,不禁诧异地瞧了他许久,蓦地笑了起来,讥讽道:“我还以为你是条忠心耿耿的狗,没想到……竟然是条包藏祸心的狼。这两个小家伙,也是你的投名状吧。” 他自己有心将汝阳王的两个孩子作为敲门砖送出去,便觉得这个假装哑巴的苦头陀也是一样。可惜……他还是猜错了。 苦头陀趁他开口之时,已出手来攻。可惜他到底受了一掌,武功较这黑衣人略有不及,渐渐的就处在下风了。 濒临死亡之际,苦头陀终是用上了自己掩藏已久的武功。那人不禁‘咦’了一声,后大笑道:“好呀,原来你是明教之人,那真是太好了!杀了你,比杀了他们两个小家伙有趣多了!” “你到底是谁?为何如此恨明教?”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我是谁?哈哈哈哈, 等你下去问你们阳教主,他定会将一切都告诉你!”那人将斗篷掀开一角,露出里面那张阴沉的脸, 他望着苦头陀的目光如野兽般残忍。 “阳教主的失踪果然同你有关!”苦头陀再也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捂着胸口恨恨道。 “不,他不是失踪!是死了!就死在你们明教自己的密道里, 哈哈哈哈!”那人仰天大笑,说不出的癫狂与狠毒。 苦头陀忽然看向他身后,道:“你?” 那人冷冷一笑, 道:“这汝阳王府早就逃得不剩几人, 你休想声东击西。” “看来, 当初给汝阳王府递消息的人就是你了。”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 冰冷得仿佛小雪天气下的铁器。 那人没有开口,只猛地转身朝来人的胸口拍去。他要的就是趁对方说话时攻其不备, 好抢得先机。 然而, 那女子似乎早有防备,右手扣住他的手腕,左手制住他的胳膊, 用力向右一抡, 将他往一旁的大树上摔了过去。 那人半空中身体一旋,双脚蹬树又朝着那女子袭来。一声轻且淡的提醒从旁响起:“避而攻下盘。” 见那人掌风将至, 女子向后一翻, 避开了攻击。随即右腿一抬, 踢中对方膝盖。趁此机会,女子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 猛地向那人攻去。 两人连过了十余招, 谁也胜不了谁。没成想, 苦头陀忽然出手,一枚石子突然击在那人檀中穴上。女子收剑不及,猛地刺入那人体内。 鲜血顺着他胸口不停往下流,地上顿时鲜红一片。那人握着剑,不敢相信自己竟就这样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手里。 他五指张开,朝那女子伸手,嘴里不停喃喃自语:“救我,救我,我给你金银财宝,我给你武功秘籍!快……救我!” “别看,结束了!”一只手忽然捂住女子的眼睛,感觉到手底下的颤动苏梦枕微微叹息,将人往后拉了拉。 苦头陀此刻却猛地将人踹翻在地,一把握住插在他身上的剑,冷冷道:“说,你是怎么害死阳教主的!若是不说,我立即就拔剑,让你马上死去。” “不要,不要拔剑,我说……我同教主夫人是同门师兄妹,自她嫁给阳顶天后,我们便常常在明教的密道幽会。后来有一天……” 大约是身体虚弱,他后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让人听不清楚。苦头陀下意识地弯腰凑过去听,一枚小针自那人嘴里射出,直击苦头陀右耳。 苦头陀闷哼一声,将手里的剑往前一送,彻底了断了他的性命。而他的右耳,此刻已渗出血来。他捂住伤口,跌坐在地,望着一旁站着的男女道:“姑娘,我知你同杨逍相识,烦请你带一句话给他。” 阿眉神色复杂,却终是点了点头。 “多谢!”苦头陀……不,应该说是范遥,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递到阿眉面前,道:“我明教一直以驱除鞑虏为己任,我自毁容貌藏于汝阳王府多年。除了想查清教主失踪之事,也是为了盗得这份元军布防图。如今那恶贼的暗器已入我脑,我时日无多,还请姑娘瞧在你我同为汉人的份上,将这东西带到。” 说完,他再瞧了一眼那两个躲在树后的孩子,恳求道:“那两个孩子年纪尚小,汝阳王所作所为与他们也无关,还请两位放他们一马。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阿眉点头后,范遥一直撑着的那口气便散了,双目圆睁地倒在地上。 这两个在江湖上浓墨重彩的人物,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蒙古王爷的府邸中。阿眉心里忽然生出许多厌倦,对江湖的厌倦,对名利的厌倦。 她瞧着那两人的尸体,忽然痴痴地道:“这便是江湖吗?”苏梦枕面上露出一丝悲色,轻声道:“江湖远比你看到的更残酷……” 哈多的人终于还是闯了进来,可惜里面除了一些仆役丫鬟,就只剩几个死人。他到底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将汝阳王的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江山已有倾覆之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张无忌伏在案上练字。旁边一只猴子正老老实实蹲着,不停嗑着瓜子,那清脆的声音咔嚓咔嚓好不扰人。 张无忌将笔杆戳着自己的脸,不满地看着它道:“乖乖,你再吃下去,阿眉姑姑都要认不出你了!” 一年前,阿眉离开时忘了将乖乖带上,这家伙就彻底在武当山住了下来。平日里仗着武当众人好说话,不仅骗吃骗喝,还大摇大摆地出入武当大殿。渐渐的,竟然有了不想离开的意思。 听张无忌提起阿眉,乖乖终于放下瓜子,朝他吱吱叫了许久。都是在抱怨阿眉忘了自己,和那个两脚兽一起跑了的事。 可惜张无忌听不懂,还以为它是想阿眉了。放下笔有些忧愁地道:“也不知阿眉姑姑现在在哪,她什么时候来看我。还有爹爹妈妈,他们……他们要是能不分开就好了。” 张翠山自发现俞岱岩是自己妻子所伤后,就总是尽量避开她。再经过那日之事后,武当几乎上下都知道了此事。虽碍于张翠山,所有人都不曾口出恶言,可难免在遇见殷素素时冷下脸来。 殷素素深知此事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便处处依他,甚至跑到俞岱岩跟前磕头认错。可面对三师哥黯然消瘦的模样,张翠山始终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渐渐的,两人之间的裂痕已经大到连张无忌这个孩子都能看出来了。 正在张无忌为大人之间的事烦恼时,一个小脑袋从窗户冒了出来。安安圆乎乎的小脸架在窗框上,笑眯眯对着张无忌道:“无忌哥哥,我娘说阿眉姨姨给你来信了,让我来叫你!” 因着踏入中原后总多灾多难的遭遇,同阿眉在一起的日子反而成了他最轻松快乐的时光。此时听到对方有信给自己,自然是欢喜不已。 小心接过阿眉给他的信,张无忌认认真真地读了起来。安安凑到他身边,也要跟着一起看。阿眉的信并没有多少难认的字,安安也能认大半,只是偶尔有一些看不懂的字,她就拉着张无忌的胳膊让他告诉自己。 “无忌哥哥,这是什么字?” 张无忌面上有些失落,怏怏道:“是‘昆仑’,阿眉姑姑回昆仑了。” 纪晓芙见他一脸失落,知他近来因为父母之事多有烦忧,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阿眉姑姑是有急事,并非不想来见你。她始终担心你的伤势,让我嘱咐你这些日子要好好练她教你的武功。” “那她还会来看我吗?”张无忌一脸希翼地问道。纪晓芙怎么忍心给他否定的答案,点点头让他放心地和安安出去玩吧。 待两个孩子出去后,纪晓芙望着手中的信,忍不住皱了眉。信中,阿眉除了告知她去向外,还隐隐透露出一丝避世的念头。就不知,她们两人日后,还能否想见…… 千里之外的昆仑山脉中,明教总坛便设于此处。杨逍有些诧异地望着来人,四顾之下,忍不住道:“他竟然放心你一个人来寻我?” 见他又恢复了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阿眉心中暗暗舒口气,笑道:“杨左使这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我今日来,是替人送东西。” 这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杨逍觉得眼前这个丫头大概就是老天爷生来克他的。往那树枝上一趟,杨逍悠悠道:“欧?什么好东西竟然值得你千里迢迢给我送来?” “阳教主的消息和元朝的布防图你觉得是好东西吗?”阿眉将手中的羊皮晃了晃,笑道。杨逍听后猛地坐起来,翻身跳下就欲去拿那羊皮卷。 阿眉猛地收回手,道:“东西可以给你,只是我有个请求。” 杨逍面色微僵,冷冷道:“从来都是我求你,你何曾有需要求我的时候。”说完,又觉得自己有迁怒之嫌,故闭上嘴不再多言。 一时间,两人竟皆无语。良久,到底是杨逍先打破沉默,叹息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阿眉垂下眼睑,将那神秘人同范遥的对话一五一十转述给他听,最后才说了自己的请求:“我想请你帮我查查,我家的灭门案同阳教主的死是否有关。” 她知道阳顶天死在了明教密道中,而明教绝不会让一个外人进入密道。所以,能帮她解开这个谜底的,就只有杨逍了。 明教密道乃教中机密,非教主之命便不得进入,哪怕是光明左使也不可以。而如今明教分崩离析,谁也不服谁,要等新教主产生不知要等到何时。 杨逍沉默许久,摇摇头道:“这事事关教中事物,我不能答应你。”这个答案也算在阿眉意料之中,可是亲耳听到时,难免有些沮丧。 山风簌簌,带下落花片片层层。阿眉叹口气,往下山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将手里的羊皮卷往杨逍怀里扔去。杨逍微微一愣,下意识接过东西,不解其意。 阿眉却没有解释,只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人的一生总会遇见许许多多的人,而能一直陪着自己的,却永远只有自己。 番外 十年后,昆仑山脉。 “无忌哥哥,你等等我!”少女提着自己被泥水弄脏的裙角,哭丧着脸向前方的少年喊道。前头的少年转过身,走回来扶住她手腕,无奈道,“我都叫你不要跟来,你偏不听。看吧,这下吃苦头了!” 那少女见他回来帮自己,嘟着嘴道:“我才不怕,我可是殷女侠。以后会和我妈妈一样,走便五湖四海,锄强扶弱!” “是是是,殷女侠,你能不能看着点路,别又踩泥坑里了!”张无忌从小同她一起长大,最是知道她的性子,知这丫头没心没肺惯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 昆仑山脉蔓延千里,也不知阿眉姑姑是住在哪一处。自两年前,他寄往昆仑的信就再也没了回音,他担心阿眉姑姑,便趁着这次回天鹰教看母亲的机会,偷偷溜了出来。只没想到,还带了个小尾巴——安安。 “无忌哥哥,你说阿眉姑姑是住在这样的大山里?”安安四处瞧了瞧,除了茂密的树就没什么人烟。她素来爱热闹,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张无忌从怀里取出一张画着歪七扭八线条的纸,认真琢磨。安安凑上前一看,便忍不住笑道:“这不是乖乖画的图吗,你竟然相信它的鬼画符?” 乖乖如今已老了,再无法同从前一般跟着五湖四海的走。这副地图也是他闲来无事同它说话时,乖乖画下的。 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副胡乱涂鸦的废纸,只有同阿眉相处过许久的张无忌清楚。乖乖是能听懂人话的,他相信乖乖并非随意乱画,而是给他提示。 二人运气确实不错,入了昆仑山后一直未遇着危险。直到第七日夜里,一阵寒风吹来,张无忌忍不住哆嗦着从梦中醒来,就见一张青紫可怖的脸离自己不过寸余。 他不禁大叫了一声,猛地一掌拍去,只听轰隆巨响,对面的大树应声而倒。那人一身青黑色衣衫紧紧贴着肌肤,面容犹如从土里刨出的僵尸,正一脸诡异笑容地望着他们两人。 “不错不错,你这小子倒是有两下子。” “无忌哥哥!”安安此时也已经醒来,抱着张无忌的胳膊瑟瑟发抖,显然被吓得不轻。张无忌面色凝重,将安安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警惕地望着来人。 “你别过来,否则……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见他迟迟不动,张无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人只嘿嘿一笑,双臂微张,呈飞扑之势。 张无忌这些年一直认真练习当年阿眉教他的武功,见对方要出手,便将真气灌于双掌,猛地向他打去。这两掌恢宏庞大,隐隐有排山倒海之势,惊得那人面色又是一变,忙从旁闪开。 “哈哈哈,死蝙蝠,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连个小娃娃都打不过!”大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和尚,背着个布袋子正指着那人大声笑道。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韦一笑冷笑道:“这小娃娃的功夫, 只怕比你布袋和尚还好些。”原来树上那人正是布袋和尚说不得。 他听了这话,不由得翻身下来,围着张无忌和安安转了一圈, 惊讶道:“这小家伙竟然能得你如此评价,和尚我还真有些好奇了。” 说着,他便伸手去要抓张无忌的肩膀。张无忌时时戒备, 哪里会让他得逞。九阳神功再辅以武当招式,迫使说不得和尚不得不退开几步。 “好武功!真是英雄出少年!死蝙蝠,我竟有些舍不得让你杀了这娃娃。”‘说不得’和尚倒也不怕, 只笑得一脸和气地退到韦一笑身边。 这两人都是江湖上的老手, 自然瞧出张无忌虽身负高强内力, 却没有太多对敌经验。要想将他拿下, 倒也不是难事。可是这般好武功的少年莫名其妙出现在明教附近,就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先把人捉住, 带上去问问杨逍那家伙, 他又招惹了什么人。”韦一笑沉声道。 张无忌心道不好,拉着安安就往山里跑。他武功内力深厚,倒也撑得住, 只是安安到底弱了不少, 只得依附着她的无忌哥哥。 而青翼蝠王韦一笑的轻功乃当世一绝,要想在这昆仑山中捉住两个孩子, 倒是轻而易举。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 张无忌已隐隐听到风声袭来, 就在此时,前路忽然断绝, 一条狭长的沟壑陡然出现。张无忌收势不及, 带着安安一同掉了下去。韦一笑同说不得见状, 忙勾住一旁的藤蔓,好悬没跟着掉下去。 说不得望了一眼瞧不见底的沟壑,道:“这两人只怕是活不成了。” “算了,不过两个小娃娃,死了便死了。”韦一笑淡漠道,“杨逍那家伙难得肯服软,请我们几人回来,我看还是先去上光明顶瞧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也是……这次他要是再叽叽歪歪,我说不得定要和他好好打上一场才是!”两人收回目光,转身朝光明顶方向继续前行。 嘶嘶~ 张无忌被脸上冰凉滑腻的触感惊醒,猛地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清。一条碗口粗五彩斑斓的大蛇正缠在他脖子上,冰凉的蛇身在他脸旁缓缓蠕动,仿佛在思考从何处下口。 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同一具死尸无异。右手却悄悄开始蓄力,准备趁其不备攻其七寸。然而,还不等他找好时机,一声尖叫惊起了峡谷的飞鸟,也引起了大蛇的注意。 “蛇!是蛇!”安安从小在武当和峨眉两处长大,虽见过不少奇珍异兽,可这般巨大的蛇却是第一次见。那巨蛇甚至此刻正伏在张无忌的头上,仿佛要吃了他一般,安安又惊又急,不由得叫出声来。 张无忌暗道不好,再也顾不得等什么时机,一掌就往那巨蛇的七寸拍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张无忌觉得仿佛是拍在了一张厚厚的牛皮上,内力如石沉大海, 那巨蛇无缘无故被打了一巴掌,自然是心中不悦。虽然眼前这个两脚兽身上隐隐有老熟人的味道,但是它可不惯着对方。 蛇尾轻轻一扫,张无忌只觉破空声响,一股巨大的力量朝他打来。他忙双手放于胸前抵挡,却还是被拍出了数丈远。 安安见他如此,拔出纪晓芙给她的佩剑,朝着那巨蛇冲了过去,说什么也不能让它把无忌哥哥给打死。 锋利的剑到了巨蛇面前,仿佛连剑锋都变钝了。连着刺了数剑,也不见巨蛇有何不妥,反而是安安手中的剑,已多了不少缺口。 这一次,他二人是真的凶险万分。 就在张无忌捂住胸口打算同那巨蛇拼命时,几声吱吱声响起,巨蛇动作一顿,也开始嘶嘶地叫着。 两只毛茸茸的猴子从树上一跃而下,抱着巨蛇挺立的身子滑到地上。两只毛茸茸围着他两人闻了许久,忽然兴奋地转身冲那巨蛇吱吱乱叫。 “是乖乖,是乖乖的味道!” 原来张无忌和安安两人误打误撞,掉进了小猴子好友巨蟒的巢穴。这两只猴子正是乖乖的兄弟,它们闻出两人身上乖乖的气息,正同巨蟒说别杀他们。 巨蛇嘶嘶叫了两声,慢慢趴回地上,扭动着钻进了灌木丛中。既然是猴侄子的朋友,它就不同这些小家伙计较了…… 两只小猴正兴奋地冲张无忌乱叫,还拉着他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走。可怜张无忌根本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只能拉着安安,稀里糊涂地跟了过去。 此处乃昆仑山腹地,常年温暖如春,植物花草都叫外头茂盛。张无忌同安安几乎是手脚并用才能跟上那两只猴子,偶尔慢了一些,那两只猴还站在高处冲他们手舞足蹈地比划。 就算张无忌不通兽语,他也看懂了那两只猴子在嫌弃他们慢。好不容易穿过密林,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便是一片溪流潺潺,花草满坡的人间仙境。 安安惊讶地张大嘴,眼睛都亮了,拉着张无忌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往花丛中靠近。那猴子见这两只两脚兽居然不跟上来,忙转身回去扯了扯张无忌的裤腿,往一条小路指去。 小路的尽头竟然是三间茅舍,比邻而居。张无忌站在门口叫了两声,却无人应门。见那两只猴子熟练地爬上篱笆,蹲在上头冲自己吱吱叫,张无忌两人犹豫片刻,自行推门而入。 院子里生了些杂草,可却不算茂密,想来才被人打扫过。张无忌同安安小心翼翼推开门,就见里面陈设简约精致,只是已落了薄薄一层灰。 那两只小猴子不知从哪拖出个匣子,推到张无忌面前。其中一只还不停拍着匣子的盖,激动地指了指张无忌两人。 “无忌哥哥,它是想把这个匣子送给我们吗?”安安蹲下身,好奇地看着这个精致的匣子,伸手就想去打开。 张无忌到底心存疑虑,阻止道:“小心是陷阱。”安安听他这般说,忙收回手不敢再动。那两只猴子却急了,见这两脚兽一直迟迟不打开匣子,便自己把匣子掀开,让里面的东西展露无遗。 “咦,好像是信!”安安惊呼道。 张无忌到底还是少年,好奇心也强,忍不住从里面拿出一封来瞧。细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道:“是纪姑姑的笔迹!” 他忙将那盒中的信全部翻了出来,里面有纪晓芙写的江湖上发生的各种事,有他写给阿眉姑姑的信,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笔迹。 他将所有的信都看了个便,看到某一封时,不禁怒道:“可恶的成昆,没想到除了义父,他竟还害了那么多人!” 安安凑上前,见那信是某人写给阿眉的,告知她她家灭门案的一些事。原来,当初杨逍知道阳顶天夫妇死在明教密道中,却不知密道在何处,只得将明教原本的五散人等召回,一同寻找。 最后,他们在一间厢房的床榻上找到了密道。密道中,他们不仅找到了阳顶天的尸骨,还找到了他的遗书。 遗书中甚至还提到了刘家,说是当初刘家将家族秘密告知,他回赠以《乾坤大挪移》心法。本打算不日去拜访,却不想遇见了这般变故,让明教下任教主定要替他走一趟,说是事关明教驱除鞑虏的大业。 信中人还道,阳顶天夫人自觉对不起丈夫,便自尽于阳教主身旁。而刘家的秘密,很有可能是当初阳夫人透露给她的师哥成昆,才导致了刘家被灭门。 后面几封都是一些普通的问候,瞧不出什么特别。最后一封拆开,却是阿眉自己写的。这是一封没有寄出的信,信里交代了屠龙刀的秘密,还有一份九阳神功的心法,可是却未写要交给何人。 张无忌抱着这一匣子的信,只觉尤为沉重。他心头已隐隐预感到,同他有半师之谊的那个人,或许这辈子都再难见到。 山中野兽常有,可抱着匣子的张无忌同安安是一个都没碰上。仿佛昆仑山中的所有兽类都默契地避开了两人,连那两只猴子,也在他们取走匣子后消失无踪。 再回到方才他们路过的鲜花盛开之地,安安拉了拉张无忌的袖子,指着小溪另一头掩映在萋萋芳草中的两个石碑道:“无忌哥哥,那是什么?” 两人趟过浅浅的溪水,走近一看,只见那是两座墓碑,落款人正是张无忌非常熟悉的一个名字——阿眉! 江南花家。 时值七月,天气是一天热过一天,连庭院中的花都透着几分暑意,无精打采地垂了叶子。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正蹲在一株兰草前,摸着它已有些枯萎的叶子,心疼地皱起眉。 今年的天气格外热,莫说庭院里的花草了,连他屋里养着的那几盆,也隐隐有要枯死的预兆。他的眼睛虽在‘瞧’那些花草,可细细瞧去,却一片空蒙。 忽然,他鼻子微微一动,眉头不禁舒展开来,笑道:“今日厨房做的是绿豆糕?”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刚走进, 花满楼脚步一顿,不由得惊喜地道:“五哥?你回来了?” “难得我们七童有心事,竟然此时才发现是我这个五哥。”花满笙将手中的绿豆糕往桌上一放,打趣地看着自家这个七弟。 花满楼虽眼盲, 可是嗅觉与听觉极为灵敏, 像今日这样很晚才认出自己的情况实属少见。花满笙心中不由起了好奇, 便拉着他说什么也要探究个清楚。 好在花满楼也瞧不见,即使知道他的心思,也当不知。一脸坦然地坐下,面色如常地反问他:“五哥这次回来, 不知要住多久。爹和娘可是想齐儿得很, 你们说什么都要多住两日才是。” 花满笙早已完婚,齐儿乃是他的儿子, 如今已有四岁,正是机灵可爱是时候, 很得花家人喜爱。 听弟弟提起自己儿子, 花满笙也是一脸慈爱的笑意, 可眼神却不忘玩味地瞥了花满楼一眼,神秘地道:“你就不好奇这次我为何回来?” 既然他这般说, 显然此次他们回来是同自己有关。花满楼虽心中好奇, 却不愿让自己这个促狭鬼五哥得逞,便轻轻一笑, 道:“这本也是五哥家, 你回自己家又有什么可好奇的。” 见自家这个七弟越来越不好哄骗,花满笙不由长叹一声, 装模作样地道:“可惜可惜, 我本还想给你透露下消息的, 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呀……”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却在观察花满楼的表情。见对方仍是一派端方君子的闲淡模样,花满笙不由得有些挫败地道:“七童,你就不能好好配合我一下吗。要知道我从娘那里得了消息,就立马往你这来了,连齐儿都没带呢!” 花满楼本想端起茶杯喝口茶,此时听了他这话,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些无奈地道:“那五哥你是得了什么消息,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同我分享,不如说来听听。” 这一次,花满笙倒是没再卖关子,言简意赅地道:“我这次回来,是陪你去相亲的。” 花满楼手上一滑,精美的宋代官窑茶碗就这样落在石桌上,摔出一道裂痕。他已来不及管那茶碗如何,只头疼地摸了摸太阳穴,道:“五哥可知,相的是哪户人家?” 庭院中发生的事,阿眉一概不知。她正在屋里将书桌上的所有摆设全部擦拭一遍,她擦得极为认真,仿佛在做天底下最精细的活。 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娃娃正趴在桌子的另一头看她,竟也不吵不闹。只是小孩子哪里闲得住,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眉姐姐,七叔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阿眉放下手中刚擦拭赶紧的镇纸,温和地道:“少爷这时大约在庭院里照看那些花草,齐儿少爷若是在这等得无聊了,让他们带你过去便是。” 齐儿有些心动,可看了看阿眉,居然又趴了回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奶声奶气地道:“不,我在这陪阿眉姐姐。” 他年纪虽小,却已知美丑。一回到花家,他最喜欢黏着的不是父亲花满笙,而是自己那生得俊秀儒雅的七叔,以及负责他七叔院中所有事物的漂亮丫鬟阿眉。 花满楼自幼便不喜身边跟着仆婢,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可花老夫人到底担心儿子,还是安排了几位妥帖细心的仆婢前来打理些杂事。 可最后留下来的,只有阿眉一个。相较于那些小心翼翼照顾自己心情的人,略显清冷淡漠的阿眉,反而更让花满楼自在。 “七叔!”花满楼刚进屋,就被齐儿瞧见了。小家伙猛地从桌边跑了过来,一头扎进花满楼怀里,好不欢喜的模样。 花满笙却不由板起脸呵斥道:“胡闹,怎的这般莽撞,若是伤了你七叔,看我不收拾你!”闻言,齐儿不情不愿从花满楼怀里掏出个头,冲父亲做了个鬼脸。 转头却老老实实仰着脸冲花满楼乖巧一笑,道:“对不起,七叔,齐儿下次再也不会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那七叔能不能让阿眉姐姐跟我一起回家呀,我可喜欢阿眉姐姐了,长大以后要娶她做媳妇。” 花满笙见自家七弟难得出现错愕的神情,不禁心头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等你长大了再自己来问阿眉姐姐愿不愿意,现在,你该跟我回去了。” 说完,将小家伙从花满楼的腿边提溜起来,一把抱在怀里大步往外走去。走到一半,还不忘回过身来朝花满楼道:“七童,明日见!” 从头到尾,阿眉一言不发,只淡淡瞧着。见最后五公子走时笑得不怀好意,再看自家少爷也一脸沉思的模样。她想,大约明日是要有趣事发生了…… 清晨,一对长长的车马队伍往云涧寺去了。车行时,仿佛有泉水叮咚作响,正是花家的泉鸣马车。 花老夫人瞧着自己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七儿子,只觉得这世间再好的女子他都配得。可目光落在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时,神情不由微微一暗。 可叹她的七童这般好,老天怎要他受这样的罪,让她这个当母亲的心里瞧着不是滋味。这样一思量,她便越希望此次同方家的相亲能成,好叫他能有个贴心人在身边,后半生幸福美满。 果然,一上云涧寺,花家就非常巧合的同方家‘偶遇’了。阿眉瞧了眼带着位妙龄少女热情同花老夫人打招呼的妇人,心中恍然明白昨日花满笙为何是那般表情。 原来,今日是一场特意为花满楼和方家小姐安排的相看。大约是太久没经历这样的场面,阿眉竟然隐隐觉得有些怀念。 花家老五带着夫人孩子同花满楼和方家小姐坐到不远处的亭子中,花家和方家的两位老夫人则是相携去拜佛,将时间就给这群年轻人。 这位方家小姐当真是位姿容上佳的美人,往那亭中一坐,垂首低语,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可惜的是,她对面坐的是位目不能视的公子,无法体会她此刻的美丽。 花满笙的妻子乃西北货商刘家的女儿,生性豪爽。见方小姐面上羞涩,便笑着招呼道:“方小姐,我这人呀最是闲不住,你若是不介意,不如陪我下上两盘棋如何。” 方小姐正不知该说什么好,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点头同意了。刘氏棋艺实在不算高明,才下了两局,就输得片甲不留,遂指着花满楼对方小姐笑道:“我棋艺实在不行,可我这七弟文武双全,不如让他来同你下一盘如何?” 方小姐本就知道今日安排所谓何事,不禁红了红脸,却仍是同意了。花满楼没想到五嫂如此安排,微微一愣,只得笑着坐到了方小姐对面。 阿眉清楚的瞧见,那位方小姐在看到花满楼的眼睛时微微一愣,脸上的红意也淡了些许。其实旁人若不说,很少有人能看出花满楼的眼睛不能视物,他的听觉和嗅觉已足以弥补那些缺憾。 可你若知道实情,还是会发现其中不同。比如落子时,他会不由自主地微微将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倾斜。‘看’你时,那双眼睛也无半点神采。 渐渐的,方小姐落子越来越没有章法,她脸上虽还在笑,眼中却已透露出淡淡的失落来。花满笙早已收了笑意,因为他已经猜到,这位方小姐到底是无法接受七童眼盲之事。 在这亭中最泰然的人,大概要数花满楼了。他并非没察觉到对面人的变化,可是却也没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 棋下方下完,方家小姐就客客气气地对几人道要去母亲身边陪伴了。花满楼仍是一脸温和地同她道别,花满笙和刘氏的神情就显得有些淡淡的,只是仍守礼克制。 待人走后,花满笙同夫人使了个眼色,显然是让她将今日发生的事去同花老夫人说一声。花满楼虽瞧不见,却也知道这夫妻两的眉眼官司,有些好笑地将折扇轻展,道:“五哥五嫂,今日难得上云涧寺,我去后山走走,你们俩自便。” 他武艺高强,花满笙两人倒也不担心他遇见歹人。只是方才那方家丫头太过无礼,他怕自己这个七弟心里不舒坦,便给阿眉使了个眼色,让她多劝劝。 阿眉心中有些无奈,却也没反驳,只点点头跟着花满楼往林中小径走去。花满楼的步子并不快,似乎是在照顾阿眉的速度。 这位实在是她所遇见的主人中,最体贴守礼的。有时候,阿眉甚至分不清是自己在照顾他,还是他在照顾自己。 正神游天外中,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阿眉的脚步也跟着停了,回过神不解地望着前方的背影。只见,原本正信步闲庭的如玉公子此时正嗅着一朵从地上捡起的落花,喃喃道:“你说我搬出去住,他们会同意吗?” 大概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阿眉下意识地便回答道:“大概……是不会同意的吧!”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傍晚, 花老夫人拉着花老爷便悄悄哭了一场。她本以为自己给儿子精挑细选的人该是最好的,没成想对方竟然心中也想要更好的。而花满楼的眼盲,在某些人看来便是身有残疾,是瑕疵。 花老爷拍着老妻的背, 轻轻叹了口气, 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们七童这般好,总会遇见懂他的人的。” 与此同时,花满笙也在屋里同妻子说着今日的事。他将儿子抱在怀里,同刘氏气呼呼道:“那个方家当真是欺人太甚, 七童的情况他们也不是不知。既然叫了人来, 断没有临时又戳人痛处的,当真是可恶!” 花跃齐半梦半醒间, 忍不住哼哼了两声。刘氏忙掐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声音小点。随即又亲了亲他的脸颊, 安慰道:“那些只瞧表面的人, 越早暴露越好, 免得他日娶进门了家宅不宁。再说了,我瞧七弟也没有那个心思, 这事黄了未必不是好事。” 得了夫人的宽慰, 花满笙总算气消了些。可是第二日起来,听到花满楼说要搬出去住时, 对方家的不满可谓是到了极点。 “老爷, 你怎么能答应七童一个人出去住。这叫我……叫我如何放心得下。”花老夫人又气又急,忍不住拍了桌子。 花满笙虽未说话, 可是望着父亲的眼神也满是不赞同, 心想:好在如今在家的只有他和七童, 若是其他兄弟知晓了,只怕能将老爷子的耳朵念得发烫。 花如令拍了拍妻子的手,看着自己的五儿子叹道:“七童决定的事,就算你我反对,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我们作为家人,该做的是尽力帮助他,而非要他来迁就我们的心情。” 说着,他看向自己的妻子,问:“若是今日提出要出去住的是老六,你会如此大反应吗?” 花老夫人愣了愣,轻轻摇头。她那六儿子自小便是闲不住的,成天往外跑,十天半月不回来她也习以为常。可七童……七童他不一样。 就像看出了她的想法,花如令缓缓道:“是呀,我们谁都觉得七童不一样,谁都待他较常人更关切。可那当真是他想要的吗,若真想要,他小时候便不会为了如常人一般生活而苦练自己的听觉和嗅觉了。” 想起清晨七儿子同自己说的话,花老爷真是又欣慰又愧疚。 “孩子大了,总是要飞出巢穴的。七童他从来不曾被自己眼盲打败,你我又怎能先败给了那些还未发生的事。” 有了花老爷的支持,花满楼要搬出去独居的事就这样定下了,整个花家几乎都为这事忙碌起来。不足半月,江南便多了一座楼,名曰百花楼。 昨夜,热了大半月的江南终于下了一场雨,将江南人士心头的烦闷浇灭了不少。楼上,萎靡不振的花草也如饮甘露,浑身透着一股水灵的喜人劲。 少女蹲着身子,正用手帕擦拭花盆旁被雨水溅出的泥点,远远瞧去,说不出的温馨美好。陆小凤悄无声息地卧在另一侧栏杆上,翘着二郎腿瞧得毫不遮掩。 直到少女擦到第五盆时,陆小凤终于忍不住了,翻身下栏杆,凑到少女跟前嬉笑道:“话说我这样一位风流倜傥的大侠在你眼前,小眉儿是真瞧不见,还是故意不想搭理我……” 话还没说完,一根沾着泥土的指头已抵住他的眉心,将他向后推了推。少女一双杏眼滴溜溜望着他,满满都是无奈。 “陆大侠,你每次都不走正门的毛病该改改了。下次去了别人家里,指不定就被人当成梁上君子给揍一顿。” 陆小凤听罢哈哈一笑,顺势向后倒去,躺在露台上不甚在意地道:“若是我被人当成梁上君子给揍了,只怕还要请你家少爷来赎我。不知那时候,小眉儿可要同来?” 这话说得颇为无赖,偏偏自他嘴里说出后,又无半点轻薄之意,反而凭添不少洒脱与信任。阿眉知自己嘴上功夫没他厉害,也不同他理论,起身就去擦另一侧的几盆花。 临走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绣着青荷的绣鞋猛地就往陆小凤的脚踩去。陆小凤早防备着她这一招,迅速将脚收回,笑盈盈道:“这一招都用多少次了,小眉儿你就不能换点新的报复方式吗?” 从前在花家,每次惹她不高兴,她都会趁他不注意狠狠踩上一脚。是以方才对方一站起,陆小凤便猜到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正当陆小凤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时,一张帕子从天而降,恰好要落在他胸口。陆小凤将帕子拿在手中,疑惑地望着少女,似乎不明白她的用意。 只见少女秀眉微挑,眼神灵动地道:“陆大侠不妨看看自己的脚边。”陆小凤闻言,便往自己双脚看去。见自己方才收腿时不小心带到旁边的花盆,盆中松软的泥土已洒了一些在地上。 还不待他细想,少女清脆又犀利的声音响起:“陆大侠你既是少爷好友,没道理将好友家弄得一团乱而视若无睹吧。” 陆小凤刚想开口,阿眉眼睑微垂,低声道:“莫非陆大侠是瞧我不顺眼,故意这般为难于我。若真是如此……还请陆大侠明示。” 越说,阿眉的声音便越低,最后甚至要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陆小凤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认命地拿起帕子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来收拾!” 待花满楼从外头回来时,某人还拿着帕子趴在地上认认真真清理自己弄脏的地板。花满楼微微一愣,有些无奈地道:“你又招惹阿眉了?” 自己这位好友似乎总热衷于惹阿眉生气,可偏偏每次都会败下阵来。就这样,他还总乐此不疲地周而复始。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一屁股坐到桌旁,玩世不恭地道:“没办法,谁让那丫头每次都冷清清的,让人忍不住好奇她是不是没有其他表情。” “阿眉并非冷情之人,她只是不喜表达罢了。”花满楼同阿眉相处有七年之久,对于她的脾气早已了然于胸。此时听陆小凤说她冷清,不由得为她辩解道。 陆小凤眼睛一眯,嘴角微微上扬,道:“你这般紧张那丫头,莫非……”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虽然知道陆小凤是在调侃自己, 花满楼仍是面色不改,坦然答道:“阿眉是个好姑娘,无论是谁, 都不会忍心叫她难过的, 我亦如是。” 清风吹过, 将这温情的话吹入楼下那人耳中。阿眉端着托盘的手轻轻一颤, 随即加重步子, 提醒楼上两人自己的到来。 果然,待她上来时,花满楼同陆小凤两人已停了刚才的话题。陆小凤见她托盘里放着几碟下酒的好菜, 不由抚掌大笑道:“看来小眉儿的鼻子也极厉害, 竟然知道我带了酒来。” 说着,他丢了手中帕子, 灰头土脸的从角落里翻出两个封好的坛子放在桌上。将封层一揭,阵阵酒香扑面而来,阿眉一闻便知是好酒。 人生最快乐的事, 莫过于同知己好友执杯相饮。于是阿眉再上楼时,便发现那位向来克制的谦谦君子脸上已有了醉意。他那双朦胧的眼微微眯起, 就像酒足饭饱的猫,透露着惬意与欢喜。 而陆小凤, 早就已经醉倒在地上, 手里还抱着歪歪斜斜的酒坛子, 看上去好不狼狈。阿眉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伸手在花满楼肩上轻轻拍了拍, 道:“少爷?” 谁知她手才拍上去, 花满楼便咚的一声倒在桌上, 彻底昏睡过去。原来这人也早就醉了, 只是一直强撑着不肯倒下罢了。 阿眉将桌上的杯子端起闻了闻,心道难怪这两人醉成这样。千金难寻的猴儿酒,入口香醇迷人,后劲却很大,只怕不到明早,这两人是根本不会醒。 好在如今天气炎热,也不必担心两人受凉。阿眉将桌上吃剩的饭菜收拾干净后,便心安理得地回屋休息了。 晨间,花满楼是在一阵香气中醒来的。他揉了揉有些迷糊的脑袋,下意识地用手摸索自己所在的地方。直到摸着摆在桌上的茶壶,他不由愣了愣,这才想起昨日同陆小凤喝醉之事。 换了一身衣服后,花满楼寻着香气去了厨房。只听得里面正有人在哼着曲子,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小调,宁静悠长又充满了神秘色彩,就像哼它的人一般。 只是,待他一走近,那曲子便没了声响,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丫鬟阿眉。 花满楼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对于阿眉不经意间表现出的不同寻常,他并非没有察觉。可时下女子生存不易,他并不想因着一些无端的猜测而将对方逼出花家。所以便总是很体贴的装作没有发现,甚至还小心替她遮掩。 这些种种,就算阿眉不全了解,却也清楚感知到了他的好意。所以,平日里替他打点生活便越发用心。 这不,花满楼刚醒,阿眉的粥就已经熬好。饱满的米粒被熬得晶莹剔透,盛在青瓷碗中显得格外诱人。哪怕花满楼瞧不见,却也闻见了那阵阵香气,顿时胃里便打起鼓来。 那声音在安静下来的厨房里格外清晰,以至于阿眉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轻咳一声,阿眉垂首藏住嘴边难以抑制的笑,道:“陆大侠天还没亮便走了,他让我告诉少爷你一声,改日他若寻了好酒,再来同您畅饮。” 莫名的,花满楼觉得阿眉最后的‘畅饮’二字别有深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扇子上的玉坠,无奈道:“阿眉……” 阿眉忍不住捂嘴偷笑,眉目舒展,原本拢在眉间的轻愁也淡了几分。人是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过去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活着的人都在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有一天,彻底从回忆中走出来…… 持续了好几月的酷热,终于在一场秋雨的到来时消散。阿眉同花满楼忙着将院中娇弱的花草搬进楼里,不一会儿,花满楼雪白的袍子便沾了污水,变得脏污不堪。 阿眉得他吩咐,并不往外头去,只负责将他搬进来的花草收捡整齐。可就算这样,原本鹅黄的衣裙也沾上了不少泥点。 待收拾完毕,两人都已狼狈不堪。阿眉瞧着花满楼,见他不知何时在脸上留下了几道灰扑扑的印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大概是很少见她这般情绪外露,花满楼不由心中惊讶,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衣服,想知道是哪里不对竟让她这般没控制住情绪。 殊不知,在他这番动作下,原本还算干净的上衣又印了几个泥手印,俊美的脸上也跟着多了几处脏污,瞧着说不出的滑稽。 阿眉见他如此,忙递了帕子过去,忍住笑道:“少爷你的脸……”听她这样提醒,花满楼也反应过来。微微一顿,便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一件如此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手忙脚乱的事,在两人的笑声中慢慢变得有趣起来。阿眉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她正一点点打破自己为自己画下牢笼,逐渐开始融入这个世界。 入秋后,陆小凤又来过楼里两次,不是来分享自己又招惹了什么麻烦,便是来说他又结交了什么朋友。 每一次,花满楼都很认真的倾听,听到危机时,会不住皱眉,听到有趣时,便忍不住悄悄勾起嘴角。比起永远温文尔雅的佳公子,此时的他则显得生动许多。 连花家其余人见了,也知他在此处过得很自在快乐。渐渐的,所有人都习惯了百花楼的宁静美好,连阿眉也开始慢慢忘却这是一个每天都充满了未知的江湖。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百花楼的门从不上锁,因为花满楼永远愿意为别人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然而,推门进来的到底是真的受难者还是披着羊皮的狼,阿眉往往迟怀疑态度。 尤其是今日,一位美丽的少女面色惶恐地冲上楼将她撞倒时,她心中的这个想法更加强烈的几分。 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出手的欲望,阿眉闭上眼,等待着撞击地面时的疼痛。一双手忽然半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扶了起来。 刚站好,方才那个撞了她的小姑娘已一副焦急又诚恳地模样正冲她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身后有人在追我……我一时情急才跑了进来。我真不是故意撞你的,你没事吧?”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个沉重迅捷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同时还伴随着男子粗哑的吼声:“臭丫头,你给老子等着,看我不将你剁成肉酱!”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还不待花满楼开口, 阿眉已冷冷问道:“姑娘既知追你的恶人如此穷凶极恶,就不怕会连累无辜的人吗?又或者说……你早就知道我家少爷能护住你?” 这话一出,那少女的脸色变了又变, 张嘴欲解释, 那追赶之人已上了楼来。那是个中年汉子, 一身肌肉如磐石般坚硬,大而有力的手掌握着把长刀,正冷冷地瞧着眼前三人。 “小白脸, 你给我滚开, 莫要挡了老子的路。否则……我连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小娘们一起宰了。” 听他如此污言秽语,花满楼原本温和的表情陡然一沉,淡淡道:“阁下既然上了百花楼,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在此伤人的。阁下请回吧。” 那大汉哪会这般听话,将刀直指那姑娘,狞笑道:“你可知那丫头得罪的是谁?你就敢如此为她出头, 小心别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才是。” “无论她得罪的是何方势力,我总是无法让你在此杀了她的。江湖中的打打杀杀已经够多了, 又何必再添这一笔。”花满楼回答得斩钉截铁, 半点没有因为那人的威胁而动摇。 阿眉忍不住看他, 总觉得这人同她见过的江湖人实在太不一样。人的生命在他眼里,总比那些所谓的权利富贵更重要些。这样的人,她又怎么忍心见别人伤他。 好在那大汉瞧着威风凛凛,动起手来实在是不堪一击。花满楼折扇轻挥,轻轻巧巧便挡下了他的长刀。那人见势不妙, 倒也不恋战, 转身就飞快逃出门去。 那姑娘见追兵已退, 满脸惊叹地凑到花满楼面前, 感激地道:“方才我真是吓得昏了头,竟然想也不想的跑了进来。还好你的武功厉害,否则若是连累了你,我真是要内疚一辈子的。” 花满楼静静听着,含笑摇摇头道:“求生乃是人之本能,姑娘不必自责。只是日后,还是莫要去招惹这些恶徒的好。” 少女乖巧点头,目光扫过阿眉时,微微一顿,随即又叹道:“其实我并非有意要招惹那人,只是……只是他实在是个恶人,我一时冲动,便想好好教训他一番。可惜我学武不精,反而连累他人。” 少女的愁思总是那么动人,尤其是这位发愁的少女还是个美人时,便更让人心生怜惜,恨不得为她排忧解难。 阿眉冷眼瞧着,不知怎的竟想到了从前在世家大族中见到的个别女子,同样是以自身容貌为利器,周璇各个男子间意图获利。 她面无表情地将茶水取来,给两人倒上,随即便沉默地退到一边,呆呆看着外头的飞鸟。目之穷尽处,一片清朗安和,同这陌生少女带来的神秘截然不同。 花满楼虽极力告诉自己不该在别人说话时分心,可是不知为何,他总忍不住去关注阿眉的情况。他隐隐察觉到,方才阿眉是生气了。 可是,她是为什么生气? 这般想着,以至于对面少女唤他时,他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歉疚地道:“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面对她时走神,少女眸色微沉,嘴角却微微勾起,语带笑意地道:“我知道,定是我说的东西太无聊了,才让花公子你忍不住分了神。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花公子你一定有兴趣。” 阿眉不知花满楼有没有兴趣,她却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她知道,接下来这少女要说的,只怕就同她今日来的目的有关。 “不知花公子有没有听说过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少女语气微扬,有些神秘地道。花满楼微微一愣,随即展颜一笑。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我自然是听过的。”不仅听过,前不久还一起在这小楼上畅饮。 “据说陆小凤聪明绝顶,这世上就没有他不能解决的麻烦。那花公子你知道,要怎样才能请动这位陆大侠吗?”少女轻轻一笑,似乎正为自己所知道的秘密而沾沾自喜。 花满楼失笑,有些好奇地道:“还请姑娘赐教。” 少女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突然看向阿眉,道:“姑娘能否帮我个忙,给我取个酒杯来。”阿眉点点头,从楼下拿来两个洁白如玉的白瓷酒杯,放在了少女面前。 她同花满楼心中都隐约猜到了这少女的答案,要用上酒杯的,自然是酒。若说是陆小凤那家伙,还真有可能为了好酒而招惹上麻烦。 只是不知这少女在此提起陆小凤,究竟有何用意。 突然,就在阿眉将酒杯放好之际,那少女毫无征兆地动手了。至于出手的对象,自然是那个看上去没有半点武功的丫鬟。 她已察觉到花满楼并没有如她所料的心悦自己,而今日她又必须将人给‘请’回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软的不行自然要来硬的,而阿眉便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姑娘这是为何!”花满楼脸上的笑意散去,一双眸子黑沉沉的虽什么也瞧不见,却紧紧盯着阿眉所在方向。 “花公子莫怪,飞燕实在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少女依然笑得天真,只是抵着阿眉脖颈的匕首却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她瞧着花满楼紧张的模样,心里又是满意又是恼怒。满意的是她果然没猜错,这个小丫鬟对花满楼很是重要。而恼怒的是,自己明明比她更美,眼前这人却不曾有半点倾心。 “我这次来就是想请花公子同我去个地方,不知花公子可愿意?”这话听着好像很客气,可是再结合她的行为,明显已是要挟,“若是花公子事物繁忙,我就只能请这位姑娘跟我走一趟了。” 匕首微微用力,一道血痕落在阿眉的脖颈上。淡淡的血腥味传入花满楼的鼻腔,他剑眉倒竖,急道:“你别伤她!” 他动了动耳朵,极力想听清阿眉的动静。可惜听到的仍是阿眉平静轻柔的呼吸,连一声痛呼都没有。若非他笃定阿眉同那少女不是一伙的,只怕此刻已要猜忌这事的真假。 “我知花公子武功高强,还请你动手封了自己的几处穴道再同我出去的好。” 阿眉一直没有开口,此刻瞧见花满楼当真要如这位叫飞燕的女子所说封住自己的穴道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姑娘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同你走?” 第50章 第五十章 上官飞燕一愣, 侧头看去,只见阿眉的手不知何时已捏在了匕首上。她心道不好,忙将匕首横削过去, 半点不在乎会不会割断阿眉的咽喉。 可是阿眉既然出手, 又怎会让她得逞。当初苏梦枕死后, 她又辗转活了几世,本来只领悟了一半的武功心法,如今早已烂熟于心。哪怕平日很少用, 要对付上官飞燕却也绰绰有余。 阿眉纤细的手掌轻轻在上官飞燕的手腕手臂和肩膀拍了三下, 只听三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上官飞燕的右手便彻底垂在身前。 她一张绝美的脸已疼得扭曲,怨毒地望着阿眉,忽然左手射出几道寒光,瞧也不瞧地就转身向外奔去。 花满楼忙挡在阿眉身前,衣袖一挥一招‘流云飞袖’拦下了所有毒针。听得那针落在地上的叮当声, 花满楼心头一紧,只觉得那些针仿佛是掉在自己心里一般。 阿眉看着已经逃得没了踪影的上官飞燕, 心中轻叹:到底是太久没同人动手, 她出招已经比从前慢了许多。若是那人还在, 只怕又要说教了。 花满楼此刻离阿眉近,更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坐着别动!”向来温和的花家七公子,少有如此强势一面。阿眉不由一愣,原本想说的话被咽了回去,只得乖乖坐在凳子上。 不多时, 花满楼已拿了药和干净的布过来, 想给她包扎。临到阿眉跟前, 他方才记起自己目不能视, 并不适合给她上药。 见他没了动作,阿眉几乎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接过瓶子轻声道谢,便自己给自己的伤口上药。药味混合着血腥味,就像两只手在撕裂他们一直维持的平衡。 将伤口处理好后,阿眉将药瓶捏在手中想了想,才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会武功的事。” 见她终于开口同自己说话,花满楼不知怎的松了口气,神情略带回忆地道:“我几年前就知道了。” 阿眉抿了抿嘴,她自认为已经伪装得很好,前几世也从未有人怀疑过她。为何反而是这个目不能视的人,比别人更早发现。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花满楼感慨地道:“阿眉你其实已经藏得很好,若我不是一个瞎子,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发现。正是因为目不能视,所以我的听力总比一般人听得远一些,所以每次你有人靠近就加重脚步声的习惯,我也听在耳朵里。” “而你也知道,习武之人的脚步声,总是不一样的……”习武的人,脚步声会更轻更均匀,而阿眉在无人时的脚步声,就是如此。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遇见花满楼之前,阿眉无论如何也不信一个瞎子真能做到目盲心不盲,可她偏偏就是遇见了。 “既然你早就看出了不对,为什么……一直没有揭穿我?”阿眉无法理解,这人为什么要将一个如此危险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他就不怕自己是图谋不轨吗。 “因为我知道,阿眉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她会不动声色地把瞎子面前的障碍物挪走,会体贴地待他如寻常人,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陪他在花园里种花。”花满楼脸上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语气温柔地道,“你说,这样的阿眉,我怎么忍心让她难过。所以我愿意等,等她哪天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若是她永远不想说呢?”阿眉忽然道。 “那便不说吧!这世上,又有谁没有自己的秘密呢?”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竟叫阿眉有些移不开眼。 不知是光太耀眼,还是什么原因,阿眉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发胀,像是蓄积已久的难过马上要倾泻出来一般。 阿眉情不自禁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良久,才闷声道:“少爷,你能不能先捂上耳朵。”花满楼大概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微微愣了愣,却很听话的用双手将耳朵捂上。 虽然那细碎的哭声还是不可避免的从指缝钻进花满楼的耳朵,他却非常体贴的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两人一个捂着脸,一个捂着耳朵,对坐到了深夜…… 明明还是同昨日一样的太阳,阿眉却觉得比从前温暖了不少。她将楼上的花按照习性重新归置好,眉眼间透着淡淡的笑,显然心情不错。 花满楼隔着门,听着外头阿眉轻快的脚步,嘴角上扬,心情也跟着欢快起来。只是想到昨日那个奇怪的少女,他又忍不住皱了眉。 那人数次提到陆小凤,应不是心血来潮,只不知他们到底有打的什么算盘,竟然寻到他这来了。 “少爷是在担心陆大侠?”阿眉摆碗筷时,见他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 花满楼点点头,放下筷子道:“那人既然在我们这没得手,定不会善罢甘休。就不知……他们还有什么打算。” 对于陆小凤招惹麻烦的本事,阿眉也有所耳闻。只是对方既然能数次从各种麻烦中全身而退,想必定有过人之处,便安慰道:“陆大侠为人机警,想来那姑娘应骗不到他才是。” 阿眉到底还是猜错了,陆小凤确实是个机警的人,可同样也是个喜爱美人的男人。 香车宝马配上波斯毯,玉液美酒配上夜光杯,再有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相伴,陆小凤应该很快活才对。 可是他现在一点不快活,因为……他根本已无法动弹。那位美人笔直修长的腿贴着他的腿,随着马车的滚滚前进不停摩擦着。 望着女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侧脸,陆小凤眯着眼懒洋洋地道:“唉,有美在前却不能一亲芳泽,这人生当真是无趣得很呀。” 听了这话,那少女不禁脸上一红,嗔道:“不愧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说起假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这样的美人在身旁陪着,我陆小凤哪里舍得眨眼,哪怕是瞧上几天几夜,我也一定会睁大眼好好瞧着。” 女子听了这话,脸上哪里还摆得出生气模样。一张芙蓉面笑得如三月的太阳,好不温柔多情。 “陆大侠放心,丹凤请你来并非有恶意,而是想请你帮一个忙。”上官丹凤身子微微前倾,伏在他耳边缓缓说道。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钻进鼻尖,让陆小凤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姑娘,这可不叫请。”陆小凤眼珠向下一瞟,示意她看看自己套着铁链的手脚。那女子闻言,将手搭在他被锁紧的手腕上,低声道:“没办法,谁让陆大侠你实在太难请了,我那几位朋友如今可还伤着呢。” 陆小凤瞧着她脖颈间的一道血痕,展颜一笑,道:“那你可比他们厉害多了,知道我最受不了漂亮女人死在我面前。” 上官丹凤摸了摸脖子,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微沉,转瞬又扬起笑容道:“陆大侠是心地好,这才中了小女子的陷阱,说来我还要谢谢陆大侠的救命之恩呢。” 陆小凤道:“救命之恩?” “是呀,若是陆大侠当真不上当,丹凤又哪里还有脸回家。那一刀,我定会亲手了结了自己。”上官丹凤语气轻松,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惊人。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陆小凤不由得肃了脸色,皱眉问道。 “陆大侠莫急,等到了地方,我定会将一切原原本本告知。待事情了结后,因着今日之事,你就算要杀了丹凤泄愤,丹凤也绝无怨言。”上官丹凤拉着他的手,将额头轻轻贴了上去,仿佛最虔诚的信徒在瞻仰自己的神明。 陆小凤浑身一颤,原本已经从铁链中取出的右手又慢慢放了回去。他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神秘的请求,他已经开始产生兴趣。 花家作为江南第一首富,想寻一个人并不是难事。尤其这个人还是个走到哪,麻烦就跟到哪的陆小凤时,便更事半功倍了。 关中珠宝若说有一半是在皇家手中,而另一半大概就是在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了。这日,一辆马车于大清早便停在了它的门前,阁门一开,一位青衣俊朗的青年从里头出来,拱手朝着马车道:“花公子远道而来,当真是让珠光宝气阁蓬荜生辉。” 车帘一掀开,首先出来的并不是花家七公子花满楼,而是为姿容上佳的少女。那少女一身粉色衣衫,动作轻盈地跃下马车,同霍天青还了一礼。 花满楼紧接着从马车上下来,朝霍天青微微一拱手,道:“霍总管,突然造访,是我们失礼了才是。” 霍天青见他眼中一片迷蒙,面上却无任何愤世嫉俗之色,反而眉目清朗,举止文雅,不由心中赞叹。不愧是有盲侠雅称的花家七童,确实与众不同。 “不知花公子如此急切,是有何指教?”霍天青脸上仍是和气之色不改,语气却略微有些强硬。 花满楼像是没听出他的话中机锋,仍浅浅笑道:“珠光宝气阁之名关中谁人不知,哪里需要指教。我此次来,只是听闻阎老板摆酒设宴款待陆小凤,想问问能不能顺便讨杯酒水喝罢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风卷荷花微垂首, 碧波荡起层层酥。阎铁珊设宴的园子两旁开了许多荷花,放眼望去,尽是碧色的荷叶, 其上还缀有不少粉白的荷花。几只水鸟信步闲庭, 悠闲自在地畅玩其中。 这确实是个雅致的待客之处,同阎铁珊传闻中的莽汉形象颇为不符。 “花满楼, 小眉儿?!”陆小凤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人,不由大吃一惊,隐晦问道, “你怎么舍得离开你的百花楼,到此处来吃酒了?” 花满楼拉着阿眉, 让她一同坐下,随即摇着折扇笑道:“我同阿眉本是想找某个老惹麻烦的家伙, 既然得知他来了阎老板这做客, 我们俩也只能厚着脸皮跟来了。” 在坐所有人都已听出, 花满楼虽为了陆小凤而来。至于他寻陆小凤有何事,显然是不会在此说出。所以几人只品酒吃菜, 聊些天南地北的新鲜事,并不多打听。 而陆小凤心头也已隐隐察觉,花满楼的到来很有可能同他现在在查的事有关。正想着,忽听坐在一旁的苏少英对阿眉道:“不知姑娘芳名, 是和门派的高徒?” 从方才起, 他便注意到这个少女呼吸吐纳极有规律,甚至可以说是轻不可闻。这般高深的内功, 他一时竟想不起江湖中那位成名女侠能与之对上号。 听苏少英这样问, 陆小凤也发现了阿眉的不同。她的一举一动, 都比从前轻盈了不少。人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改掉自己习惯的, 除非……她从一开给所有人看的都是假象。 想到这,他不由去看花满楼,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惊讶,心中便了然。只怕这事花满楼已心中有数。 被人问起来历,阿眉收回方才落在几只水鸟上的目光,清浅一笑,道:“我无门无派,只是少爷身边一个丫鬟罢了。” 一旁作为陪客的马总镖头瞧了眼花满楼,虽未明说,可是面上的可惜之色却难以掩饰。陆小凤同阿眉都看在眼里,不由沉了面色。 苏少英却未发现不妥,只摇头叹道:“姑娘这般好武功,做个丫鬟未免可惜……”他此话本无恶意,可是在这时说来,却有贬低花满楼之嫌。 而花满楼本人对此倒是并不介意,他自幼便听了太多可惜之言,早已坦然。可阿眉却难得多说了两句。 “我家少爷是少有的良善人,若是我的武功能帮上他一星半点,我便不觉得可惜。” 陆小凤闻言,古怪地在花满楼和阿眉间来回瞧了几眼,啧啧出声。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从来不愿多言的阿眉都会护着人了。 正说着话,阎铁珊爽朗的笑声传来,紧接着,一个看上去极为福气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阿眉眼前。他生得很白,就像一团白面揉成的元宵,只是上面密密麻麻地生了许多胡须,看上去粗矿不少。 他显然已听到方才苏少英同阿眉的对话,朝花满楼打量一番后,朗声道:“你就是花家七童,果然是生得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你那几位哥哥也是人中龙凤,花老爷真是好福气!” 霍天青忙将主位的凳子拉开,让他坐下。阿眉注意到这人虽举止豪放,可总隐约透着一丝古怪。只是一时半会儿,她竟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花满楼听他称赞自己父兄,笑着酒杯敬了他酒,道:“我也常听闻阎老板的豪爽之名,只是得见,三生有幸。” 听到这样一位浊世佳公子的称赞,很少有人能不开心。故而,阎铁珊大笑着喝了酒,看向众人,道:“今日能请几位朋友在此吃酒,俺老闫心头着实开心。来来来,喝酒!” 见陆小凤没有端酒,阎铁珊不由一愣,奇怪道:“陆小凤,你怎的不喝?是看不上俺的酒不成?” 陆小凤轻叹一声,无奈道:“阎老板的酒定是关中难得的佳酿,只是我今日来是要问阎老板一件旧事,若是喝了你敬我的酒,只怕我陆小凤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 阎铁珊一愣,随即不在意地一笑,大方道:“这问你尽管问,酒却是说什么也要喝的。若是让江湖上的人晓得俺请了你来,却没让你喝尽兴,俺可咋还有脸在江湖上混。” 陆小凤没有笑,也没有举起酒杯,只又叹了口气。紧接着,阎铁珊也笑不下去了。他端着酒杯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道:“陆大侠看来并非诚心赴宴啊~既然如此,不妨大大方方说出你的目的。” 他此刻心中不悦,连称呼都颇为嘲讽地改成了‘陆大侠’。陆小凤倒也不甚在意,只肃了神色,问道:“我此次来,只是想问问阎老板可曾听过严立本这个名字。我受人之托,要寻这位严立本大总管要回不属于他的东西。” ‘严立本’三字一出,阿眉发现阎铁珊连脸色都变了。显然,他是知道这人的。只见他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大声喝道:“是谁叫你来的?” 不知怎的,阿眉忽然想到了当初在百花楼见过的那位少女。莫非,她已用其他手段寻到了陆小凤,然后请他帮自己找阎铁珊的麻烦?还不待她细想,陆小凤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叫我来的人莫非严总管不知?”几人这时慢慢回过味来,知道陆小凤所说的严立本其实就指的是阎铁珊。 阎铁珊白面团般的脸仿佛要发霉一般,呈现一种铁青色,显然是愤怒至极。他看霍天青道:“霍总管,陆大侠醉了,将他请出去吧!” 霍天青同样冷了脸色,朝陆小凤一拱手,淡淡道:“陆大侠,请吧!”在场几人中,苏少英同马总镖头都是阎铁珊请来的陪客,自然不会同陆小凤站在一边,他二人面色同样不太好看,只是沉默着同阎铁珊站在了一起。 阎铁珊看着仍坐着不动的花满楼,面色微沉道:“不知花七公子是要同陆大侠一起还是留下接着用些酒水?” 花满楼的头不着痕迹往陆小凤方向偏了偏,随即叹道:“好酒难寻,我本也想继续喝下去。可惜陆小凤乃我好友,他若是走了,我一人喝着也太无趣。故而,要同阎老板你说声抱歉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好好好!霍总管, 将他们两人一起请出去!”阎铁珊早已气得胡子乱颤,阿眉甚至担心他那鼓起的肚子会不会当场炸开。 霍天青双手抱拳,神色冷淡地冲陆小凤花满楼道:“两位, 还请自行离去, 莫要让霍某为难。” 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陆小凤这样好奇心重又多管闲事的家伙, 若是不能解开他心底的谜题,他是绝不可能离开的。而花满楼此时更不会抛下朋友。 “阎老板,不知今日你在此款待我们可还请了其他人?” 眼见陆小凤还要说话, 阿眉难得出声打断。所有人都目光一起落在她身上,满是打量。尤其是她话中深意, 很是耐人寻味。难道,阎铁珊早已在知道陆小凤的打算, 所以在这周围布下了埋伏? 阎铁珊气急, 怒道:“胡说八道, 我今日本是好意请你们吃席,又怎会安排其他人。” 花满楼同样‘看’着她, 不知她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阿眉转而瞧了陆小凤一眼,笑道:“那可是陆大侠请的?” 陆小凤摸了摸已经剃掉的胡子,往大门方向望去,那个他用两撇胡子请的人似乎还未到。阿眉一见他这模样, 便知他要等的人只怕还未到, 当即抿嘴轻笑:“原来陆大侠的朋友还未到。那么想来那水中的朋友也并非你请的了。” “水中的朋友?”几人不由一惊,向四周的水池打量, 除了接天荷叶外, 根本没瞧见人影。只见先前文秀安静的少女足尖轻轻点在栏杆上, 一招‘杨柳凫水’伸手探入亭子旁的池中, 将一个黑色身影捞了出来。 那人一身特制的贴身黑衣,尽显窈窕身材,湿漉漉的发丝贴着晶莹的肌肤,赫然是位绝色的美人。可惜美人手中拿的并非美酒佳肴,而是一把锋利的短剑。 她见肩膀被阿眉紧紧抓住,反手一挥,利剑就朝阿眉的手腕划去。阿眉仿佛早猜到她动作般,在利剑将来之际,已先一步松开手退到花满楼身边。 “丹凤!”待阿眉一让开,陆小凤就清楚地看到那女子的脸,不禁惊讶地唤出声来。见陆小凤认识这人,阿眉便静静立在花满楼身边,不再出手。 花满楼微微侧头,担忧地问道:“你可有受伤?”阿眉摇摇头,随即反应过来他瞧不见,还想开口时,就见他似乎已看到自己动作般松了口气。 阿眉心想,他定是听到了自己动作带起的风声,这才知道自己没事。不知不觉中,当初那个少年已经越来越厉害了…… 在场众人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因为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个不知为何藏在荷花池中的少女身上。 “丹凤,你为何会在这?”陆小凤走到她身边,目光审视地望着她,像是要看进她心里一般。 上官丹凤清楚,若是今日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那么他们之前的计划只怕要付之东流了。于是,娇俏的小脸高高扬起,倔强地盯着阎铁珊方向道:“我就是想亲自来听听,这个叛徒还有什么话讲。我知道你不愿带我来,就只能自己来了。” 说到后面,她那双凤眼微红,瞪了陆小凤一眼,看似埋怨,不如说是情人间的亲昵。显然,这番动作下来,连阎铁珊都认为陆小凤同这少女关系匪浅了。 当下不由得辩驳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说我是叛徒,简直满嘴谎言……” “严立本!你这个背叛了金鹏王朝的叛徒,现在还想狡辩不成?因为你们几个的不守约,我金鹏王朝的未来彻底断送不说,我们这些皇室后裔也过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你竟然还好意思用着金鹏王朝的财富过你的富贵日子!” 上官丹凤连珠炮式的发问将阎铁珊的话全数堵在喉咙,他张口欲反驳,却迟迟插不进话。忽听霍天青一声大喝:“什么人!” 只见他如展翅大鹏般双臂一挥,整个人往庭院的西南方向追了出去。苏少英见状,也跟着追上去。上官丹凤此时忽然‘啊’而一声大叫,整个人扑进了陆小凤怀中,浑身颤抖地道:“他……他死了!” 陆小凤凝神看去,只见阎铁珊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在他脚下有几滴暗红色的血点。那血点此时还在逐渐增多。 花满楼立刻奔至阎铁珊身边,将手搭在他脉搏上,片刻后,叹息着摇摇头道:“没救了。”马总镖头指着阎铁珊后颈惊恐地叫了一声。 “是暗器,有人从背后放了暗器!” 阿眉走进一看,见阎铁珊都后颈处有一个血窟窿,里面似乎插着东西。她伸手想去查看,却被花满楼抓住了手腕。 只见他皱着眉,颇为严肃地道:“小心有毒。”这暗器如此快速的就要了阎铁珊都命,很有可能上面喂了毒。 而阿眉虽不知从何学来的武功,可她常年生活在花家,对于江湖上的许多事定是缺乏经验,花满楼总担心她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 阿眉知他好意,从头上拔下一只银钗道:“少爷别担心,阿眉不用手碰。”听她这般说,花满楼松开手,站在一旁默默守着,打算一有不对就将人拉开。 银簪尖端很快就扎进了阎铁珊都肌肤,发出吱吱的响声。不多时,当啷一声,插在阎铁珊后颈的暗器被拨了出来。阿眉用手帕将掉在地上的暗器包好拿在手心一看,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陆小凤将上官丹凤安抚好后,立刻凑上来问道。阿眉瞧了他衣服上未干的泪痕轻轻挑眉,将手帕递到了他面前。 “铜钱!”陆小凤从阿眉手中接过手帕,眉头紧紧皱起。他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江湖上有谁喜欢用铜钱作为暗器。 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里,阿眉转头去看上官丹凤。见她正一脸恨色地望着自己,阿眉眉头微舒,意味深长地道:“不知这位丹凤姑娘可认识一个叫飞燕的少女。她应该同你差不多大,生得也美丽动人。” 上官丹凤将头一撇,冷冷道:“我不知你说的这人是谁。” “哦~”阿眉也不失望,语气一扬,轻笑道:“是我想岔了,还以为天下间的美人都该相识才对。不过,那位飞燕姑娘似乎对陆大侠也颇有兴趣,你真的没听说过?” 此时此刻,陆小凤也听出了阿眉只怕话中有话。他瞧了花满楼一眼,见他并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凑到阿眉跟前笑嘻嘻地道:“小眉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呀?还有你怎么突然会武功了,你说我们认识那么久,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阿眉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还以为陆大侠眼里除了美人,什么都注意不到呢。” 陆小凤摸摸鼻子,他就知道自己凑上来一定会被小眉儿数落,可是他实在心里有太多疑团。花满楼眼瞧着也是不会帮自己的,他就算知道要被为难,也只能认了。 “小眉儿哪里话,就以我们的交情,我忽略谁也不能忽略你和花满楼呀,是不是!”见陆小凤在阿眉面前那副低头做小地模样,上官丹凤银牙紧咬,忽然就将手中短剑往阿眉背心掷去。 陆小凤万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当到有人比他更快,一声清啸,只见那短剑还未到陆小凤跟前就被人斩断。 “剑是用来刺的,不是用来仍的。连自己的剑都不要,你,不配拿剑。”来人手持长剑,一身雪白衣衫,神情冷漠如冰雪。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管我!”上官丹凤今日连着受挫,此时已是怒极,见这人不仅打断了自己的剑,还如此讽刺自己,当即柳眉倒竖,厉声道。 陆小凤心头一颤,忙打哈哈道:“西门吹雪,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听陆小凤称呼这人西门吹雪,上官丹凤脸色霎时雪白一片。嘴唇轻颤,再说不出话来。 西门吹雪并没有再理会她,只瞧着陆小凤淡淡道:“答应了别人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显然,上官丹凤这般的人还入不了他的眼,连杀都嫌不够格。 而阿眉却没有这般好说话,她侧身对冲正担忧地望着她的花满楼歉然道:“少爷,阿眉待会儿只怕要让你为难了。” 还不待花满楼反应过来,阿眉衣袖轻挥,甩开陆小凤握住她的手,几步跃至上官丹凤身前,抬手就是六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她脸上。 这几个巴掌不仅打懵了上官丹凤,也将陆小凤打懵了。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望着阿眉,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从前他去花家时,这丫头总是冷冷清清不爱搭理人,可是一举一动都极为规矩,和今日当众教训人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上官丹凤捂着自己肿得不行的脸,瞧在场几个男人都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不禁狠狠瞪了阿眉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出门去。 待陆小凤回过神时,见到的就是阿眉冷清的眉眼,她正定定望着自己,似乎在问:“陆大侠,你要为她报仇吗?” 陆小凤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唇上光秃秃的皮肤,仰头望天道:“女人间的事,男人不宜插手。”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阿眉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思忖片刻,便将当日发生在百花楼的事告诉了他,并说了自己的猜想。 “那位叫飞燕的女人, 同这位丹凤姑娘,只怕并非一点关系没有。陆大侠你……好自为之。”她本想说别中了他人的美人计, 可想到方才他并无偏颇, 便生生咽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讽刺。 陆小凤并非蠢人, 方才阎铁珊听闻金鹏王朝时, 确实脸色不对。可那并非是他预料中的心虚或者是害怕,而是愤怒。这就同上官丹凤父女所说略有出入, 至于其中关键, 还需问另两个活着的人。 他看了花满楼和阿眉一眼,笑道:“此事盘根错节,我只怕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你们两个要同我一起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笑道:“有西门庄主在, 我和阿眉便不掺合了。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再来寻我不迟。” 他并不喜欢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同样也察觉到阿眉对江湖事的排斥。虽然他若是答应, 阿眉也不会反对,但他并不想让她为难。 晚风徐徐,吹动少女的发丝。一身锦衣的年轻公子摇着折扇,不着痕迹地替她挡去过往的行人。做小买卖的摊贩正热情吆喝着来往的男女,希望能照顾照顾自己的生意。 “公子, 来碗馄饨吧, 又香又暖的馄饨, 包您吃了还想吃!”一位妇人见这对小男女在这街上来来回回走了许久, 却总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热心地招呼道。 阿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同一条街上打转。她抬头去看花满楼,见他俊逸的脸旁在灯火中透着一股暖色,不禁喃喃道:“少爷,你怎么不提醒我。” 花满楼温柔地道:“从前总是阿眉你陪着我,今日难得让我有机会陪你一次,这不是很好吗。” 忽然,两人的肚子同时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想来是今日在宴席上只喝了酒未用太多菜,这时早已腹内空空。 那妇人一直在旁边瞧着,此时不由笑出声来,道:“两位既然饿了,要不要来碗馄饨。我家那位的手艺,可是这条街有名的。” 见这对小男女点了头,那妇人笑着冲身后正在煮馄饨的丈夫道:“当家的,再来两碗馄饨!” 一转身又笑吟吟瞧着二人,道:“要我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瞧二位比起我们这些人有见识多了,什么烦恼会迎刃而解的。” 陌生人的善意往往更让人感动的,花满楼领着阿眉在桌边坐下,朝那妇人笑着道:“多谢大嫂好意,我们知晓了。” 这馄饨店确实如那妇人所说生意很好,不多时便坐满了人。有来往的行人,有附近的住户,还有一些年轻的书生。氤氲水气中,阿眉竟有些恍惚,似乎这样的场景,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当初亲手埋葬了两位至亲之人后,她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是断了。后来的几世,她总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没多久就死在了后宅倾轧之下。 本以为这一世也不过如此,没成想,却让她遇见了花满楼这样的人。当初刚到他身边时,她总冷眼瞧着他不停练习自己的听觉和嗅觉,哪怕失败了很多次他也从没有放弃,更不曾将气撒到她们这些丫鬟身上。 哪怕是她经历那么多世,都会有忍不住迁怒的时候,眼前这人却总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给别人添麻烦。不知不觉地,她看着看着,心境也平和了很多,只是偶尔想起过去,还是会怅然若失。 “公子小姐,你们的馄饨来了!”端馄饨的是个九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整洁却洗褪色的衣服,正笑容满面地将馄饨摆在两人面前。 阿眉见他眉眼同那妇人有五分相似,猜想应是那妇人的孩子。想了想,从腰间掏出几枚碎银子放在托盘里,说是馄饨的钱。 那孩子见她给的是银子,先是目光一亮,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又暗了下去。他瞧了正在忙的爹娘一眼,将银子放回桌上,低声道:“要不了那么多,只要四十个铜钱就好。” “无事,多的是谢你娘方才的那几句关心之言。”阿眉见这孩子懂事,更是愿意多给些银子。而那孩子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多收。 妇人见自家儿子送个馄饨却迟迟没回来,担心他不小心冲撞了客人,忙擦了手过来询问是出了什么事。那孩子见母亲过来,忙将阿眉要多给钱的事说了,还说明自己没要。 扫过桌上放着的银子,那妇人眉眼一弯,和气地笑了:“这位姑娘,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干的是良心活。该收多少钱,我们心头有数,您一片好心,这孩子不懂,我们却是懂的。” 就在阿眉以为她会收下时,没想到妇人面色一肃,转而道:“只是,我不能叫这孩子以为好心便能换钱使,让他日后尽惦记靠别人的好心过日子。所以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若是没有铜板,我倒是能帮你换,只是多出来的,我们当真是不能收。” 待那妇人领着儿子将剩下的铜板送来时,阿眉不由得双手接过钱,随后便目光复杂地望着在摊子旁忙活的一家三口。 花满楼知她心有所感,也不多言,只将馄饨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这馄饨闻着就很香,想来味道也不错,你快尝尝。” 阿眉收回目光,听话地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才放进口中。汤汁鲜美,肉质细嫩,再配上筋道的馄饨皮,果然美味。不知不觉,她竟已将一碗馄饨吃完。 他二人习惯了细嚼慢咽,吃完时周围的客人早换了一波又一波。望着依然忙碌的一家三口,阿眉眉宇间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些。即使这世上总有许多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可同样也有着动人的善意。 难得的,阿眉眼中露出一丝向往之色,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市,问花满楼道:“少爷,你愿意陪我逛一逛吗?”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月上中天, 灯火渐消。阿眉手里提着一包点芳阁新烤出的糕点,同花满楼慢慢往客栈的方向走去。两人走得很慢,仿佛正无比享受晚风吹拂的温柔。 今夜天朗气清, 星辰如在咫尺之间。阿眉忽然很孩子气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下一颗放在手心把玩。理所当然的, 抓了个空。 她倒是没有沮丧, 反而心情不错地看着一直陪在身边的花满楼, 道:“少爷, 你知道我今日如何知晓荷花池底有人吗?” 花满楼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睛‘看’着她,轻笑着摇头, 很是配合地道:“我不知。”他听得出, 阿眉此刻正一点点将心里的秘密告诉他。这让他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故而眉眼间都透出一股明朗和煦来。 听他这般回答,阿眉并没有立即将答案告知,而是提起了许多年前的一件事。 “六年前,曾有段时间, 陆小凤那家伙老是偷偷潜进府里邀你出去喝酒的事,你还记得吗?” 花满楼点点头,忍不住轻轻一笑, 道:“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不懂事,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紧接着,他又道:“说来也巧,那时我同陆小凤每次从外面偷偷回来,都会被发现。六哥还因此同陆小凤打了一架。”说起这事, 他不由得便想到了当然陆小凤因为不敢还手而到处逃跑的模样, 不由笑意更深。 阿眉沉默半晌, 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那是我给老夫人说的, 她怕你出事,所以每次都让几位少爷轮流来守着你。没想到,竟然每次都被你们逃了出去。” 这倒是花满楼没有料到的,他愣了愣,有些惊讶地道:“陆小凤每次来时都是半夜,你又如何会得知?” “因为我交代了少爷院中的几只鸟儿,让它们见到晚上有人出入就去啄我的窗户。它们见着你们两个偷偷出去,又一身酒气的回来,自然什么都告诉我了。后来……也是它们通知我的。” 阿眉瞧了眼他的神情,见他只有惊叹,而无恐惧生气,方才放下心来,继续道:“我也不知为何从小就能听懂兽类的语言,甚至还能同它们沟通。有些事……也会请它们帮助。” “今日在宴席上,我听见几只水鸟在说,‘有只两脚兽钻进水里了’,我便猜到是荷花池中藏了人。”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花满楼停下脚步,伸出去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即肃容道:“这一下,是罚你当初泄露我行踪,害我被六哥盯了大半月!” 阿眉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只愣愣地望着他。紧接着,花满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温柔地道:“可是我心里却很高兴,阿眉你愿意将这事告诉我,说明我们之间不再只是主仆,也是朋友。” “朋友……”阿眉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展颜道,“只希望少爷以后,别嫌弃我这个朋友才是。”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拐入了成槐巷子,巷子中并无行人,只清冷的月光照在青石板地面,泛着悠悠光晕。 忽然,花满楼拉住了阿眉的手,停住脚步皱眉道:“血腥味!”阿眉凝神看去,只见巷子口似乎放着一个摊子,摊子旁边似乎躺着人。 她从腰间取了几枚碎银子放在手心,这才同花满楼一起上前查看。待看清摊子旁那几人容貌时,阿眉不禁瞳孔一缩,失声道:“是他们!” 倒在摊子旁已无声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阿眉他们吃馄饨那家的摊主。那小孩还是晚间那身衣服,只是嘴角鼻孔等都有乌黑的血液流出,显然是中毒而死。 那妇人同她丈夫就倒在旁边,同样是七窍流血而死。妇人手里还拿着一颗糖炒栗子,周围也洒了不少,显然死的时候三人正在吃糖炒栗子。 阿眉借月光瞧了瞧用衣服包着的几颗栗子,目光幽深得仿佛夜里寒潭,一点照不进光亮。再瞧着妇人死时仍伸向自己孩子的手,阿眉的声音不由更加冰冷。 “他们三个都是被人毒死的,毒就下在这糖炒栗子中……” 花满楼面露不忍,扯过摊子上的油布将几人的尸体盖住,沉声道:“待会儿我去花家的铺子一趟,让人过来为他们几个将身后事办了。” 阿眉紧紧抓着他的手,好半晌才哑着声音问道:“他们不过是普通老百姓,怎么会有人对他们用这般剧烈的毒药!他们……他们本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怎么转眼就……” “江湖传闻,每到月圆之夜,一个老婆婆就会像路过的行人兜售她的糖炒栗子。若是吃了她的糖炒栗子,便会毒发生亡,无一幸免。” 花满楼的声音很沉,仿佛被面前的三具尸体压得喘不过气来。半晌,他又接着道:“可今夜也并非月圆夜,他们怎会……” 想起他们离开馄饨摊时,那妇人望着儿子殷切的目光,阿眉便忍不住鼻酸。她本是见惯了生死的,这几生几世她已不知送别了多少人,同这一家三口也不过一面之缘。可是……她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以至于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你说,人是不是……是不是永远没有办法战胜这该死的老天!它想要你死,哪怕你再努力的活着,都不会被怜悯。” 一时间,花满楼竟有些分不清她此刻是替那一家三口,还是替自己在问。他虽不知阿眉的过去,却也猜到那其中只怕也藏了不少酸楚。 伸手点中她的睡穴,花满楼一声轻叹,将人抱回了客栈。少女的泪在睡梦中似乎也未停,打湿了他的衣襟,竟让他心口也难受得慌。 以至于第二日见到花满楼时,陆小凤不由诧异地发现,自己这位永远乐观的好友竟似也有了烦恼。他一脸好奇坐到花满楼对面,道:“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花家七公子也开始烦忧起来?” 花满楼无奈地放下茶盏,道:“我不过是个凡人,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么可能没有烦恼。” “谁说的,我觉得你要不是同我一样要吃五谷杂粮。只怕和神仙也无异了!”陆小凤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笑道。 知道耍嘴皮子自己是肯定说不过他,花满楼只得转移话题,道:“昨日,我同阿眉遇上了被糖炒栗子毒死的人。” “糖炒栗子……熊姥姥?”陆小凤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不禁皱眉道,“昨夜并非月圆之夜,那个毒妇怎会出现。” “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花满楼悠悠叹了口气,“而且我觉得,她大约是冲着阿眉来的。” “小眉儿?”陆小凤眉头皱得更深,道,“她一直在花家住着,同这江湖中人基本没有交集,怎么会……” 刚说完,他又想起了阿眉那身不知从何处学来的高强武功,当即便说不下去了。阿眉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而她的过去同谁有牵扯,他们也一概不知。 于是,他只得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冲着小眉儿来的?” 花满楼似乎在回忆什么一般,缓缓道:“昨夜,我同阿眉才离开那馄饨摊时。她见那户人家不愿要她的银子,便故意将之前买的点心留在了桌上,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而我叫人去收敛尸体时,发现他们三个的衣服里,都被人塞了一块糕点,正是阿眉送的那种……” “寻常人拿糕点,就算是提在手上,也不可能像此刻这般散开放在衣服里。只怕那人的目的并不是杀这三人,而是想用这三人来刺激阿眉。” 一想到暗中那人竟然用这般恶毒的方法来对付阿眉,花满楼的眉头便不由得锁紧。无论是为了那一家三口,还是为了阿眉,他都想尽快找出背后动手之人。 而他所有的朋友中,最擅长此事的非陆小凤莫属。 “就不知这事是同小眉儿的那身武功有关,还是同昨日阎铁珊的死有关。”陆小凤沉吟半晌,却无法从这层层叠叠的事件中找到关系。尤其是金鹏王朝的这件事,整个都透着一丝古怪,让他不禁有些怀疑上官丹凤的目的。 听他提起阎铁珊都死,花满楼不由得问道:“那位霍总管可抓到了放暗器之人?” 陆小凤摇摇头,道:“没有,他和苏少英追出去,说是已不见那人踪影。” 花满楼沉吟道:“既然寻不到凶手,只怕这笔账就要算在你的头上了。”阎铁珊作为珠光宝气阁的老板,他的死说什么都要有个交代,尤其是霍天青那人瞧着便不是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今日便会找上门来。 陆小凤从胸口掏出一封帖子,笑容苦涩地道:“你倒是很了解他们,这不,霍天青的战帖早就送到我屋里了。” 正说着,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将那战帖抽走。陆小凤微微一愣,惊异于有人走到自己身后却未曾发现,凝神一瞧,不是阿眉又是谁。 她瞧着比昨日更冷了些,好似一把上好的宝剑终于开锋,整个人都凌厉不少。此刻,她正细细看霍天青送来的战帖,良久,才望着陆小凤道:“你帮我找到那个杀人的熊姥姥,我帮你解决这个霍天青如何?”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细雨纷纷, 街市一片寂寥。穿过临街的巷子再往里走上一柱香的时间,便可瞧见一座废弃的龙王庙。 庙门早已破败,几张瞧不出颜色的蕃布搭在门框上, 也不知从前是做什么用的。一进庙里,一个大大的香炉摆在正中, 竟然还插着一柱长香,难道,这般破败的龙王庙,竟还有人来拜祭不成? 垂首望去, 只见庙中地上跪着个老者,一身破旧的灰衣, 同这庙宇几乎是融为一体。他正对着已经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的龙王像, 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求上苍保佑。 来人也不曾打扰, 只将一旁的蒲团掸了掸, 方才不情不愿地坐下。直到香烧了一半, 那老者才缓缓站起身,一脸迷茫地看着来人,道:“女娃娃, 你找谁,这里早已没了龙王, 你来这怕是不能如愿了。” 那少女仍是坐着不动, 一脸笑意地望着他道:“我来这不是为了寻龙王,我要寻的是我大姐。老人家你见着我大姐没有?” “我老人家每天在这龙王庙里,从不去外头与外人说话, 哪里见过你大姐。”老者一张干瘦的脸狠狠皱起, 仿佛脱水的橘子皮般, 瞧着有些吓人。 谁知那少女不但不怕,反而掩嘴一笑,脆生生道:“我大姐呀,生得天下无双,心思计谋天下第一。更别说一手易容术,能将全天下的人都模仿个遍,您老人家怎会没见过。” 那老者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脸上层层叠叠的褶子也开始一点点被撑开。原本瞧着如枯木一般的老者,此时仿佛被水泡发了一般,瞧着年轻了不少。 只见他嘴巴一动,一阵女子娇艳的笑声便传了出来。那老者从耳后轻轻一扯,一张完整的带着毛发的皮套被撕了下来。 皮套下的容貌艳若桃李,一颦一笑间无不带着醉人的风情。公孙大娘见那少女并无半点吃惊之色,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少女狡黠地眨眨眼,道:“若是你真是个老头子,只怕在这地方都臭得不行,偏偏你一点不臭,反而香得很。” 公孙大娘抬手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在身上。这本是常年累月使用香料沾染上的味道,她自己都未曾发现,没成想竟然有一天会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叫人识破了自己的易容。 “你比我想的聪明多了,那几人见了你,只怕也会很高兴的。一个漂亮聪明又心狠手辣的人,正是我们最欢迎的。” 公孙大娘随手将那副皮囊收好,一脸笑意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只是那双琉璃般透彻的眼,仿佛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数掌握手中。 “大姐这次故意易容来考我,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少女心念转动,当机立断地将自己所作所为说了出来,“我知道自己不该冒充熊姥姥去杀人,只是……那陆小凤实在太聪明,若是不借大姐你的名头,我怕自己应付不过……” 说着,那双杏眼中流露出后悔无奈之色。不等公孙大娘开口,她又接着道:“其实我就是气不过陆小凤那家伙为了那个丫鬟这样欺负我,所以我……我才……” 公孙大娘默默听了一会儿,就在少女以为自己算错了对方性子时,忽然笑了出来。那笑声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动人,说出来的话也是极尽温柔:“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八妹你年纪尚轻,不知道那些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大混球。想要让他只爱你一个,你便将他关起来养着,慢慢的,他就会离不开你了……” 望着那双幽深的眼,少女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心中对这位公孙大娘的忌惮愈发深了。好在此时对方已将自己当成了自己组织的一员,并没有追究她的意思,否则……只怕今日的自己,会死得比那些吃了毒糖炒栗子的人更惨。 待公孙大娘离开,少女脸上的笑容忽的散去,变得冰冷又残酷。她将自己脚上那双崭新的红鞋子轻轻晃了晃,轻声道:“唉,倒是对不住你了。” 嘴上虽这般说,可瞧着她的眼,里面哪有半分愧疚之色,反而满满都是得意。想来将这潭水被搅得更混,她就越高兴,因为这样,她他们才可以从这其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想要从茫茫江湖中找到熊姥姥谈何容易,陆小凤眼睛微微闭起,长长叹了口气。若是他此刻并非躺在床上,或许这忧愁看上去能更真实些。 花满楼坐在桌边,已倒了四回茶水。陆小凤见他心神不宁,不由笑道:“花满楼,你再喝下去,只怕那一壶都要喝完了!你若是担心她就直接说,可别躲到我这来骗水喝。” 听陆小凤这般调侃,花满楼动作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茶壶,道:“阿眉虽武功不错,可是少有与人动手的机会。那霍天青武功不弱,江湖经验又远胜阿眉,我只怕她……” 听了这话,陆小凤不由摸了摸鼻子,这事说起来还是他招惹的,所以此时他倒是不好意思再笑话花满楼。 “小眉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人瞧着不声不响,却事事心中有数。她既然敢开口将这事揽下,想来是有把握的。话说回来,她那身深厚的武功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是不是瞒着我不少事?” 陆小凤忽然想起这事,不由得坐起身,望着花满楼的目光颇为不满。他们好歹是一起□□偷酒喝的交情,花满楼这家伙竟然连小眉儿会武的事都不告诉自己。 提起这事,花满楼自觉对他确有隐瞒,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阿眉不愿旁人知晓她,我便装作不知,故而……也不曾将这事告诉你。就像我从不问你师承何处一般,我们又何必要问她的师承。” 世人对于陆小凤的来历也多有猜测,可是却始终没有定论。陆小凤本人不愿提,花满楼也从不问。这就是花满楼的体贴,他总是不愿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令别人为难。 于是,在花满楼和陆小凤这,阿眉武功来历一事便算揭过了。他们虽对她的许多事都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阿眉的信任。有些人,哪怕什么也不说,端看他的为人处事,便也可知其人品性格。 阿眉并不知屋内两人提起了自己,她正倚二楼的栏杆,用从店伙计那要来的一些稻谷喂附近的鸟儿。 西门吹雪上楼时,见到的就是宁静又美好的少女图。她的手捧着稻谷放在鸟儿面前,雪白肌肤下的紫青色血管在阳光中清晰可见,让人忍不住担心哪只不听话的鸟啄错了地方,那滚烫的血便会喷涌而出。 他的剑轻轻颤了颤,似乎等待不及想要被主人拔出,沾染上鲜血。西门吹雪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用剑吗?” 阿眉此刻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道:“我不用剑。” 不知怎么的,这个从来认为女人不该用剑的剑客竟然遗憾地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用剑,或许将来能与我一战。” 这是一个真正痴迷剑道的人。 阿眉从前遇见的所有人中,还没有一个像他这般诚于武学的。对于许多人而言,武功只是一种手段,得胜的手段。若是能达到目的,用毒用计皆无不可。 而眼前这人,似乎本身就很享受练武时不断突破自己的过程。这样的人,其实比起世上许多人都简单直白,就像此刻他问出的话一般。 不知想到了什么,阿眉幽幽叹了口气,道:“有人同我说过,刀剑乃是死物,本无道可寻。终其一生,我们所寻之道,非剑道,非刀道,而是人之道。西门庄主,你寻的是何道?”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谁不知道他的剑术已世间少有对手,敢在他面前说剑道,无异于班门弄斧。 可是,这少女的话不知为何却让他心头一动,半晌才似回答又似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我之道……” 西门吹雪离开了,客栈二楼又只剩她一人。那些方才被西门吹雪杀气吓走的鸟,陆陆续续又飞回来停在她手边。 “找到了找到了,东街有个两脚兽长得特别白,还经常穿着你说的黑衣服,一定就是你要找的人!” “胡说胡说,明明是西街上那个人更像,眼睛圆圆的,头上的毛也长得很好,一看就是两脚兽中长得好看的!” “住嘴你个秃头鸦,想跟我打架是吗!” “混蛋,不准叫我秃头!本鸟不秃不秃!” 望着一群扬起脖子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鸟,阿眉头疼地摸了摸太阳穴。果然,像小猴子那般聪明的动物实在少之又少。 这些鸟类虽然可以问它们些简单的问题,可是要让它们根据衣着打扮来找人确实有些困难。她手里此时也没有上官丹凤和上官飞燕的画像,看来是指望不上它们了。 不过,有件事还是可以让它们帮忙的。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陆小凤百无聊赖的倚着窗户, 用手里的一些稻米逗附近的鸟儿过来啄食。他并非真是无事可做,无论是金鹏王朝的事,还是阎铁珊的死,都像压在他胸口的大石, 叫他难以平静。 可是, 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自那日霍天青和苏少英没有追到放暗器的人后, 他便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所以,只要陆小凤一踏出客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几个中年汉子总会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回去。以这几人的武功, 想要拦住陆小凤自然是痴人说梦,可他们拦人,靠的却并非武功。 那日,陆小凤不过才跨出去一步,其中一个汉子竟然眼睛都不眨地将自己手腕整段砍下。血淋淋的断手就像一把尖刀,直插陆小凤心里。 陆小凤沉了脸,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断了手腕的汉子额头冷汗直流,面色却始终不变,道:“阁主待我几人恩重如山, 他的死一日未查明, 陆大侠便一可日不可擅离此地。我兄弟几人自知不是您的对手,却又不能对不起阁主。所以, 只要您离开,我们便只能一死还阁主恩情。” 这是□□裸的要挟, 可是陆小凤却不得不妥协。因为他实在不愿见着这几个铁铮铮的汉子因为如此可笑的原因而死在此处。 故而从那日之后,陆小凤便只得待在客栈中等着阎铁珊后事结束, 待那事结束, 等着他的定又是更大的麻烦。 阎铁珊停灵七日, 于第六日时,独孤一鹤赶到了珠光宝气阁。他望着老友的尸体,目光阴沉如水,转身喝问霍天青道:“什么人干的?” 霍天青一身黑色衣衫,脸颊较之前消瘦了些许。只是那脊背始终挺直,俨然成了整个珠光宝气阁的顶梁柱。 面对独孤一鹤冰冷地质问,他只淡淡递上一柱香,道:“出手那人武功远在霍某之上,所以我未能将人抓住。” 苏少英这几日见霍天青为了阎铁珊之事忙前忙后,不禁心中动容。此时,见师父怒气腾腾,便不由得为霍天青说两句好话。 “那日阎老板设宴宴请陆小凤,不知那陆小凤从哪听来个金鹏王朝的故事,非要说阎老板是金鹏王朝的大总管。还在池中藏了个女人,想要暗中出手。” 听苏少英提起金鹏王朝,独孤一鹤的神情微微一变,却没有说话,只继续听徒弟说着。 “那池里的人被花满楼的丫鬟发现揪了出来,还说自己是来为金鹏王朝复仇的。正两方准备对峙时,没成想竟有人暗中出手,害了阎老板。弟子学艺不精,哪怕施展了浑身解数,也未能瞧见那人分毫。” 提起这事,苏少英便有些惭愧,永远意气风发高高昂起的头颅,不由得垂了下来。在师父独孤一鹤面前,他倒是更像个少年模样。 “金鹏王朝……那女人说没说她同金鹏王朝是什么关系?”独孤一鹤神情沉郁,紧紧盯着苏少英,似乎是透过他在问那神秘的少女。 苏少英被他目光一吓,不由得有些迟疑,好半晌才不确定地道:“她……她好像没说。” 霍天青此时忽然开口道:“看来,独孤掌门似乎知道那个所谓的金鹏王朝是怎么回事。不知霍某是否有幸能得您指点一二?” “呵!”独孤一鹤冷笑一声,淡淡道,“此事与霍总管无关,你只需好好将阎铁珊的后事处理好便是。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说完,他根本不管霍天青听了这话是什么表情,带着苏少英就往外走。苏少英见师父如此,只得朝霍天青抱拳道:“霍总管,告辞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霍天青的神情在袅袅青烟中难以辨明,只是从那双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双眼中便可知,大概他此时的心情也并不美妙。 夜深时分,屋外鸟鸣声声,衬得屋里两团烛火愈发妖异。霍天青独自守着阎铁珊的棺材,一动不动好像石雕一般。 这附近的人早已得了吩咐,不曾往此处来。所以硕大的大厅里,除了烛芯燃烧时发出的点点声响,就再无其他声音。 霍天青闭着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一只玉葱般白嫩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慢慢往他胸膛划去,温热丰腴的身子贴着他的头,随着主人的笑而微微颤抖。 在这般静谧诡异的环境中,忽然多出了少女的笑声,换了个人只怕魂都要吓没了。可是霍天青却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早知会有人来般。 他睁开眼,蜡烛的火焰似乎在他眼中跳动,一把抓住不停在自己胸膛作乱的小手,霍天青哑着嗓子道:“你那边如何了?” 身后那人慢慢俯下身,将红唇贴近他的耳朵,缓缓道:“有你帮我拦住陆小凤,一时半会儿,他还查不到我那去。” 湿热的香气打在耳朵上,霍天青微微偏过头避开了。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清醒,而非女人的温柔乡。 “大约明日,独孤一鹤就会去找陆小凤了,若是让他二人将话说开,只怕你们的谋划都要成一场空。” 想起在这女人身后操纵着一切的那人,霍天青神色不由得暗了暗。他知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身后那人听他冷了声音,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整个人搂住他的脖子,同他耳鬓厮磨,娇声道:“你是不是得了阎铁珊的财产,就不想要我了。枉费我还时时念着你……” 霍天青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身后那个女人。她的脸在烛火中是那么温暖,那么迤逦,仿佛世间所有的欲望幻化而成。她的身子更是婀娜,绵延起伏的山丘都不敌她一动时的风情。 这是一个非常懂男人的女人,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你永远不知自己何时坠入了她的网,更不知何时才能挣脱。 霍天青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来的意思,我会帮你拖住独孤一鹤,至于其他的,你们只能……” 他话还未说完,女人柔软的身子便贴了上来。她略微冰冷的唇贴着他的,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片刻后,大厅中想起了暧昧的喘息声。 那女子声音清脆地在他耳边响起:“我不准你再说那样的话伤我。我来见你并不是就为了那些钱财。我想要的是自由!只要我们将这些东西拿到手,又哪里需要再受他威胁。到时候……你想振兴天禽派的愿望……也能实现了……”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一场香甜的梦,不知扰乱了多少人的心。 第二日清晨,陆小凤是在一阵兵器交戈声中醒来的。他坐起身,望着在自己屋里打得正欢的几人,又默默地躺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瞧着。 “陆小凤,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其中一位圆脸少女见他这般,不由得怒道。 陆小凤双手一摊,慢悠悠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谁让陆小凤现在是别人的阶下囚呢,要想招待峨眉四秀也有心无力。” 来的四人不是别人,正是独孤一鹤的四位女徒弟,三英四秀中的四秀——马秀真,叶秀珠,孙秀英和石秀雪。 这四人武功虽未能及师父五成,可四人合力,剑阵威力仍是不容小觑。令陆小凤惊讶的是,那三个守着自己的中年汉子竟然武功也不弱,同这四秀动起手来甚至隐隐还占了上风。 忽然,其中一个精瘦的汉子大喝一声,将叶秀珠的剑打飞,其余三人的剑阵立马便现了破绽。只见那断手的汉子长刀一挥,孙秀青手中的长剑也未能幸免,被震得竟破门而出,朝着门外听到动静的赶来的阿眉和花满楼而去。 花满楼长袖轻卷,那剑便稳稳落在他手中。他头微微侧向阿眉,关心道:“吓坏了吗?” 阿眉摇头,笑道:“没事,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几日,陆大侠的房里还真是热闹得很呀~” 听到他二人在外头的对话,陆小凤忍不住大声反驳道:“小眉儿你真是没良心,我都答应帮你查熊姥姥的事,你竟然还说我风凉话!” “你确实答应帮我查,结果却一天都没出客栈,你说我该不该说你风凉话。”阿眉推开门,半点没瞧打得正酣的那几人,而是看向了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的陆小凤。 有时她也不禁对这人心生佩服,眼见屋里都已经打成这样了,他竟然还能安然不动。这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 “剑客的剑若是丢了,命留着又有何用。”陆小凤正准备爬起来叫两方停手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 一袭白衣的西门吹雪站在门外,望着钉在地上的那柄长剑,面色微寒。有些人哪怕不出手,只往那一站,便自成剑意,迫人的剑意。 莫名的,屋内原本焦灼的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了手,都警惕地看着他。尤其是失了剑的叶秀珠和孙秀青,一个气得面色发白,另一个则是涨红了脸。 石秀雪年纪最小,脾气却是四人中最火爆的,见他出言讽刺自己两位师姐,不由得怒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这大概是近年来, 唯一一个敢这样同西门吹雪说话的人了。阿眉瞧了一眼西门吹雪的表情,见他仍是面色清冷如雪,心里不由为这个小姑娘捏了把汗。 显然, 陆小凤也知西门吹雪的脾气, 忙坐直了身子笑道:“你瞧了他的剑, 还猜不出他是谁?” “西门……吹雪。”倒是一旁的孙秀青先瞧出了他的身份,轻轻地提醒道。其他三秀皆是心中一颤,面色沉重地望着眼前这位有剑神之称的剑客。 “就算他是西门吹雪, 也不能这般羞辱我等!”石秀雪人如其名, 是个石头脾气, 你若待她好, 她能掏心掏肺对你。若是你招惹了她, 就算是碰得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阿眉瞧了一眼她慢慢抬起指向西门吹雪的剑, 心中微微一叹,到底是出手了。石秀雪甚至没瞧清发生了什么,便感觉自己手上一麻,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外飞去。 哐啷一声, 石秀雪整个人已飞出房门撞在二楼的栏杆上。 “秀雪!”孙秀青叶秀珠见状,忙奔至她身边扶住她。四双眼睛皆愤怒地瞪着阿眉, 似乎不明白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个女人, 竟让她突然出手偷袭。 西门吹雪也瞧了她一眼,原本已蠢蠢欲动的剑又安静下来。阿眉也未曾理会四秀的目光,只淡淡瞧着马秀真道:“你们来这是为了同人比武?” 瞥了一旁站着不动了那几个中年汉子,再瞧着已经受伤的石秀雪, 马秀真沉吟片刻, 终是抱拳淡淡对陆小凤道:“家师请陆大侠后日到临江阁一叙, 忘陆大侠准时赴约。” 陆小凤见西门吹雪没有动手的意思,心头舒了口气,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道:“姑娘你也瞧见了,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有人不准我出门。” 说着,他还瞄了一眼那几个始终沉默不语的汉子,道:“或许可以让你们师父同霍总管说两声,让这几位可以不必如此辛苦守着我。到时候,我自会前去相见。” 马秀真知今日之事是不能如愿,便不再多说,几步走到三个师妹身边,沉声道:“走!”石秀雪恨恨瞪了阿眉一眼,方才扶着腰在两位师姐的搀扶下下了楼。 “救人反被恨,不后悔吗?”西门吹雪看了阿眉一眼,淡淡问道。阿眉摇摇头,无所谓地道,“我本就不是为了她感谢我,只是今日天气不错,我不想见着死人罢了。” 西门吹雪闻言,眉头一动,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转身便往外走去。那几个汉子也朝陆小凤一拱手,客气道:“陆大侠,打扰了!” 说着,竟也跟着走了出去。只是陆小凤清楚,这几人没有霍天青的命令定不会离开,只怕又是在客栈里寻个角落蹲着。 “该来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只不知那位丹凤姑娘可曾有消息?”花满楼将地上的凳子扶起,邀阿眉一同坐下,有些担忧地道。 如今陆小凤被那位霍总管盯上,又牵扯出峨嵋派的独孤掌门,再联系突然改了习惯的熊姥姥。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处理不好,只怕就算有西门吹雪在,也未必能保证他全身而退。 提起上官丹凤,陆小凤不由瞧了阿眉一眼,见对方目光冷飕飕地望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已经长出一些胡渣的嘴唇,道:“上次小眉儿打了她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想来……是生我的气了吧。” 花满楼本就担心方才石秀雪之事让阿眉心里难受,此时听陆小凤说起当日阿眉打了那个丹凤姑娘六个巴掌的事,不禁为她辩解道:“那日之事,本不是阿眉的错。那位丹凤姑娘行事如此‘不拘小节’,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说到这,他便又想起了那个自称飞燕的少女,不由提醒陆小凤道:“如今情况扑朔迷离,你当格外小心。” 对于好友的提醒,陆小凤自是欣然接受。只是他还是第一次见花满楼着急为别人辩解的模样,故而瞧他和阿眉的目光便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阿眉见他如此,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冷声道:“陆大侠,莫忘了你答应我寻熊姥姥的事。只要你帮我寻到熊姥姥,问出那日一家三口是否是她所为。我便将这几日寻到的有关阎铁珊之死的证据给你,到时候,那位霍总管想来是没有机会再为难你。” 窗外守着的几人皆是耳力极佳,这番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他们耳朵。这几人虽瞧着面无表情,但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却泄露了他们的心事。恐怕要不了多久,今日他们的所见所闻便会传入霍天青的耳朵里。 只不知,屋内三人可晓得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被人所窥探。或许,是知晓的吧,毕竟要逃过陆小凤的眼睛,花满楼的耳朵几乎是不可能是事。 奇怪的是,若是他们知晓,为何又如此肆无忌惮地讨论起这事。莫非是另有盘算不成? 此时的霍天青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停抚摸着椅子的雕花扶手,心中隐隐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可是他不敢赌,也不能赌,无论这事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将其扼杀在萌芽中。 后日,到了独孤一鹤约陆小凤的那天,陆小凤果然不曾现身。峨眉四秀同苏少英立在师父身后,看着一桌丰盛的酒菜,心中不知将陆小凤骂了多少次。 独孤一鹤倒了一杯茶水,忽然将它倒在了地上,马秀真瞧着那湿漉漉的地面,心中有些忐忑。她知道,师父这是动怒了。 果然,独孤一鹤冷冷吩咐道:“少英,你同她们几个亲自去一趟,告诉陆小凤,他若是再不来,我的刀……定亲自来请。” 几个弟子皆是浑身一震,躬身齐道:“是,师父!” 带弟子们尽数离开后,独孤一鹤从旁边取过一个干净的杯子重新斟了杯茶。手腕一翻,那茶便稳稳落在对面的座位上。 只听他冷哼一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喝杯茶再走?”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白衣胜雪, 面如寒冰,当西门吹雪缓缓朝他走来时,独孤一鹤竟生出一种恍惚, 仿佛此刻向自己走来的并非是一个人, 而是一把剑。 锋利又寒冷的剑。 “我不喝茶, 只喝水。”西门吹雪抱剑坐下,瞧也没瞧倒好的茶水,盯着独孤一鹤冷冷说道。这是独孤一鹤第一次见这位近些年来享誉江湖的剑客, 不得不承认, 他的剑很强, 甚至连他都感受到了危险。 可若是真要动手, 他也并不恐惧。因着这份底气, 他瞧西门吹雪的目光便犀利起来。良久,方才沉声道:“今日你来, 是要同我一决高下?” 西门吹雪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薄薄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道:“早闻你的刀不错, 不知同我的剑相比,又如何。” 砰一声巨响, 独孤一鹤一掌将身前的石桌拍成两半, 乱石飞溅处,险象环生。坐在对面的西门吹雪身子未动,将手中剑一沉,直插地面。剑锋所过处, 石块尽皆成灰。 不过一招, 两人眼睛都不由得发亮, 战意陡增。于他们而言,人世间的许多次动手都不过是单方面的杀戮,能遇到一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对手,实在是见令人愉快的事。 独孤一鹤轻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见了你的剑,我竟有些舍不得了。”这话说来,仿佛他已料定自己就能赢了西门吹雪一般。 再看西门吹雪,嘴角轻扬,神色平静地道:“我亦然。” 苏少英同峨眉四秀对这之后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他五人奉命来请陆小凤时,见到的就是在客栈里喝得醉醺醺的陆小凤。那几个中年汉子就在附近的一张桌子坐着,不声不响地守着他。 苏少英瞥了那几人一眼,突觉得其中一人瞧着似乎有些眼熟,不禁心中纳罕。峨眉四秀见他停住不动,都疑惑地望着他,马秀真更是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然而,苏少英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一般,脚步一转,径直向那几个汉子走去。 “敢问前辈可是‘望江龙’游秦生游前辈?”苏少英双拳一抱,忽然朝着那断手的中年人恭敬行礼道。 那汉子微微一惊,随即苦笑道:“‘望江龙’早已不守江口,又哪里还有脸叫这个名字。”这话虽未明言,却同承认无异。 峨眉四秀都不由吃了一惊,心想那‘望江龙’十年前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漕运头子,如今怎会沦落到给人当个守门的打手。 正想着,苏少英又望向旁边的一个精瘦汉子,见他腰间缠着一条手腕粗的鞭子,迟疑道:“阁下莫非是‘一鞭震九霄’的薛横无薛前辈?” 那精瘦汉子闻言,微微颔首道:“在下早已不在江湖上走动,当不得那个称呼了。”峨眉四秀的目光不由向另外两名汉子瞥去,心想这两人只怕也并非普通人物。 苏少英又哪会没想到这些,客气朝着另外两人道:“恕晚辈见识浅薄,不知两位阁下尊姓大名?” 那两人都不曾说话,反而是薛横无笑着介绍道:“这两位说来你们应当也认识,他二人是师兄弟,浓眉这位是师兄,名叫谢玉生,面白那位叫柳扶勤。” 听他介绍完,峨眉五人心中都是一沉,谢玉生和柳扶勤,都是关中有名的用刀好手,一双短刀在他二人手中犹如月影,无声无息便能取人性命。 有他们这样的人在,想要将手陆小凤请走,又谈何容易。就不知,那陆小凤是不是也清楚这几人的身份。 若问陆小凤知不知道,那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几乎是第一次见这几人,他就瞧出了他们的身份。这几人在江湖上都素有侠名,所做之事皆出于侠义,故而当他们以性命相逼时,陆小凤才会左右为难。 那霍总管确实本领非凡,不仅请到了这几位江湖中的一方人物,还吃准了陆小凤的性格,知他定是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致使这几人丧命。 苏少英心知上次几个师妹能全身而退,还是这几位手下留情的结果。此次就算再加上他,只怕也不是这几人对手。 于是,他拱手再行一礼,道:“我师兄妹几人奉师傅之命,邀请陆大侠出去一趟,不知几位大侠能否看在家师面上,通融一番?” 游秦生忽地开口道:“我曾答应过某人,帮他看着陆小凤,若是陆小凤离开客栈半步,我便用性命相抵。后生,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谢玉生师兄弟此时也附和道:“你若是能杀了我们几人,陆小凤随你带走。只是若让我们放人,无异于叫我们师兄弟失信于人,此事万万不可。” 越说,苏少英的心便越沉,他虽不知霍天青是用什么办法请动这些人,却也知道今日之事是不可能如愿。 就在几人觉得这年轻人要打退堂鼓时,苏少英忽然双手将剑竖于胸前,沉声道:“既然几位前辈如此说,少英也无可奈何。只是师父有命,弟子纵使万死也不敢违,还请几位赐教。” 见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战意越盛,连陆小凤都不由得高看他几分。要在一众高手面前还能有如此胆色,独孤一鹤这徒弟收得不错、 连峨眉四秀也同他一样摆出了对敌的阵仗,眼见今日他们若是不完成师父的命令,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几个汉子目光中赞许一闪而过,心中暗下决定,待会儿动手时,还是莫要伤了这些小辈性命才是。 而此时的陆小凤,却也在手中暗暗蓄力,以备不时之需。 珠光宝气阁在霍天青的铁血手腕下,已渐渐从阎铁珊的死中缓过劲来,变得愈发有条不紊。待那辆熟悉的泉鸣马车停在门口时,霍天青早已收到消息在大厅中默默等着。 “花公子不愧是陆小凤的好友,竟然为了他数次光临我珠光宝气阁。”霍天青瞧着面前那芝兰玉树的青年,不由讽刺道。 花满楼倒是好涵养,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和气道:“我此次前来,并非为陆小凤说情。而是因峨嵋派之人三番两次来请陆小凤,却皆被霍总管的人挡了去,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耳中听得霍天青的呼吸声缓和了些,又接着道:“此次阎老板之死疑点重重,无论是霍总管你,还是陆小凤和独孤掌门,都想查清真相。若你们三方先斗得不可开交,只怕那真凶就再难寻到。” “那依花公子之见,我当如何?”霍天青向后一靠,似笑非笑地问道。很明显,他心中还是觉得这不过是花满楼来为陆小凤当说客的托词,目的不过是想让他撤了那些人。 然而,出乎霍天青意料的是,花满楼轻轻摇摇头,并没有说出放了陆小凤之类的话,而是极为体贴地道:“此事本是由霍总管决定,我纵使心中相信陆小凤没有做这样的事,却也不能以此要求霍总管你如何做。” “如今,我倒有些羡慕陆小凤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了。” 纵使之前听过这位花家七公子颇有君子之风的传言,可如今真见着,霍天青才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让人很难讨厌的人。 天下目盲者何其多,能像他这般永远乐观的却很少。更别提他那听声辩位的本领和上佳的人品,就足以让江湖中人敬他三分。 就在此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急急忙忙进了屋,在霍天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不过几句话,阿眉便瞧见霍天青的脸色大变,知道定是有大事发生。 花满楼极有风度地退了两步,避免听着人家的私事。然而,霍天青似乎没有隐瞒之意,挥手将那人打发后,沉着脸对花满楼道:“独孤一鹤死了,死在了西门吹雪的手里。” 这样的消息无疑是震撼的,花满楼原本抚弄扇子的手一顿,连阿眉都不由得露出诧异之色。见他二人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霍天青眸色一暗,冷声道:“花公子此时还觉得,这事同陆小凤无关吗?” 阿眉忽然道:“那霍总管觉得,有西门吹雪这个帮手,他当真拿你没办法吗。不过是因为觉得阎老板之死有蹊跷,在等霍总管你同他联手查清此事罢了。至于独孤一鹤之死,我同少爷也不知是为何,若是霍总管心中困惑,为何不亲自去问。” 阿眉这话也不知他听进去了没,良久,霍天青便请了他们出来。只是临走前,还让花满楼给陆小凤带句话,说明日他定亲自前来,为阎老板之死讨个公道。 上了马车,阿眉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花满楼,直把他瞧得有些不自在。终于,在那样灼灼目光下,哪怕花满楼瞧不见,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不由得挺直脊背,略微紧张地道:“我是有什么不对吗?” 阿眉见他如此,到底没忍住轻笑出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少爷你骗人的模样,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花满楼没想到她想说的是这个,微微一愣,有些无奈地道:“在阿眉心里,我难不成是个傻瓜吗?”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莫名的, 阿眉竟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认真的味道。她将脸上的笑意一收,正色道:“少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是阿眉见过的人中, 最为通透的。不知多少人, 一生争斗,到头来却未必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花满楼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不知陆小凤那边如何了,只盼一切都如预料的才好。” 霍天青请来的那四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前辈, 同峨嵋派这些小辈动手时, 到底是有所顾忌,并没有下死手。 只是两方动手,自然是难免有所磕碰, 苏少英同四秀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挂了点彩。可旧算如此,苏少英那个倔脾气仍是不肯认输。 到了后头,连游秦生都不由得有些佩服他的毅力,委婉道:“苏少侠当真是后生可畏,若非我们几个占了年长的便宜,恐怕今日也不能胜你一招半式。如今胜负已分, 你们几个还是回去吧。” 苏少英已近脱力, 握剑的手正颤得厉害。叶秀珠见状, 拉了拉马秀真的袖子, 示意她此时情形对他们非常不利,不该再硬碰下去。 其实这样的情况又何止她一人看得出,在场所有人都已瞧得分明。可众人也清楚一件事, 那那就是苏少英的傲气不允许他退。 “苏师兄……”马秀真犹豫半晌, 到底是开了口。只是话还没说完, 就被苏少英制止了。他将剑插在地上,喘息着道,“师妹,今日就算是我自不量力。无论如何,我也要将陆大侠请回去。”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这场面有些古怪。正思索着,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几人听得分明。 “你不必请陆小凤回去了,独孤一鹤已死在了我手里。” “什么!”峨眉四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叫道。苏少英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盯着缓缓走来的西门吹雪,喝道:“你胡说什么!” 西门吹雪瞧了他插进地面的剑一眼,有些不悦地道:“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当拐杖的。” 陆小凤此时心中都忍不住同情起苏少英来,刚被几位江湖前辈挫了锐气不说,乍闻师父死讯又被凶手讥讽。以这年轻人的性子,只怕…… 果然,听了这话,苏少英几乎是强撑着拿起剑指向西门吹雪,怒道:“我的剑此刻仍能杀你。” 与此同时,石秀雪也将剑指向西门吹雪,招呼几位师姐道:“这人杀了师父,我们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他离开!” 她瞧着秀气,可是一张口,便掩不住自己火爆的脾气。孙秀青双眼通红,瞧了西门吹雪片刻,终是同同门们一齐举起了剑。 陆小凤此刻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他双脚轻点,身子好似没有骨头般在峨眉派五人之间转了一圈。原本就力不从心的五人很快便手头一松,软软倒在地上。 西门吹雪眉头一皱,清冷的目光扫了陆小凤一眼,道:“你怕我杀了他们?” 陆小凤也不惧,反而笑着道:“剑神的剑,若是用来杀他们,有些可惜了。”结合之前西门吹雪刚胜了独孤一鹤的事,这话听来便格外顺耳。 只是西门吹雪也并非蠢人,他清楚陆小凤此举其实还是想保下几人性命,便淡淡道:“你虽救了他们,他们却未必感激。你总是喜欢多管闲事,以至于武功才总是到不了极致。” “武有尽而生无涯,我陆小凤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到达那种境界吧!”陆小凤爽朗一笑,丝毫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如西门吹雪所说武功难封顶峰。 那天夜里,峨嵋派几人也不知是何时醒来的。只知当女子悄悄从窗户潜入某人的屋子时,他们早已没了踪影。 陆小凤枕着双臂,尤自沉浸睡梦中,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下显得略有几分凉薄。女子手里捏着一束头发,轻轻放在他鼻尖晃了晃。 似乎觉得痒,陆小凤抬手在鼻尖挠了挠,随即翻过身继续睡去。女子微微一愣,实在没想到江湖中有名的大侠竟如此没有防备之心。 她不死心地又挑起一束头发,在他耳边摆弄许久。奇怪的是,陆小凤仍然没有要醒的迹象。见状,女子忽然气呼呼地放下头发,道:“陆小凤,耍我很好玩是吗?” 一个身怀武功的人,又怎么可能被人如此戏弄还安睡如常。他之所以会如此,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对方根本没睡着! 陆小凤眼睛始终没睁开,依旧一副熟睡的模样,只嘴唇微翘,露出个笑容道:“唉,我还以为丹凤公主不想见到我,所以为了不惹你生气,我还是做只死凤凰的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上官丹凤。她此时一身青色衣衫,倚着陆小凤的胳膊轻声道:“我先前是气你,气你不信我的话,你气你任凭那丫头打我。” 陆小凤蓦地睁开眼,好奇道:“难道你现在不气了?” “不气了。”上官丹凤甜甜一笑,道,“因为我听说了,西门吹雪胜了独孤一鹤,还将他杀了。这世上能请动西门吹雪的,也只有你陆小凤。你这般为我,我便什么气也消了。” 上官丹凤倾城的容貌在月光下愈发动人,就像一个小小的勾子,不停将你的心扯向她。而她本人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面对陆小凤时,总不时流露出一丝妩媚的风情。 若是从前,陆小凤自不会介意同一位美人结下一段露水姻缘。可是如今,这位美人身上有太多疑点,叫人瞧着便不由得胆寒。 心中虽已起疑,可面对上官丹凤时,他仍是不改从前的玩世不恭,无赖道:“西门吹雪那是难得寻着个不错的对手,与我又有何关系。与你……自然是更没有关系了。” “你……”上官丹凤气结,“怎会没有关系,独孤一鹤便是严独鹤,是我金鹏王朝的旧臣,你之前答应帮我们父女讨回公道的事……难道忘了吗?” 闻听此言,陆小凤忽然坐起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总能告诉我,为何阎铁珊死后你却迟迟不肯出现。他那日听到金鹏王朝,为何是那样的表情?” 第60章 第六十章 “你怀疑我!”上官丹凤贝齿紧咬着嘴唇, 目光幽幽地望着陆小凤,“谁都可以怀疑我,就是你……就是你不行。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为何还要如此……” 在这样的目光下, 纵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头一软。陆小凤并非冷血之人,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望着眼前这个眉头轻蹙的女人,陆小凤忽地叹了口气, 道:“我会如此, 大概是因为我实在太好奇,好奇此时对着我的这张脸,到底是真是假。而你的身份, 是丹凤还是飞燕?” 此话一出,上官丹凤几乎是立刻怒道:“你是睡昏了头还是故意戏弄我,竟连我是谁都瞧不分明。你放手,以后我的事,再不要你管!” 说着,她将陆小凤的手甩开, 怒气冲冲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刚推开门, 就见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个人, 竟是霍天青派来守着陆小凤的那四个汉子。 “别害怕, 他们都还活着,只是要小睡上一段时间罢了。”阿眉放下捂住口鼻的帕子,瞧着她浅浅弯了弯嘴角。 花满楼放下挡住半张脸的扇子, 神情微微有些宠溺, 可很快便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虽瞧不见, 却也听到了上官丹凤的脚步声,顿了顿,道:“飞燕姑娘,真是许久不见。” “你认错人了!”‘上官丹凤’目光一沉,冷冷地回道。 “若是连花满楼的耳朵都信不过,这世上大概就没什么值得相信的了。”陆小凤披着红披风,一脸笃定地望着她,“你虽然能变得了容貌,变得了身上的气味,可是一个人的走路习惯却是很难改变的。而所有声音的变化,都逃不过花满楼的耳朵。” “你到底是谁?是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还是飞燕姑娘。”陆小凤说到后面,目光便如刀锋般犀利,叫人根本无处躲藏。 ‘上官丹凤’忽然收起了焦灼的神色,咯咯笑了起来。她笑得很用力,脸上的那层皮竟慢慢皱了起来,仿佛要脱落一般。 阿眉有些嫌弃地撇过头,不愿多看。花满楼敏锐地发觉了她的动作,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褪下那层易容,露出的是一张更加明艳动人的脸。上官飞燕将那层皮拿在手中,厌恶地瞧了许久,道:“果然,比起我自己的脸,你还是不够美。连陆小凤这般的浪子都瞧不上你。”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让陆小凤不禁汗毛倒立。他到底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你同上官丹凤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恨她?” “什么关系?”上官飞燕冷笑一声,道,“在她眼里,估计我只是她的丫鬟。明明都是金鹏王朝的后裔,凭什么所有好的东西都要让她先挑,挑完以后才能让我拿。” “我哪点没有她好,无论是容貌武功,还是心计城府,我都远在她之上。可就因为我是旁支血脉,便要一直屈居人下,我不甘心!” 说到后面时,她的声音已有些嘶哑,显然是恨极怒极。陆小凤目光复杂地瞧着她,良久才悠悠道:“所以,你其实是上官雪儿口中的姐姐,丹凤的表妹。只怕真正的上官丹凤,早已死在你手上了吧。” 上官飞燕听他语气中不乏惋惜之情,不由讽刺道:“陆大侠当真是位多情种子,连一个没见过的女人都要为她难过。只不知当日我顶着她的脸躺进你被子里时,你怎么又不要呢。” 听她竟将这种事说得理所当然,饶是陆小凤也有些招架不住。更何况在场的还有小眉儿这个女子,他便忍不住去瞧她的反应。 好在花满楼将她遮得严实,陆小凤一时半会儿也不用面对她探究的目光。就在他心头一松之时,上官飞燕头发一甩,几道细如牛毛的银丝便朝着花满楼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她身子向右侧一闪,想趁陆小凤等人去救花满楼的这一瞬逃出生天。可是,她到底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躲在花满楼身后阿眉同陆小凤的默契。 这两人几乎是同时出了手,只不过一个是出手救人,一个是出去拦人。上官飞燕眼瞧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人,脸上又气又恼,声音中已带着哭腔,道:“陆小凤,你当真要这般对我!” 陆小凤摇摇头,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花满楼感受着从自己手腕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叹了口气道:“别紧张,我虽看不见却能听见,方才那些暗器,还伤不着我。” 阿眉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少爷,我一时情急,就忘了你会武功。” 听她声音柔软地同自己道歉,花满楼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道:“能被阿眉护着,我心里也很高兴。” 相较于他二人之间的和谐,陆小凤同上官飞燕便显得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纵使上官飞燕心中再恼怒,陆小凤也没有放了她的意思。 阿眉瞧着被陆小凤点住的上官飞燕,忽然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 “你给我吃的什么!”上官飞燕试图咳出药丸,那药却早已化在口中。她恨恨地盯着阿眉,似乎像是要将她扒皮拆骨。 然而阿眉连脸色都没变,平静地道:“这是我自己炼的毒药,世上也只有我能解,你最好别动坏心思,否则肠穿肚烂而死,便太丑了些。” 陆小凤目光奇异地瞧着她,再次感叹她的深藏不露。同时心里又暗暗有些委屈,觉得他同小眉儿好歹相识这么久,对方却藏了这么多事,简直不把他当朋友。 对于陆小凤的这些心思,阿眉自是不知晓的。她瞧着躺了一地的那四个汉子,好奇地问陆小凤:“他们怎么办?” 陆小凤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道:“他们又不是我的客人,在哪睡不是睡呢。” 次日清晨,那四人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陆小凤门口时,不禁骇然。几人对视一眼,将屋门猛地推开,本以为已没了踪影的陆小凤竟仍气定神闲地躺在床上。 在屋内的椅子上,不知何时还多了个美貌少女,正一动不动地瞪着陆小凤。游秦生心头错愕,面上也不由带出几分。 不过,他这次本就只答应帮霍天青守住陆小凤,让他不能离开客栈。至于他们之间的事,游秦生是半点不想过问,于是,他拱手向陆小凤道了声抱歉,便首先退了出去。 谢玉生柳扶勤师兄弟也不愿过多掺和此事,同样抱拳行礼后便跟了出去。只薛横无瞧了眼上官飞燕,皱眉问道:“昨日给我们下毒的,就是她?” 陆小凤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又继续闭上眼重新睡下。显然,他并不打算回答薛横无的这个问题。 被人下了脸面,薛横无脸色一沉,却似乎有所顾忌,迟迟没有动手。最后,他冷哼了一声,同样走出了屋子。 “陆小凤,你把我困在这到底想做什么?”上官飞燕憋了一晚上的火,实在忍不住质问道。陆小凤眼睛都没睁开,如梦中呓语般小声道,“别急,我还在等一个人。” 陆小凤等的人终于在正午时分来了。 霍天青仍是一身黑衣,棱角分明的脸上瞧不出半点情绪。只那双漆黑的眸子,好似有寒焰灼烧,要将眼前一切化为灰烬。 “陆大侠让花公子寻我,就为了让我来看你喝酒?”霍天青皱眉,看陆小凤一杯接一杯地喝了小半天,语气有些不渝。 “酒能醉人,人醉了知道的事便少些,心情也好过一些。”陆小凤放下杯子,有些感慨地道。 “人醉了,到底有要醒的一天,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霍天青沉吟片刻,淡淡回答道。 听他这么说,陆小凤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所以,霍总管此刻是醒着还是已经醉了?” “滴酒未沾,又怎可能醉?”霍天青嗤笑,有些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他听得出,陆小凤已经起了疑心,在试探自己。就不知他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而那个本该出现在陆小凤身边的人,此刻又去了哪里。 “若是未醉,你又为何要设计杀了阎老板!”陆小凤的声音陡然一提,原本候在门口的四人都不禁变了颜色,不敢置信地往大堂看去。 霍天青却是最平静的那个,他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冷冷笑道:“陆大侠只怕是宿醉未醒吧,否则怎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阎老板待我有知遇之恩,让我总管阁中事物,我又有何理由杀他。况且那日,我还同苏少英一起出去追凶手,你这般猜测,未免漏洞百出。” “我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这江湖上有什么人,能在我们几个眼皮子底下杀人于无形。后来我发现一个特别的地方。”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说到这, 他特意顿了顿,瞧了霍天青一眼才接着道:“当时站在阎老板身后的就霍总管你一人,发现有人放暗器的也是你, 追出去以后说那人逃得无影无踪的……也是你。” “哦~”霍天青闻言,清冷地笑了出声, 道, “当时同我一起追出去的苏少英, 莫不是瞧见了鬼不成。” 陆小凤微微一笑, 道:“有时候, 就算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可是身旁有人斩钉截铁说那有人,慢慢的,我们也就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人。当这个说话的人若是阎老板最信任的霍总管时,那就更没人会怀疑了。” “可笑!陆小凤, 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你就想凭那些无端的猜测栽赃于我!当真是可笑至极。”霍天青似乎已经失去耐心,一双剑眉紧紧挤在一起,冷漠地瞧着陆小凤。 “若是你想见我就是为了这些异想天开的揣测, 那我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我给你十日的时间,十天后, 我在城郊杏子林等你。彼时,你我之间便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霍天青走后, 花满楼缓缓从楼上下来, 不紧不慢地道:“他的心乱了。” “是呀,若是心不乱, 又怎会没有发现那四位并没有在这附近守着。”陆小凤神情也有些复杂, 他宁愿是自己猜错了, 可惜事实却总不如人意。 霍天青的马车行出数里,忽然就停了下来。他将车帘子一掀,见着拦下马车的四人,目光不由得便沉了下来。好半晌才道:“几位这是何意?” 谢玉生瞧着这位精明干练的霍总管,忽地举剑将自己的五指齐跟削断。柳扶勤面露不忍,却终是没有说什么。 “昔日,令尊曾救我于敌人刀下,让我能免了断指之痛,我心中万分感激。所以此次你托我困住陆小凤,我义不容辞。” 谢玉生手掌还在不停地流血,他却看也不看一眼,面色苍白地道:“可惜我才疏学浅,终是无力再拦陆小凤在客栈中。这五指……便当是还令尊的恩情。”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霍天青的表情,带着师弟柳扶勤头也不回地往密林中走去。游秦生没有说话,薛横无却忍不住开口讽刺道:“哼!这个谢玉生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怕了连累了自己。一见情况不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霍天青听了这话,面色更加莫辨,却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游秦生忽然望着他,目光灼灼地道:“陆小凤说的可是真的,你同阎铁珊的死,当真有关系?” 其实他根本阎铁珊也没什么交情,可是他却不能允许自己豁出去连命都不要,就是为了帮一个居心叵测之人。所以,他才会在霍天青离开后,悄悄跟了上来。 “游大侠,若我说没有,你信吗?”游秦生神色复杂,忽地重重点头,朗声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霍天青望着天,有些意兴阑珊,又有些愤恨地道:“你信的只怕不是我,而是天禽派是我爹,对吗?” 游秦生没有回答,沉默其实就是最好的答案。 冷冷牵动嘴角,霍天青淡淡道:“游大侠不必勉强自己,你若是信我,也并不非要我说这么一句。你若是不信,我就算说破了嘴皮,你心中还是会存疑。”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留您。”霍天青右手一摊,道,“前路坦坦,您自便。”游秦生见他说得坦荡,心中便有些迟疑,心想:莫非是自己冤枉了他? 正犹豫间,薛横无先一步道:“天禽派传人的人品,薛某是一百个放心。无论霍总管是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跟定你了。只是……那陆小凤身边似乎有用毒的好手,我这人学艺不精,恐怕对付不了……” 就像有人对麻烦避之不及一样,也有人见到麻烦想从中获利。谢玉生是前者,而薛横无……则是后者。更让人不喜的是,他即想的好处,瞧见危险又避得远远的。 可是,霍天青却像没看出他的目的般,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领了这份情。游秦生见状,本有些摇摆的想法,更加坚定起来。 他根本瞧都不瞧薛横无,只望着霍天青沉声提醒道:“无论是陆小凤还是江南花家那位目盲的七公子,都不是好对付的。更别说他们身后的西门吹雪,以及那个神秘的用毒高手。” “你身负天禽派的未来,行事应多为天禽派考虑。望你莫要做出让你父亲为难的决定才好!”说完,游秦生也走了。 一行四人,竟只有薛横无留了下来。霍天青松开手,沉默着放下帘子。那车门旁赫然留下了一个掌印,可想而知,霍天青并不如他表面那般平静。 于是,那天夜里,霍天青着一袭暗青色的长衫悄悄出了门去。 泉水巷子离珠光宝气阁很近,从头至尾只有五户人家。霍天青进的,便是第四户人家。屋里黑漆漆一片,并没有点灯,只一个窈窕的身影焦灼地在其中踱步。 待她听见脚步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见来人果然是霍天青,那女子一头扎进了他怀里,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霍天青抚摸着她的长发,目光深沉如水,却没有说话。两人在月光下相拥,瞧着竟有几分哀伤凄美。 终于,那女子抬起头来,一张脸在月光下清晰可辨,竟然是峨眉四秀中的叶秀珠。她拉着霍天青的衣袖,忐忑地道:“如今师父死了,苏师兄也受了伤,派里的事物都是马秀真在打理。我悄悄翻过师父的行李,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霍天青拧眉,轻轻抚摸着叶秀珠的脸庞,道:“那峨眉派的其他人呢?他们之中,有没有谁不太对劲。” “孙师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有时候我会撞见她一个人拿着剑发呆。”见他眼睛一亮,叶秀珠心头不由得有些恐慌,生怕他对自己那位美貌的师妹起了兴趣,便解释道,“只怕她是害了相思病,同你要找的东西无关。” 霍天青神色一顿,随即缓和了脸上的表情,柔声道:“我如今腹背受敌,也只有你能帮我了。只要寻到了那笔财富,你我便可以彻底隐居山林,做对逍遥夫妻了。” 似乎被他描述的场景所吸引,叶秀珠也露出个向往的神情。她枕着情郎的胸口,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是能帮到你,就算让我死了,我也甘愿。” 她闭上眼,嘴角泛起甜蜜的笑,一滴泪却从眼尾悄悄滑落。她不是蠢人,也并非一点都没察觉霍天青真正的心思。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总是难以控制的,她就是喜欢他,哪怕知道这可能只是一场利用也喜欢。 就在此时,大门再次被敲响,霍天青同叶秀珠神情皆是一变。霍天青手指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这是他动手前的习惯,很显然,无论门外是何人,他都不打算放了对方。 大门被打开一条缝,却不见有人上前查看。霍天青冷着脸,缓缓将门在开大些,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上官飞燕。 他左右瞧了好一会儿,见四下无人,这才快步走到上官丹凤身边,伸手搭在她脉搏上。见她只是昏死过去,并无性命之忧,不禁松了口气。 叶秀珠见他出去以后竟然抱回了一个女子,而非杀了她,心头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待他将那女子温柔地放在床榻上时,叶秀珠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这位姑娘是……”她的声音幽幽地从喉咙响起,每一个字都是如此艰难。 霍天青神色淡淡的,平静又冷酷地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叶秀珠死死抓住门框,细长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其中,留下几道长长的印子。她知道自己不该问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脆弱又危险,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 可她不知为何,此刻就是委屈得不行,良久也无法说服自己先一步离开。就在此时,那少女嘤咛一声,似乎有要醒来的预兆。 果然,叶秀珠刚走进,那少女一双灵动美丽的眼睛已缓缓张开。她瞧着霍天青,忽然泪水就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 霍天青沉默着帮她擦去泪水,却发现越擦泪水就越多。上官飞燕瞧了一眼叶秀珠,之后便像看不见她一般,只对着霍天青道:“等你彻底将阎铁珊手里的东西掌握后,定要为我报仇!将那个臭丫头千刀万剐,再丢去喂狗!”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只要阿眉在她眼前,她便要将阿眉撕咬成碎片。霍天青听了这话,不由皱眉道:“陆小凤伤的你?” “他倒是没有……不过,他却在一旁看着阿眉那个臭丫头对付我!”想到阿眉那丫头用她试药的场景,上官飞燕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对,他们既然捉了你,又怎么会轻易放你出来,还让你如此准确的倒在门口!”霍天青面色一变,几乎立刻向屋外奔去。 听他这么一说,上官飞燕也意识到了不对,面色苍白地跟了出来。只见原本空荡的院子,不知何时站着两个人。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霍天青到了这时, 面色反而平静了许多,瞧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陆小凤和花满楼,沉声道。 “因为你实在太可疑了。”陆小凤瞧了一眼上官飞燕, 继续道,“那日她既然已经埋伏在荷花池内, 想来是不会再安排人出手。而那暗器竟然是一枚铜钱,江湖上说根本不曾听闻用这种暗器的高手。” “那么, 很有可能出手之人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从身上随手拿了件东西用来暗算阎老板。当时在场的几人中,我最怀疑的……就是霍总管你。” 霍天青冷哼一声道:“是因为他死了, 我就是最大受益者, 是吗?” 陆小凤点点头, 又似乎有些不想不通:“以你父亲在江湖上的声望,又何须为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财宝卷入这些事中。” “他是他,我是我。我所做之事同他又有何关系。”霍天青闻听此言, 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只那笑声中无端多了一些英雄末路的悲凉。 紧接着, 他收了笑容, 深深望着陆小凤道:“你瞧出我不想让你同独孤一鹤见面,便假装受我所制, 不离开客栈半步。还让西门吹雪杀了独孤一鹤,让我放松了警惕,从而慢慢落入你的圈套。这般明显的设计, 我竟然现在才发现, 难怪我会输……” 许多事, 往往当你置身其中时是最难看破的, 更何况他一心想将金鹏王朝的财富收为己有, 便难免疏忽了许多。 更何况,又有谁能想到,陆小凤为了引他出来,能请动西门吹雪去对付独孤一鹤。要知道,独孤一鹤的武功,该是在西门吹雪之上的,对方会被西门吹雪所杀,实在是…… 忽然,他不紧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瞧着陆小凤,艰难地道:“难道独孤一鹤他……” “我没有如你所愿死在西门吹雪手上,是不是很遗憾。”叶秀珠半个身子藏在门后,此时见树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禁面色惨白,喃喃道,“师父!” 独孤一鹤耳力何等厉害,哪里会听不见叶秀珠的声音。只是他心中对这个弟子失望至极,并不愿多看她一眼,反而是盯着霍天青和上官飞燕皱紧了眉。 “陆小凤起初说你有问题时,我还不是很相信,阎铁珊那家伙如此信你,将一切事物都交给你打理,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背叛他。如今看来,只怕是被红颜祸水迷了心智,才做出这般不义之事。” 对于这个说法,霍天青并无解释,只目光炯炯地盯着陆小凤道:“我只有两件事想不明白。第一件,你们是用什么方法避开我的耳目,彼此通信;第二件,就是此处的位置是如何暴露的。” 陆小凤想起这几日自己起早贪黑伺候的小祖宗们,不由得便有些头疼。可是此事涉及小眉儿的秘密,他并不愿叫太多人知晓,只含糊道:“多亏了几只信鸽而已。” 就在屋外不远处的大树下,少女将一小袋子的稻米撒在地上。好几种不同种类的鸟儿正争先恐后地啄着。 “阿眉,你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尽管找我们,鸟可是专业的!”一直麻雀刚填饱了肚子,蹦蹦跳跳就开始同阿眉讨要下次的工作了。 “就是!就是!”其余鸟也抬头附和道。送个纸条条就能换那么多好吃的,它们可是乐意至极。 阿眉展颜笑道:“好,下次我若是还有需求,肯定会再找你们。” “它们……听得懂?”西门吹雪不知在旁边看了多久,眼中少见的有了疑惑的情绪,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阿眉方才根本没听到半点脚步声,此时他突然开口,不禁吓她一跳。同时,她也在心中暗自估量西门吹雪的武功。能叫她听不见半点声音,想来他轻功该是在自己之上。 见阿眉没有回答,西门吹雪又问了一遍:“它们听得懂你的话?” “应该是听得懂的吧。”对于这事,阿眉并不愿多说,只模棱两可地回答道。还不待西门吹雪追问,她反而先问起了院子里的事。 “西门庄主怎么没有和陆小凤一起,那霍天青武功不弱,你就不担心朋友吗?” 西门吹雪听出她是转移话题,却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只淡淡道:“江湖上想杀他的人一直都有,可你见谁成功了。就算是我要杀他,只怕也不容易。” 阿眉虽一直知道陆小凤本事不弱,可听西门吹雪这般说,还是有些惊讶。她印象中的陆小凤,大多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模样的浪荡子,实在不像对方口中若说的那般厉害。 两人也不知在想什么,竟都没有说话。那群鸟大约是受不了这两人间古怪的气氛,早早将稻米吃完飞走了。 西门吹雪瞥了一眼她腰间的刀,冷冷道:“你的刀,是死的。”在他看来,长时间不见血的刀,就离废不远。而她腰间的刀,明显没有血腥气,同死刀无疑。 阿眉退了一步,摸着自己腰间的刀,久久没能开口。这刀别在她身上,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念想。如今被人触及,她便像竖起刺的刺猬,显得尖锐锋利。 而西门吹雪的眼神也亮了起来,嘴角微微露出笑意,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好。再过五年,你的刀或能与我的剑一比。” 院子中。 霍天青哪里听不出陆小凤的搪塞之词,却也不再多问。独孤一鹤却不允许他沉默,那双眼阴沉沉地望着他二人道:“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的金鹏王朝,你们和金鹏王朝又有什么关系?”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由得就在上官飞燕身上停下了,他听陆小凤提过,这个女人是姓上官,同金鹏王朝的皇室同姓。 霍天青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探究的目光,望着上官飞燕苍白的脸,轻声宽慰。虽听不太分明他说了什么,可瞧着上官飞燕的表情似乎有些和缓,想来是得了什么保证。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将坦白一切时,霍天青突然出手了。他虽武功不弱,可是要在陆小凤,花满楼和独孤一鹤面前出手,未免有些以卵击石。 三人显然也这般认为,不禁露出愕然之色。然而都是江湖经验丰富的高手,应对起来也半分不慢。 霍天青在江湖上或许名声不是很大,可是武功却属上乘。陆小凤同他过招,见他出招威力逼人,不禁心中大为可惜。若是他不做这些不义之事,要不了多久,定也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 然而,在三人合力下,霍天青没多久就现出颓势。叶秀珠一直在屋里瞧着,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良久,到底是将剑拔出,一剑刺向看上去最温和的花满楼。 花满楼虽目不能视,耳力却是几人中最好的。叶秀珠还未近身,他便已听到了剑锋划过空气的声音。 身子凌空一转,脚尖踏上剑身向下猛地一踩,叶秀珠连人带剑都踉跄了半步。好在花满楼心善,并没有趁机要了她性命,只用折扇打落了她的剑。 而独孤一鹤却心中暴怒,他将刀一翻,用刀柄那头狠狠敲在叶秀珠的肩胛。只听几声清脆的骨裂之声,叶秀珠整个人便撞在了院中的大树上。 树上扑簌簌落下许多树叶,一时间有些遮挡了视线。十几枚细如牛毛的小针混在树叶中,朝着他们而来。 花满楼耳朵一动,急道:“小心暗器!”陆小凤和独孤一鹤同时向两边闪去,避开了漫天飞来的毒针。而霍天青却不闪不避,硬生生地任由那些毒针打在身上。 陆小凤根本顾不上去拦上官飞燕,忙奔至霍天青身边将他扶起,右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花满楼赶来,问道:“如何?” “毒入肺腑,神仙难救。”陆小凤目光复杂地看着霍天青,道,“你就那么喜欢她,为了她连名声性命都可以不要吗?” 霍天青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青,眼见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他看着陆小凤,羡慕一闪而过,快得甚至没人瞧见。 “陆小凤,这世界有很多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不懂……不会懂的……” 眼见他闭上眼,陆小凤不知怎的,并没有一点解开疑惑的满足,反而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叶秀珠右边肩胛骨已碎,肋骨也断了几根,她左手不停地攀着地面,一点点往霍天青的方向挪。 那双秀美的眼已经发红,大颗泪珠沿着脸颊滴落在地面,嘴里仍喃喃说着:“天青,你别睡,你等等我!”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不忍再待下去,同陆小凤知会一声,便转身出了院子。门外安静极了,仿佛方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沿着巷子走了片刻,他忽然听见有叽叽喳喳地鸟鸣声,寻声而去,花满楼渐渐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又轻又柔,仿佛一片羽毛落在自己心上。 少女乌黑的头发似乎融入夜色,只剩下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手指上停着一只鸟,正同她说着话。 见来人面上似有惆怅之色,少女微微偏头,小心地道:“少爷,事情不顺利?”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花满楼瞧不见她表情, 对于她话里的意思更加敏锐,因着不愿将那些不开心的事说来让她心烦,便摇摇头道:“霍天青已经承认了此事与他有关, 只是上官飞燕趁机逃了,独孤掌门已追去,想来这事也算结束了。” “这事可还没结束!”阿眉手指轻轻一抖, 原本停在指间的鸟儿振臂飞去,“陆小凤答应我的事, 可还没完成呢……” “陆小凤……你的眉毛怎么……噗呲!” 阿眉捂着嘴,少见地笑出声来。花满楼虽瞧不见, 却猜到应是陆小凤的眉毛变得很有趣,才让向来内敛的阿眉如此反应。 于是,他笑叹道:“我此刻, 倒是有些恼恨自己看不见了。想来陆小凤如今的模样, 当是有趣得很。” 陆小凤捂住自己光秃秃的眉毛, 有些幽怨地瞪了幸灾乐祸的阿眉, 转过头继续对着客栈的墙喝酒。 他不说话, 阿眉却不会放过取笑他的机会。那双眼睛如新月弯起,语气难掩笑意地道:“从前人家都叫你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现在……只能叫‘无条眉毛’陆小凤了。” 说完, 她又忍不住掩嘴偷笑。 花满楼听了这话,哪里猜不到发生了什么。有些好笑又有些同情地问:“你莫不是又做什么事惹西门庄主不高兴了?” 陆小凤哀叹一声,抱着头无奈道:“还不是因为独孤一鹤假死的事。西门那家伙说,两条胡子是为了请他来同独孤一鹤一战。若是要让他不同独孤一鹤动手,便还要两条眉毛才行。” “难怪昨日西门庄主离开时心情不错的模样, 原来是因为某人的眉毛就要不保了。”阿眉如是道。 陆小凤又喝了一杯酒, 委屈地对花满楼道:“花满楼, 我到是有些想念从前那个冷冰冰的小眉儿了,起码那时候她不会看我笑话。” “放心吧,陆大侠你很快就会怀念很多人的。因为之后你见到的每个人,大概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说着,楼梯口便传来的脚步声。马秀真和孙秀青带来了独孤一鹤的口信。 两人此刻已知晓师父之死不过是他和陆小凤设的局,很有些为之前对陆小凤的恶言相向不好意思。马秀真一上楼便瞧见背对着她们的陆小凤,还以为他是在生气不愿见她们。 马秀真同孙秀青对视一眼,两人将手中的剑竖在胸前深深行了一礼,道:“前几日我师兄妹不知内情,对陆大侠多有无礼之处,还望陆大侠海涵。” 就在二人行礼抬头之际,忽地就被眼前过于光洁的脸蛋吓了一跳。马秀真结巴地道:“陆……陆大侠,你这……这是……” 若说没了胡子的陆小凤是年轻俊朗了不少,那没了眉毛的陆小凤,就只能算是奇怪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上方因为太过空旷,总让人忍不住把眼神落在那里。 陆小凤却一改方才在花满楼和阿眉面前的沮丧,面色如常地道:“两位此次前来,不知独孤掌门是有什么消息转达?” 因着他的神情太过自然,以至于马秀真和孙秀青都有些不好意思。两人将一肚子的疑问都咽了回去,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太过无礼。 可难以控制的,马秀真的目光仍是不自觉地地定在陆小凤的眼睛之上,呓语般答道:“师父让我给陆大侠带句话,昨夜他没有追上人。” 听了这话,陆小凤不禁皱眉。 只是此刻,他忘了自己早没有眉毛可皱,瞧上去就仿佛两条青筋聚拢在一起,莫名让人想笑。孙秀青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发出了极小的轻笑声。虽然她很快捂住了嘴,陆小凤还是听了个清楚。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悠悠叹口气道:“看来日后,我该是江湖上说最招人喜欢的人了。无论是谁见了我,都会忍不住展颜。” 孙秀青知他说的是自己,不由红了脸,低头不再出声。而阿眉却不由皱眉问道:“以上官飞燕的武功,独孤掌门竟然没有追上,莫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马秀真瞧了阿眉一眼,继续道:“师父说,其中缘由,还要请陆大侠等人前去。他亲自向你们说明。” 独孤一鹤爱茶,也爱请人喝茶。阿眉不用看,单闻味道就知道眼前这杯子里装的是雨前龙井。她是花满楼的丫鬟,按理说不能与主人同桌,可所有人都瞧得出,花满楼待她并不像丫鬟。所以,独孤一鹤便给她也备了位子。 “好茶,色清而味醇,确实是好茶。只是独孤掌门请我们来,应该不是为了在这品茶吧。”陆小凤放下杯子,似笑非笑道。 独孤一鹤瞧了眼他的光秃秃的眉骨,微微别开眼,饮了口茶道:“你可是想知道我为何没能抓住那个丫头。” 在座的都不是蠢人,独孤一鹤言下之意便是恐怕是要陆小凤用他想要的东西交换。陆小凤笑道:“独孤掌门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左右霍天青已死,金鹏王朝之事也算了了。有时候,少知道点秘密不是坏事。” “即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各位。少英,将菜端上来,我同陆大侠和花公子好好吃上一顿,明日便可启程回去了。”奇怪的是,独孤一鹤听了这话也并不生气,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仿佛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 对于陆小凤每每因为好奇心而惹上麻烦的事,江湖人都有所耳闻。此刻,独孤一鹤便是吃准了他对于这事并非一点不关心。 果然,陆小凤见独孤一鹤似乎没有再说的意思,心头又不舒坦起来。他东瞧瞧西望望,终于还是没能憋住自己的话,道:“独孤掌门既然邀我来,总不会没有酒招待我吧?” 独孤一鹤笑了笑,又命苏少英取酒来。可就是不提半点和上官飞燕金鹏王朝相关的事。这大概是陆小凤吃得最难受的一次宴席,好酒好菜都有,可是他心里就老是惦记着独孤一鹤为什么没有追回上官飞燕。 阿眉将一切都瞧在眼里,心知这家伙估计要忍不住了。刚想罢,陆小凤便猛地坐直了身子,大声道:“好啦好啦,算我输了,你要问什么便问吧。” 独孤一鹤嘴角微扬,不紧不慢地道:“陆小凤你也不必觉得被我算计了心里不舒坦。金鹏王朝之事,本就是你自己一头撞进来的。怪不得别人。” “唉~谁让我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呢。”陆小凤叹口气,似乎真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懊恼。而在座的人也清楚,若是重来一次,他定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独孤一鹤并没有再取笑他,而是沉默片刻,渐渐开始讲述金鹏王朝覆灭后发生的事。阿眉听到金鹏王朝国王将财富一分为四交给四个人保管,已待将来复国之用时,便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知道,这后面的故事,大概和那老国王当初的设想天差地别。 “当日我们在中原分散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王子。他就像故意在躲避我们一般,任凭我们天南地北地找他,都始终不肯出现。我们那时便知……他只怕是不想再担复国的担子了。” “所以,你们三个便将那些财富据为己有?”陆小凤犀利地指出其中的问题。 独孤一鹤沉着脸,道:“他若是此刻能担起复国的大任,我便是将所有东西双手奉上,也绝无怨言。” 这同当初‘上官丹凤’同他说起的截然不同,他虽不知真相是谁不想复国,可有一点却是无比确定的。那就是,这两方定都对自己有所隐瞒。 以金鹏王朝三位旧臣如今在江湖上的本事,想找金鹏王朝后裔又有何难,只怕他们在许久以前就知道了他在哪,只是大家都因着各种原因相安无事罢了。 如今,有人打破了这个微妙的平衡,所以才引发了这一串的悲剧。 想到这,陆小凤便有些意兴阑珊,道:“只怕此刻的他,早已担不起复国的担子了。” “你见过他?”独孤一鹤皱眉道,“他同你说了什么?” 陆小凤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尽数讲了,独孤一鹤听罢,面上怒色更浓,恨声道:“当年明明是他爽约在先,如今花完了那笔钱财,才终于想到我们几个。当真是……好得很!” 再问了一些细节后,独孤一鹤便如约将他追上官飞燕时遇到的事告诉了他们三个。阿眉听罢,忍不住插嘴道:“你说救走她的是个女人,还是个穿着红鞋子的女人?” 见独孤一鹤肯定地点点头,阿眉不禁看向花满楼,道:“你说,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当日下毒害死那一家子的熊姥姥。” 独孤一鹤闻言,摇头道:“不可能。那熊姥姥听说已上了岁数,而那天救走上官飞燕的人,瞧着不过三十来岁。” “三十来岁便有本事带着个人从独孤掌门你的追捕下逃脱,这未免有些不太可能。”陆小凤沉吟道。 “江湖奇人之多,又有什么不可能。别的不说,就在座的几位,只怕能从我手里逃脱的,也不止一个吧。”独孤一鹤瞧了眼阿眉,似乎对她颇为好奇。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阿眉只做听不懂这话的样子, 低头摆弄着腰间的流苏。花满楼接道:“不知独孤掌门可瞧清那人长相,能否绘张图给我们。” 这要求并不难,独孤一鹤答应两日后会送到客栈。这场宴席便在解决了一个疑惑,又生出另一个疑惑中落下帷幕。 回去的路上, 陆小凤一张脸因为酒意微微泛红, 靠着马车上的小榻正呼呼大睡。阿眉见他如此, 无奈地从马车的暗格中取出一张薄毯, 将他整个人从头到尾都盖了起来。 “小眉儿,你就算怕我着凉, 也不至于把我的脸也遮上吧。”陆小凤睁开眼,将脸上的毯子向下拉了拉, 有些不满地道。 他瞧着坐在对面的一双璧人, 微微鼓起脸颊,有些气恼地道:“小眉儿果然偏心,花满楼的毯子就盖得好些!” 花满楼有些不好意思地紧了紧腿上的毯子, 无奈道:“陆小凤, 你醉了!” 陆小凤努力睁大眼,盯着他二人瞧了许久, 才委屈地道:“花满楼……你居然也帮着小眉儿欺负我!” 这一次,不用花满楼说,阿眉也知道陆小凤醉了。她忽然站起身, 用食指抵住陆小凤的额头, 将他按回小榻上, 道:“喝醉的人就老老实实躺着!” 也不知是被阿眉吓到,还是他真的醉得厉害。陆小凤头刚沾上小榻, 就乖乖闭上眼睡熟了。睡着时其中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毯子边, 看着好不可怜。 阿眉再瞧花满楼, 见他面色也有些发红,便道:“回去我给少爷你熬晚醒酒汤,喝完了再睡。否则,明天醒来只怕要头疼。” 花满楼低低道声‘好’,一双星眸正定定朝着阿眉的方向,似乎也有了光彩。大概是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阿眉忍不住伸手在花满楼眼前晃了晃,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瞧见了自己。 结果当然是否定的,花满楼仍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他眼底流动的暖意,却让人无法将他同瞎子联系起来。 第二日,陆小凤从睡梦中醒来,手刚搭上额头,便摸到了一张纸条。他奇怪的皱了皱眉,将那纸条拿下,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句话。 ‘捉熊姥姥,得保头发。’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幸存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头发呀头发,为了你,我可是要吃苦头了!” 一入冬,江南的天气便一天冷似一天。阿眉和花满楼都是习武之人,自有内力护体,并不觉得这冬天很难熬,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日子就难过起来。 御寒的衣服被褥,提供力气的食物,以及越来越少的活计,都是压在贫苦人家头上的几座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 “阿眉姑娘,这是您要的酱鸭。”食汇楼的伙计满脸笑容地将食盒递给阿眉,语气颇为讨好。阿眉也不拿乔,客气地到了谢,便准备提着食盒回去。 刚出食汇楼,就见几个衣衫单薄的中年汉子蜷缩着窝在墙角,正满脸希翼地瞧着来往的客人。店伙计见阿眉目光落在那几人身上,以为她是嫌他们碍眼,便凶神恶煞地冲着那几人喝道:“你们几个叫花子快滚一边去,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若冲撞了贵人你们就算有几条命也担待不起。” 阿眉注意到,这几人听了店伙计的话便老老实实的往一边去了,没有半分愤怒或是不满,似习以为常。 她侧身瞧了店伙计一眼,似乎不经意地问起:“这几日似乎城里多了好些这样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 店伙计也收了刚才的凶恶模样,轻轻叹口气道:“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许多店铺都莫名其妙的关了门,这些个帮着做些粗活的人寻不着生意,便只能到处守着,就盼着挣几个钱给家里置办些冬天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阿眉也想起来了。最近确实有好几家店没有再开,只是她冬日里不爱出门,便没怎么留意。 她提着酱鸭走了一段,回头再看时,发现那几个人又悄无声息地回了食汇楼。只是方才还恶言相向的店伙计,这次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进了门。 想来他也是有些可怜这些人,所以对于他们在食汇楼外守着等活计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若是有客人不喜,店伙计便会做出一副恶人嘴脸先一步发作他们,将他们赶走,免得他们冲撞贵人丢了性命。 这些人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都知道店伙计是在帮他们。所以,每次一被骂,就老老实实的听话走远些,等那客人走了再回来。 阿眉回百花楼里,便将这事说给了花满楼听。又望了望院子里花草,似不经意地道:“那些畏寒的花草,也该挪挪位置了,明日我请些人来将 花满楼正帮着摆碗筷,闻言便温柔笑道:“好,都听你的。”说完,他还自觉地帮阿眉将饭添好,乖乖坐在一边等阿眉去看汤好了没。 外头正吹北风,带来楼下袅袅香气。那是阿眉炖的汤,闻起来就诱人无比。花满楼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弯,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暖意。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花满楼面色一变,从楼上一跃而下,快步奔至厨房位置,急道:“阿眉!” 还不待他站稳,一阵风从耳畔刮过,紧接着熟悉地笑声从头顶传来。陆小凤依旧是披着他大红色的披风,被剃掉的眉毛和胡子已长出了些许,攀在二楼的栏杆上正得意洋洋地啃着手里的鸡腿。 阿眉俏脸微寒,盯着他的油乎乎地手怒道:“陆小凤,你下来!” “我才不下!”陆小凤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腿,津津有味地道,“一下来,小眉儿你肯定会剁了我的手炖汤。我现在还挺喜欢这手,舍不得拿它炖汤。” 花满楼听到他的声音,原本的焦急迅速散去。他面朝陆小凤,无奈笑道:“你下次来做客,还是从大门进的好。否则阿眉若是将你擒了,我也是无能为力。”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陆小凤却浑不在意, 得意地一扬眉,道:“唉,枉费我一有熊姥姥的消息就特地赶来, 若是小眉儿不欢迎我。我干脆走好了!” 最终, 陆小凤还是如愿地坐到了桌子边。 酒足饭饱后, 陆小凤惬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道:“花满楼, 我真有些羡慕你的百花楼了,吃得好住得好,还有这么多花陪着, 当真是神仙不换的日子。” 花满楼闻言忍不住笑道:“你若是想住, 住多久都可以。”只恐怕他这样闲不住的人, 住了两日便无聊起来, 到时候都不用催, 走得比谁都快, 一旁的阿眉此时已有些不耐,道:“你说有熊姥姥的消息,却没将人捉住, 莫非那人连你都对付不了?” 提起这事, 陆小凤到底是收了玩笑的表情, 正色道:“熊姥姥这人,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熊姥姥只是她其中一个身份, 她还是‘女屠户’‘五毒娘子’‘销魂婆婆’。” 陆小凤每说一个,花满楼的脸色便沉了一分。这些名字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恶人, 杀人无数, 心狠手辣, 谁又能想到她们竟然是一个人。 “连你都没有把握,对吗?”阿眉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我并非万能的。”陆小凤无奈一笑,接着道。阿眉没在说话,过了半晌,她忽然抬头望着陆小凤,眉头微蹙。 “奇怪,你可不像会专门来劝我放弃的性子。说吧,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些眉目。” 陆小凤剑眉微挑,嘴角不由得露出个笑容:“小眉儿当真聪明,我现在真是越来越难骗到你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阿眉,道:“你瞧瞧这个。” 那东西被一方灰布包着,瞧不出模样。阿眉拿在手里,将布一揭开,顿时面沉如水,道:“陆小凤,你又捉弄我!” 见她真动了怒,陆小凤忙道:“这只绣花鞋你可瞧出什么不同!” 阿眉忍着怒气,将那双红色的绣花鞋瞧了个便,忽的轻轻咦了一声,道:“这上面绣的……竟是猫头鹰。” 寻常绣鞋也不是没有用红锻做鞋面的,可绣花大多是以花草为主,最多再绣个鸳鸯。而猫头鹰……就实属罕见。 花满楼在一旁听着,此时不禁问出声道:“莫非这熊姥姥穿的就是这种红鞋子?” “上官飞燕!”阿眉忽然记起上官飞燕初次上百花楼时,穿的就是这种红鞋子。她望着陆小凤和花满楼道,“她第一次出现时,穿的就是这种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莫非……她就是熊姥姥?” 陆小凤摇摇头,道:“这熊姥姥十几年前便在江湖上出没了,年纪同上官飞燕对不上。而且,这红鞋子并非代表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据说这是几个女子组成的一个组织,叫‘红鞋子’。她们行动神秘莫测,亦正亦邪,只知领头的是个叫公孙兰的女人。而这个公孙兰,恐怕知道同这位熊姥姥关系匪浅。” “那位上官姑娘,只怕也是这组织的一员。”花满楼轻轻一叹,接着道,“若是这样,大概熊姥姥在非月圆之夜杀人的原因就找到了。” 因为在那之前,阿眉才坏了上官飞燕的好事。所以,她们便借那一家三口的性命警告他们,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亦或是……发泄心头的怒火。 阿眉想起那一家三口,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有些黯然地道:“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他们。” “阿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有坏心,行坏事的那些人。”花满楼正色道,“她们杀人或许有千百种理由,可那并不意味着是那些理由的错,而是因为她们有杀心。哪怕没有你,她们也会因为其他理由而杀人,虽可能所杀之人不同,残忍却一般无二。” 陆小凤虽然没说话,可瞧表情也是极为赞同花满楼的看法。他沉吟片刻,道:“熊姥姥每每月圆之夜,都会上街卖毒栗子。她的目标并非某个人,而是所有对她毫无防备的人。” “你若是为了这样的人苛责自己,反倒如了她们的意。”陆小凤皱着眉,有些担心这丫头想不通透。 听了两人的话,阿眉不禁软了神色,轻声应道:“好,我定不会叫那些坏人得逞。我不仅要将她们揪出,还要心情愉悦的过每一天。” 果然,第二日阿眉便像没事人一样,出去寻了些落魄之人回来收拾院子。她根据植物的习性让他们将畏寒的搬上楼,再将一些冬日里比较耐寒的摆在了外面。 不过一个时辰,百花楼的院子便变了个模样,只是依旧同从前一样齐整。花草树木鳞次栉比,瞧着极有韵味。 结工钱时,见着那些汉子脸上满足的笑,阿眉不禁有些触动。她虽经历许多世人生,却从未为衣食住行发愁过,与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而言,也算是幸运至极。 陆小凤早早醒来,倚着栏杆一直瞧着阿眉将那些人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禁心中叹服。阿眉这丫头虽比他们都小了几岁,可行事却张弛有度,还不乏善心,也不知以后是便宜了谁家少年郎。 忽地,他瞧见花满楼从外头提着一篮东西回来,有些献宝地在阿眉面前打开给她瞧。陆小凤眉毛一挑,不禁啧啧出声,嘀咕道:“看来,这少年郎已经有眉目了。” 原来花满楼提回来的,是一匣子糕点。里面全是阿眉平日里会多吃两口的种类,她在吃食上一向克制,对于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吃太多。而就在这为数不多的两口里,花满楼竟都悉数记下,可见他的用心。 阿眉接过篮子,眉宇间都存了笑意。待上楼瞧见陆小凤打趣的表情时,饶是阿眉也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将篮子放在桌上,却没有打开给陆小凤分享的意思。陆小凤瞧出她的心思,故意道:“哎呀,花满楼你竟还买了糕点,那我可要尝一块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说着, 他便伸手要去拿。阿眉眼疾手快,狠狠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道:“想吃自己买。”陆小凤收回手, 小声嘀咕了两句, 又懒洋洋地坐了回去。 “最近为何有不少商户关了门, 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花满楼方才上楼, 自是不知他二人拌了嘴,自然而然地问起了那些穷苦人的事。 他同阿眉其实都不爱打听江湖上的事, 所以对进来发生的大事也不太了解。而陆小凤则不同,江湖中的许多事都会莫名其妙同他扯上关系,问他再合适不过。 提起这事, 陆小凤原本懒散悠闲的表情便沉了几分。他轻轻叹口气, 道:“这事大概同独孤一鹤同霍休有关。” “为何?”花满楼不解。这霍休可谓是江湖中最有钱的人, 而独孤一鹤乃峨眉派掌门, 武功卓绝。这样的两个人, 又为何会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这两人都是金鹏王朝的旧臣, 当初霍天青死后,独孤一鹤仍觉得其中有些古怪。于是便暗中查探,这一查, 便查到了霍休的身上。” 提起这事, 陆小凤便有些意兴阑珊。霍休也是他的好友, 同他不时把酒言欢。待知晓他竟然背后如此利用算计自己,陆小凤到底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 陆小凤从来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他话音一转,便提到了方才那群来做活的人, 道:“那两人斗法, 自然会殃及手里的一些产业。故而这些日子, 两人手中的不少商户都因这种原因毁了不少。” 陆小凤并不喜欢这些,所以便远远避到花满楼这来了。花满楼听完,轻轻叹了一声,道:“我已给父亲去了书信,让家中的铺子在冬日里多雇些人,且助他们过了这个冬在说。” 有花满楼这句话,陆小凤心中怅然便消了许多。这世上追名逐利的人虽多,但也不乏高洁之人。陆小凤又恢复了他玩世不恭地笑容,以茶代酒,笑道:“那我就借这杯茶好好谢你了。” “你我何必言谢。”花满楼回之以笑,坚定道。 陆小凤在百花楼住了两日便离开了,有些人注定停不下来,他们仿佛住在风里,随时吹往江湖的各个角落。 小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大约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阿眉便收到了花满楼转交的陆小凤来信,信上说是有了红鞋子的消息,让她速速去京城一趟。 阿眉将那信反复瞧了几遍,忽然道:“写信的人不是陆小凤。少爷你说,是他遇上了麻烦,还是我们遇上了麻烦?” 花满楼将那信纸拿在鼻尖闻了闻,皱眉道:“这墨里还添了香,应是女子所用。就不知那女子同陆小凤是什么关系。” “她既然将这信寄给我,恐怕同我托给陆小凤的事有关。”阿眉沉吟许久,有些犹豫地抬头看着花满楼,道,“少爷……我,我想去一趟京城。” 按理说,她只是一个丫鬟,这样的要求已算是不知好歹。可这些日子同花满楼相处,两人之间似乎更像朋友,而非主仆。 阿眉知道花满楼定不会拒绝,可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说出来这话时便有些犹豫。花满楼却很平静,浅笑着‘看’她,道:“想来京城里有趣的事不少,我正好与你同去看看。” 冬日赶路总比平常更辛苦些,偶尔的露宿野外也是在所难免。从江南往京城的官道上,不时便能见着一些押送货物的马车。 如今的天气虽不说滴水成冰,却也寒入骨髓。振远镖局的车马运着八十万两黄金回京,快到时却还是错过了进城的机会,一行人只得在离京二十里外的一处破庙落脚。 刚靠近破庙,一阵诱人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总镖头路远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停步戒备。跟在镖车旁边的人便快速变换队伍,将几辆车子护得严严实实。 路远同身旁之人对视一眼,低声道:“你先去看看,若有不对,立刻示警。”那人颔首,提剑下马小心向破庙奔去。 才踏进破庙,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便在黑暗中冷冷地盯着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那人猛地抽剑指着那双眼睛,自己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要知道,它们可是群居动物,此时已经有了一匹,说不定在暗处还藏着十几匹。目光四处搜寻,却不见任何声响。那人松了口气,看那匹狼的目光便更加冷酷起来。 他右脚微微侧过,手中剑光一转,已迅速地刺向那匹狼。那狼瞧着立起来有半人高,可是此刻似乎受了伤,正是杀它的好时机。 这般浓烈的杀气,野兽又如何察觉不出。它勉强站了起来,张着长满锋利牙齿的大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吓声。 那人却似充耳不闻,锋利的剑尖眼瞧着就要刺中那狼的眼睛。忽然,只听铛的一声,一枚石子将他的剑打偏,一位容貌清丽的少女从破庙中走出,面色微冷地道:“这位大侠没瞧见它脚上绑着的丝帕吗,它是有主的。” 说着,那少女竟然神色淡定地走到那狼身边,亲昵地拍了拍它的脊背,道:“你的脚受了伤,还不能站起来,先趴下吧。” 令人诧异的是,那狼就像听懂了少女的话一般,当真乖乖伏了下去。那人不由大吃一惊,望着少女,迟疑道:“在下振远镖局秦利,不知姑娘为何三更半夜出现在这破庙,还与这畜牲同行。” 也不怪秦利没将她同赶路的人联系起来,实在是同风尘仆仆的赶路人相比,这位姑娘未免太过精致。甚至连她的鞋子,都不过是在边上有浅浅的泥印。 可就是这样一位美丽精致的少女。却说她是同自家主人赶路才露宿此处。秦利不禁心中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有这般神秘的丫鬟,不仅能叫野兽屈服,还武功高强。 想到这,秦利握剑的手便更紧,跟着少女走进破庙时,戒备更是到达了顶峰。结果走进一看,只见一团篝火旁,正端坐着一位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 他手里捏着一柄折扇,扇骨还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看向秦利的目光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波澜。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在下振远镖局秦利, 敢问公子贵姓。”秦利拱手一礼,目光灼灼地道。那人嘴角微扬,不紧不慢地道, “在下花满楼。” “花家七公子!”秦利吃了一惊, 目光不由得就向那双温润的眼睛看去。江湖上人人皆知,花满楼目不能视, 而眼前这人, 实在瞧不出像个瞎子。 他因为太过惊讶, 便忘了收敛目光。阿眉不悦地皱眉, 冷声道:“秦镖头是对我家少爷的身份有所怀疑?” 秦利见她生气, 也知方才自己确实失礼, 忙道:“是秦某失礼了!只是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的好。花公子同我们路总镖头也是旧识, 想来若是能在此处遇上,总镖头定很欢喜。” 他这话虽道了歉,却也表明自家总镖头是认识真正的花满楼的, 若是对方想冒充, 一眼便能揭穿。 听了他这话,花满楼和阿眉神色都无大的变化,秦利心中对他们身份已信了七八分。可是安全起见, 他还是出去将路远给请了进来。 “花公子, 真是许久不见了!”路远刚进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头陡然一松, 脸上不禁露出个笑来。 若说江湖中谁最没有可能打他这趟镖的主意,那眼前这人便是一个。先不说花家江南首富所累积的财富有多少, 就以花满楼的性情, 也绝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路远让秦利将镖银拉进院子, 命人好生看管,自己则同花满楼寒暄了几句,便出去查看地形。 因着阿眉在庙里,振远镖局的人为了避嫌,便在外头安营扎寨打算将就休息一晚。可动手时,秦利却碰到了棘手的事情。 那头腿脚受伤的狼蹲在庙外,正冲准备收拾地方休息的镖师们龇牙。那锋利的牙齿配上喉咙间咕噜咕噜的响声,无不让人担心它下一刻便会冲上来将人咬死。 秦利无奈地瞧着它,知道那位花公子身边的丫鬟对这狼颇为照顾,故而不好下狠手杀了它。于是,只得高声朝里面喊道:“不知花公子能否将这恶狼制住,免它有伤人之意。” 花满楼知阿眉是气方才秦利的无礼,遂故意纵容那头狼去吓唬他们。他心中虽暗暗欢喜,却也不愿让她因自己同江湖上的人结下仇怨,便柔声道:“阿眉……那只小的似乎醒了。” 原来在花满楼身旁还放了一个蒲团,蒲团上铺着一张小毯子,毯子里正睡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那狼崽胸脯雪白,身上是一层灰色的短毛,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条狗。 只见那狼崽此刻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正好奇地用爪子抓花满楼的衣角。阿眉见花满楼原本整齐的衣衫被扯得起了褶子,不由得一愣,随即便笑弯了眼。 “灰灰!”阿眉将一直守着门口的母狼叫了回来,让它过来解救花满楼的衣服。那母狼听了声音,头也不回地就蹿进庙里,亲昵地舔着自己的孩子。 这一大一小两头狼是阿眉在路上捡的,母狼腿上似乎被利器划破,正不停的流血。狼崽子只呜咽着守在母亲旁边,小心地舔着伤口。 阿眉见它们凄惨,便顺手救了它们。而那母狼也有些灵性,知道他们帮了自己,便一路跟着互送到此。不过,阿眉心中隐隐觉得,它跟着自己说不定还是因为他们带的吃食多。 就在阿眉走神时,花满楼忽然出声道:“这汤……似乎已经好了。” 这可把阿眉惊了一下,忙用两根木棍将架在火上的锅取了下来。好在花满楼提醒得及时,里面的汤正是火候最好的时候。 盖子一揭开,扑鼻的香气瞬间将整个破庙笼罩起来。庙外的振远镖局众人正啃着干粮,瞬间便觉得手里的食物简直如石头般又硬又无味。 阿眉从车上取了碗筷,给花满楼盛了一碗汤,再配上之前买的饼子,在这样的荒郊野外,这可谓是神仙不换的美味了。 一旁的狼崽子也动了动鼻子,哼哼唧唧地向阿眉讨要食物,灰灰见状,用爪子将它的头按了下去,嗷呜一声,对阿眉道:“别理它,它方才已经吃过了,不能再吃了。” 既然它这么说,阿眉便狠狠心假装没听见小狼崽的叫声,转身给自己也添了一碗。一时间,破庙里除了安静的咀嚼声和狼崽的呜咽声,便再无其他声音。 路远秦利等人味同嚼蜡地吃完干粮,又闻到了里头传来的阵阵茶香。不用问也知道,里面是在煮茶。 秦利咋舌,忍不住同路远道:“不愧是江南花家的公子,连在外出行都这般讲究,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路远瞪了他一眼,沉声道:“祸从口出!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别什么话都往外说。若是让人听着了,指不定惹什么麻烦。” 被总镖头训了一顿,秦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就同二叔你说说而已,其他人面前,我可是嘴很严的。” 见他如此,路远的表情便和缓不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江湖上多的是因言惹祸的例子,二叔说你,也是怕你以后栽跟头。” 随即,他望了一眼破庙中明亮的灯火,压低声音道:“别以为遇上了好说话的人便不注意自己的言行,若当真得罪了别人,只怕我们振远镖局以后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花家当真这么厉害?”秦利有些不解,花家有钱确实不错,可谓不至于让二叔如此忌惮吧。路远哪会不知到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额头,道,“花家厉害的不止是财富,而是人。” “花满楼的六个哥哥,有做官的,有行商的,有游历江湖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哪怕是这位瞧着最不起眼的七公子,同江湖上不少人都关系不错。这样的人物,能不谨慎?” 听完,秦利不禁长长叹了口气,道:“难怪……她一个丫鬟都有那般身手。日后,我定要再勤加练习,让我们振远镖局走到哪都不怕。” 路远闻言,微微一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有这样的志气,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不少。”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二日天未亮, 振远镖局的人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赶着城门打开的时候进城。路远带着秦利前来告辞时,阿眉还未醒, 同灰灰和它的幼崽睡得正香。 花满楼早就听到了动静, 也没叫阿眉,独自出去和路远道别。待回来时,阿眉正拿着一枚手掌大的铜镜整理妆容。因花满楼眼睛看不见, 所以她摆弄起自己的头发来便少了些许不自在。 而花满楼也并非不知她在做甚,却很是体贴的假装不知。他晓得女子对于在男子面前梳妆会颇不自在, 所以一路上总是借口出去, 将地方留给阿眉。 待两人梳洗好, 用过早饭, 天已是大亮。阿眉将碗筷收好放回马车, 花满楼则是将喂饱的马匹重新套上缰绳, 灰灰带着小崽子在官道旁的树林一直跟着。 今日天气不错,久违的见了太阳。阿眉将马车的帘子掀开,让阳光照一点进来。她白玉般的手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瞧着格外好看。阿眉忍不住翻转手指, 自己逗自己玩。 花满楼正用手摸着书本上用重墨写成的字,不知怎的竟慢慢走了神。他听到少女的呼吸又轻盈了许多, 甚至还有一声轻不可闻的笑从她坐着的地方传来, 虽很快就消失了, 却依旧让花满楼知道了阿眉的心情似乎很好。 连带的, 让他的心情也飞扬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变化, 他明显感觉到, 如今的阿眉已渐渐敞开了心扉, 越发活泼起来。 嗷呜~一声长长狼嚎, 让阿眉和花满楼心中都是一紧。阿眉收回手,面色凝重地道:“少爷,灰灰说前面出事了,似乎是振远镖局的人……” 花满楼知他们押着镖银,恐怕路上不会太平,于是面色一肃,道:“我们去瞧瞧!” 血,满地的鲜血,混杂着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花满楼虽然瞧不见,却也猜到了似乎只怕极为惨烈。阿眉却是瞧得分明,昨夜还鲜活的许多人,如今都变成了一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还有人活着!”花满楼凝神一听,惊喜地朝队伍前头奔去,在一堆尸体中准确找到了三个还有气的人。 阿眉没有跟上去,而是看向叼着狼崽子从林子里走来的灰灰,道:“你能不能寻到那个出手的人?” 灰灰将崽子放下,冲她嚎了两声:“闻不到了,这里味道太重,我的鼻子已经闻不出来了。不过,它可能知道……” 阿眉疑惑问道:“谁?” 只见灰灰猛地又冲回林中,不多时便叼了一只野兔回来。那野兔脖颈上还有一个牙印,此刻正往外冒血珠子。显然,这应该是灰灰的早餐。 “它……还活着?” 灰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兔子,忽然张大嘴作势要咬,那兔子竟然猛地后脚一蹬,想要向外跳出去,可是到底慢了一步,被灰灰一爪子按在地上。 “它的窝就在附近,应该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方才它在等阿眉时,便看到这只兔子从窝里伸出头来张望了一瞬。 阿眉抓住那兔子的耳朵向上一提,好奇地道:“你看到了刚才的事?” 那兔子一副要死不活道样子,嘴里嘀咕着:“这两脚兽真是有病,居然问我们兔子有没有看到,我们兔子可是看得很远的。” “那你就是看到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阿眉继续问道。 那兔子有些惊疑不定,不确定这两脚兽是真听懂了还是只是巧合,它试探地说了句:“你是大笨驴!” 阿眉额角一跳,沉声道:“驴子可比你有用多了,起码它们能驮东西,而你……只能吃肉。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麻辣兔头,吃着很是美味……” 那兔子一双红红的眼睛睁大很大,也不知是被她能听懂自己的话吓到了,还是被她描述的那道菜吓着了,嗫嚅道:“你你你……我见到了出手的那人,你能不能别吃我。也不要让它吃我。我肉老了,吃起来不香……” 灰灰龇牙,威胁地吼了它一声。那兔子果然更乖巧了,两只略短的前脚耷拉着垂下,看上去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还不待她细问,那边的花满楼已开口唤她:“阿眉,你去马车上取些金创药来……”阿眉听出他声音有异,将那兔子先交给灰灰看着,自己则立刻从马车的暗格中取了药送过去,犹豫片刻,她还是拿上了放在马车上许久了的银针。 待阿眉看到路远的伤时,不禁心中一颤,有些明白为何花满楼的情绪会如此的不同。因为……路远的一双眼竟然被人用绣花针刺瞎了。这让花满楼想到了自己的眼睛。 阿眉有心宽慰几句,可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花满楼便已接过药,认真给路远身上的伤口进行包扎。同时还不忘告诉阿眉,旁边还有两人也要救治。 这还是第一次,阿眉见到他如此寒着脸。 看了眼自己面前躺着的秦利,他的伤口在胸口,深可见骨。其实以阿眉的医术,只要扎上几针,便可让血停下。 可是那双手在抽出针时,还是忍不住颤了颤。自从当年她费尽心思救治那人,那人却还是死在自己怀里过后,阿眉便再也没有医过人。 因为她的心病了,每当想到别人要将自己生命交到自己手里,她便会觉得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般,喘不过气,双手发抖。 花满楼显然也注意到了阿眉的不对劲,他忙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胳膊焦急道:“阿眉!你……” “少爷,我没事。”阿眉手上的针一松,整个人有些低落地道。花满楼哪会察觉不出手底下少女微微的颤抖,可是既然阿眉不愿说,他也没有再问。两人沉默着将三人的伤口包扎好,便带回马车一路直奔京城。 秦利再醒来时,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他张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哑得发不出声音。不仅是喉咙,他的手脚胸腹都在痛,痛得他想哭。 他还记得,那天发生的惨事。 “你醒了?比陆大夫预料的时间早,想来是恢复得不错。”一身浅绿衣裙的少女端着碗药放在床边,见他醒来,有些诧异地挑眉。 “是你?”秦利诧异地睁大眼,随即又了然道,“是了,你和花公子也要进京,会遇上也是理所当然。对了,我二叔他……就是路总镖头,他……还好吗?我们振远镖局活下来的人……有多少?” “路总镖头的命是保住了,不过眼睛却看不见了。你们振远镖局加上你们两个,总共就活下来三个人。”阿眉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可还是砸得秦利头晕眼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的秦利,眼泪滚滚从眼角划落,半点没有当初在破庙遇见时的意气风发。 阿眉叹口气,道:“药在这,你趁热喝了吧。”说完,她便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她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的宽慰都是苍白的,还不如让他好好发泄一场。 可是秦利到底是病人,不能哭太久,否则会伤了元气。阿眉转头就去寻了花满楼,将秦利醒了的事告知,让他看看该如何办。 如今振远镖局救回来的三人,反而是路远的伤势最轻,就像是下手之人故意留了他性命一般。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再无可能恢复。 “二叔!”路远来看秦利时,双眼上还蒙着布条,那是陆大夫开的止血药。秦利紧紧抓住路远的手,久久却只能喊出这两个字。 他实在有太多话想同自己这位亲人说,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瞧着他脸上蒙着的布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路远用手小心地摸索着摸上秦利的头,长长叹口气道:“利儿,还好你没事,否则……我真是对不起大哥当年的嘱托。” 秦利是上一任总镖头秦之伍的儿子,自秦之伍死后,路远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有如亲子。他虽困于自己此后不能视物的情绪中,却仍是为秦利或者而高兴不已。 见他到了这时还这般关心自己,秦利不禁鼻酸,哑着声音道:“二叔,我以后定会遍寻名医,将你治好的。” 他到底没说出‘眼睛’二字,生怕路远听了伤心。花满楼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叹气,不由得想到了当初自己眼盲后,家中众人痛苦的情景。 入夜,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被他们勾起了往事,花满楼有些睡不着。沿着医馆的后院慢慢踱步,不多时竟然碰上了阿眉。 阿眉正拿着一株晒干的药材发呆,一只肥硕的兔子正蹲在一旁,大快朵颐地吃着不知从哪寻来的菜叶。近来它伙食不错,比起刚被灰灰抓住时胖了不少。 见花满楼出现,它抬头冲阿眉道:“主主人来了!”它自认是只有原则的兔,吃了阿眉的东西就将要将她当成自己的主人,而花满楼又是阿眉的主人,自然就是它的主主人了。 阿眉被它这诡异的称呼拉回了思绪,望着一脸担忧的花满楼,沉默许久,才捡了个话题道:“少爷,你说那劫了振远镖局的人想干什么。他明明可以杀了路远总镖头,为什么却没有下手呢?”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或许他是在向什么人示威吧。”花满楼见她不愿提自己的心事, 便体贴的顺着她的问题答道。 他永远是那么温柔,不肯叫别人有一点为难。可上天偏偏让这样的人,受了许多苦。别人只道花家七公子眼盲心不盲, 听声辩位的本领天下一绝,可谁又知道他在背后为了这些付出了多少。 想到这, 阿眉忍不住问道:“少爷, 你会不会恨这贼老天, 让你生了那场病。” 这是第一次,阿眉在他面前主动提起眼睛的事。从第一次见面,她待他便像个正常人一般, 从来不会提起他的眼睛,更不会让他察觉到半点的同情。 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不喜欢别人跟在身边的花满楼从未提出将阿眉换走。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她已经不再是个丫鬟, 而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 想到这,花满楼不由弯了弯嘴角, 平静地道:“我一直都觉得,同世上很多人比起来, 我已是非常快乐。我虽然因为那场病再也看不见, 却能听到闻到感受到很多从前不曾注意过的东西。” “比如阿眉你每次将我面前的障碍移走, 都会小心翼翼地不让我听见。若不是我眼睛瞧不见,大概永远不会发现那个总是冷清不爱讲话的阿眉,其实有着一颗非常柔软的心。” 提起这事时, 花满楼的眼睛正‘看’着阿眉,里头似乎盛有月光, 纯净美好得令人心醉。阿眉似乎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 别过头轻声道:“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少爷无需夸奖。时辰不早了,少爷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睡了。” 说完,她便提着那只肥兔子快步往自己屋里去。花满楼见她又逃了,微微叹口气。来日方长,他愿意等,等她的心真正为他敞开的那一天。 第二日,天上竟然下起雨来,在这样的季节里,只会让寒意更添几分。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精美的马车停在了客栈外。青色油纸伞打开,一位白衣丽人从马车上下来,她方站定,又转身回去掀车帘子。 没成想,车里的人动作比她还快,一只修长的手先一步伸了出来。车帘高高卷起,一位挺拔的青年弯腰踱出,望着她轻笑着道:“我自己来吧。” 店伙计一抬头,就见着这对容貌气度极为般配的男女踏进门来。他的眼睛飞速在两人衣着配饰上扫了一眼,立刻笑弯了眉毛。 “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找人。”其中那个少女率先开口问道,“不知可有一位叫陆小凤的公子住在此处,我们是他的朋友,应约而来。” 听他们提起陆小凤,店伙计微微一呆,随即又笑着点点头道:“有有有,陆大侠在我们店住了许久,想来就是在等两位吧。他住在天字一号房,两位随我来。” 说着,店伙计便热情地将人领了上去,一面走,还一面回头好奇打量两人。只是在触及少女清冷的眉眼时,又猛地转过头去。 上二楼时,少女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大堂里的几桌客人,浅浅一笑道:“这陆小凤倒是会寻地方,贵店的酒一闻便知极好。他那人最是挑剔,非好酒不喝,想来这几日定是让你们头疼了。” 那店伙计微微一愣,随即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那位陆大侠确实过得比较精细。”阿眉想起那个连地板都能睡得毫无顾忌的家伙,更加确定这个店伙计有问题。 她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花满楼的衣袖,提醒他小心。花满楼同陆小凤认识多年,又怎会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听了店伙计的话,心中已猜到只怕在天字一号房等着他们的,只怕并不是陆小凤本人。 就是不知他是最近遇上了什么麻烦,还是从一开始,那封信就有问题。 到了门口,店伙计恭敬地道:“就是这间房,二位请。”说完,他像是有人在后头追他一般,飞似的下了楼去。 阿眉轻轻在门上踢了一脚,发现那门竟然没有上锁,竟被这一脚踢开了一条缝。她抬脚正欲进去,却被花满楼拉住了胳膊。 “我来吧。”阿眉还在发愣,花满楼已挡在她身前将门推开。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既没有想象中的暗器,也没有成群的埋伏。若非方才那店伙计太过古怪,她大概会以为陆小凤等不及先走了。 花满楼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发现壶里虽还有水,却早已冰凉,显然屋里人方才并无人在。阿眉将整间屋子扫了一遍,始终觉得这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客房,实在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少爷,你说这人到底想做什么?”阿眉皱眉,不解地问花满楼。刚抬头,忽然发现花满楼正表情奇异地侧耳听声。 阿眉同他相处这么久,已是极为默契,见他这般,就知道他是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于是。她故意有些烦躁地往花满楼耳朵倾斜的方向走了两步,边走还边嘴里抱怨。 只是那双眼睛早已不着痕迹地寻找着机关,目光扫过墙上一副美人图时,阿眉的表情微微一顿。她忽然转身对花满楼道:“少爷,既然这人迟迟未现身,我们不如先离开吧。” 说着,她便往花满楼所站的桌边走了两步,纤细窈窕的背影恰好挡住了她的手上动作。待她再转过身来时,另一间房里暗中窥探的人发现,她不知为何手里竟拿着个茶杯。 一种不祥的预感陇上心头,那人正欲后退,却到底是晚了一步。冰冷的茶水迅速地朝着她的眼睛泼来,一阵剧痛从双眼传来,那人不由得娇呼出声:“啊!我的眼睛!” 她使劲按住刺痛的眼睛,好半晌都不能睁开。一个冰冷的女声忽然在她耳边响起:“你是谁?为何假冒陆小凤将我们骗来。” 阿眉看着眼前这个双眼禁闭,仍不减艳丽姿容的少女,忍不住皱起了眉。她心中隐隐觉得,这事说不定和陆小凤那风流的性子有关。 果然,这少女柳眉倒竖,满面怒容地朝着阿眉的方向道:“你倒是和陆小凤关系不错,只一纸书信,你就紧赶慢赶地来京城赴约。但你可知,他这些日子在京城都是同谁在一起?” 说到后面,少女脸上又转为胜利的笑容,似乎有些洋洋得意。有了这话,阿眉和花满楼都明白了,这少女估计同陆小凤有些关系,只是不知为何以为阿眉同陆小凤关系匪浅,所以寄了那封信去百花楼。 阿眉见她语气虽蛮横,却不乏小女生的娇憨,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不关心他到底和谁在一起,我只关心他答应我的事是否已做好。” 谁知听了这话,那少女更是气恼,一张俏脸甚至因为激动而泛起淡淡粉红。她冷冷地道:“他答应你的事只怕是做不成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听闻此话,阿眉和花满楼都是一惊,随即又反应过来,这少女言语间对陆小凤颇有情意,想来是不会对他不利。这番说辞,只怕是故意赌气。 深陷情网的人总是不理智的,阿眉也渐渐失了耐心。她一把扯下床帘,挥手将那少女裹成了巨茧,沉声道:“姑娘最好还是说真话的好,若是不说真话,我便将你挂在这客栈的窗户外面,让过往的人都好好”瞧瞧你此刻的狼狈样子。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接受自己不美的一面被人瞧见。那少女当即脸就白了几分,可又不愿在自己的情敌面前认输,只闭口不言。 阿眉见状,拉着床帘一端的手轻轻一扯,那少女便不由自主地跌向窗边。丝丝寒意从窗户缝隙吹到她脸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仍是不肯松口。 这般硬气模样,连阿眉都不禁有些心软。 只是那少女此刻眼睛还睁不开,瞧不见她面上神色的变化,还以为对方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挂出去。顿时心中羞愤难过一齐涌了上来,眼泪就扑簌簌滚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小水印。 阿眉没有继续拉她,而是将她面前的窗户打开,让彻骨的寒意打在她脸上。让过往行人热闹的声音传进她耳朵,好半晌才轻笑着道:“以陆小凤那爱热闹的性子,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跑来瞧热闹吧。” 那个少女能接受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心上人瞧了去。这话一出,本来就心情紧张害怕的少女顿时便哭得更凶,边打着嗝边道:“陆小凤……今日……被六扇门请去了。” 见她松了口,阿眉便松了手,任她跌坐在地上。看那少女似乎停不下来的模样,阿眉两指捏住裹住她的床帘一角,轻轻一扯,那结实的布匹仿佛纸做的般被轻而易举撕了下来。 她从袖子里取了一方手帕,递到了少女面前,无奈地道:“擦擦脸吧,妆都哭花了。”此时此刻,这句话竟比千言万语都管用。 那少女顿时停了眼泪,一把夺过阿眉手里的手帕,转过身整理自己的妆容。她的眼睛已慢慢能睁开了,就是还有些红,瞧着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第70章 第七十章 见她这般, 阿眉扯了扯花满楼的袖子,示意他先离开再说。很显然,她这次让他们来京城, 并不是陆小凤的安排,而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误会。 睡梦中, 秦利只觉脖子炙热难忍, 想抬手将被子掀开, 却发现自己手臂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时,一团灰扑扑毛茸茸的家伙正安然睡在他脖颈间, 见他醒来,那对红宝石般的眼睛也定定盯着他。 一人一兔就这样僵持在床上,直到送药的童子进来, 才将那只肥硕的兔子提溜到地上。谁知那兔子也不怕人, 被人逮住了不仅不跑,还慢悠悠地凑到童子脚边, 无辜地望着他。 “你不能再吃了,阿眉姐姐说如果再吃, 你的肚子就该炸了。”童子将药端到秦利的床边, 为难地瞧着一直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兔子, 无奈地道。 秦利瞧着好奇,便问道:“这是那位阿眉姑娘养的兔子?”那位阿眉姑娘瞧着总是有些冷漠,一点不像会养兔子这种软乎乎动物的的样子。 那童子点点头将他扶起, 把药递了过去,再看看脚边还是不肯走的兔子, 转过头硬起心肠不再看它。 “秦公子, 这只兔子最会装可怜骗吃的, 你可千万不要再喂它,前两日它吃多了还拉了许久的肚子。” 听了这话,秦利便不由有些惊讶地望着那只兔子,不太相信地道:“兔子也会有这样的心眼?” 童子肯定地点点头,将空药碗收好,迟疑地道:“秦公子,要我将它抓出去吗?”毕竟秦利身上还有伤,万一这兔子一不小心将人伤着了,那可就麻烦了。 秦利再三摇摇头,表示无碍,那童子才不放心的走了出去。待他走后,那兔子似乎明白秦利这个病人没办法给它食物一样,懒洋洋蹦上床,寻着他的枕头就靠了过去。 “你这兔子莫非成精了不成?”秦利无奈一笑,有些疲倦地倒在枕头旁。那双英挺的眉紧紧皱起,眼中迷茫之色渐浓。 二叔如今眼睛看不见,镖局的兄弟也死了不少。因为不想让二叔担心,他一直压着情绪,半点不敢叫自己哭出来。 “小家伙,我要是像你一样无忧无虑该多好。”秦利闭了眼,只觉胸腹伤口似乎又开始痛了。 “秦公子,有人找。”那送药的童子突然去而复返,将门推开一条缝,小心地道,“是六扇门的金捕头。” 阿眉自从离开客栈,情绪便不是很高,她本以为这次总算能寻到红鞋子的踪迹,从而找出熊姥姥,为那枉死的一家三口讨个公道。 没想到,最后竟是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再加上振远镖局的事,当真是一团乱麻。 “给。”花满楼不知何时竟然买了一支糖葫芦递到她面前,“曾经有人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吃点好吃的就能让烦恼减少一半。” 阿眉接过,轻轻一笑道:“少爷这话估计是同陆小凤学来的吧,也只有他才会说这么多歪理。” 花满楼笑笑,默认了阿眉这个猜测。 将那串糖葫芦拿在手里看了会儿,阿眉用袖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在那裹满糖浆的红果子上咬了一口。 那糖葫芦太过饱满,一口咬下去只能吃下半颗。脆而薄的糖衣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没来得及吃进嘴里的就掉了不少在阿眉的裙子上。 阿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见他虽然极力掩饰,嘴角的弧度还是比平时弯了不少。不由有些气恼地道:“少爷,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花满楼轻咳一声,无辜地道:“咳,我是真心想让你尝尝,我听到不少孩子说好吃,想来阿眉你也会喜欢。” 这话中之意无外乎是将阿眉也当做了小孩子。可是,对这那张温润如玉的脸,阿眉当真有些说不出生气的话。更何况……这糖葫芦的味道当真不错。 阿眉一边嚼着嘴里的那半糖葫芦,一边忍不住想:“确实有些好吃……” 有了这个小插曲,阿眉的心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不少。以至于回到医馆,她的脸上还带了丝丝笑意。医馆的捣药童子见了,不由心中嘀咕:“我就说阿眉姐姐和花公子两人感情好,师父还说我小孩子乱想。” “少爷,六扇门来人了。”这医馆是花家名下,所以陆大夫也算花家的人。他见花满楼回来,忙上前低声提醒道。 花满楼似乎早有预料,点点头表示知道,随即转身看阿眉,道:“六扇门的人既然都来了,那人应该也一同来了。” 阿眉知道他说的是陆小凤,虽不知对方之前为何同六扇门扯上了关系,但是他那人最爱多管闲事,听了振远镖局的消息,定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一进门,那个披着红披风皱着眉摸自己两撇小胡子的家伙不是陆小凤又是谁。 “花满楼,是什么风竟然把你吹到京城来了?”陆小凤一见他二人,脸上便不由得带了笑。尤其是想到这两人都不爱出门,也不知怎的竟然跑到京城来,还恰巧救了振远镖局的几人,这心里便满满都是好奇。 “还能是什么风,是陆大侠你惹的香风。”阿眉眉毛轻挑,意味深长地道。花满楼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却好风度地没有开口调侃。 这两人的态度却将陆小凤弄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旁华服中年人将一切瞧在眼里,对着花满楼客气道:“花公子,好久不见。” 花满楼还礼,笑道:“金总捕头,多日不见,您越发有气势了,想来六扇门近日定是破了不少大案。” “金总捕头已变金总管了,身为平南王总管,自然同以前在六扇门不尽相同。”陆小凤笑眯眯地调侃道。 这事花满楼确实不知,有些诧异地转向陆小凤方向,奇道:“平南王府总管?”金九龄在六扇门做到了总捕头的位置,平日里能请动他的屈指可数,怎么不声不响地又去了平南王府。 这事倒不用陆小凤解释,金九龄道:“金某在六扇门也十几年了,见多了江湖上的争斗,总有些厌倦了。恰好蒙平南王不弃,让我能有个安稳些的事做,我又如何能拒绝。” 阿眉目光扫过他那身精致的衣衫,心中暗道:“只怕厌倦是假,平南王府给的好处太多了才是。” 大概是注意到了阿眉的目光,金九龄看着她,一脸疑惑地问花满楼:“不知这位姑娘是?” 还不待花满楼开口,阿眉便已先一步答道:“我只是少爷的丫鬟。”这说法成功地将花满楼原本快到嘴边的‘朋友’给堵了回去。他听出阿眉不愿同金九龄打交道,也只能默认了她的说法。 金九龄听她竟然是个丫鬟,不由打量了她好几眼,方才道:“这位姑娘气度不凡,当真是瞧不出半点下人模样,花家当真是卧虎藏龙,花公子好福气。” “金捕头,你无需试探花公子和阿眉姑娘。我路远虽眼睛已瞎,却清楚那日袭击我们振远镖局的人,绝不是他们两个。” 路远常年走南闯北,哪里听不出金九龄话里的一些试探。只是他们叔侄将深受花满楼和阿眉大恩,不愿叫他们做了好事还惹一身骚,便出言打断了金九龄的套话。 秦利也跟着点头,看着花满楼和阿眉道:“那人眼睛同花公子有所不同,身形又与阿眉姑娘又不符,想来定不是他们两位。” 金九龄闻言,淡淡笑道:“那人穿着女子夹袄,满脸胡子,你当真瞧清楚了?”秦利被他这么一噎,当即也说不出反驳话来,只闭嘴不言。 路远却心平气和地道:“金总管说得有理,只是在我们遇上那人不久前,才同花公子和阿眉姑娘在一间破庙里凑合了一宿。若是我想要劫镖,大概在前一晚晚上就动手了。” “你们遇见那人时,他正在绣花,绣的是什么,你们可瞧见了?”陆小凤一连问了两个问题,缓和了一下房内的气氛。 金九龄知他意思,也没在开口。 “好像……是一只猫头鹰。”秦利不确定地道。他眼力不错,同那人动手时隐隐瞥见对方手里有块红色缎子,上面绣的是只猫头鹰。这并不常见,又是在那般场景下,故而记得非常牢。 “猫头鹰!” “猫头鹰!” 陆小凤和阿眉几乎是同时惊讶出声,连花满楼也不禁皱紧了眉头。他们都想到了一个组织,就是陆小凤不久前才提过的红鞋子。 “莫非……几位听说过绣猫头鹰的人?”路远激动地站起身,伸手想去拉陆小凤的衣袖。可是他此刻已目不能视,那双手在半空中挥了两下,却始终没抓住人。 陆小凤瞧着不忍,主动搭住他的手,叹道:“路总镖头你莫急,我这有见东西,你们见了或许就明白我为何会如此惊讶。” 说着,他取出一只熟悉的红鞋子,递到秦利面前。秦利起初只注意到是只女子的绣鞋,颇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问陆小凤是不是拿错了时,猛然瞧见了鞋面上的图案。 他惊讶地道:“这也是猫头鹰!”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薛冰从客栈离开时, 眼圈都是红的。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多,有些见她姿容甚美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滚!看什么看!”薛冰本来脾气就不算好,此时更是不愿让人瞧去她狼狈的模样。对着那些好奇地目光, 薛冰双眉高挑,冷声喝道。 “姑娘怎的如此大火气, 小姑娘家家的,气性大可不招人喜欢。”不知何时, 薛冰竟走到了一家糖水铺子门口,那老板娘瞧着三十来岁,将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正一脸笑容地劝慰道。 薛冰左右瞧了一眼,见身旁并无其他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她此时眼角尚有泪痕, 一双凤眼尤带湿意,端的是可怜可爱。 老板娘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柔声道:“是呀, 我见你生得可爱,又一个人在这大街上乱走, 便想请你喝完糖水。” 若是换成男子说这话,薛冰定要将他的脑袋给拧下来。偏偏说这话的是个女子,还是个温柔娇媚的女子, 她不禁缓和了神色, 怏怏道:“你觉得我好有什么用, 那个该死的陆小凤偏觉得别人好。” 虽嘴上这般说, 但薛冰到底是在铺子里坐下了。那老板娘端了碗红糖莲子水上来, 轻笑道:“喝了这碗糖水, 保证你再多的烦恼都会消散。” 见她说得笃定,薛冰不由愣了愣。她向铺子里一扫,发现这糖水铺子生意并不怎么好,只零星几个男客正一边喝糖水,一边往老板娘这瞧。显然并不是为了糖水而来。 薛冰瞧了眼卖相一般的糖水,很是不懂这老板娘怎么如此自信。莫非,这糖水当真不可貌相?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薛冰便有些不想喝了。 这糖水入口太甜,莲子又太苦,喝着着实不怎么好,难怪除了几个色胚,也没什么客人来此。那老板娘见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不由掩嘴轻笑道:“小姑娘可是喝不惯?” 薛冰没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老板娘也不生气,眼中笑意更深,道:“我这的糖水呀,名叫‘忘川’。是祖传的秘法熬制,刚入口时甜如蜜,到了后面又苦如莲,恰好如女子心事。喝了‘忘川’水,前尘皆作土。对于感情不顺的人最是合适。” 若是换了往日,谁要是敢在她面前说她感情不顺,她指不定已经发火。可她方受了打击,正是意志消沉之时,听这老板娘如此说道,竟似有些信了。 将本来因为嫌弃地糖水碗再端起,薛冰又喝了几口。不知是不是那番话起了作用,她竟隐隐觉得这本有些难喝的糖水也特别起来。 不知不觉,她在这糖水铺子竟坐了许久,碗里的莲子放得不少,吃到后头竟还满满铺了一层。忽然,她注意到碗底似乎有东西,用勺子轻轻拨开铺满的莲子,赫然发现那碗底绘了一个图案,一只红眼的兔子。 就在这时,一旁的老板娘再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开了。薛冰哪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取笑了。当即猛地拍桌怒道:“你耍我!” 那老板娘见她生气,也并没有慌张,反而朝着店里为数不多的三位客人,笑容不改地道:“你瞧我说得不错吧,就老九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定是认不出我们的。” 此时她再开口,声音便与之前不同。薛冰微微一愣,不由睁大眼道:“三姐!” 她再转向之前店里的那三个男客,好半晌才迟疑道:“大姐?”几人见她如此,纷纷笑了起来。那个被称作三姐的老板娘已站起来将铺子的门关上。 另外几人将脸上的易容一除,露出三张美丽的脸庞。最左一个面如银盘,眉毛略直,在配上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很是英气明艳。最右那个同样肤如白雪,眼若秋水很是灵动娇俏。 可这样两人往中间那人身边一站,无端就逊色了不少。中间那人本就生得极美,偏偏一举一动又如仕女图般优雅,瞧着虽不如身旁两人年轻,却令人始终无法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 “老九,若我们当真有害你之心,今日你便死几次了。”中间那人显然就是她口中的大姐,其余几人隐隐有以她为尊的意思。此时她一开口,薛冰便垂下头去,似有悔意。 “大姐你也莫怪她,陆小凤那样知情识趣的大侠,又哪是我们九妹能抵挡的。”三娘将面上易容除去,轻轻揽住薛冰的肩膀,一双丹凤眼微微勾起,瞧着多少有些醉人。 “不如……三姐我去会会他,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厉害?”薛冰哪能不知她的‘会会’是什么意思,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位三姐用自己的美貌收拾那些臭男人,可是若换成了陆小凤那家伙,薛冰却还是舍不得。 “三姐……就不劳烦你了。我……我自己可以的。”见薛冰如此维护陆小凤,三娘撇了撇嘴,站直了身子道。 “你若是可以,就不会被人家欺负了一个人在街上哭。你说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母老虎’,怎的到别人面前就变病猫了。我们姐妹里可没你这般没骨气的!” 薛冰也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听她如此说,当即便冷了脸,道:“三姐,这本就是我的私事,你若是再说这些难听的话,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 “哼!”三娘虽见不得她为了个男人魂不守舍的模样,却也不愿为此同她起争执,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便不再言语。 “三姐九妹莫气,说来说去,也还是那个女人太厉害了些。我曾与她打过交道,她那人不仅武功高强得可怕,对付男人的手段也厉害得很。莫说陆小凤,那位花家的七公子不护她得紧吗。”此时,右边那位少女微微蹙眉,幽幽叹道。 “咦,八姐你认识她?”薛冰微微一愣,似乎不明白两人为何会扯上关系。那少女露出个苦涩的笑,垂下头无奈道,“当初若非大姐救我,只怕我早已死在她的手里。” 这话一出,除了她们的大姐公孙兰外,其余人都不由惊讶地看向少女。随即又忍不住瞧公孙兰,想听她说说其中的缘由。 公孙兰微微一笑,瞥了眼身旁的少女,道:“那位阿眉姑娘确实武功心计都不俗,既然我们有两人在她那吃了亏,我倒想亲自见见她了。” 那少女心中大喜,面上却只是浅浅一笑,道:“有大姐在,相信她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晚上,金九龄请陆小凤花满楼和阿眉在金凤楼吃饭。酒足饭饱后,金九龄很有诚意地给陆小凤鞠了一躬,道:“此次的案子,当真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恐怕还需陆大侠你从旁协助了。” 陆小凤已有了几分醉意,闻言笑道:“我陆小凤答应的事,就绝不会反悔。金总管还怕我跑了不成?” 金九龄摆摆手,道:“我若是连陆小凤都信不过,只怕再难找出可信之人了。只是这事,实在是令人费解,那红鞋子到底是何人所有,又是如何将金子从王府中盗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实在让人烦心。我今日应是醉了,才说了这些胡话……明日,明日我再来寻你。” 说罢,他揉着太阳穴,慢慢由店伙计领着结钱去了。 他人一走,陆小凤便歪着头看着花满楼二人道:“是薛冰对吗?”他在查红鞋子的事,除了眼前两人,便只有薛冰知道。已她的脾气,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阿眉瞧了他一眼,轻笑道:“原来陆大侠也知道自己惹下了风流债呀。我若是那位薛姑娘,就该把某人的手脚砍了,看他以后还能不能出去招惹别人。” 说这话时,阿眉故意压低了嗓子,那冰冷幽深的语气让陆小凤打了个寒颤,忙投降道:“姑奶奶,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和我这只陆小鸡计较。” 花满楼正在喝茶,听他这般称呼自己,不由得呛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陆小凤你真是……” 阿眉也跟着笑了出来,脸上的乌云尽散,如朝霞般明艳。此时没了外人,三人说话便方便许多。花满楼顺了气,道:“今日你说起王府金库被盗之事,似乎和振远镖局的这次劫难颇为相似,就不知你已查到了多少?” 提起这事,陆小凤便收了玩笑的神色,皱眉道:“平南王府的金库一直守卫森严,除此之外,总管江重威也算一流高手。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人不仅将江重威的眼睛刺瞎,还把金库中的黄金悉数盗走。” “平南王震怒,便施压给六扇门,而我正好在京城请教薛家老夫人那鞋面的事。这麻烦想当然地也就落在我头上了……” 陆小凤双手一摊,似乎万分无奈的模样。阿眉忍不住揭穿道:“恐怕某人自己也想查个清楚吧,毕竟许多麻烦事,都是你自己撞上门去的。” “小眉儿,你总这般说话,很容易失去我这个朋友的。”陆小凤哀怨地瞧着她,喃喃道。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阿眉瞪了他一眼, 却也没在说话。 花满楼道:“就不知这两块鞋面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此事……恐怕还需要再去请教薛老夫人才行。” 说这话时,花满楼不禁笑了笑, 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陆小凤睁大眼,有些吃惊地道:“莫非将你们叫来的……是薛冰?” 他下意识地看向阿眉,见对方脸上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不禁扶额道:“她定是因为我帮着小眉儿查红鞋子的事误会了……” 对于陆小凤的这个说法,阿眉嗤之以鼻。心道:若非之前他待人家不诚, 那位薛冰薛姑娘也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 “那个……她没事吧?”陆小凤犹豫片刻,神情有些复杂地问道。他知道薛冰脾气不好,可眼前这位姑奶奶同样也不好惹。再加上她的武功和花满楼的维护,恐怕薛冰是害人不成终害己。 果然,提起这事,阿眉便嘴角微微上翘, 颇有些玩味地道:“我知她是陆大侠的红颜知己, 当然不会太为难她。只是之后你去薛老夫人那问红鞋子的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小凤不由得苦了脸,哀怨地道:“小眉儿, 你是故意的。”阿眉笑而不语, 她不气薛冰骗了自己, 却有些不满陆小凤的风流债扯上自己,所以见他吃瘪,心情便忍不住大好。 第二日, 陆小凤同金九龄去薛家请教老夫人红鞋子的事,花满楼则是在教路远如何适应看不见东西的日子。阿眉则是厌了医馆的药材味, 出门透透气。 京城相较于江南, 多了几分粗犷, 也多了几分华丽和热闹。街上的店铺生意不错,来来往往客人倒是不少。 阿眉路过金轩阁,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那巨大的匾额,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京城最大的布庄,瞧着比其他几家气派了不少。 一进门,各色各材质的布匹整整齐齐码好,一个长相和气的妇人正引着几位夫人小姐往二楼去。站在门边的小童瞧见阿眉,便眉开眼笑地道:“这位姑娘可是要买布,您是买回去自己裁剪,还是在我们这订做。” 他指着货架上颜色丰富的布匹自豪地道:“这京城里所有的布庄的布料,我们都有。但凡您选好了,我们还能请最好的绣娘为您裁剪缝制,包您满意。” 阿眉扫了一眼那些布,淡淡道:“这些布恐怕不行。你们没有更好的料子了?” 那小童一听这话,不由打量了一番阿眉的穿着,见她虽穿得素雅,却是上乘的料子。不禁笑容更甚道:“姑娘想要好料子,那我们布庄可谓多不胜数。您要不楼上请,我们慢慢将料子取来给您过目。” 阿眉点点头,随那小童一起上了楼。楼上较楼下更加雅致,也更加私密。阿眉刚在屏风后坐好,就有丫鬟送来了香茗点心。不多时,一位美丽端庄的妇人掀了珠帘进来。 “这位小姐瞧着眼生,莫非是第一次来我们金轩阁?”那妇人笑得和气,说起话来也让人如沐春风。 “夫人好眼力,竟然记得所有来过的人。”阿眉闻了闻那茶,又笑着放下了。她的目光清澈如水,却也如水般难以捉摸。 “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对于自己的衣食父母,总要记得牢些。不知姑娘初次来,是想看什么料子,做什么衣服?我们这,除了里头不让用的,其他什么料子都有。”她指了指皇宫方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 阿眉瞧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的表情仿佛在说,恐怕皇宫里不让用的,他们也有。 “你们这有没有在阳光下会泛着淡淡金光的布料?”阿眉想了想,问道。 那位夫人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姑娘可是问那掺了金线的布料,我们这当然有……什么紫金福寿纹,金丝祥云纹,落霞金夕锦都有金钱暗纹,在阳光下,它可都能泛金光。” “那这些料子到了夜里,能泛银光吗?”阿眉接着道。 这话一出,阿眉明显见着那妇人愣了愣。她犹豫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问:“姑娘你问的……莫非是‘栖霞留月’?那是我们阁里的一位师父无意间制成的一种布料,白天有霞色,夜来有月辉,故而叫‘栖霞留月’。只是那料子极为稀少,我们阁里并无存货。” 阿眉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布料,沉吟道:“我家少爷那日曾见一位朋友穿过那料子,很是喜欢。今日我本是替主家来问问还有没有那样的料子,没想到……不知买了那料子的人家可还有没动手裁的,我出双倍的价钱跟他买。” 听她这般说,那妇人便掩嘴而笑,道:“姑娘真是爱说笑,那料子难得,可谓一尺一金,但凡买得起的人家,又哪里会为了那点钱让出来。” 阿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遗憾地点点头,叹道:“唉,确实是好物难求。若是我得了这样的布料,定也是舍不得让给别人的。算了,你就给我拿一些素雅的料子,送到妙心堂去吧。” 说完,阿眉便付了银子,独自出门去。 此时临近晌午,街上食物的香气比早上浓烈不少。阿眉左右瞧瞧,忽然见着一对老夫妻推了个小摊子再卖馄饨。 冬日寒冷,那煮馄饨的大锅正呼呼冒着热气,瞧着分外诱人。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止阿眉一个,不少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坐下点上一碗馄饨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莫名的,阿眉想起了那一家三口。 “店家,来碗馄饨。”阿眉在桌边坐下,望着不停冒着热气的大锅想着事。那夫妻两都是利索人,不多时便端上来一碗馄饨。热气带着香气扑面而来,让阿眉彻底回过神。 她见那老妇人到了桌边却没有将碗放下,便伸手想去接。谁知刚碰到碗边,那老妇人竟然往回缩了缩。随即像是意识到不对,她忙将那碗放在桌上,道:“这馄饨烫得很,你……吃慢些。” 说完,她便回了摊子边,只是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 阿眉低头看着碗中的几个馄饨,还有那飘着油花的汤,轻轻动了动鼻子,有些遗憾地喃喃道:“这么好的馄饨,若是不吃倒是可惜了。” 她周围并没有坐人,所以这话也根本没人听见。旁边几桌客人只能瞧见她用那勺子舀起一勺汤,慢条斯理地吹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美人哪怕是吃东西,瞧着也是赏心悦目的。也不知怎的,她动作虽慢得离奇,却不会让人觉得怪异,反而好看得很。不由得,旁边几桌的客人也跟着她放慢了速度。 “姑娘……还是少吃些,这街上好吃的不知多少。莫要撑着了。”也不知怎么回事,那老妇人又不知不觉走到阿眉身边,忍不住提醒道。 要说也奇怪,那个卖吃食的会劝客人吃慢点吃少点,这根本不合常理。阿眉却像是没意识到不对一般,笑着对那老妇人道:“大婶你别为我担心,我这胃呀,还不至于被这点东西给撑着了。” 虽她已这样说,那老妇人仍是一脸担忧的样子,犹犹豫豫地看了看自己的老伴,又看了看阿眉,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那……姑娘你你自己小……”那个心字还没说出口,一枚银针已射向老妇人背心。眼见她就要命丧当场,阿眉脸色一沉,手指轻弹,便将那勺子射了出去。 只听叮当几声脆响,勺子落在地上碎成两半,旁边还散落几节断针。那老妇人显然被吓得不清,浑身发抖嘴唇惨白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馄饨摊的众人也回过味来,如鸟兽散往各处。原本热闹的摊子,此刻只剩了三个客人。一个是阿眉,另外两个则是一对姐妹打扮的女子。 “真是许久不见了,飞燕姑娘。”阿眉不着痕迹地挡住那妇人,望着姐妹中消瘦些的那个笑道。 上官飞燕目光怨毒地盯着她,笑道:“你中了我的毒,又用了内力,很快便会毒发而亡。你……还不快些逃跑?” “姑娘……真是对不住……”阿眉身后那老妇人跌坐在地上,愧疚难当地捂住了脸。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小声道,“姑娘你小心些,那摊子里……还有人。” 她大概不知道,习武之人的耳力格外好,她说的话,普通人或者听不见,可在场几位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摊子底下的柜门忽然推开了一条缝,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握着一把匕首正抵在那老头子的腹部。只要她一用力,那匕首便刺进对方的身体。 想来方才她一直躲在里头,威胁着这对夫妻给自己端了碗毒馄饨。阿眉将这三人打量了一番,忽然道:“原来,你们就是红鞋子。” 她看着柜中那人脚上绣着猫头鹰的红色绣花鞋,心中猜测,上官飞燕只怕也是红鞋子中的一员。她们今日对付自己,也不知是为了振远镖局的事,还是当初金鹏王朝的事。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不知当日那卖馄饨的一家三口, 同飞燕姑娘你是否有关?”若说之前阿眉只是怀疑上官飞燕同那卖馄饨的一家三口之死有关,如今再看她们设的局,便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恐怕十之八九是对的。 她们故意在馄饨里面下毒,就是吃准了自己对当日惨死的一家三口放不下, 见了馄饨摊会忍不住点上一碗, 帮衬一番。 上官飞燕听她如此问, 不禁笑容越发甜美动人,那双修得弯弯的眉轻轻一挑,道:“是或不是又有什么重要, 反正你也快死了, 何不亲自去问问。” 大概是因为亲眼瞧见阿眉将那碗毒馄饨吃下, 上官飞燕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高兴劲。那张本就如芙蓉般娇艳的脸庞,此时更是艳光四射。 “八妹, 别中计,她是在拖延时间。”那藏匿柜中的女子将那老头狠狠踢飞,猛地蹿了出来。锋利的匕首横削阿眉的脖颈, 带起阵阵劲风。 上官飞燕同她身边的少女也意识到该将人拿下再说, 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攻向阿眉。上官飞燕一直知道阿眉武功不错, 但这次, 她算是彻底清楚了阿眉的武功到底有多好。 三娘持匕首横削竖切,每一次都看似要将阿眉刺中,却次次都擦着她身体而过,连她衣角都碰不到。 上官飞燕同她七姐两人从旁协助, 不仅未能帮上忙,出手时还总莫名其妙地将原本朝着阿眉的招式打到自己人身上。 持续了一盏茶时间, 三娘额上汗珠如斗, 顺着脸颊留下一道痕迹。她皱眉望着阿眉, 道:“你没有中毒!” 上官飞燕冰冷地眼神立刻扫向方才卖馄饨的老妇人,那妇人正抱着自家老伴哭得伤心,陡然被她的一双寒眸盯着,不禁打了个冷颤,颤声道:“不关……不关我的事……我已经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 阿眉见状,笑道:“飞燕姑娘忘了,当初客栈外那四人是如何被制住的?你们的馄饨虽好,可那药粉的味太重了,我不得不自己吃两颗解毒丸来换换口味。” 听了这话,那三人脸色都是一沉,互相瞧了一眼,似乎是在判断没有中毒的阿眉她们是否能拿下。 三娘是她们中最大的,此时似乎也是她在拿主意,见阿眉武功远在她们之上,三娘便对其余两人道:“走!” 上官飞燕似不甘心,可是也知自己一人无法成事。咬咬牙狠狠瞪了阿眉一眼,转身就想跟着三娘一同离开。 好不容易才有了她的消息,阿眉哪里会让她离开。那双纤细的手抽了桌上三支筷子,轻轻朝那三人的头上掷去。仿佛很随意的一掷,却将上官飞燕三人彻底钉在了原地。 阿眉瞧着她们发髻上稳稳插着的三根筷子,低声道:“三位若是再动,下一只筷子可就不知会插在哪里了。” 上官飞燕知道,她并非开玩笑。一想到自己当初就曾着了她的道,如今又再次输在她手里。只觉一颗心像被火烧般,难受无比。 余光扫过抱着自家老伴尸体的老妇人,上官飞燕计上心来。她背对着阿眉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正竖着耳朵听对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静待时机成熟。 在阿眉离她们两步远时,上官飞燕突然转身,露出指缝间的三枚长针。那针尖泛着青色寒芒,显然剧毒无比。 阿眉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刚想出手抵挡,却发现那三枚长针并非射向自己,而是朝着一旁的那对老夫妻射去。 “小心!”阿眉脸色一变,脚步一转,忙去拉那老妇人。上官飞燕见状,面色一松,急道,“快走!” 那老妇人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仍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到底是阿眉动作快,在银针就要刺入她胸口时,即时将人拉了起来。 “您没事吧?”阿眉瞧了地上至今一动不动的老头一眼,不敢提起他半句,别开头关切地问老妇人道。 先是被人要挟,又痛失亲人,老妇人那张慈祥和气的脸此刻看来竟有些苦意。她一双混浊的眼望着地上的人,左手紧紧抓住阿眉的手腕,低声道:“他是不是……是不是死了?” 其实闹了那么大动静,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就已经明了。只是这结果太过痛苦,以至于她不能接受罢了。阿眉下意识摸了摸一直放在腰间没动的银针,略一迟疑,终究是上前伸手去探那人脉搏。 人确实是死了。 她叹口气,刚想站起来时,只觉脑后一阵剧痛,天地忽然便颠倒了方向…… 陆小凤同金九龄回来时,见到的就是有些坐立不安的花满楼。大概是很少见他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陆小凤忍不住玩笑道:“花满楼,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如此期盼我回来。” 可是花满楼却没有玩笑的心情,他一双剑眉罕见的皱起,不安地道:“阿眉今早说有事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不是那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的性子,我担心……她出事了。” 陆小凤当即变了脸色,抬头看看天色,如今已近傍晚。他知道阿眉做事很有分寸,觉不愿让人替她操心,不由急道:“她有没有说去哪?” 花满楼沉吟片刻,终是摇摇头。 金九龄见他二人着急,忙叫医馆的童子倒了茶来,宽慰道:“两位莫急,阿眉姑娘武功不弱,说不定是有了什么线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同六扇门的兄弟们还有些香火情,我这就命人去寻。” 花满楼轻轻叹了一声,有些感激地道:“多些金总管,劳您费心了。” 金九龄也不废话,将那童子唤来,问了下阿眉是什么时候出门的,随即向陆花二人抱拳道:“我先叫人去寻阿眉姑娘,有了消息再通知二位。” 说完,金九龄转身就往门外奔去。 陆小凤瞧着他的背影,久久才对花满楼说道:“你觉得,这个将阿眉请去的人,到底是谁。” “无论是谁,只要他伤害了阿眉,我都不会饶过他的。”花满楼收起了身上所有的温柔,犹如一把开封的宝剑,终于露出锋芒。 陆小凤瞧着他的模样,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道:“放心吧,小眉儿不是蠢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她都能逃出生天的。”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阿眉迷迷糊糊醒来时, 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全部被封死。她到底是大意了,那几人或许根本就没想过能靠毒药将自己制住。真正对付自己的,是那个老妇人。 “你比我想象中醒得快。”一个悠然的女声徐徐传来, 带着几分欣赏, 几分好奇。她早从上官飞燕和薛冰口中听过她的名字, 如今一见,更觉比传闻中的有趣不少。 阿眉此时四肢无法动弹, 连头都转不过去,只能望着精致的床幔,道:“你到底是谁?是红鞋子的首领?” 那人轻笑一声,将阿眉肩膀附近的穴道解开, 饶有兴致地道:“你可以叫我毒娘子,也可以叫我熊姥姥,还可以叫我桃花蜂……我的名字太多了,一时间也不知你问的是哪个。” 她每说一个名字, 阿眉的眉头便皱紧一分。她心中清楚, 这人只怕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红鞋子的首领。而熊姥姥, 不过是她众多身份中的一种, 甚至那一家三口, 也不过是她杀的人中微不足道的几个。 “只是不知这么多身份,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是哪一个?”阿眉终于能够活动脖颈, 转头看向她,目光中充满了探究。 这是一位颇有唐风的美人, 丰腴多情,顾盼生辉。哪怕见过不少美人的阿眉也不得不承认, 这位‘熊姥姥’比她想象中的美丽不少。 而她此刻既然以这个样貌示人, 想来此刻的她, 并非熊姥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身份。那她囚住自己又是为何,难不成是为了给上官飞燕出气? “我今日是哪一个,取决于你,而非我。”她抚弄着自己的及腰长发,笑得妩媚动人。只是那双凤眼中,精光四射,显然并不是好相与的。 两人僵持时,忽然有人敲门。上官飞燕在外头轻声道:“大姐,老九来了,说要见你。” 阿眉不知她口中的老九是谁,不过也猜到可能是红鞋子的一员。只见那人打量了自己一眼,又重新将她穴道封上,淡淡笑道:“你好好想想,希望等我回来,你能给我个好的答复。” 她的声音很轻,以至于门外的上官飞燕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不过上官飞燕面上却一派淡然,似乎半点不关心大姐要如何处置阿眉。 此处是一座园子,清秀雅致,两人一前一后往正院去时,就见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 上官飞燕心中嗤笑,却没有说话。反而是那红衣少女先瞧见了她们,快步跑到跟前,小心地道:“大姐……你们……你们不会是将她杀了吧?” 今日一大早,她就听说了阿眉失踪的事。她虽心头高兴那女人遭殃,可见着陆小凤着急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心软。 “老九,你不是喜欢那陆小凤吗,如今我们将你的情敌抓了,你不是该高兴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上官飞燕忍不住笑道。 只是这笑里……恐怕没有多少善意。 薛冰被她说得面上一红,随即又挺直了身板回道:“若是我薛冰要靠这样的手段来乞求别人垂怜,未免也太可怜了些。他若是不喜欢我,这世上多的是喜欢我的人,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嘴上虽这样说,可是从她的表情便可知,她并不如她所说的洒脱。 直到此时,公孙大娘终于开口:“老九,你想让我放了她?” 听她这么一说,薛冰又不由得露出个犹豫地神色。好不容易将那个讨厌的女人抓住,这样放了她又有些心有不甘。 女人就是这么矛盾,原本想好的事,也很有可能在瞬息改变。只见她眼睛一亮,忽然道:“大姐,不如我们将她关上几日,吓吓她。待她吓破了胆,我们再放她出去。” “想不到,江湖上的四只‘母老虎’之一的薛大小姐,也有如此仁善的时候。叫我说,你就不该叫‘母老虎’,应该叫母老鼠才是。” 女子爽朗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缓缓行来,正望着薛冰笑。公孙大娘瞧了她一眼,道:“今日你倒是来得早。” “五姐!”上官飞燕和薛冰同时叫道。 薛冰见她这般取笑自己,娇嗔地道,“好呀,我倒是愿意当个母老鼠,可就怕你这只‘母老虎’有些寂寞罢了。” 江轻霞捂嘴道:“别别别,我可一点不寂寞,少了一个,可还有两个陪我呢。”原来这位被称作五姐的正是江湖上有名的“母老虎”之一,名曰江轻霞,是平南王府之前的总管江重威的义妹。 她同薛冰早前因为‘母老虎’的称呼相熟,后来又将薛冰介绍进红鞋子,所以两人关系愈发亲密,一见面便要相互打趣一番。 “五姐你……”薛冰每次同她斗嘴都只有输的份,所以此时也不再反驳,只哼了一声故意转过脸去不和她说话。 江轻霞最爱看她这副模样,不禁笑容更甚,道:“我又不是那只陆小鸡,自然不能时时哄你开心,要不我去将那家伙抓来,让他替我赔罪?” 这话一出,薛冰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嗔道:“五姐你再这样,我当真要生气了。”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打趣我们的薛大小姐。”江轻霞努力收住笑,装作一本正经地道。虽嘴上没有再说,可那眼里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公孙大娘咳一声,淡淡道:“好了,如今时辰也快到了,想来其他人也正在来得路上,我们先进去等。” 对于外头因为自己引发的事情,阿眉一概不知。她此时正将全身的内力运转起来,打算冲破那位红鞋子首领封住的穴道。 好在她这么多年从未荒废过自己的武功,无论是九阳神功还是乾坤大挪移都已较之前更上一层楼。只是那人的点穴手法颇为古怪,要解开还需要些时日。 突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阿眉眼神一厉,随即又归于平淡。她跟着花满楼那么久,早已学了一些他听声的本领。而门外这人的脚步声非常熟悉,却并非点她穴道之人,而是……上官飞燕。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上官飞燕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恶毒地道:“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好事,你说我是将你千刀万剐好,还是碎尸万段好呢。” 她走到床边,从袖中取出一把巴掌大的小刀。那刀瞧着便极为锋利,摆动间道道寒光照在她脸上,仿佛已经将她的脸割了无数刀一样。 哪怕沉稳如阿眉,此时也不由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上官飞燕手中的刀,唇边却绽放一丝微笑,似乎料定了上官飞燕不可能得手。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上官飞燕笑容一顿,随即将手里的小刀抵住阿眉的脸,恨恨地道,“明明只是个小丫鬟,凭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我。” 阿眉瞧她的目光,就像天上的神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蔑视又冷漠,仿佛她做的一切都是跳梁小丑的自取其辱。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的谋划就毁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知是情绪激动,还是故意的。那把小刀在阿眉脸上划出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顺着银色的刀锋慢慢流淌在刀身上。 “你若是现在杀了我,她恐怕也容不下你。”阿眉斜睨一眼上官飞燕的手,低声提醒道。她已经猜出,那位熊姥姥只是将自己制住,却不曾伤自己的原因,而眼前的这人,显然也猜到了一二。 听她这话,上官飞燕的脸色陡然一寒,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最好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性命。只要我的刀在往下一些,就能将你的咽喉割断。” 说着,那把寒光凛凛的小刀当真往下划了不少。可奇怪的是,上官飞燕仿佛在犹豫着什么,迟迟没有划下那一刀。 另一头,花满楼几乎将京城花家所有店铺的掌柜都找了来,嘱咐他们帮忙留意阿眉的消息。而他自己,则是带着陆小凤的亲笔信,去了某个地方。 京城乃天子脚下,繁华又热闹,仿佛天下间所有的富贵人都集中于此。可穿过繁华的东街往西走不远,却有一条天底下最脏最恶最恐怖的小巷。 花满楼还是那身白色衣衫,一把折扇不疾不徐地扇着,颇有翩翩佳公子的味道。藏在暗处的人只瞧了一眼,就不禁眼睛一亮,暗道是一头肥羊来了。 一绕进小巷,原本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忽然变得凹凸不平。脏得看不清颜色的污水,绕着凸起的石板不知蜿蜒至何处。 这样的场景花满楼虽看不见,可那灵敏的嗅觉却忠实地将一切反馈给他。 臭!几乎是将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么臭。哭声!几乎没一面墙的后面都隐隐传来哭声,也不知这一面面墙背后,又在发生着什么悲惨的事。 花满楼强迫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想,只一门心思按照陆小凤给的提示往前走。在转过第二个弯时,边上一扇门忽然打开,一只黑得几乎看不清肤色的爪子正朝着花满楼雪白的衣衫抓去。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那手又快又准, 眼瞧着就要将花满楼扯进门里。忽然,一柄扇子挡在了手的虎口处。门里人脸色一变,随即目露凶光地掏出一把斧头, 向花满楼拿扇子的右手劈去。 花满楼折扇一开一合, 轻松将那人的斧头夹在了扇子里。那人本以为如此脆弱的扇子, 应该斧头一劈就开。没成想,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 也没能将斧头砍下去一分。更甚者,他连将斧头抽出都做不到。 几乎是当机立断地,那人将手一松,猛地将门重新关上了。显然, 他已经看出,这位看上去脾气很好的富家公子,并非是他能随意摆弄的。 大概没想到那人收手如此迅速,花满楼也吃了一惊。他将斧头丢在一旁, 并未破门而入接着追寻那人的踪迹。 因为他就算没来过此地, 也听过这里的人是多么机警, 只怕等他打开那扇门, 见到的就不是方才偷袭的人, 而是一座空空如也的破烂屋子。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花满楼总觉得经过方才一事, 整个巷子似乎都安静了不少。那种隐隐的喧闹和哭泣都在远离自己,连那刺鼻的气味也淡了许多。 花满楼清楚, 他大概快到陆小凤说的地方了 。 “公子怕不是走错地了吧,我们这些腌臜地方, 不是你们这种有钱人该来的。”一个枯瘦的老者躺在一架破损得几乎快散架的摇椅上, 大口大口地抽着烟斗。 他瞧上去仿佛命不久矣, 连目光都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花满楼不着痕迹地掩了掩鼻子,温和地道:“老丈,我来是为了寻人,寻一个有一百只耳朵,一千双眼睛,但是却只有一张嘴的人。” 那老者抽烟的动作一顿,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这世上哪有这样古怪的人,公子当真是走错地方了。” 像是知道他会如此说,花满楼淡定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空酒杯,递到他面前道:“这杯子的主人就见过这样的人,他说那人因为有一百只耳朵,所以整个京城几乎所有的消息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还说这人的一千只眼睛,能将天下事尽收眼底。可是因为他只有一张嘴,所以想要问他问题,还要先将他灌醉。” 大概没想到他会如此说,那老者仿佛呆了一般,良久才缓缓吐出口气道:“这世上能说出这么多歪理的,大概也只有陆小凤那家伙了。” 花满楼微微一惊,拱手道:“阁下莫非就是‘蛇王’前辈?” 那老者朗声大笑道:“什么前辈不前辈,若是同花公子相比,我不过就是阴沟里的一只臭老鼠,实在见不得光。而你会到此,只怕也是为了近日发生在京城的这些事吧。” 那老者从摇椅上站起,带着花满楼一步一步走向右面的石樯。那石樯上爬满了藤蔓,远远看去就像绿色的屏障。 花满楼跟着穿进绿藤中,用手轻轻摸了摸周围的石壁,发现这面墙的入口竟然只有一人大小,若非事先知道位置,想要寻到入口当真是不容易。 这石樯的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那老者将灯点上,招呼花满楼坐下。自己则是端了一大碗香气扑鼻的吃食放在桌上。 他瞧了眼花满楼,低低笑道:“不知这些简陋的吃食是否符合花公子的胃口,只是我们都是粗人,您也将就些吧。” 说完,他甚至给花满楼带来的酒杯倒了一杯酒,大有要边吃边说的意思。只是他递上碗筷时,却一副看好戏的意思。 花满楼皮肤较白,在烛火的照耀下仿佛一块美玉,那眉眼间的平静安定,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打破。 蛇王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毫不犹豫地夹了一块碗里的菜放进嘴里,不禁一愣。换作是他,他可做不到在一个陌生人家里随便吃他端上来的东西,而眼前的人,动筷子时竟然毫不犹豫。 “这肉鲜美细嫩,当真是可口得很。”花满楼吃了块肉,又将酒杯中的酒喝尽,似乎颇为享受这顿招待。 “你不怕我在酒菜中下毒?”蛇王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花满楼放下筷子,笑道:“不怕,我信陆小凤看人的眼光。他的朋友,自不会害我。” 蛇王沉默良久,忽然无奈笑道:“我算是有些明白,你和陆小凤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了。你们两个……真是江湖中异类,竟然还相信江湖有朋友。”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嘲讽,似有千万故事,却不再愿意提起。花满楼微微一笑,道:“江湖怎会没有朋友,今日蛇王请我吃这一顿,难道不是将我当作朋友?” “那你可知道自己方才吃的是什么?”蛇王瞧着他英俊的面庞,不禁嘴角一弯,故意道,“那是……蛇肉,如假包换的蛇肉。花公子,你觉得味道如何。” 出乎他意料,花满楼并没有出现恶心震惊的神色,反而平静中还带着点好奇。他笑着又夹了一块蛇肉放进嘴里,好半天才惊叹道:“果然神奇,我本以为蛇肉该是很古怪的味道才是。” 这一次,蛇王是彻底服了。他重新倒上酒,笑道:“花公子这次来,是想问我关于那位失踪的红颜知己的事?。” 听他说阿眉是自己的红颜知己,花满楼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正色道:“不知蛇王可有什么消息?” “前几日,成槐巷中一家馄饨摊子上曾有江湖人在那动手。据说是几个穿着红鞋子的女人捉了位年轻姑娘离开,那位被带走的姑娘,有些像花公子身边那位。” 花满楼面露焦急之色,道:“她们去了哪?” 蛇王看了他一眼,道:“我若是知晓,只怕已早寻了过去,又哪里还会等到今日。” 这话说来似乎话中有话,花满楼强压住心中的担忧,道:“这红鞋子,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她为什么要抓阿眉,你同她们……似乎有些过节?” “红鞋子是由几个女人组起来的神秘组织。”蛇王的表情在烛火下明灭难辨,“她们的具体人数总是随着加入的人和死去的人而不断变化。” “可有一点不变……那就是她们中的做决策的人,一直都是那个叫公孙兰的女人。”花满楼敏锐的发现,蛇王说起公孙兰这个名字时,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你或许没听过公孙兰这个名字,可是你一定听过她的其他名字。” 花满楼灵光一闪,接道:“莫非是……熊姥姥?” 蛇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道:“是呀,那个女人不仅武功高强,还很精通易容术。她杀人时,有可能是熊姥姥,也可能是毒娘子,谁也猜不出她下一刻可能变成谁。而她用得最多的身份,还是公孙大娘公孙兰。” “陆小凤之前就曾向我打听过她的消息,那时我已查到她的落脚点。可惜,她太过机警,根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没多久,又失去她的消息。” 提起这事,蛇王似乎百感交集,其中的遗憾,连花满楼这个看不见的人都能听出来。他不愿深究别人隐私,只皱眉问道:“莫非真的一点消息没有?” “不,消息一直都有,只是我的人到底武功太差了些,哪怕有了她们的消息,也总是跟不上她们离开的速度。”蛇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道,“但是换了你和陆小凤,想来是不会让那些线索白费的。” 蛇王从桌下取出一个匣子,将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的五张竹片推到花满楼面前。花满楼伸手去摸,发现上头竟然是刻出来的字,写了几个地名。 这样体贴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定是准备不齐的,而今他既然能如此迅速拿出来。恐怕是花满楼进入这条巷子起,他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并让人准备好了东西。 “多谢。”花满楼收回手,已将一切记在脑子里。他此刻虽很想立刻转身而去,寻那红鞋子的踪迹将阿眉救出来,可却不得不问起第二个问题。 “不知蛇王可听说了最近的两起大案,平南王金库被盗和振远镖局的八十万两黄金被劫?”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听他提起这两个案子, 蛇王面上并无一丝诧异之色,显然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掏出一封信,递到花满楼面前。 “我本以为来找我的会是陆小凤那家伙, 没想到却有幸得见花公子,还和你一起畅饮。能遇着你们这般有趣的人,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他知道的事都在那封信中, 此时便没了再说这事的必要。花满楼陪他喝完了那壶酒, 便揣着信赶回医馆。 而另一头,上官飞燕终于还是撤了手中的小刀,冷冷道:“若非大姐看重你,你此刻早已是一具死尸。我虽然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可是看在大姐的份上, 我今日便饶了你,若是你再如此不知好歹,想来大姐也不会介意我杀了你。” 说完, 她当真收起刀,沉着脸往外走去。没想到的是, 门一打开,她口中的大姐公孙大娘正站在门口。 “大姐!”上官飞燕没想到她会那么快就跟来,不禁骇了一跳,倒退一步喏喏道。 公孙大娘笑吟吟走进屋, 在阿眉那张还带着血口子的脸上瞧了瞧。转而又看着上官飞燕道:“老八,原来是在这里躲懒, 外头人来得差不多了, 也该出去了、” 听了这句话, 上官飞燕便知, 她暗地里摸回来想杀阿眉的事, 在公孙大娘这算是过去了。她脸上重新挂起笑容,甜甜道:“大姐说的是。” “小姑娘,只怕你还要在这多躺一会儿了。我们姐妹几个难得聚首,自然要说些体己话。至于你……若是愿意,以后有的是机会认识认识我们姐妹。” 公孙大娘说这话时,还从身上掏出手帕给她擦脸上的血渍。阿眉头轻轻一撇,躲过了她的动作。公孙大娘瞧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带着上官飞燕回了前厅。 阿眉好半晌才轻轻动了根手指,心中难免有些焦急。这穴道解开速度如此慢,恐怕少爷要着急了。而自己虽一时半会儿没有性命之忧,可若是自己始终不答应帮她做事,恐怕她绝不会让自己活下来。 陆小凤还未回,医馆中秦利正陪着他二叔路远练习听声辩位。花满楼虽心中担忧阿眉,却也不愿见路远那般焦躁模样,于是便将自己的一些方法分享与他。 直到星辰密布,陆小凤才悄无声息地进了花满楼房间。因为阿眉不在,花满楼便不曾点灯。他的世界本就不需要点灯,很多时候他只不过是在照顾别人而已。 陆小凤借着月光,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桌边,脊背挺直的青年。他忍不住嘴角一翘,道:“我就知你定还没睡。” “你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我又怎么睡得着。”花满楼轻笑,只是这笑更像是习惯,而非真的开心。无论是谁,恐怕此时此刻都无法保持心情的愉悦。 陆小凤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今日同金九龄去了平南王府,想亲自试一试能不能偷偷潜入金库将金子盗走。” “结果如何?”花满楼问。 “结果差点被人捅了个大窟窿。”陆小凤苦笑,揉了揉自己的小心脏,佩服地道,“天外飞仙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叶孤城那一剑,当真让我生了退意。” “可你还是接住了,不是吗?”花满楼笑道,“否则,此刻在我眼前的陆小凤,该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陆小凤摸了摸已经长好的胡子,笑道:“人在面对死亡时,永远超乎预料。只是接了他的一剑,我便更加疑惑了。” “疑惑什么?”花满楼问。 “平南王府不仅有江重威把守,还有府中一干守卫,更别说还有这么个神出鬼没的叶孤城,这世上当真有人能进去将金子偷出吗?” 陆小凤一想到这,就觉得思绪如乱麻般将脑子堵住,无论如何都理不出个头绪。忽然,他似想起什么般,凑近花满楼低声问道:“你今日见到他了吗?” 花满楼从袖中将那早已摩挲了许久的信封递给陆小凤,道:“他似乎早就知道你会找上他,早早就将这东西准备好了,让我转交给你。” 陆小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信接过撕开,里面一张整齐的信纸被抽了出来。花满楼见他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好奇道:“这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这上面只有两串数字,很惊人的数字……”陆小凤看着这张纸,心中忍不住念叨蛇王两句。这家伙实在是太狡猾,既不想掺合这事,又不愿对不住朋友,竟然就给了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上面写着的,只有数字?”花满楼也不禁诧异地问道。 “九十六万八千五百,和三百一十二万五千九百。你说这老狐狸是什么意思?”陆小凤将这纸放在月光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也没见上面有夹层或是用了特殊的墨。看来蛇王想告诉自己的,当真只有这两个数字而已。 “二娘,你来得怎的那么晚?”此时屋里竟然坐着满满当当的九位美人,她们或是艳丽,或是清纯,或是妩媚多娇。而出声的,便是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三娘。 那被称作二娘的女子轻轻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抱着的箱子往地上一放,惊起一摊灰尘。没想到这女子体态轻盈,手里竟然还拿着如此沉重的箱子。 上官飞燕同薛冰最晚加入,对于这位二娘,倒是闻名多过见面。此时见她举重若轻,不由心中有些佩服。 “三娘,这里谁都能说我,就你不能。要知道,去年这时,也不知是谁慢吞吞的耽误时间,平白让我少了好些生意。”那位二娘也不是好相与的,见三娘这般说自己,便忍不住讥讽道。 “你……”三娘面有怒色,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却在瞥见自家大姐微微皱起的眉头时,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而那位二娘也见好就收,笑着对公孙大娘道:“抱歉大姐,今年的东西有点多,路上耽误了些时日。” 说完,她将那箱子打开,从里面一本一本地取出账本。前前后后,她竟然取出了几十本账本。薛冰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 “今年,咱们名下的各种生意,一共收入了三百一十二万五千九百。大姐您看看……”大概是被二娘口中数字惊到了,其余几人都跟着惊了一下。 连公孙大娘都忍不住道:“今年,怎会比去岁多出这么多。我记得去年也不过九十六万。”一边说着,她一边随手翻了翻账本,见上头条条款款记录整齐,并无半点不明之处,便点点头放下了。 “二娘辛苦了。”公孙大娘将账本放下后,颇为满意地瞧了众人一眼。连一向喜欢同二娘斗嘴的三娘都没再拿话刺她,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大姐这次将我们提前叫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在这屋子中,瞧着最冰冷的,当属坐在薛冰斜对面的那位青衣女尼。她目光里似乎永远盛满霜雪,瞧着冷淡无比。 公孙大娘瞧了眼这一屋子的美人,弯了弯眉眼,道:“若是我们再多个十妹,你们觉得如何?” 三娘她们自然知道公孙大娘说的是谁,其实心中早有猜想,此时听来也不觉惊讶。可其余人却忍不住皱了眉,有些吃惊地四处打量一番,却没见着个生人。 “大姐你说的这人……我们认识吗?”开口的是欧阳情,她乃京城第一名妓,也是红鞋子中的老四。此刻,她一双含情目望着公孙大娘,让人无论如何说不出一句重话。 “你听过陆小凤吗?”三娘忽然开口,似笑非笑地瞧着欧阳情。欧阳情不着痕迹地瞧了薛冰一眼,点了点头,道,“四条眉毛爱惹麻烦的陆小凤,江湖上不知道他的,恐怕不多。” “那位风流不羁的浪子,为了她追着我们查了半年,逼得大姐从东南往西北带着他兜了不少圈。”三娘此言一出,薛冰和上官飞燕都不由诧异地看向公孙大娘。 她们俩都以为这次阿眉被抓,是公孙大娘在为她们出气,如今听来,竟然另有隐情。公孙大娘却面色不改,平静地道:“那位陆大侠……确实有些本事,可我们红鞋子也不用怕他。” “只是……日子久了,到底让人有些厌烦。所以,我便想趁这机会,好好同这位陆大侠‘商量商量’。谁知他这位红颜知己,倒是有些对我胃口。” 公孙大娘说到这时,眼睛微微眯起,显得格外妩媚多娇。众人心中都清楚,她很可能是被陆小凤追得烦了,便想杀了阿眉警告陆小凤一番,只是大约是看上了阿眉那身好本事,便想招揽她入红鞋子。 听到这,薛冰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道:“若是她不肯呢?” 公孙大娘轻轻笑着,说道:“若是她不愿,我也不强求,一切就按照以前办便是。” 众人听了,也没再多说,只几个没见过阿眉的人有些好奇地望着门口。想好好瞧瞧这个让陆小凤如此尽心尽力查她们,又让大姐心念转变的女子,到底是有什么三头六臂。 所以,当阿眉有些蹒跚地跨进屋里,迎接她的就是一双双想法各异的眼睛。阿眉的目光在上官飞燕的面上顿了顿,最后有些奇异地看着薛冰,似乎没想到她也是红鞋子的一员。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薛冰此时也在看她, 见她头上发髻微微松散,衣襟也有了褶皱,可是面上仍是一片沉静,不由心里复杂难明。 她即嫉妒陆小凤对阿眉的上心, 却也佩服对方哪怕到了这般境地, 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换作是她, 恐怕是做不到的。 二娘将阿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解地道:“就这样看着,似乎除了长的不错,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欧阳情抿嘴轻笑,道:“二姐,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这般镇定的,不就是很特别吗?” 这话一出,二娘便闭了嘴。面上也有些丝丝笑意L:“倒也是, 起码是个有胆识的。可就是不知,这位胆识过人的姑娘, 眼力如何。” 公孙大娘看着阿眉,终于开口道:“我曾与你说过, 我的是谁取决于你。现在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是与我们为敌, 死在这。一条是……加入我们,成为红鞋子的一员。” 阿眉将众人瞧了一遍, 忽而笑道:“莫非这些姐妹也是你用这样的方法找来的?” “你们性情不同, 自然方法也不同。”公孙大娘并未生气, 反而有些高兴她的询问。若是一个人当真对加入她们没有兴趣, 是不会想了解她们的。 “你就不怕我假意加入, 事后又带着人来将你们这端了吗?”阿眉对于这个问题当真十分好奇,便如此问道。 三娘冷哼一声,忍不住插话道:“等你带着人再来时,能寻到我们姐妹中的任何一人,都算我输。” 她的性子还真同她美艳的外表不符,张口闭口都如母狮子一般,满满都是火气。阿眉却从中听出了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此处并非她们固定的据点,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罢了。 “我既然敢将你的穴道解开,便料定你不会跑,也跑不了。”公孙大娘目光如炬,似乎充满了自信。 阿眉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有些发麻的手,心中清楚若是要等花满楼和陆小凤他们寻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轻笑道:“我连红鞋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决定加不加入。而你们……” 她的目光落在所有人脸上,慢慢露出个笑容,接着道:“你们个个都似乎充满了秘密,就不担心我泄露出去吗?” 公孙大娘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轻声道:“红鞋子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聚在一起,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在这江湖上生存下去。” “那些臭男人,自以为生来便高我们一等。将我们呼来喝去,哪怕此时对你好,将来遇见更合心意的,便会毫不犹豫将你踹开。而这种苦,只有我们女人自己明白。”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团结起来,相互帮助,这样子,那些男人就会怕我们,不敢欺负我们,你说我们这样有错吗?” 阿眉经历这么多世,对她的说法自然是有更清晰的认识。所以哪怕知道她可能只是想将自己拉拢到她那边,也不由得点点头。 见她面上松动,公孙大娘再次开口道:“我知你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决定,这样吧,我给你三日时间。这三日,你便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好瞧瞧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阿眉明面上迟疑了许久才点头答应,其实心中却清明得很。她知道对方之所以给她三天时间,就是看出了她方才的意动。若是刚刚她不为所动,公孙大娘可不会冒着风险多给她三天。 那夜,陆小凤同花满楼对着蛇王的两串数字冥思苦想了一宿,仍是无所获。现在剩下的线索,便是蛇王给的几个地址。 城西观音庙,东街太和楼,榆树巷子的废旧园子。一连寻了三处地址,陆小凤同花满楼都未能寻到红鞋子的踪迹。 直到第四处,陆小凤遇上了一位熟人。 “薛冰!你怎么在这?”陆小凤望着从清和居走出来的那人,不由睁大了眼睛,面色有些古怪地问,“你一个姑娘家,怎会……” 见着陆小凤,薛冰脸上先是一喜,再听他如此说话,便恨恨道:“怎会什么,怎会逛青楼是吗?凭什么只准你们男人来找乐子,我来瞧瞧都是些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将你们这些臭男人勾得没了魂魄不行吗?” 根据陆小凤多年经验,深知同女人讲道理无异于自讨苦吃。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故意作出讨饶状,道:“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刚才说的是废话,听听就算了。” 薛冰原本生气的脸,在看到他如此夸张滑稽的举动时,慢慢变成了笑,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硬生生忍住了。 她一把揪住陆小凤的耳朵,将他整个人拉向自己,笑骂道:“小凤孙儿,我现在刚好缺个送我回家的人,不如就选你吧。” 陆小凤一边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边抽着嘴角道:“你再用力一点,陆小凤就不叫四条眉毛,而要叫独耳了。” 哪怕是花满楼,此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已听出,此时被抓住了命门的,不是陆小凤,而是那位在江湖上有‘母老虎’之称的薛冰薛姑娘。 果然,薛冰听他呼痛,没多久便松开了手。嘴里却不依不饶地道:“就算是叫独耳陆小凤,我也不嫌弃你。” 说完这话,她似乎终于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大活人站着,不由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花满楼。结果发现那个花满楼不知何时竟已背过身去,不往他们处看。 薛冰心里嘀咕了一句,算你有眼色。目光便不由得落在陆小凤脸上,难得软了语气,道:“你不能送送我吗?” 大概是被她此时的软语所动,陆小凤顿了顿,道:“好,我送你。”他明明要和花满楼一起去寻红鞋子的去处,此刻忽然反悔,难道就不怕花满楼心中不满? 花满楼就像是忘了他们原本的目的一般,轻轻颔首示意他随意。自己独自一人摇着扇子缓缓向清和楼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薛冰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表情,叫陆小凤瞧出了不对来。他似乎有些吃醋地凑到薛冰面前,酸溜溜道:“怎么,一只耳朵的陆小凤送你还不够,还要瞧别人?” 薛冰啐了他一口,道:“胡说八道,我……”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有些洋洋得意地道:“我就是看了又如何,就只许你同别人打情骂俏,就不准我看别人一眼?” 陆小凤幽幽看了花满楼的背影一眼,怅然道:“算了,你看的若是花满楼,也算情有可原,谁让他比我体贴,比我温柔,比我长得好……” 薛冰玉葱般的手指按在他唇上,认真道:“他千好万好,也不及你。” 陆小凤本是开玩笑,此刻却不知怎么,竟有些笑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拍拍薛冰的额头,随即跑出去两步,道:“唉,这么傻的丫头,我不好好送回去,恐怕就被人骗走了……” “陆小凤你……”薛冰方才的柔情瞬间荡然无存,指着前头正得意看着自己的男子,怒道,“你等着!” 三更,花满楼踏着星辰回来,房间里某个厚脸皮的家伙早已将床占了去。还很是自在地晃起了二郎腿。 “温柔乡,英雄冢。我们的花公子在清和楼待到现在,可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陆小凤笑吟吟地瞥了花满楼一眼,打趣着道。 花满楼轻咳一声,道:“最重要的发现已经被陆大侠带走,我又哪里会有什么发现。”他二人不愧是至交好友,昨日虽没说一句话,彼此都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并默契的各自行动。 听了这话,陆小凤从床上翻身而起,叹道:“你也猜到了,薛冰出现在那,定不是偶然。而且……我低头时,瞧见她穿的,是一双红鞋子。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我后面故意逗她来追我,她动作时,衣裙摆动,那双鞋子我绝没有看错。” “那她是不是知道阿眉在何处?”花满楼精神一振,有些期盼地道。 陆小凤皱眉,手不自觉地就敲打着床沿,好半晌才无奈地道:“她不会告诉我的,我昨日试探过,一提红鞋子或许是最近的案子,她总有些不自然地闪躲。” 不过很快,他便又信心满满地道:“如今我们已掌握了不少线索,相信很快就能将小眉儿救出来的。” 花满楼点点头,手却微微攥紧扇骨。原来,也他并非看上去的那么沉着。事关阿眉,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担心。 努力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花满楼沉声道:“那清和楼瞧着并无不妥之处,只是薛姑娘会出现在那,恐怕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安排。”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趟来京城,真是麻烦重重。第二日金九龄来时,见到的就是眼下青黑的陆小凤,他忍不住玩笑道:“昨日明明在清和楼的是花公子,怎么累的仿佛是你这个没在场的家伙?”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怎么, 难不成你有了线索?”金九龄一脸惊讶地看着陆小凤,大有洗耳恭听之势。陆小凤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将自己的打算尽数告知。 因着昨夜有陆小凤相送, 薛冰一整日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那张本来冷若冰霜的俏脸, 如今竟艳若桃李。 一直行了数条巷子,薛冰才想起之前烦恼的事情。她轻快的脚步瞬间变得缓慢下来, 最后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凌乱。 她该不该将阿眉的事告诉陆小凤呢,若是日后叫他知道了这事,会不会同自己生分。女子在感情面前总是会瞻前顾后, 患得患失。直到快到地方,她还是没能有个决断。 青衡山说是山, 其实不过是个小山丘, 一条浅浅的溪流顺着蜿蜒的山路缓缓向东。就是如此罕有人至的荒山中, 不知哪朝哪代建了座土地庙,只是如今香火早已断绝。 薛冰推门而入, 那破旧的庙门发出一声吱呀声响, 惊起半人高的灰尘。 “咳咳咳~”薛冰挥挥手, 只觉自己脸上身上都是灰尘,怪叫人讨厌的。略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衣衫, 薛冰径直就往庙里去了。 别看外头挺破旧,这庙里倒还算整洁。一位青衫罗裙的美貌女子正拿着把梳子,小心翼翼梳着自己垂下胸口的长发。 “三娘, 你这头发都梳了一柱香时间, 还没梳好吗?”二娘同她年纪相仿, 也是前后脚进入的红鞋子, 故而两人不时你来我往的数落上两句。 薛冰进来时, 正好听到这话,不由看向三娘。见她仍是不紧不慢地抬头蹙眉,不禁笑道:“二姐,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她,若非大姐发话,三姐指不定能梳上一夜。” 其余几人都不由得笑出声来,三娘也不气,只抬眼瞧了薛冰一眼,悠悠道:“若非某人的相好昨日寻上门来,我们又何必大清早的就挪了地方。” 薛冰脸上一红,看了坐在一旁不曾言语的某人一眼,道:“三娘,你别乱说话。”只是这声音中,竟也隐隐透着股欣喜的味道。 阿眉清楚,她们口中所说之人应是陆小凤。想来过了这么几日,他们也差不多快来了才是。正想着,公孙大娘突然开口道:“老九,你既带了客人来,为何不请他们进来坐坐?” 此话一出,众人望向薛冰的眼神便是一沉。她们可是知道陆小凤正在查她们,而薛冰又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己,莫非她为了情郎竟然出卖了她们? 薛冰确实一脸惊诧,摆手道:“我没带人来呀!” 公孙大娘望着庙外的两棵大树,缓缓开口道:“花公子的耳力天下一绝,想来我这九妹的脚步声根本没能逃出你的耳朵吧。可惜,你偏偏交了个喜欢穿红披风的朋友,一片绿叶中,他实在太显眼了。” 话音刚落,那树上就跳下两个人来。一个锦衣折扇风度翩翩,一个红披风黑劲衫潇洒肆意。公孙大娘将他们好好打量了一番,轻轻笑道:“两位果然是人中龙凤,死在这未免可惜了。” 薛冰看了眼公孙大娘,又看看陆小凤,目光中担忧与为难交织,急得额头都冒出密密的汗珠。陆小凤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阿眉,见她似乎并无性命之忧,暗自舒了口气。 花满楼却是瞧不见的,可他能感觉到阿眉就在此处。那双清俊却蒙着雾气般的眼睛转向阿眉方向,似乎想‘看’清她的处境。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阿眉当真瞧出了他的焦灼,那清冷却熟悉的声音淡淡传来:“这位公孙大娘有意邀我入红鞋子,却是不曾为难我。” 听了这话,两人都放下心来。陆小凤笑着对公孙大娘道:“算命先生给我算过,说我是祸害遗千年,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死不了。再说了,见着那么多的美人,我就更舍不得死了。” 他这话无异于将在场的女子都夸了一便,哪怕是一开始怒目而向的二娘三娘也不禁缓了神色。 “人人都说陆小凤最会讨女人欢心,看来此言不假。只是你若是想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逃出生天,恐怕是异想天开了。”一直倚在旁边的青衣女尼冷冷道。 陆小凤却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道:“逃?我为何要逃,须知各位如今的麻烦,该是比我陆小凤多才是,我又为何要逃。” “哦~不知我们姐妹惹上了什么麻烦,还需陆大侠一一解释一番。”公孙大娘望着他二人,语气淡然地道。仿佛下一刻,无论陆小凤说出什么样的麻烦,她都能迎刃而解。 “平南王府的金库被盗,振远镖局的镖银被劫,不知这两个麻烦可够大。”陆小凤说这话时,目光紧紧盯着公孙大娘道表情。见她果然变了脸色,心中了然。 “放你……的狗臭屁。这些案子,哪个和我们有关。”老七是个火爆脾气,此刻已执着鞭子站起来,眼见就要动手。一旁的欧阳情忙拉住她,示意她瞧瞧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此刻早已恢复了面色,脸上还带着一丝寒意,扬眉道:“不知陆大侠有何证据,竟然说我等妇道人家同这些大案有关。” 陆小凤将那张鞋面掏了出来,往公孙大娘面前一抛,那张绣着猫头鹰的红缎子轻轻巧巧便落在了公孙大娘手上。 待那熟悉的图案一入眼,公孙大娘面色一沉,道:“这般明显地陷害,莫非陆大侠瞧不出?”莫名的,陆小凤从她‘陆大侠’三字后面听出了些许的嘲讽意味。 “若这是陷害,那不知各位如何解释你们那些多出来的银钱。”陆小凤取出一张只写了两串数字的信纸,九十六万八千五百,和三百一十二万五千九百。 那数字让在场的所有红鞋子成员都心中一跳,老七更是沉不住气去看二娘的反应。见她同自己一样震惊无比,心中才稍稍放松些。 “送我这字的朋友最是麻烦,他不肯将事情说明,我也只能按照他给的地址寻各位的踪迹。好在这位花满楼花公子家中做生意的朋友多,便帮我们查了查这些地方都是谁的。” “其实这些人瞧着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可是从他们几家的账本上看,似乎都有交集之处。我这人最是不会管理银钱之事,便请了花家的掌柜们连夜帮我盘算。这才寻到了一位陈老板,向他打听了些事。” 说到这,公孙大娘也已明白,定是她们手底下的那些人将不该说的事都说了。她红唇微启,身子轻轻向后仰倒,淡淡道:“我若说那不过是妾身这几位妹妹打理得当,陆大侠可信?”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觉得我该信吗?” 公孙大娘跟着叹气,道:“是我,我也不会信。既然解释不了,不如便将你们杀了,到时候,也不会再有人向我要解释了。” 薛冰甚至没有来得及开口求情,公孙大娘就已出手。唐时,有位公孙大娘已剑舞闻名于世,陆小凤虽不知那是何等风采,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公孙大娘的剑,恐怕并不输对方。 只是唐时的公孙大娘那是剑舞,而这位的……是杀人的剑。 那剑还未到陆小凤跟前,就被一道红光所截。只听叮当一声脆响,公孙大娘的剑竟然被弹开了。 截住她的是一把刀,一把短刀。刀身不过一掌半,却通体发红,带着森森血气。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连陆小凤此刻都是一脸惊诧,望着那柄诡异的刀,迟疑道:“小眉儿……” 大概此刻最平静的,就要属花满楼了。也不知他是因为眼盲瞧不见阿眉那刀的怪异,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让他能够淡定地上前,拉住阿眉的手,柔声道:“阿眉,你没事吧。” 阿眉转头瞧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我无事,让少爷你担心了。” “你明明……明明被点了穴!”要说此刻谁最恐惧紧张,那当属上官飞燕了。眼前这三人都同自己有仇,若是落在他们手里,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公孙大娘却是眼睛一亮,赞许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在武学上的天分极好。我那点穴手法颇为特别,你竟然也能破解。还有你的刀……恐怕是一直缠在手臂上吧。” 阿眉往公孙大娘的方向走了一步,轻声道:“你之前不杀我,我方才也不杀你。我们就算两清了,只是你到底欠了那一家三口三条性命,我寻了那么久,到底是要向你讨要的。” 公孙大娘笑了笑,道:“你尽管来,我等着你。” 陆小凤一直知道阿眉的武功恐怕很好,可是在看到她同公孙大娘动手时,还是忍不住心中诧异。她的武功……足以同江湖上那几位顶尖高手媲美。 既然如此,她为何要在花家当一个小丫鬟,花满楼又知不知道她的目的?想到这,陆小凤不由看了花满楼一眼。 那位从来处变不惊的如玉君子,此刻连鬓边都滑下了汗珠。他的耳朵正不停颤动,似乎在拼命捕捉着两人的所有一举一动。 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人敢动。 那两人动手时的杀气与锐气,让众人都不由得担心,会不会殃及池鱼。好在,他们这种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胜负就已分了出来。 公孙大娘的双手颤得厉害,那把剑也已掉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粗气,好像有人将她的肺给勒住一般。 “你真是个怪物!”公孙大娘复杂地看向她。 阿眉手轻轻一抖,原本锋利尖锐的短刀,竟然柔软得如同布料一般。众人心中惊恐的想,莫非她方才是靠内力将那刀撑了起来?那还是多么可怕的内力修为! “你还有什么遗言?”阿眉全然不看众人脸色,只淡淡问道。 公孙大娘瞧了一眼自己几个姐妹,低头笑道:“想来陆大侠怜香惜玉,也不会太为难她们。只是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 “何事?” “那就是……”公孙大娘几乎力竭,声音也小了许多。阿眉凝神一听,只觉一股寒意从背脊爬上头顶她几乎是本能地将刀挥出,在公孙大娘的脖颈上划了一刀。 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襟,这位名满江湖的大人物,死得竟然如此迅速。以至于庙中的所有人都久久无法回神。 “你……你……”老七指着阿眉,恨得话都说不完整。只是从她那双喷火的美目中便可得知,她此刻心中定然存了不少愤怒。 阿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发现上官飞燕果然不知何时逃了。她扯了扯花满楼的衣袖,道:“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这里就交给陆小凤吧。” 花满楼朝陆小凤露出个抱歉的表情,到底是跟着阿眉一起离开了山神庙。陆小凤瞧了一眼众人危险的脸色,似乎想说两句缓和一下,忽然脸色一变,指着破败不堪的神像喝道:“什么人!” 众人此时正是心绪难平,听了这话便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见那里一片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而陆小凤……早已带着公孙大娘的尸体消失无踪。 “你已经将红鞋子的首脑杀了?”金九龄吃惊地看着陆小凤,似乎不相信他竟然如此迅速就将凶手绳之以法。 陆小凤苦笑着喝了杯酒,道:“别,我可没有这本事,动手的是小眉儿。” “阿眉姑娘?!”金九龄更是惊讶得不行,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圆,良久才缓缓道,“阿眉姑娘当真……只是一个丫鬟?” “谁知道呢……”陆小凤将杯子里的酒喝干净,懒洋洋地道。 “不过,能那么快将凶手找出,也算是给平南王府和振远镖局一个交代。她的尸体在哪,这失窃的银子没能找回,我恐怕也只能用她的尸体去复命了。”金九龄拍了拍他的肩膀,企图将这个醉鬼拍清醒一些。 陆小凤慢悠悠地抬起手,指着楼上道:“我就知道你需要这个,早给你带回来放在房间里了。” 金九龄大喜,忙谢过他的好意,自己则是迫不及待的上了二楼。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公孙大娘的尸体被放在床上, 她脖颈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金九龄伸手探向她的脖颈,果然已经没有没有半点生息, 他的眸子越发幽深, 嘴角不自觉透出一股喜意, 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将这凶手抓住后飞黄腾达的场景。可是他并没有高兴太久,一个人打断了他将公孙大娘尸体带走的想法。 “花公子是何意?”金九龄望着拦住自己的人, 沉声道。花满楼仍是那副谦谦君子模样,只是望着金九龄的目光透着一丝抱歉意味。 阿眉上前一步,挡住金九龄不善的目光, 淡淡道:“此时与我家少爷无关,这人是我杀的,我虽瞧不上她的做派, 可是看在她不曾伤我的份上, 我却也是不能让她的尸体落在你们手上的。” 金九龄不禁侧目, 眼前这个小丫头,竟然是杀死公孙大娘的高手?这实在是令人不敢置信。这样想着,怀疑的目光不禁落在她的手上,似乎想瞧瞧这般纤细的手上如何杀人。 “姑娘须知, 这是金某的职责所在。无论如何,我都得给振远镖局和平南王府一个交代。”金九龄沉吟片刻,压低声音冷冷地道。 “作为曾经的天下第一捕头, 既然凶手已死,想来带不带回尸体, 金总管都能轻松解决才是。”阿眉忍不住再看了他那身价格不菲的衣衫,嘴角微翘, 露出个浅浅的笑意。 “若是我不答应呢?”金九龄沉下脸, 手中的刀轻轻出了一寸, 大有要同阿眉动手的意思。花满楼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将阿眉挡住大半个身子。 阿眉脸上笑意更浓,抬头望了一眼花满楼笔直的脊背,心中暖意顿生。她探出头看着金九龄,笑道:“若是不答应,也不过就是多死一个人罢了。” 至于她说的死的人是谁,全凭你猜想。 两方焦灼片刻,金九龄忽然一笑,道:“哈哈哈,陆小凤帮我解决了如此大的麻烦,我又怎会不给他朋友面子。否则下次我再有事相求,恐怕他便不会再答应了。” 能在六扇门稳坐第一捕头十年,金九龄又怎会是个蠢人。他已经瞧出今日想带走公孙大娘的尸体并非易事,索性便卖个人情给花家,同样也是卖了人情给陆小凤。 凶手找到,路远的伤也开始慢慢愈合。只是到底那双眼睛是不能再用了。秦利一直陪着他,知道凶手已经伏法,这个二十好几的汉子不由落下泪来。 他拉着陆小凤的手,颤声道:“凶手是什么人,为何要刺瞎我二叔的眼睛。还有那些镖银,又去了哪里。”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江湖上的厮杀,有时并非有什么仇怨,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至于那批镖银……我会寻到的。” 收到陆小凤找到金库丢失的黄金时,金九龄不由大吃一惊。他心中比谁都清楚,那些东西该在哪里。可是见陆小凤说得信誓旦旦,且言明是从红鞋子的余党中逼问出的消息,金九龄不禁心头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入夜,距离陆小凤邀他前去搜寻黄金的日子还有五天,金九龄正坐在醉仙楼的歌姬云梦的房里等人。可是,直到天将大亮,外头喧闹停歇,他等的人还是没有来。 到了第三天夜里,那个本该与他联系的人一直都没有消息,金九龄的心也是彻底沉了下去。于是,第四天的夜里,他独自一人出了门。 穿过漆黑的小巷,踏过臭不可闻的污水。这位平日里极讲究的贵人,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如此淡漠。他的鞋子已经脏了,却不能让他停下脚步。 走了大约一柱香时间,这人终于在一户破烂得连小偷都懒得光顾的人家门口停下。他径直推开门,像是重复了无数遍一般,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点灯,从外头看,根本瞧不清楚那人做了什么。其实,那人早已不在屋里。他方才进门后,在那还算齐整的墙上随意瞧了几下,墙上便开出一扇门来。 门后是一条楼梯,顺着走下去,竟是一间宽敞的密室。里面摆满了箱子,看上去足足有四十来箱的模样。那人将其中一箱打开,见里面的东西仍完好无损,不禁心头一松,露出个笑来。 “唉!”一声叹息起,惊得那人立刻抽刀转身喝道,“谁?!”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从楼梯的黑暗中走出,目光复杂地盯着那人,道:“金总管,原来真的是你。” 金九龄的面色如冬日里的冰块般寒冷,看向陆小凤的目光又如刀子般锋利。他此刻已然明白,陆小凤恐怕早就对他有所怀疑,这才设下了这个局。 可是,这些表情在他脸上稍纵即逝,随即便是和煦的笑容:“陆小凤你来得正好,我也收到了那批金子的下落,本还想同你比比谁先找到,没成想还被你误会了。” 陆小凤没有接话,只牢牢盯着他瞧了许久,才缓缓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将这些金子送回去吧。想来平南王会很高兴他的总管为他寻回了金子。” 说着,他似乎打算转身出去寻人来搬东西。就在这一转身的时候,金九龄出手了。他的武功远比陆小凤的猜测高出许多,可是江湖上武功高于陆小凤的何其多,可是能杀他的,却没有几个。 陆小凤扭转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避开了金九龄的刀。他贴着墙壁快走一圈,最后坐在了高高叠放的箱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金九龄。 “这些金子费了金总管许多力气,难怪你不想送出去。”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金九龄冷冷道,终于将那层窗户纸捅破。 “大概是每次我开始怀疑红鞋子时,那些指向她们的线索总是出现得太及时的时候吧。”陆小凤苦笑道。他想起了蛇王,这个京城里的地头蛇,恐怕也被这人抓了把柄,才会那么未卜先知地将所有的线索准备好。 “公孙大娘瞧着确实最有可能,红色鞋面武功高强,又对金银很有兴趣,是一个很好的替罪羊。但是你或许不知道,我已经寻了她们许久,而一个聪明人,是不会在这时犯下这种大案,暴露自己更多的线索。” 金九龄目光怪异地瞧着他,忽然笑道道:“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你还是默许了阿眉杀她的举动。陆小凤呀陆小凤,我到底还是小瞧了你,你比我想的狠。” 陆小凤摸了摸唇边的两撇胡子,有些自豪又有些佩服地道:“不,你小瞧的并不是我,而是小眉儿。她从第一次见你,就察觉了你的不对,也是她说服了公孙大娘陪我们演着出戏。” “公孙大娘没死?”这确实让金九龄惊讶不已,他明明瞧见她的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也没了脉搏,怎会没死。 “因为小眉儿的刀实在是用得太好,一刀下去,只伤了外层的皮肉。而且她的医术也不错,暂时封住一个人的奇经八脉作出假死的情况还是可以的。”陆小凤面带笑意道。 金九龄沉默了,他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将陆小凤卷入这事中。本想借他的手将一切推到红鞋子身上,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把自己坑了。 可是,好在此时还并不算晚,只要他杀了陆小凤,一切都还有转机。 阿眉坐在桌边,给自己又倒了杯茶,这已经是她今夜喝的第三杯茶。薛冰瞪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要把我们困在这多久?” “薛姑娘别急,很快你们就能出去了。等陆小凤将那喜欢绣眼睛的凶手找到,他就会来这将你们中的那个同党揪出来。”阿眉放下杯子,淡淡道。 几人听她这话,不禁相互看了几眼,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三娘冷冷道:“我看你就是想折磨我们,这才说出这样离间我们的鬼话。” 阿眉却闭上眼,不再回答。 三娘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恨恨,可是之前几日,她们都曾联手,却仍无半点胜算,此时竟也拿她没办法。 几人神情郁郁坐下,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人有三急,哪怕武功再强的人,也有不方便看着她们的时候。 每当这时,阿眉便会将薛冰的右手用铁链铐住,再将铁链另一端用内力打入地下。而她的左手又用一条新的链子同下一个人的右手绑在一起。就这样,阿眉用铁链将她们的手两两相连,自己也是转身除出了屋子。 “这丫头委实太可恶,我若是逃出去,定将她碎尸万段不可。”三娘看着自己已经有些泛红的手腕,怒道。 二娘同她最近,此时听她抱怨,悠悠叹口气道:“与其说这些,还不如想想如何脱身才是。这铁链子套得我想抬个手都困难。” 三娘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顺着二娘的动作抬起。没成想,对方袖中忽然划出一把匕首猛地就向三娘的手腕。那动作又快又狠,大有要将三娘手腕割断之意。 只听铛的一声,匕首落地,公孙大娘同阿眉正现在门口冷冷瞧着她。二娘面色惨白,惊道:“大姐你没死?” “我若是死了,大概也就看不到如此精彩的一幕了。老二,为了你的情郎,你竟然连姐妹都下得去手。”方才她们手腕相连,要想从地里将铁链整条拉出来是不太可能,可若是将旁边人的手腕割断逃走却是可以的。 二娘着急金九龄,便也顾不上姐妹之情,想断了三娘的手腕赶紧逃出去告知金九龄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在看她,愤怒的,不解的目光几乎将她杀死。 阿眉不愿掺和她们内部的事,淡淡看了眼公孙大娘道:“你们的事完了,那我就该办自己的事了吧。” 她抬头看向上官飞燕,直把对方看得面色铁青才缓缓道:“我问过你大姐,她从不曾在非月圆之夜卖过糖炒栗子。想来那一家三口,还是因我遭了无妄之灾。” 公孙大娘浅笑着按住她将要抬起的手,道:“上官飞燕是我的姐妹,你动她好歹要同我说一声才是。” 阿眉淡淡瞥了她一眼,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要她的命。” 那个‘命’字刚出口,她整个人便像一只离弦的箭,迅速地朝上官飞燕方向略去。公孙大娘也向上官飞燕奔去,可到底是晚了一步,那段如玉般光洁的脖颈上早已多了一条血痕。 阿眉将刀擦干净,温柔浅笑道:“我事已了,告辞了。” 公孙大娘望着她的背影,扶着上官飞燕尸体的手微微发颤,她这时才真正了解,这个年轻的少女,武功恐怕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厉害得多。 阿眉坐在医馆的屋顶上,抱着瑟瑟发抖的灰兔子望着天边的云霞越来越灿烂。街道的尽头,两个青年正并肩而行,一个风流不羁,一个温润如玉。 “金九龄呢?”阿眉问。 “死了。”陆小凤叹道。 “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阿眉笑道。 “你也比我想象中的厉害。”陆小凤感叹。 “我不厉害,我只是活太久了而已。”阿眉有些怅然。 “小丫头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老气横秋。”陆小凤趁机戳了戳她发髻上的两个包,调侃道。不待阿眉回答,他像是故意转来话题一般,说起另外的事。 “你当初怎么发现金九龄有问题的?” “他的衣服……实在是太好了。那个料子,可不是六扇门的薪水能维持的。这样的人,一定很缺钱,人缺钱后永远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看来女人的眼光真是不能小觑,以后花满楼可惨了。”陆小凤笑嘻嘻地瞧了眼面颊有些泛红的花满楼,意味深长地道。 花满楼下意识地转向阿眉,想听听她的反应。可还不待她开口,一辆熟悉的马车正快速驶来,只听吁的一声,恰好停在了三人身边。 “七童。” “三哥?” 花满楼微微有些诧异,他这位三哥一向沉稳,怎的方才这马车驶得如此急切。而且,他是专程来寻自己,还是…… 不待他问出口,花满江便道:“娘让我来接你回去成家。” 第80章 第八十章 马车上, 陆小凤瞧瞧阿眉又瞧瞧花满楼,这两人都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轻轻咳了一声, 朝着外头的花满江道:“不知这花满楼要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一点没听说过呀?” 花满江骑着马跟在一旁, 听陆小凤如此问, 只得无奈道:“陆小凤, 你不用拐弯抹角向我打听了, 这事我也是刚知道。是家里传来的信,让我赶紧将七童带回去, 其他的,信上并未言明。” 陆小凤耸耸肩, 朝阿眉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阿眉只瞧了一眼, 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花满楼紧了紧手里的扇子,有些无措地道:“阿眉……” 他自己尚且不明所以, 就更别说同阿眉解释了。而阿眉也并非是在生他的气,她知道花满楼的心意, 却也知道以花家那样的人家,娶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比娶个丫鬟好听得多。 他很好, 所以她更不想叫他为难。 到花家时,花老夫人一见着花满楼便欢喜地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生怕他在外头过得不好。几个兄长也纷纷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声中带着揶揄。 “果然还是七童最招阿娘喜欢, 一见着他, 我们哥几个都要向后排了。”老六花满亭故意作出不满地模样, 博母亲一笑。 花老夫人果然心情更好, 作势拍他道:“你这家伙最是顽皮, 当然没有七童讨我欢心。你要是想往前排排,那就多在家住些日子,我天天瞧着你,说不定哪天就看顺眼了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陆小凤偷偷瞧了阿眉一眼,见她面上并无什么表情,也不知心中是不是正在难过。只是这也算是花家的家事,他虽与花满楼关系很好,却也不适合插手。 花满楼听着这一室的笑声,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深吸一口气道:“阿娘,我听三哥说你这次是要我回来成家,可有此事?” “有有有,这可是见天大的喜事。”花老夫人不着痕迹地瞧了阿眉一眼,继续道,“七童你也老大不小了,为娘最担心是我们百年之后,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每个照应。” “这不,恰好你表姨的女儿同你年纪相仿,又生得端庄贤淑,同你可谓是郎才女貌。我和你爹一合计,不如就亲上加亲……” 她话还未说完,花满楼便沉声道:“娘!” 这还是花满楼第一次打断她的话,以至于花老夫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惊讶地望着面色微沉的儿子,下意识道:“你不愿意?” “我……”花满楼声音一顿,又接着道,“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谁?”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齐声问道。 花满楼沉默,他努力克制住自己转向阿眉的欲望。他心有所属,可是……却不知她是否同自己一样。 他不想用花家给她施压,他希望她的每个决定都遵从自己的心。哪怕她最后的决定并非自己期盼的,他也无悔。 “是谁并不重要,阿娘只要别为我说亲就好。” 花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她盯着花满楼瞧了许久,忽然有些生气地道:“七童,你是不是又在搪塞为娘。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心上人,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打消给你说亲的念头是不是。” 越想,花老夫人就越气,她猛地站起身道:“这事不管你愿不愿,何儿三天后就会到花家商量婚事。” 原本温馨欢乐的场景,转眼间就不欢而散。阿眉跟着花满楼,几次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为何生生咽下了。 她该说什么,或许她能说什么。他是江南首富之子,自己却是个丫鬟。就算他不介意,花家难道就不介意吗?他从来都是那么替人着想,不愿叫别人为难。她又何尝希望他为难。 况且她经历了那么多世,早就无法同他一样毫无保留的喜欢一个人。 对于她故意拉开同自己距离的事,花满楼哪里会不知道。他停下脚步,身后的阿眉果然也立刻停了步子。 “阿眉……”花满楼轻轻唤她的名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听着是那么温柔多情,仿佛千言万语想要同她倾诉。 阿眉心头一颤,打断了他的话,道:“少爷太久没回,想来院子也需要人安排,我先去将一切打点清楚。” 说完,也不等花满楼反应过来,她已快步走开。她大概真的很急,连轻功都不自觉使了出来,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长廊尽头。 夜里,花满楼难得有些睡不着,正一个人在院中独酌。陆小凤不知从哪□□而入,大咧咧地坐到了另一边。 他看着桌上早已摆好的酒杯碗筷,不禁笑道:“你既然请我吃酒,也不给我递个消息。若是我今夜没有不请自来,岂不是浪费了你的美意。” 花满楼牵动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对于陆小凤而言,难道不是哪里有好酒,你都会闻香而至吗?既然如此,又哪需要我请。” 陆小凤拿起酒壶,很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叹道:“难怪我今晚怎么都睡不着,肯定是闻到了这酒的香气。”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对坐畅饮,却只字未提今日之事。陆小凤心里清楚,花满楼并不需要他的宽慰,他只是需要一个陪他喝酒的人。 两人一直喝到四更,花满楼才有些醉意地往回走。陆小凤将仅剩不多的酒倒在杯子里,轻轻晃了晃,才缓缓道:“既然担心他,为何一直躲在暗处不出来。” 这话说完,院中仍是一片寂静,仿佛陆小凤刚才不过是喝醉了的胡言乱语。陆小凤无奈地站起身,往假山附近走去。 “小眉儿,我方才叫你呢!”陆小凤望着坐在假山后的那人,有些不满地道。 阿眉看了一眼他有些泛红的脸,平静道:“哦,我以为你是在跟别人说话。” 这话说得极为敷衍,是人都能猜到,她方才不回答就是不想搭理陆小凤。 偏偏陆小凤挨着她,在附近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叹道:“你说你们俩这都是什么事,既然相互喜欢,干嘛藏着掖着互相折磨。我要是你,就将花满楼打晕带走,等生了十个八个孩子了再回来。”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大概是被他描述的场景逗乐了, 阿眉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多朋友了,因为你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好像所有事到了你这里都变得简单无比, ” 陆小凤双手环在脑后,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半开玩笑道:“怎么现在发现我的好了?你要是想跟我浪迹江湖,我倒是不会嫌弃……哎!” 他话还未说完,一块小石子就朝着他的额头飞来,他忙侧身避开, 大叫道:“小眉儿,你就算不愿意也不至于杀我灭口吧!” 阿眉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这张嘴, 总有一天要给你惹祸。” 陆小凤满不在乎地道:“这张嘴惹的祸,用这里解决就好。”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颇为得意地道。 阿眉无言,摇摇头翩然离去。待她走后, 陆小凤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就在此时, 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向后扯去。 陆小凤看着将自己围了一圈的花六兄弟,嘴角微微抽搐, 道:“你们三更半夜不睡,竟然都躲在这偷窥。” 此处乃花家的一处高楼,可俯瞰花家庭院场景,方才他同花满楼对饮, 恐怕都被这群人看在眼里。只是不知, 他们齐聚于此, 到底是为何。 “陆小凤,你同七童楼可是好友?”花家大哥年岁长他们不少,说起话来自带一种威严肃穆之感。他盯着陆小凤的眼神又厉又冷,似乎要看到人的心里。 陆小凤同样肃然道:“自然,我们是生死相托之交。” “既然如此,你为何任由七童和那来历不明的丫头亲近。她那一身武功,在江湖上难寻出处,更何况她瞒了那么久,恐怕另有所图。”花家大哥眉头一皱,沉声喝问道。 陆小凤却半点没有迟疑,斩钉截铁道:“若是小眉儿当真想害花满楼,又何必等到今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愿说不代表她就是心怀不轨。” “况且,花满楼也并非三岁孩童。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又岂能不知。若是他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否定掉某个人,那他就不是花满楼了。” 陆小凤一席话,说得楼阁中的六人哑口无言。忽然,花家老六一拍大腿,朝大哥笑道:“我就说,大哥你这话吓不住陆小凤。他这张嘴,江湖上可没几人能说得过。” 花家大哥也一改方才的冷厉,儒雅地朝陆小凤抱拳,道:“方才失礼了。” “你们这是……”陆小凤当真是被他们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喃喃道,“你们难道不是想让我劝花满楼听从伯母的安排,完成婚事?” 花家三哥抿嘴一笑,轻轻叹口气道:“七童什么脾气,我们又岂会不知。他瞧着最是温柔好脾气,其实内里比谁都倔。若是他打定主意做的事,又哪里是我们劝得了的。” “那成亲的事……是假的?”陆小凤也回过味来,这事确实不太对劲。以他对花家二老的了解,确实不太像会做出这般决定的样子。 可是如果是假的,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花家大哥轻咳一声,道:“花家在各地都有些产业,而这些产业的掌柜每年年末时都要将一年中的账本带回来查账。有不少掌柜的不仅带了账本回来,还带回一些消息。” 说到这,陆小凤心里便明了,只怕那些掌柜的还带回了花满楼和阿眉的一些消息。就不知那些消息对花家而言,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烦心事。 紧接着,花家二哥接道:“七童那脾气你也知道,有个什么事也不愿同家里说。他喜欢阿眉那丫头的事,明显得连个掌柜都瞧出来了。偏偏过了这么久,也没见他给个准信回来。这不,我娘就急了,于是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逼他们一逼。” 似乎连他也觉得自家母亲的这个做法有些匪夷所思,花二哥的脸上便带出几分尴尬来。陆小凤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小眉儿是个丫鬟,花家不介意吗?” 花家老三悄悄瞥了这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陆小凤陆大侠一眼,微微眯了眼睛。这位风流浪子,似乎很关心阿眉那丫头的处境,也不知自家七弟可有察觉。 花家大哥笑道:“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待七童是真心的,我们又有什么好介意的。至于她的武功来历,七童都替她瞒了这么多年,我们又何必去戳破这层纸。” 能有这般开明的家人,也难怪花满楼即使眼盲,也从未放弃过生活,总是乐观的对待每一天的到来。 陆小凤叹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们今日叫我来,恐怕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些这么简单吧?” 花家老五不怀好意地一笑道:“陆小凤你作为七童的好友,说什么也要帮个忙才是。” “什么忙?”陆小凤有了不好的预感。 花家老五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呀……可得好好发挥一下你的魅力……” 第二日,花满楼罕见的起晚了。他坐在床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苦笑道:“昨夜到底还是喝得太多了,待会儿阿眉肯定又要说我了……” 话刚出口,他便想起来阿眉昨日避开自己的事,神情有些怅然。洗漱完毕后一问,阿眉果然已经不在府中。花满楼皱眉,接着问院里的小厮,她去了哪。 那小厮挠挠头,道:“早上陆大爷来寻阿眉,说是让她帮忙去街上挑些礼物送给朋友。” 阿眉在陪陆小凤逛到第三家珍宝阁时,终于忍不住低声怒道:“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诚心买东西呀。你再这样挑挑拣拣的,还不如让掌柜将册子送到花家慢慢选。” 见她生气,陆小凤也不急,悠哉悠哉道:“小眉儿你就不能耐心点,做为好友,你说什么都要帮我好好挑个合适的送人。” 阿眉咬了咬嘴唇,想着自己此刻回去,也不知该同花满楼说些什么。到底是沉下心来帮陆小凤挑首饰。 花家大厅中,花满楼同样度日如年。花老夫人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说着那位他素未蒙面的表妹有多好,相貌多么出众,学识多么渊博。 眼见她都要说到他成亲后子孙满堂去了,花满楼无奈地打断道:“娘,你就别在装了,根本就没有表妹这个人是吗。若是你真要为我相看,又哪里还有时间坐在这同我说这些。你还是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想干嘛?” 花满楼不蠢,他起初确实被他们的大阵仗吓了一跳,没注意其中的不同寻常。可是经过一晚的休息,他也算慢慢回过味来。 这事本身就透着一丝古怪,花家二老从来不曾勉强他做不喜欢的事,如今为何会突然在婚姻大事上如此激进,这显然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花老夫人一愣,假作不知地道:“你这孩子在说些什么,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为娘是真替你打算。” “娘,你每次撒谎声音都会比平时快一些。”花满楼有些无奈地道。 花老夫人下意识地捂嘴,有些惊叹他竟然连别人的呼吸都记得如此清楚。可想到他的这一身本领都是建立在目不能视的基础上,心中的骄傲又淡了几分,转而带着一丝心疼。 “你同阿眉那丫头,是不是……有些情谊。”这话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肯定。花满楼面上有些发红,可到底还是说了句,“此事关乎女子声誉,娘你莫要乱说。” 花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气道:“郎有情妾有意,便可成一桩美事。我瞧她待你不像没有感情的,怎么为娘还说不得!” 陆小凤有句话说得很对,当女人生气时,永远不要和她争论对错。只要老老实实认错,远比你用语言打败她有用多了。 花满楼低下头,轻轻叹道:“娘,此事我心里有数。” “什么心里有数,我看你分明是想着阿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这才有恃无恐。若是你一直瞻前顾后,哪天她真决定离开花家,我看你还能不能如此泰然。”花老夫人轻哼一声,大步流星地出了大厅。 花满楼独坐在大厅里,想着阿眉有一天真的离开,便觉心中难过异常。他原来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大度。就算阿眉心中还未喜欢他,他也不希望对方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他心中思绪万千,只觉有许多话想同阿眉说。可是阿眉恰好没在,他便只能一遍遍将那些话在心里过了一遍。 待花满江路过时,见到的就是难得愣神的花满楼。他脚步一顿,犹豫片刻到底是往花满楼方向走了过去。 “三哥。”花满楼刚回神,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花满江轻咳一声,左右瞧了一眼,道:“阿眉不在?” 花满楼笑笑,道:“她同陆小凤有事出门了。” 花满江‘哦’了一声,不着痕迹地道:“陆小凤红颜知己不少,也不知阿眉这丫头同他走得近是好是坏。”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花满楼没有说话, 只是本还悠闲地摇着扇子的手忽然就不动了。他这辈子做什么都遵从本心,也从不曾如此瞻前顾后。可能是那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以至于他才对自己的选择生出一丝恐惧来。 这世上的人, 总是劝别人时果断,到了自己身上,就难免踟蹰起来。阿眉手里提着盒糕点,踩着霞辉回了花家。 “少爷?”阿眉脚步一顿,低声唤道。 那人立在夕阳的余晖里, 仿佛佛子渡上了一层金光。他的神情似乎还是往日的温柔,却又隐隐有些不一样。 这一瞬间, 花满楼的眼睛里仿佛有了光彩,将阿眉的身影倒映其中。他修长的手指不停婆娑着手里的扇子,良久才轻轻问道:“你回来了。” “嗯。”阿眉抱紧手里的食盒, 虽知道他瞧不见, 却还是垂下头避开了他的眼睛。 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慢慢重叠在一起。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忽然笑道:“我一直以为,无论阿眉你最后如何选择, 我都可以笑着接受。直到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感情真的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大概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阿眉愣在当场, 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良久, 才喃喃道:“少爷你……” “阿眉,我知道你内心有一个我看不到的世界,我不知道你曾在那个世界遇见过什么。可是, 我还是期盼着你能从那个世界走出来一些, 离我近一些。” 花满楼温柔地笑了, 轻声道:“哪怕最后的结果并不如我愿,我亦无憾。” 阿眉上前一步,目光复杂地盯着他道:“哪怕我心里的那个世界千疮百孔,你也不怕吗?” 也许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那份黯然,花满楼难得失礼地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认真道:“无论过去的阿眉是什么样,在我眼前的阿眉,就是我喜欢的模样。我只遗憾,没能早些遇见你。” “这个傻七童,抱上去呀,还愣着干什么……”花家老六趴在远处的假山上,恨铁不成钢地嘀咕道。站在假山下的花家老三和老二轻轻咳了一声,左右四顾,避免仆从从此过瞧见自己主子如此不靠谱的模样。 “老六,下来。”最后还是花家二哥看不下去了,低声呵斥道。老六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翻身跳下,不满地道,“过河拆桥,明明是二哥叫我去打探消息的,现在知道七童那家伙开窍,就卸磨杀驴嫌弃起我来了。” 花家老二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瞪着老六道:“胡说八道,爹找我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往书房方向去了。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晚膳时,花满楼院子里的小厮慌慌张张来报信,说花满楼离家出走了。花老夫人揉了揉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将那封信拆开,花老夫人这才有了真实感。那个向来省心的七童,竟然真的在年前离家出走了。 将信扫了一遍,花老夫人忍不住笑骂道:“七童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我这个当娘的帮他一把,他哪能那么快想通。如今快过年了他还往外跑,真是该打……” 虽嘴上说着该打,可花老夫人脸上明明一派欣慰欢喜的神色。显然,对于花满楼同阿眉能更进一步,花家都是喜闻乐见的。 谁都不在乎阿眉是不是丫鬟,在外人看来够不够体面,只要花满楼喜欢,对于他的家人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事。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的店铺都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哪怕是再节约的人家,这时也会大方的购一些平日里舍不得买的东西回去。而糖果点心,更是供不应求。 在一串长长的买糕点队伍里,有位长身玉立的英俊公子瞧着格外显眼。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心里感叹:“若是自家儿郎以后能有这位公子一半的风骨,自己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大多数人虽心里感叹,明面上却是不会去打扰的。毕竟那位公子身上的衣衫,瞧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若不小心开罪了对方,恐怕这年都过不安稳。 就算如此,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也还是有一两个自认为能搭上话的。这不,一位梳着双环髻的青衣婢子笑盈盈走到他身边,递上一个精致的食盒,道:“我家小姐见公子等了许久,特从自己买的糕点中匀出来一份赠您,公子可拿好了。” 前后的几人闻言,忙顺着那丫鬟的眼神望去。果然见旁边的酒楼上一扇打开的窗户边站着位面若桃李的女子,她手撑着窗檐,正羞涩地朝这边看来。 众人见状,都不由抬眼去瞧那公子反应,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可惜,那公子竟然连看都未看那小姐一眼,开口便拒绝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既然是你家小姐所买,断没有送我这个陌生人的理。” 听了这话,不少人心中啧啧称奇。有这般美人倾心,这位年轻公子怎的还能如此狠心。显然那小丫鬟也没想到他会拒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有些无措地抬眼望自家小姐。 那位小姐虽隔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可公子拒绝的动作还是能认得出的。她俏脸微寒,当即便将窗户放了下来,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那小丫鬟顿了顿,将食盒往公子脚边一放,像是生怕被人认出一般,飞快地蹿进酒楼。 “花公子真是好魅力,竟惹得人家娇小姐特意送了吃的来。”一只白玉般光洁的手将地上的食盒提起,弯弯的杏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花满楼,带着几分调侃。 花满楼听她唤自己花公子,便知她是在打趣自己。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个无奈的神色,道:“阿眉,你莫要取笑我。” 阿眉挨着他,捂嘴笑道:“我哪有取笑你,我这可是实话实说。花满楼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双瞧着微微有些朦胧的眼,此刻已满是温柔的笑意。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自离了花家, 两人便沿着江南富庶之地往北行。阿眉虽经历几世,却少有如此悠闲自在的时候。待马车停歇,她弯腰从地上捧起一团新雪, 悄悄在手心捏成球。 “七童!”不知何时起, 她已经不再叫他‘少爷’, 而是用了更亲密的称呼。花满楼每每听她如此唤自己, 总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花满楼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一团寒气擦着他的脸庞而过, 几点零星的雪沫落在他的眼睑,冰得他微微一愣。 阿眉见状, 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她的笑声清脆如泉水叮咚, 在这皑皑白雪中, 自有一种灵动之美。 一旁的车夫正给马儿喂草料, 听见笑声悄悄往阿眉方向看了一眼,只一眼便不由失了魂。如今的阿眉比起从前的冰美人,少了几分疏离,更多了一丝烟火气。仿佛含苞待放的花朵正渐渐舒展花瓣,展露自己的美。 她长长的睫毛半遮住眼中流转的笑意, 同样也遮住了前方的视线。以至于一粒拇指大的雪团子打在她脸上时,她的捂着额头一脸不敢置信。 花满楼将雪团掷出的手仍未收回,脸上也是一副少年郎的调皮模样,同他平日里的端方君子很是不同。 一阵错愕后,阿眉弯腰捧起一捧雪, 笑着向花满楼撒去。纵使花满楼轻功高绝,也被这纷纷扬扬的雪花沾了头发脸颊。 两人忽然摒弃所有武功, 就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般, 在雪地里追逐起来。车夫拢了拢身上的蓑衣, 在心里打了个寒颤,道:这年头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闲得慌,这么大冷天的还玩雪…… 两人回到马车上时,身上都已湿透。好在二人都是内力深厚,功力运转经脉 ,不多时,两人身上就起了袅袅白雾。 阿眉瞧着两人身上的雾气,忍不住笑了起来,虽未出声,花满楼却奇异地感觉到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衣服,以为自己哪里出错,以至于引她发笑。 “我是不是哪里不对?”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此时烟雾缭绕的模样,像极了蒸笼里的蒸的大馒头。”阿眉眉眼弯弯的道。 花满楼虽瞧不见,却也想象得到那个场景,不由得也跟着笑了出来。两人这一路,就是在这样一点一点的小事情中,慢慢靠近…… 临近除夕,花满楼和阿眉恰好行到渭城,便打算在这过年。此处不乏花家产业,花满楼便托他们给家里去了消息。 花家商铺一听是七公子托自己送消息,哪里敢怠慢,立刻命人快马加鞭往回送。以至于本来花满楼他们走了十天的路,被他手下三天就走到了。 而此时的花满楼和阿眉,还在忙忙碌碌地置办过年的年货。他们尚不知道,一个巨大的‘惊喜’正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炮竹声声除旧岁,街上不时能听到炮竹爆裂声,同时伴随着孩童欢天喜地哄笑声和喧闹声。花满楼将对联贴在大门上,不禁会心一笑。 从前家里的年也很好很热闹,可今时今日,他心里莫名多了许多满足感。这与家里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他只用安然享受不同,他更多了参与感,也更珍惜这样的时光。 推门进去,一阵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将冬日里的寒意吹散了不少。几个还没跑走的小孩闻见了香味,顿时就不跑了,蹲在门口偷偷摸摸吸溜着口水。 可惜花满楼一门心思都在厨房里那人身上,否则他们说不定还能混到一两口肉吃。阿眉将头发绑得一丝不苟,纤细的手腕不停翻飞,将锅里的菜炒得喷香扑鼻。 一旁的灶台上还炖着汤,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花满楼走到她身边垂首问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阿眉抬眼瞧他,有些诧异地道:“可是七童你明明不会做菜呀。”被她揭穿自己不会做菜的事,花满楼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 “我可以学……” 阿眉将菜盛在盘子里,将盘子递给他,笑道:“那就先从端盘子学起吧。”花满楼笑容满面的接下来,将所有菜一一端了出去。 就算只有两个人,阿眉也做了不少菜,将整张桌子都摆满了。花满楼从院子里剪了一支梅花插在瓶中,摆在桌子的正中。 “啧啧啧,枉费我还担心你们两个在外头过年会冷清,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一个漫不经心地声音在花满楼头上响起,陆小凤倒挂在房梁上,正眼馋地看着桌上的吃食。 本因在花家的陆小凤出现在这,花满楼倒是半点不吃惊。他收回扶住梅枝的手,抬头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在上面挂到明日才下来。” 陆小凤翻身而下,很是不客气地坐在凳子上偷偷叼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道:“合着你早就知道我在上面。” 花满楼在他身边坐下,笑道:“毕竟某人咽口水的声音实在太大,我想听不见都难。” 陆小凤瞧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有些酸溜溜地道:“这个小眉儿,手艺那么好却藏着掖着,肯定是故意不想招待我。” “陆大侠既然知道,那就不该来蹭吃蹭喝。”阿眉端着最后的汤菜走上来,听到陆小凤正在同花满楼抱怨自己,当即不客气地回道。 背后说人还被人知道,连陆小凤这个脸皮厚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积极地起身接过阿眉手里的汤碗,谄媚笑道:“小眉儿,来来来,你辛苦了,快坐下休息。” 阿眉瞪了他一眼,可到底没再提让他走的话。在席间就座,花满楼给三人都斟了一杯果酒,举杯笑道:“今日有你们相伴,此生无憾也。” 阿眉目光温柔地望着他,将杯子也举了起来,陆小凤也一改方才的玩笑神色,认真道:“我陆小凤亦然。” 夜里,陆小凤同花满楼抱着酒坛子一边喝,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阿眉倚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孩子气地争论今夜谁喝得比较多。 阿眉望着天上的明月,手不自觉地摸到腰间的那套银针上,目光沉了沉。也许今夜的气氛太过美好,以至于阿眉想起过去一些事时,心情的波动也小了许多。 时间总会冲淡很多事,也许有一天,她也能够平静面对过去。到了那时,或许……他的眼睛…… 有的人生来就是住在风里的,他们可能经过某处,却绝不会停在某处。而陆小凤,就是这样的人。 守岁结束后,陆小凤第二日便走了。他向来如此,花满楼和阿眉也没放在心上,只一心一意地准备着出发的东西。 再过不久便是上元节,听说浔阳城中有灯会,花满楼和阿眉有心去看看,所以过完初一后,便又乘马车往北去了。 上元节,浔阳城几乎家家户户都出来赏灯游玩。有父母正焦头烂额地拉着到处乱跑的孩子,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满面春风的闺阁少女,有为了生计卖命吆喝的小贩…… 所有人在这一天似乎都很忙,忙着将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而在这种热闹的场景,让花满楼只觉四肢百骸都如同泡在热水中,暖洋洋的。 他俊秀的脸庞在灯火照映下愈发的贵气逼人,路过的年轻女子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面上一阵红晕。可当看到他身边站着的阿眉时,又那红晕又快速散去,变成一种遗憾。 阿眉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忽然伸手捥住花满楼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道:“人太多,我怕你走丢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仙女灯, 兔儿灯,荷花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上元节见不到的花灯。阿眉一直在笑, 目光在那些灯上划过, 最后停在了那些欢喜的人群脸上。 “喜欢吗?”一盏荷花样式的灯出现在阿眉面前, 灯上的粉色映在阿眉脸上,甚是娇美。原来花满楼不知何时同旁边的小贩买了一盏,一脸笑意的递到她面前。 阿眉松开他的衣袖,伸手接过荷花灯, 不禁笑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花满楼声音很低,在喧闹的人群中,几乎要听不清楚。可是就算只看他的神情, 阿眉也猜到了他意思。或许连她都没发现,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形成了绝佳的默契。 “姑娘公子, 买盏河灯吧, 往这河水中一放,保管你们心想事成。尤其是求姻缘的, 可灵验了。”河边上,好些小贩为了招揽生意, 见着行人就不住说道。 阿眉顺着河水看去,无论上下游都已载满了河灯。河灯的样式比她手中的小上许多, 飘飘摇摇在地上汇成了一条星河。 灯光照映水面,连荡漾的水波都泛着金光。阿眉不禁笑出声道:“这么多的愿望, 恐怕一条河可盛不下。” 旁边那小贩听了这话, 哪里不知道阿眉这是不信, 当即肃了神色道:“姑娘莫要小看这条河,去年咱们这的一位冯姓妇人丢了孩子,怎么找都没找着,他家里人实在没办法,就在上元节这日来放河灯求河神。” “没成想,才过了三日,就有她家亲戚来报,那孩子找着了。原是官府恰好抓了一群拍花子的,救了不少孩子。冯氏的孩子,就在其中。自那以后,还有不少人也说过他们的愿望都实现了呢!” 花满楼见他说得郑重,甚至心里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感觉。眼前这个小贩或许不是为了卖河灯,而是生怕他们错过向河神许愿的机会。 无论是那种,他都愿将河灯买下,哪怕只是一种美好的祝愿,也是好的。那小贩收了钱,从其中挑了个最大的给花满楼,道:“这是最大的一个,河灯大了,河神定第一个看到公子的心愿。” 阿眉瞧着花满楼,打趣道:“不知花公子是想向河神求个什么愿?” 花满楼微微一笑,将河灯递给她道:“我许丹的愿,就是阿眉的愿望都能实现。” 这年头,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偏偏花满楼说话时的表情太诚恳,语气太温柔,竟让阿眉鼻头一酸,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接过河灯,看着一脸笑意的花满楼,声音微微有些哑,道:“我的愿望是,希望下一世孟婆能给我一碗孟婆汤,要最浓最大的那碗。” 这样的愿望听上去古怪又沮丧,同此刻的欢喜截然不同。花满楼笑容一收,有些无措地道:“阿眉你……” 还不待他将自己的担忧说完,阿眉抬头冲他展颜一笑,语气温柔地道:“若是那碗孟婆汤不够浓,我怕自己生生世世都会忘不了七童你。那样的话,我以后的每一世岂不是太可怜了。” 这大概是世上最委婉的情话,可花满楼听懂了。他不仅听懂了,还破天荒有些逾矩的将她抱住。他的心在这一刻,几乎要跳出胸膛,努力向她靠近。 花满楼同阿眉的关系自那日以后,可谓是突飞猛进。江湖上的朋友都隐隐听到了传闻,知道花家七公子恐怕好事将近。 “怎么,看你这模样,不高兴花满楼成亲?”妙手老板朱停歪在摇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坛接一坛灌酒的某人。 老板娘端了下酒菜进来,瞧了某个灌酒的人一眼,幸灾乐祸道:“瞧着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花满楼有意思呢。” 陆小凤将又喝空的酒坛子往地上一扔,无赖道:“成了亲的男人都是糊涂蛋,我伤心以后天底下又少了个聪明人不行吗!” “行行行,那我就替你给花家去信,说那婚礼你去不了了。”老板娘将菜放下,作势要出去送信。 听了这话,陆小凤当即一个翻身坐在门口,将门挡住嘟囔道:“谁说我不去!朋友就算变成糊涂蛋也还是朋友,如果我不去……那丫头指不定怎么说我。我才不给她机会……说我……嗝!” 说着,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老板娘当即有些嫌弃的退了一步,捂着鼻子道:“就你这臭酒鬼的模样,恐怕不去还好些。” 只是陆小凤实在喝得太多,早就从门槛上滑了下去,仿佛一滩烂泥铺在地面。朱停目光怪异地瞧了他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板娘有些不解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竟不说来给我听!” 朱停最是听她的话,哪有瞒她的意思。再说了,能看陆小凤笑话的机会可不多,怎能没人一起分享。 他压低声音,在老板娘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老板娘睁大了眼诧异地盯着陆小凤道:“不会吧……他可是风流浪子陆小凤,怎么会……” 朱停拍了拍自己胖乎乎的肚子,老神在在道:“这世上呀……一物降一物。” 花家幺子成亲,自是热闹非凡。先不论花家那些生意上的伙伴,就花家七个儿子的朋友,几乎就能将花家门槛踏平了。其热闹程度,直至一个月过去后,仍被人津津乐道。 京城,陆小凤揣着禁卫军头领给的缎带,正发愁要给哪些人。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小凤,不上来喝杯茶再走?” 这还是花满楼成亲后,他第一次见阿眉。她如今已将头发捥了上去,几缕青丝垂在脸庞,比从前多了几分柔和。 陆小凤笑嘻嘻地上了楼,果然看到花满楼坐在一边煮茶。他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笑道:“你们新婚燕尔,怎么跑京城来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战,我们又怎么能错过。”阿眉坐到花满楼身旁,浅浅的笑了。同时伸手将洗过的茶杯放到花满楼面前,方便他倒茶。 陆小凤装作没看见这两人的恩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道:“如今这京城乱得很,你们俩要多加小心。” 阿眉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道:“我倒是觉得,你才是要小心点的那个。” 她绝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陆小凤听罢,不由坐直了身子道:“你听说了什么?” 偏偏阿眉故意卖关子,先喝了口茶,就是不再开口。花满楼莞尔,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别在逗陆小凤了。 阿眉本有些生气陆小凤这家伙在两人婚礼上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的事,如今被花满楼握住手,又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为了这样的小事赌气。 她清了清嗓子,从身后取出两条绣工精美的缎带递到陆小凤面前,道:“你看看这两条缎带同你的有何不同。” 陆小凤心头一惊,忙接过细细打量。越看头上的汗便越多。他将自己的缎带拿出,两厢对比后,沉声道:“这缎带……是一样的。” 花满楼闻言,叹口气道:“这事恐怕是冲着你来的,这样的缎带,如今恐怕不少人手里都有一条。” “这样的缎带瞧着就知是宫里的东西,一般人想仿造,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相同的。除非……” 陆小凤忙道:“除非什么?” 阿眉看他一眼,这才不紧不慢道:“除非缎带从一开始就不止你手里这几条。你应当是……被人给算计了。” 她看多了那些勾心斗角,自然清楚有些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陆小凤更不是蠢人,他比世上许多人都聪明,所以几乎是阿眉一提醒,他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到了月圆之夜,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紫禁之巅决一死战。 江湖高手约在自家地盘决战,皇帝哪里睡得着。他命王公公将灯挑亮一些,继续批改奏章。可是到底难静下心来,他叹了口气,对王公公道:“你谴人去瞧瞧……那边如何了。” 王公公却没有动,只一脸笑意地盯着皇帝。他本不敢如此放肆的,今日却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竟直视天颜。 皇帝沉声道:“王唤!你没听到朕的话吗!” ‘王唤’是王公公的名字,此时听皇帝如此呵斥他的姓名,王公公不仅没有害怕,甚至兴奋得连脸上肌肉都有些不受控制。 “皇上金口玉言,谁敢不听。只是你明明并非皇上,又怎么让奴婢听命于你。”王公公笑得和气,只是眼中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 待大门打开,走进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子时,皇帝终究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是很快,他的惊讶就归于平静。 “你是谁?” 那男子道:“朕乃当今天子。” “你若是天子,我又是谁?” 这一次,王公公抢着答道:“您当然是平南王世子啦。” 皇帝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来人,将他们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奇怪的是,周围一片寂静,连半个人影都没出现。皇帝脸色一沉,知道原本守在外头的禁卫军,恐怕…… “他们不会来了。”一身白衣的叶孤城从殿外飞身进来,轻轻落在皇帝面前。他的剑同他的神情一样寒冷,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门口的人,都死了。” 如今这局面,几乎胜负已分。难怪叶孤城要约在紫禁城,恐怕一切都是为了今夜的事做准备。可惜,他们算到了一切,却偏偏漏算了一个人。 叶孤城看着挡在皇帝面前的某人,眼中奇异之色一闪,沉声道:“你是谁?” 阿眉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轻轻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收了皇上的酬劳,所以今日恐怕不能让你们如愿了。” 她说这话时,眉眼间仍是带着浅浅的笑,仿佛在同普通商贩讨价还价,而不是这般九死一生的危机时刻。 显然,她这样的表现让叶孤城高看了一眼,而他看得起别人的表现,就是……出剑。见过天外飞仙却还活着的人,目前只有陆小凤一个。可是今日,又要多出一个。 叶孤城连出数剑,却每一剑都被对方或是避开,或是挡住。他的目光越发幽深,看向阿眉时竟然带了几分兴趣。 阿眉的刀是一把赤色小刀,又小又精致。不注意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女打的配饰。可是叶孤城却知道,她的刀并不是摆设,而是一把杀人的刀。 江湖上没人想到,紫禁之巅上,叶孤城是被人架着刀逼来的。西门吹雪同样也愣了愣,神色复杂地道:“你的刀,比我想象中的厉害。” 阿眉将人带来后,便松开了抵着叶孤城背心的刀,平静道:“这世上出乎意料的事多了去了,西门庄主何须在意。人我给你‘请’来了,陆小凤交代的事我也做完了,至于你们要如何,请自便。” 说着,她当真是半点不犹豫地纵身飞下屋顶,站到了花满楼身边。原本还有些吵杂的人群顿时安静得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见。 他们见阿眉和花满楼一副亲昵模样,顿时便明了这位定是花满楼的新婚妻子。只是江湖上大多只提了一句,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却少有人知道,他这位新婚妻子的武功竟然高强到如此地步。 好在他二人似乎真的是来看决战,以至于那些明里暗里的打量,阿眉都没放在心上。可花满楼却仍是担心她坏了心情,不露痕迹地上前半步,恰好挡住了大部分眼光。 最后,叶孤城还是输了。 其实从阿眉制住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阿眉轻轻叹息一声,却并不意外。高手对决前最忌讳心乱,叶孤城的心……早就乱了。 至于他们这些大侠将来如何处理那堆烂摊子,阿眉是半点不在意。她领着花满楼,正心情不错的去要钱了。 两大高手对决,所有江湖人都疯了,他们甚至将身家性命都拿出来压叶孤城赢。因为西门吹雪在决战前改了一次时间,许多人都以为他是没把握胆怯了。 而阿眉却清楚,西门吹雪大概是突破了。 再加上陆小凤给请她帮忙拦住叶孤城,阿眉便清楚这次对决的结果,可能会与大多数人期盼的有所不同。 而她,反正闲着也没事,便压了‘一小点’银子在西门吹雪身上。陆小凤处理完事情,身心俱疲地回到花家名下的院子时,就被屋里摆的一箱箱黄金给震得不清。 他有些结巴地道:“你……这是抢了钱庄?”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阿眉白了他一眼, 道:“是呀,抢了地下钱庄!” 陆小凤此刻也反应过来,猜到她估计是压了西门吹雪, 这才在最后赚了个盆满钵满。他围着那几箱金子转了两圈, 啧啧两声,道:“你这是两头挣钱呀,拿了皇帝的不说, 还顺手坑了一把地下钱庄。” “他们若是不服, 我随时等着他们上门理论。”阿眉柳眉轻挑,笑得格外和气。陆小凤却忍不住苦笑, 心道有了那晚的事,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花满楼的新婚妻子是个武功高深莫测的绝顶高手, 他们就算明知你算计他们,又哪里敢来理论。 花满楼眼睛‘瞧着’阿眉, 忍不住露出宠溺的笑来。就算看不见,他也能猜到此刻小妻子的脸上定是神采飞扬的得意模样。 那几箱金子阿眉和花满楼并没有带走, 而是托给花家的掌柜们,让他们用那些金子开了个善堂, 给附近穷苦的百姓提供免费的医药。 陆小凤也把自己得的金子全部给了花满楼,让他一并处理。此事在江湖上传为佳话, 不少人都为陆小凤和花家夫妻的仁善动容,同时也让找上陆小凤的麻烦越来越多…… 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而曾经的英雄, 也在慢慢老去…… 又是一年上元节,浔阳城一如既往的热闹。那满街的花灯, 有不少是从前他们一起见过的, 也有不少是这些年的新款式。 若是那人在这, 定会很喜欢的。 云鹤楼上,一位中年男子手执酒杯,痴痴望着街上热闹的行人。他嘴角轻扬,似乎在笑,可是眼里却满是哀色。 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菜,可是他却没吃多少,只一个劲地往旁边的那个空碗里夹菜。明明……那里并没有人。 哒哒哒,焦急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少女提着裙子面色仓皇地跑上二楼。二楼的客人都是一愣,全盯着她瞧。 她有些羞恼地瞪了众人一眼,狠狠道:“看什么看,小心我将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二楼的宾客没想到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说起话来竟如此凶恶,都不愿多管闲事地垂下头只当没看到。 而那个中年男子,还是痴痴望着街上不说话,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转过身来瞧她一眼。这样的经历对她而言实在是从未有过,这少女心思一动,径直就在他对面坐下。 “你为什么不看我,是我不好看吗?”这少女脾气当真古怪,其他人方才看她,她不高兴,现在眼前这人不看她,她还是不高兴。 听了这话,那男子终于转过脸来,他的眼角已有了皱纹,却半点不显老,反而还多了一丝岁月历练后的成熟温柔。 他看着少女,叹了口气道:“姑娘很美。” 听他承认自己好看,那少女脸上凶恶的表情一收,脸颊泛红地瞧了他一眼,嘟嘴不满道:“那你为何不看我?” “因为我怕我妻子不高兴。”那男子瞧了他右手边的座位一眼,神情软了下来。那里明明没有任何人,可是那男子却仿佛真看到了人一般。 少女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口想说什么,一群玄色衣衫的壮汉蜂蛹着上了二楼。一听这声音,少女脸上立刻浮现出焦急的神色,她伸手去拉男子的手,却被对方避开了。 她倒是不在意,顺势扶住桌子急道:“这位大侠,你可要帮帮我,那些坏人要来抓我了。我要是落在他们手里,指不定会被怎么折磨。” 男子皱了皱眉,抬眼看向为首的那个修长挺拔的青年,不禁微微一愣,笑道:“我到不知,峨眉的‘一剑断水流’苏少侠何时竟成了坏人。” 少女见他们竟然认识,当即收起了刚才楚楚可怜的表情,转身就想往窗户边奔去。苏洛见状,暗道不好,也顾不上叫破自己身份的人是谁,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少女已坐在窗檐上,半个身子已跨出了出去。此刻,她正瞪着苏洛威胁道:“苏师兄,你再过来我就从这跳下去。” “师妹……你别在闹了,孙师叔都被你气病了。”苏洛从小就拿他这个调皮捣蛋的师妹没有办法,此刻又气又急,只得搬出孙秀青来压她。 哪知那少女半点不怕,甚至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道:“骗人,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可是等我回去,娘打我的时候可半点不像生病的样子。” 有些手段,使一次就没用了。 苏洛扶额,这下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那少女见状,便笑道:“师兄,你就别在追我了。我就想出来玩玩,你们若是不放心,那我就跟着这个人,你认识他,以后要找我就去找他。” 那中年男子本不想掺和他们的家务事,没成想却突然被那少女提及,他抬起头,正是一脸茫然时,窗外忽然传来一个笑声。 “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花满楼你还是那么招小姑娘喜欢。”这声音似乎从头顶传来,那少女下意识抬头去看,没成想看到的竟是一张可怕的恶鬼面具。 她没有防备,吓得向后一仰,整个人都便往窗户外倒去。苏洛一惊,可是却已来不及,好在花满楼离得近,长袖一挥,便将人拉回了楼上。 “混蛋!你想吓死了是不是!”少女刚缓过劲,就气冲冲到了那面具人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姑奶奶我今天就要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当球踢。” 说着,她伸手便要去摘那人的面具。苏洛方才听那人调侃花满楼,心中就隐隐猜出这两人身份。此时见师妹如此动作,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呵斥道:“师妹,不得无礼。” 随即又恭敬向那人行礼道:“晚辈峨眉派苏洛,代师妹向陆大侠赔不是。忘您看在师祖面上,莫要同师妹她一般计较。” 陆小凤摘“想不到,苏少英的儿子都那么大了。” 当初,他同阿眉一起联合独孤一鹤,引出幕后黑手仿佛就在昨日,转眼……物是人非。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让伤感停留太久的人,眨了眨眼,将心里的那丝伤感压下去。 “家父常言,陆大侠乃当世他最佩服的人之子,还叫我多向陆大侠学习。”苏洛比起他父亲苏少英来说,多了几分圆滑,也少了丝锐气。 “学习到不必了,我看你已经麻烦够多了,再跟我学,只怕这辈子都是处理不完的麻烦。”江湖上都知道陆小凤总能卷入各种奇奇怪怪的麻烦中,可是又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于是,不少人都调侃他不该叫四条眉毛,要叫一堆麻烦。 “你……说我是麻烦!”少女瞪着陆小凤,气得话都有些结巴。陆小凤若是再年轻十多岁,大概还能和她斗斗嘴,现在……倒是不必了。 苏洛紧了紧自家师妹的手,示意她别在说话。若是真惹恼了陆小凤,师祖也不一定会帮她出头,要知道如今陆小凤虽然已是不怎么管江湖事,可是江湖中的朋友却还是很多的。 少女虽刁蛮,却不傻。她知道苏洛不会伤她,所以便不怎么顾忌,可是碰到惹不起的,她还是很听苏洛的话。 只是,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那一直温柔笑着的中年男子看去。好半晌,她才低低问道:“师兄,那个人又是谁?” 苏洛哪里不知她问的是谁,叹了口气,道:“那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江湖人称盲侠的花满楼。” “啊,可是他看起来不瞎呀。”少女奇怪地盯着花满楼的眼睛看,发现对方分明看得见。听自家师妹这样问,苏洛又压低了声音道,“他的眼睛,是被他夫人治好的。” 少女瞥了眼方才放着碗筷的那一面,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些紧张的问:“那他……夫人怎么没跟在旁边,他们感情……不好?” 苏洛瞧了两个坐着对饮的人一眼,叹息更重:“那位夫人前两年就过世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少女嘴上说着惋惜的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打量着花满楼。他二人自以为坐得远,对方一定听不见。因此便没注意到他们提起花满楼夫人时,对方夹菜的手微微一颤。 陆小凤是个聪明人,那少女的心思,他只瞧一眼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拍了拍花满楼的肩,他笑着问道:“出去走走?” 花满楼放下筷子,点点头道:“好。” 那少女见他要走,忙站起身想去拦。没成想两人竟然连楼梯都走,直接从二楼的窗户就一跃而下。她当时便急了,忙准备下楼去追。 苏洛此刻也瞧出不对来了,他拉着少女的胳膊沉声道:“师妹!那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少女瞪了他一眼,狡辩道:“你乱说什么,我只是想去道谢。” “你就算是跪在他面前谢他,他都不会瞧你一眼。你死了这条心吧,快跟我回去,别干蠢事!”苏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啊,娘!”少女忽然一脸惊喜地看向苏洛后方,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这一分神,少女便如矫健的兔子奔了出去。 “若是小眉儿在,此刻定是看戏看得比谁都高兴。”陆小凤喝了口酒,和花满楼坐在对面的屋顶上,将云鹤楼门口不停张望的少女看在眼里,不禁笑道。 花满楼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抿嘴笑道:“她瞧着冷淡,其实很喜欢看热闹,尤其喜欢看我的热闹。” “小眉儿已经离开五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陆小凤看着他放在身边的荷花灯,叹口气劝慰道。 花满楼将烧过的灯芯挑开,让蜡烛的火焰更明亮些,神色温柔地道:“在我看来,阿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又何须走出来。” 说着,他瞥了眼某人手上的恶鬼面具,笑道:“你看,阿眉当初送你的面具,你不也没舍得丢吗……” 陆小凤拿着面具的手下意识的向后一缩,半晌说不出话来。花满楼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他再说些劝自己的话。 明月高悬,两个经历江湖不知多少风雨的英雄,已隐隐嗅到了迟暮的气息。而他们思念的人,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阿眉猛地睁开眼,愣愣坐在床上。屋里的其他人还在睡,只她身边的腊梅被惊醒,揉着眼睛嘟囔道:“阿眉,你又做噩梦了?” “腊梅姐姐,我梦到有人在哭……”阿眉重新躺下,凑到腊梅耳边轻声道。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腊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伸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被子,含糊道,“别想了, 梦都是假的,可若是明天出了岔子, 挨打可就成真的了。” 阿眉轻轻嗯了一声, 乖巧的闭上眼。不多时,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腊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想:小孩子就是好哄, 看, 转眼就睡着了吧。 想着想着, 她拍阿眉的手越来越轻, 越来越慢, 渐渐就停下了。而这时,原本她以为已经睡着的小孩子又重新睁开眼, 望着一片漆黑的屋顶, 不知在想什么。 如今已是腊月, 天上忽的下起鹅毛大雪,行路人都裹紧了袄子, 生怕被雪打湿了衣服。 在这行色匆匆的人群中, 有六个人格外不同。她们一行都是女子, 仍穿着秋日的衣衫, 鹅黄淡绿的分外好看。举止间又颇有高高在上之意, 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多瞧, 生怕惹了事端。 六人径直去了城里最大的布庄, 将里头上好的料子全都包了, 以至于布庄老板那张长满纹路的脸笑得更皱了。 寒风中,只见六个纤细曼妙的少女,抬着三口大箱子缓缓离去。她们是谁,她们要去哪?众人心中满是好奇,却无人敢开口询问。 他们早已在这纷乱的世间学会了一个道理,不听不看不问,命就不会稀里糊涂没了。 出了城,一路向南行了数里,那六人忽然在一条河边停下了。六人放下箱子,其中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子转身看着来时方向,冷笑道:“没想到,寒冬腊月里还会有些飞虫出没。” 林中一片寂静,仿佛那女子不过是自言自语。她的眉眼更冷了,仿佛将冰雪汇聚其中,叫人看了心生寒意。 “阿苦,把扇子给我,我将这些飞虫扇走。” “绿衣姐,给你。”一旁穿鹅黄衣衫的少女立刻上前,递过去一把精美的檀木扇子。 绿衣接过扇子,猛地往林中掷去。原本一整个的扇子忽然在中途爆裂开,分成十余支木片,向不同方向射去。 “啊!” “哎呀!” 七八声惨叫响起,从灌木丛里滚出几个面色凶恶的大汉,有的抱着膝盖,有的抱着胳膊,上面无不插着一支木片。 另有五个高大的汉子躲过了扇片,一脸恨意地望着她们。领头那个看着还有些文秀,一身读书人的长衫,同他的伙伴格格不入。 “是你?”绿衣愣了愣,似乎认识这人。她手上略一迟疑,便被对方寻到了破绽。剑啸声起,绿衣的右手一痛,鲜红的血顿时喷溅出来。 周围的五个女子见同伴遇袭,当即怒不可遏,纷纷出手攻了上去。绿衣忙点住自己手臂穴道,咬牙道:“韩九张,我看在秀儿的面上没要你性命,你竟如此不知好歹。等宫主来了,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在!”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就是方才出手伤绿衣的人,也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韩九张。他听了绿衣的话,不仅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恨意更重,沉声道:“命?自从秀儿被你们抓回去,我的命就已经没了。今日,我哪怕没了性命,也要找到移花宫所在,将秀儿救出来。” “好,好,好!我许久没见着这么有骨气的人了~”一个诡异的笑声从众人头顶传来,韩九张尚未反应过来,绿衣就先白了脸。 她惶恐地跪下,颤抖着道:“二宫主!” 来人面如银盘,柳眉杏眼,生得极为端庄秀丽。此刻她站在树梢,迎风而立,长长的襦裙盖住了她的手脚,飘飘然好似欲飞上天宫的仙子。 她是如此美丽,可是在场所有人却视她如蛇蝎。本来还斗得焦灼的两方全都停了手,那五个女子更是深深拜了下去,头也不敢抬。 韩九张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把铁制判官笔指着她,骂道:“怜星,秀儿在哪?” 绿衣听他直呼二宫主名字,不由抬头瞧了他一眼,最后又深深低下头去。她心中已然清楚,这个人……要死了。 和韩九张比起来,怜星就平静得多。她歪着头,一派天真无邪地模样,疑惑问道:“秀儿……她是谁?” 韩九张微微一愣,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秀儿明明就是被她们的人带走的,为何怜星好像半点不知道模样。 还不待他想明白,怜星又开口了,她的脸上笑意更深,一字一句道:“你说说,她有什么特征。我帮你在那些尸体里寻一寻。说不定……还剩点骨头。” 韩九张眼睛都气红了,他怒吼着冲向怜星,仿佛要用手中的判官笔将她的头戳烂,好为秀儿报仇。 可惜,他注定是不能如愿了。 “这血……真臭。”怜星甚至连脚步都不曾移开半分,哪只纤长如玉的手从韩九张的胸膛抽了回来,嫌弃地甩了两下。 大概是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让她不悦,怜星的眉头轻轻皱起,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几个,将剩下的人处理了。丢远一点,别污了水源。” 跟着韩九张前来的几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是那几个移花宫弟子的对手。不过瞬息功夫,就悉数毙命于剑下。 那几人将尸体拖去林中处理,只绿衣没有动。她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不能动,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怜星的威压之下,但凡有半点动作,这位二宫主定会毫不手软地杀了她。 “绿衣,你方才想放了他。”怜星轻轻叹了一声,将袖子垂到她头顶。袖子很软很轻,可是却仿佛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绿衣眼眶有些红,颤声道:“二宫主,我……我错了。”她知道,在这两姐妹面前,辩解是最无用的东西。她们并不想知道你的苦衷,也对你的挣扎毫无兴趣,她们只要你怕,要你听话。 所以,她很听话的趴在怜星脚边,仿佛一条听话的狗。而那双泛红的眼眶里,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怜星望着川流不息的河水,猛地一脚踩在绿衣受伤的右手上。只听一声脆响,绿衣的右手算是彻底废了。绿衣疼得衣衫都湿透了,可是她不敢求饶,只能将左手深深陷入泥里,拼命抑制那锥心的痛苦。 良久,怜星才松开脚,神色怏怏地道:“下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谢二宫主不杀之恩。”绿衣趴在地上,哑着嗓子道。 乘船顺流而上,在一处大石旁停下。穿过层层密林,一个巨大的山谷出现眼前。哪怕是在深冬,此处的花草树木依然生机勃勃,宛如春时。 谁又能想到,被江湖上恐惧厌恶的移花宫,竟然建在这样的人间仙境里。移花宫内都是女子,衣着秀美飘逸,行走间更像天上宫娥。 “二宫主!”“二宫主!” 怜星所到之处,弟子们皆垂首行礼。她神情冷淡地穿过长廊,径直往移花宫中央的一座小楼走去。推开门,除了平日洒扫的婢子,竟然再无其他人。 “无缺在哪?”她叫住其中一个婢子,冷声道。 “公子被大宫主唤去,至今未归。”婢子垂首,恭敬回道。怜星闻言,微微一惊,随即面露欢喜之色,转身就往邀月住处行去。 “恭喜姐姐练成《明玉功》第八层。”怜星一进屋,立刻察觉邀月的武功更强了。她面带笑意,缓缓开口道。 邀月眉宇间仍是一片冰寒之色,只眼神稍稍有了些温度。她看着怜星,忽然道:“为什么不杀玉秀那贱婢。” 听她提起这事,怜星也没有半点心虚,只语气平淡地道:“有时候,死反而是便宜了她们。” 似乎是想起了旧人,邀月眼神愈发幽深,仿佛透着寒气的深谭。怜星将她的神情瞧在眼里,知她定也是想起了江枫和月奴,忽然就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道:“算了,她到底不是她,我让人去了结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邀月打断道:“凭什么算了,他们当初害得我们姐妹那么苦,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怜星此时已不知道邀月说的‘他们’,到底是指‘玉秀和韩九张’,还是‘江枫和花月奴’。只见邀月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一阵扭曲,戴着癫狂的笑意道:“这件事不用你管,已经有人替我们去杀了那贱婢……” 起初,怜星还未反应过来,只以为她是叫了弟子去动手。忽然,她想到了本该在这的花无缺却没了踪影,她不由大惊,脱口而出道:“姐姐,你难道是让无缺……” 邀月打断了她的话,冷冷看着她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怜星脸上的担忧顿时僵住,好半晌才喏喏道:“可是……他才八岁,就算要让他们兄弟相残,此时也未免太早了。” “早?我恨不得明日他们两个就动手!”邀月猛地站起身,盯着怜星的眼睛,厉声道:“你不准插手此事,只要他一天不动手杀了那贱婢,他就休想出来。” 待邀月走后,怜星几乎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是呀,他们两个如此对我们。我……我怎么可以心软。” 这是一处铁铸的屋子,只其中一面墙上有个两掌宽的小窗用来通风。屋子里有个铁架子,架子上绑着个人,一个已经看不出容貌的女人。 她的脸被划了许多刀,那些伤口早已溃烂,甚至往外留着脓水。她的衣衫更是被鞭子抽打得破烂不堪,几乎可以说是衣不蔽体。 大概连她最亲近的人在此,都无法认出她是谁。可阿眉知道,她是二宫主身边的丫鬟,还曾将外头买来的糕点分给她们这些小孩子的玉秀姑姑。 只是……现在她已经成了移花宫的叛徒。 花无缺不忍地别开头,握着剑的手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虽然师父的命令不可违抗,可他就是下不去手,尤其对面这人还是曾经待他很好的玉秀姑姑时,就更下不去手了。 “公子,你……你杀了我吧。”玉秀此时的声音早已不复当初的清脆动听,就像世上最粗糙的料子相互揉搓发出的。 她清楚两位宫主的性情,也知自己定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当她看到来的人是花无缺时,竟隐隐有些庆幸,死在他的剑下,定是比死在两位宫主手里好受些。 “玉秀姑姑……”花无缺抬头看了眼她的脸,随即有些难过地垂下头道,“我不想杀你。” 玉秀轻轻一笑,笑声嘶哑又难听,可是阿眉却分明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温柔。 “公子……在移花宫是由不得你想不想的。只要她们让你做的,无论对错,你都不能反抗。”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甜蜜,很快,这甜蜜又淹没在了无尽的痛苦中。 “来,抬起剑,杀了我。” 花无缺握紧剑,不说话也不动,就像一颗倔犟的石头,死死钉在地面。玉秀看着他,忽然就疯狂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两位宫主的嫡传弟子,竟然有颗好心肠!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她笑着笑着,竟留下血泪来。那是她眼泪流过伤口带出的血,看上去仿佛厉鬼一般。 阿眉仍是站在一旁瞧着,心里却早已想到了别处:若是今日被派来监督公子杀人的是腊梅姐,她定会被吓个半死。 待她回过神来,就听到玉秀姑姑气若游丝地道:“若是……若是你早些长大,若是我晚些遇见他……一切会不会不同……” 她方才太过激动,已将身体的力气用完,此时就像一滩烂泥,软软吊在架子上。就算花无缺不动手,她只怕也活不长了。 直到夜里,花无缺始终没有对玉秀下手。而邀月宫主也确实言出必行,根本没有放花无缺出去的意思,似乎就算他饿死也必须杀了玉秀。 阿眉抱膝缩在墙角,正望着屋顶发呆。带着温度的外套忽然落在她身上,让她彻底回过神来。看了看外套,再看看它的主人,阿眉忍不住开口道:“这是……”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抱歉,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困在这。”花无缺在她身边坐下,面带歉意地道。 阿眉收敛了不知飘荡到哪的神思, 低低回道:“不怨你,是我自己倒霉。”谁让今日恰好是轮到她值扫,结果竟被安排了这样一个任务。 见她没有说话的兴致,花无缺也识趣地闭上了嘴。铁屋子里安静得仿佛盖紧盖子的棺材, 无言的恐惧在一点点蔓延。 花无缺忍不住去看阿眉,她的那双眼睛在微薄的月光下, 仿佛一对上好的琉璃, 透着莹润的光彩。移花宫的人不少, 可是能让他一点印象也没有的人,还真是凤毛麟角。 这样的目光, 只要不是瞎子, 那都是能察觉的。偏偏阿眉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将自己缩成一团,仍旧一声不吭。 “你……讨厌我?”花无缺从生下来起, 哪怕是终日冷着一张脸的邀月, 也时常关注他的武功和生活。而像阿眉这样, 对他避之不及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所以,他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个疑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阿眉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来, 不多时, 从她的方向又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花无缺可以确定,哪怕眼前这人并不讨厌自己, 但也绝对不喜欢自己。 他到底还只有八岁, 哪怕平日里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 却和许多普通孩子一样,希望被人喜欢,被人认可。 而今日,他似乎所有事都做错了。他让大姑姑失望了,让玉秀姑姑失望了,还连累了她……想到这,花无缺将头转了回来不再看阿眉,可是却忍不住学着她的模样,抱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不知不觉……他竟睡了过去。 “醒醒。”一只手轻轻拍在花无缺肩头,他猛地一惊,下意识就扣住了对方的脉门。阿眉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大,微微一愣,看着他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顿了顿才道。 “我是想告诉你,可以出去了。” 花无缺看到是她时,便有些歉然的收回手,还不待他说对不起,就听到对方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听她这么说,花无缺蓦地看向玉秀,只见一把熟悉的剑正稳稳插在玉秀的肚子上。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玉秀跟前,伸手去试她的呼吸。 “不用试,她已经死了。”阿眉还保持着方才蹲着的姿势,一脸平静地道。花无缺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似乎在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而他也的确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们难道……有仇?” 阿眉摇摇头道:“我们无冤无仇,她还请我们吃过糕点。” “那你为什么……”花无缺被她那双比昨夜更亮的眼睛望着,忽然就问不下去了。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没有仇恨没有害怕,只有淡淡的怜悯。她在怜悯谁?是自己,还是玉秀姑姑。 还不待花无缺想明白,阿眉又开口了,她望着已经冰凉的玉秀,淡淡地道:“她的五脏六腑早已经衰竭,脸上也开始流脓,若是再过一两日,那些伤口说不定就能生出虫子了。” 说着,她又看向花无缺,道:“无论你动不动手,宫主都不会让她活着。既然都是要死,又何必再留着遭这些罪。” 恍惚间,花无缺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而是和两位姑姑一样饱经风霜,洞悉人心的大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跳得过快的心脏,良久才缓缓道:“那你为何还要等到今日才动手,明明昨晚……” “昨晚屋外有人。”阿眉将手搭在剑柄上,用力把剑从尸体上拔出,递到花无缺面前,努努嘴道,“拿着,到时候给大宫主说是你杀的。” “我身上一点血也没有,大姑姑不会信的。”花无缺接过剑,有些无奈地道。她到底还是年纪小,对有些事还不是很懂。 不想见她接了剑,紧接着又去脱自己衣服。花无缺面上一红,忙别过头,结结巴巴道:“你……你做什么……” “这是你的衣服,自然是还给你呀。”阿眉将衣服递过去,有些无语。花无缺这才想起来,昨夜自己怕她冷,将外套给了她,所以她方才脱的……是他的外套。 想到这,他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衣服。待见那衣服上血迹斑斑,他愣了愣,随即抬头问阿眉:“你是故意穿着我的衣服杀人。” “嗯。”阿眉点点头,催促道,“快点穿上,要不了多久,又有人来了。” 花无缺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将衣服穿上了。果然,没过多久,外头就隐隐传来脚步声,铁屋子的锁被人打开了。 “无缺!”怜星一眼就看到了衣襟带血,手执利剑呆呆站着的花无缺,再看玉秀身上多出了那个血窟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小心地搂住花无缺,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你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她们活该,怨不得你。” 阿眉在怜星进来时,就迅速地跪在地上,那微微颤抖的双肩,看上去似乎被吓得不轻。怜星半点目光都没分给她,只冷冷吩咐身后的人,将玉秀的尸体处理了,别脏了移花宫的地方。 说完,她拉着花无缺就向外走,似乎生怕这铁屋子勾起他不快的回忆。而花无缺却忍不住回头看阿眉,她还是老老实实跪在那,半点瞧不出之前的胆大妄为。 今天,大概是阿眉有记忆以来跪得最多最久的一次。她盯着地砖上的纹路,从左慢慢瞧到右,再从右慢慢看到左,还是没等到邀月开口。 对方就像是在故意折腾她,只让她跪在这,却什么都不问。 “你还是第一个在我这里跪了这么久,却不求饶的人。”邀月终于开口了,只是这话里的意思却让人有些难以琢磨。 阿眉头更低了,声音有些发颤,道:“我……我好像没犯错,也要求饶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只要邀月一个‘是’字出口,她立马就能按照对方说的做。这样的回答当真是即精明,又傻气, 精明之处,就在于看着傻气。人往往对傻子,都会宽松一些。哪怕冷血如邀月,也懒得同一个不开窍的家伙浪费时间。 所以,她根本没回答阿眉的问题,而是俯下身,用食指抬起阿眉的下巴,冷冷道:“屋子里的那个人,真是花无缺杀的?” 阿眉感觉对方指甲同自己咽喉的距离不过毫厘差距,但凡自己说错了话,那指甲就会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咽喉。 她索性不再压制心中的恐惧,放任自己变成一个被吓得不轻的小孩,道:“是……我今早醒来,无缺少爷正将剑□□……” “他昨天不是说什么都不愿杀吗,怎么突然变了主意?”邀月将指甲抵住阿眉的脖颈,笑得冷酷又残忍。 “奴婢不知,或许……或许是因为这是大宫主的命令,所以……所以无缺少爷不敢不听……”阿眉的眼睛一直盯着邀月的手腕,泪珠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却不敢落下来,看上去好不可怜。 邀月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忽然笑道:“你觉得无缺好不好?” 阿眉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心头一颤,脸上却不敢有半点流露,只傻愣愣看着她,道:“无缺少爷得两位宫主亲自教导,自然是好的。” 大概没想到这小丫头会如此回答,邀月的手轻轻一顿,良久才收回来,淡淡道:“既然你觉得他好,我让你去伺候他,你愿不愿意?” “只要是宫主吩咐的,奴婢都愿意。” 待阿眉出去后,怜星一脸复杂地从屏风后走出,望着邀月道:“姐姐为何突然叫这小丫鬟去无缺身边,可是她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邀月却笑了,笑得残忍又快意。 “你不觉得,这小丫头长得不错吗。美丽懂事又楚楚可怜,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说这话时,怜星分明从她眼神中看到了杀意。 “你不怕她成为下一个月奴吗?”怜星眼眸一垂,声音低不可闻。 “我到希望她成为下一个月奴,这样……我就能看到她死在自己情人手里。”邀月嘴角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连怜星瞧了都忍不住心中胆寒。 她已然明白,自己的姐姐……已经疯了。她又瞧瞧自己的手,那上面的伤痕早已结痂,可仍能看出当初的伤口有多深。 是呀,她哪有资格说姐姐,疯的又何止她一个…… 十年,阿眉晚上不时还会梦到哭声,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哭声已越来越听不清楚。她蹲在大树下,用树枝胡乱写着字,让翻滚的思绪能静下来片刻。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注)……阿眉,你写的这是?” 一个清朗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阿眉下意识将地上的字抹去,站起身恭敬道:“没写什么,不过是梦里梦见的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无缺少爷,要回去了吗。”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嗯, 今日的功课我已练完。”他接过阿眉递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见她虽躲在树荫下, 脸上仍有些晒红,便体贴地道,“如今入了夏,天气越发热了,你不用每日都来的。” 阿眉垂眸,平静道:“大宫主让我跟着少爷,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阿眉。”花无缺突然叫她的名字,让阿眉一愣,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只见花无缺眉宇间皆是无奈, 叹气道, “十年了, 你的连借口都懒得换一下吗。” 大概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 花无缺对于阿眉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可阿眉却相反, 自从到了他身边,就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规矩模样, 让花无缺好不失落。 阿眉沉默, 心里有些歉疚。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虽隐隐觉得大宫主将她安排在花无缺身边恐怕并非好意,可花无缺却待她真心不错。 她左右四顾,见确实无人,这才难得松口。抬头望着花无缺的一双星眸, 她认真地道:“无缺少爷, 在移花宫, 冷漠……并非一见坏事。” 想到当年的玉秀, 花无缺明了她的意思, 眸子微微一暗,便没再多言。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移花宫中,所到之处女弟子们纷纷同花无缺见礼。 作为两位宫主的嫡传弟子,花无缺于移花宫而言,便是未来的宫主。阿眉一路低垂着眉眼,老老实实跟在后头,尽量让自己别那么显眼。 可是,她这般的长相身姿,又哪里能避开别人的打量。 怜星远远就见着了他两人,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随着这两人渐渐长大,如今走在一处,更有郎才女貌的味道。 这并非一件好事,无论对谁而言,都不是好事。当怜星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花无缺他们必经的路上。 见到她,花无缺倒是很高兴,快步上前行礼,叫道:“小姑姑!” 他如今比怜星高出一个头,长身鹤立,眉目俊朗如同他生父。怜星竟看得有些痴了,下意识地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却被花无缺躲开了。 怜星猛然醒悟,忙收回手退了一步,淡淡道:“我都忘了,无缺你已长成大人,再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花无缺见她说得伤感,忙道:“无论无缺多少岁,都永远是姑姑的孩子。” 闻言,怜星又重新露了笑颜。她看着一脸认真的花无缺,心中又是满足,又是难过,若是他真是那人与自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可已经发生的事,又怎会改变。而这孩子,也还不知未来等着他的,到底是多么可怕而残酷的命运。 “姑姑只是同你说句玩笑话罢了。”怜星笑了笑,接着道,“你大姑姑今日出关,可能会想见你,你快些去收拾收拾。至于你这婢女……借我一会儿可好?” 虽是问句,可怜星却已径直走向阿眉。花无缺担忧地看了阿眉一眼,除了她乌黑浓密的发顶,实在瞧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阿眉她……” 还不待花无缺说完,怜星转过身,犀利地盯着他道:“不可以?” 花无缺知道怜星脾气,若是此时他说一个不字,恐怕阿眉连今夜的月亮都见不着。他摇摇头,笑道:“我只是想说,阿眉她今晚要给我准备莲子羹,姑姑你借完人,记得提醒她一句。” 怜星望着花无缺离开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淡了。她转过身盯着阿眉,冷冷道:“我当初跟你说的话,你忘了吗?” “奴婢不敢忘。”阿眉头垂得更低,仿佛不堪重负般道,“奴婢一直记得二宫主的话,同无缺少爷只有主仆之谊,再无其他。” “呵~”怜星从鼻中轻哼出声,柔软丝滑的衣袖突然缠在阿眉脖颈上,慢慢收缩。阿眉心头一惊,下意识去扯脖子上的袖子。 可惜,怜星的武功远在她之上,哪怕她再用力,那团袖子仍是纹丝不动地缠在她脖颈。就在阿眉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亡时,怜星突然收手了。 她冷冷瞧着捂着喉咙拼命咳嗽的阿眉,淡淡道:“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否则,就算我今日不杀你,以后也会有人动手要你性命。” 阿眉根本无法回答,她低着头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待听不见怜星的脚步声时,那令人揪心的咳嗽声才渐渐散去。 天边滚滚乌云隐隐有遮天蔽日之势,恐怕风雨欲来,却不知何人可依…… 花无缺坐在屋里喝茶,阿眉候在屋外看月,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并非无话可说,而是这移花宫本就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阿眉,明日她们出去采买,你若是有想要的,便跟她们一道去。不用担心银钱不够,我帮你。”花无缺放下把玩许久的茶杯,忽然开口道。 阿眉眼神一顿,却没问他这个从来不管这些的人,今日为何要说这么一句。只望着天上的月亮,低低应了一声:“嗯。” 雨后的月似乎更加明亮,那风雨后的人呢? 第二日,阿眉果然跟着移花宫的人一同出去采买,花无缺独自一人坐在屋里练字。本来已经熟练的字,今日不知为何总写不太好,不是这里顿得太早,便是那里提得太晚。 “心不静,写再多也无用。” “小姑姑!”花无缺这才发现,怜星不知何时已立于桌旁。他忙将笔放好,躬身行礼。 “听说,你今日让那丫头出去采买了?”怜星拿起他写坏的字,漫不经心问道。花无缺心头一跳,嘴上却云淡风轻地道,“是。” 怜星见他如此坦白,不由顿了顿,抬头盯着他道:“你大姑姑,是不是让你杀了那丫头。” 花无缺沉默片刻,点头道:“是。” “你是故意放她走的,是吗?” “是。”这一次,花无缺仍是点头。 怜星即高兴他的坦白,又气恼他的坦白。他从小最听话,她们姐妹的命令,他从不曾违背。今日,他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违背了师命。 这不得不让她想起十八年前的那个人,她银牙紧咬,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救她吗?不,你救不了她,你只会让她死得更惨,让自己更加痛苦!” 花无缺脸色一白,他已经猜到了怜星的意思。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怜星见他如此, 不由得心软下来。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花无缺,到底没有再说重话。可是她接下来的话,仍是让花无缺浑身一颤。 “你若不想她受更多苦, 就快些将她杀了。否则, 等着她的……便是生不如死。” “小姑姑,为什么?”花无缺一直在移花宫长大,得两位宫主悉心教导, 对邀月怜星即是感激, 又是尊敬。这还是第一次,他问‘为什么’。 在他心里,这句话已经放了很久,从当年邀月一定要他亲手杀死玉秀起,他或许就很想问这句话。 为什么? 怜星眼神有过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想起了十八年前的自己, 她当初提出那个想法, 又是为什么?时间太久了, 竟连她也想不起来了。 “没有为什么!你是我们两个的弟子, 自然要听命于我们。”一道女声冷冷打断怜星的思绪, 让她的脸色陡然白了一些。 怜星转过身, 有些仓皇地道:“姐姐。” 邀月没有看她,只冷冷盯着花无缺,将他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 才轻哼一声道:“你倒是出息了,竟然敢帮着那个小贱人欺瞒你两位师父。” 花无缺重重跪下, 以头抢地道:“无缺不敢。” “不敢?”邀月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个弟子, 冷漠得仿佛一尊石像, “那我要你杀了那小贱人, 你为何不照做?” 听她用‘小贱人’称呼阿眉,花无缺心里难受至极,也困惑至极。她当初既然让阿眉照顾自己,为何今日又毫无预兆地让自己杀了她。 他本不该想这些,两位姑姑养他教他,他自是该听她们的命令。可是阿眉……自己又怎能下得去手。 “阿眉待弟子一向很好,不曾出半点差错,弟子实在不忍心……”花无缺话还未说完,邀月已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 怜星忙奔过去扶他,心疼地摸着他的脸,对邀月急道:“姐姐!不过是一个婢女,你何至于如此!” 那双明亮的眼仿佛在问:姐姐,你忘了我们的计划了吗,你不想快些完成对他们的报复吗? 邀月冷静下来,右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她长长的指甲陷入肉里,将手中掐出血色。良久,才淡淡道:“我已命人将那贱人追回,你若是还认我这师父,就亲手杀了她。否则,若让为师出手……她便是想死,也不得。” 可惜,邀月最后还是未能如愿。 “什么!你们没找到人!”邀月几乎是一把将来人的脖颈掐住,狠狠问道。那宫人被扼住喉咙,面色已然青紫,却不敢不回答。 于是,只听她断断续续地道:“我……一早就守着采买……采买队伍,阿眉她……她一直没有……出现。” 邀月大怒,将那人猛地往柱子上甩去,冷声吩咐道:“来人,将移花宫上上下下都搜一遍。定要将她给我找出来!” 其余人瞧那婢女从柱子上跌落,吐了一口血后便再不动弹,顿时心中又悲又怕,只得瑟缩着伏在地上,齐声应道:“是,大宫主。” 外面如此大动静,花无缺哪里会听不到,但他如今被邀月禁足,根本无法得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只是,他心中隐隐猜到,或许此事……与阿眉有关。 “这里有没有?” “没有。” “走,接着搜。” “你们在做什么,吵吵闹闹的让人脑袋疼。”一个身着青色衣衫,面色愁苦的中年女子拦住几个宫人,有些不悦地道。 几个宫人忙停下脚步,见来人是她,微微一愣,歉然道:“姑姑,大宫主命我们寻一个移花宫的叛徒,不知您这可有见到过生人。” 中年女子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不耐烦地道:“除了你们,谁还会闲着没事往这堆放杂物的地方跑。” 领头的是位藕色衣衫的女子,年纪不大,可一双柳眉斜飞入鬓,很有气势。她知道绿衣曾是怜星的婢女,在二宫主面前有些情分,可许多年前,绿衣便到这杂物房管事,就算情分尚在,恐怕也不剩多少。 故而,她仍是客气却坚定地道:“姑姑莫要为难我们,大宫主的脾气您也是知道。未免日后连累姑姑,您还是让我们进去瞧一眼,要不了多长时间。” 对方面上虽不高兴,却仍是让开了身子,淡淡道:“你们手脚轻些,这里虽放的是杂物,可碰坏了也是件麻烦事。” 放杂物的地方是个挺大的院子,一进去,院外除了一棵大树,一口水井和一把摇椅,再无其他。 几人也没在外头多停留,直接进了四间屋子好好搜寻了一番,连那位的住处,她们也没在放过。那人躺回摇椅,冷眼瞧着这些年轻的宫人,并没有阻止。 良久,那位领头人到她面前恭敬道:“今日打扰了姑姑,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几个尚有宫主安排的事在身,就不在此多留,姑姑保重。” 见她们一行人匆匆离去,中年女人面无表情地起身将院门关上。转头盯着屋外的一处,冷冷道:“人已经走了,你还不出来吗?” 院子里仍是一片寂静,只风吹树叶,传来细细的沙沙声。她嘴角牵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慢慢走到那口水井边,从地上抓了把沙子洒下去。 果不其然,一阵咳嗽声从井里传来,震得井壁微微发颤。绿衣退了两步,目光如炬地盯着井口。 一盏茶的功夫,一个浑身湿透,脸色发白的少女如落汤鸡般可怜巴巴地站在院子里。她双手环着胳膊,冷得不停哆嗦。可是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却是坚毅之色。 这是在移花宫很少见的神情,以至于中年女人看得有些出神。若非对方开口,她很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来。 “咳咳……你为什么帮我?”阿眉看着眼前这人,满心疑惑。忽然,她发现眼前这人有些熟悉,似乎以前见过…… “没想到十年未见,阿眉你就不认得我了。”那人叹息一声,神色间有些怏怏。 其实何止阿眉不认得她,她若非听到那些人提过要寻的人叫阿眉,恐怕也无法将这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同当年那个总是做噩梦害怕得晚上不敢睡的小丫头联系起来。 “你是……绿衣姑姑?”阿眉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当年她只听说绿衣在外头受了伤,便被二宫主安排去了别处养伤,没想到这个别处,竟然是移花宫最边上的一个仓库。 她望着对方苍老了许多的面容,百感交集,忍不住轻声道:“姑姑这些年……还好吗?” “不过是活着罢了。”绿衣轻叹一声,从房里拿了套衣服出来,递给她道,“先换上吧,冻病了我这可没有大夫给你开药。” 待阿眉换了衣衫出来,绿衣正躺在摇椅上拿着本书看,只是从她许久未动的书页来看,显然心思并没有在书上。 不过,阿眉的脚步声还是将她从思绪里唤回,瞧了瞧阿眉的打扮,她难得露了丝笑容。 “果然,这样的颜色,你们小姑娘穿才好看。”她给阿眉的是一套天青色的衣裙,穿在阿眉身上,与她清雅脱俗的气质颇为融洽。 阿眉勉强勾了勾唇角,最终还是难减愁绪,一脸沉思地看着院门的方向。绿衣哪里不知她的想法,宽慰道:“放心吧,此处罕有人至,她们今日才在这赔了一鼻子灰,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了。” “姑姑不问我为何被宫主派人搜捕吗?”阿眉皱眉道。 “两位宫主要抓一个人,又哪里需要理由。”绿衣惨淡一笑,似乎说不出的黯然。阿眉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从前似乎听说过,这位绿衣姑姑和玉秀姑姑两人感情不错。 她忽然沉默了,说起来,玉秀姑姑还是死在了她的剑下。虽然当初是玉秀姑姑求她动的手,可是…… 将心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阿眉同样回以一个无奈的笑,道:“是呀,两位宫主的心思,又哪里是我们猜得到的。” 就像她不明白,为何大宫主当年要将自己放在无缺少爷身边,而二宫主却不时警告自己,不得同无缺少爷亲近。还有就是近些日子,大宫主瞧自己时那微微泛红的眼睛,都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个姐妹,就像一团迷,谁也猜不透她们的想法。也不知无缺少爷如今怎么样了,大宫主有没有伤他。 花无缺现在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他虽没有受什么伤,却彻底失了自由。每日,无论他走到哪,身后必然跟着一群婢女。但凡她们没能跟上他,邀月便会将没跟上的人杀了,再叫人补上。 渐渐的,花无缺也不爱出门了,他只窝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练字。这是阿眉教他的,心情不好时,练字可以让心情平复。 这一日,外头还是没有寻到阿眉。花无缺又开心又担忧,开心她没有被大姑姑抓到,担忧她去了哪里。 正想着,一只白色巴掌大的鸟儿落在窗檐上。自阿眉走后,平日里常来的鸟儿们像提前得了消息一般,已很少再来。 花无缺心有所感,向那只白鸟伸出手去。那只鸟胆子挺大,竟然直接跳上他手指,还亲昵地啄了两下他的手心。 他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颇为喜爱它娇憨的样子。忽然,他发现这鸟儿左侧的羽毛里似乎藏有东西。 刚将绑在鸟儿身上的那张字条取下,那鸟儿便像完成了任务一般,扑腾着往外飞去。花无缺此刻的心神已全在纸条上,打开一看,上面熟悉的笔记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欢喜劲。 那上面只有一句话。 ‘他日离宫,安好默念。’ 花无缺将那纸条小心收在袖中,长长舒了口气。随即,却又是一叹。他心中即为阿眉逃出生天而庆幸,又为以后再难见面而怅然。 云溪绕青山,再不愁吃穿。 这是左家村老老少少都常说的一句话,他们村子建在云溪附近,常有村民在云溪捕鱼。又因背靠青阳山,山上野物野菜丰盛,故而少有为吃穿发愁的时候。 今日,左大饼带着自家两个半大小子去云溪捕鱼,这网刚洒下去,就听里面扑腾得厉害,当即招呼两个儿子道:“一汤二汤,快来,大鱼进网了!” 左一汤今年十二岁,左二汤不过八岁,两个孩子平日里帮家里做农活也习惯了,力气很是了得。有了他两人的帮忙,左大饼很快就将网拉了过来。 忽然,小儿子大惊失色地松开手,指着网里的一截白森森手臂叫道:“阿爹!云溪的鱼成精了!” 因着云溪养育了左家村许多代人,慢慢的,村里关于这条河的传说也越来越多。鲤鱼成精的事,便是左二汤从那些三姑六婆嘴里知晓的。 左一汤年纪到底大一些,盯着那网里的东西迟疑地问父亲左大饼道:“阿爹,那个……是人对不对?” 左大饼自己心里也打鼓,可为了不让儿子看扁自己,只能强作镇定地道:“不怕,这光天化日,哪有妖精敢出来。” 若是他拉着网的手不那么颤抖,这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正在三人纠结之际,那网里的手忽然动了,一张带着水珠的脸映在网上,淡淡问道:“请问此处是何地?” 不知怎的,左大饼心里突然想到自家奶奶在他儿时给他说的故事。说是这云溪里的妖精爬到岸上,见人就问:郎君,你家在何处,可否让小女子借住一宿。 越想,他心中就越是害怕,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左大饼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儿子就往村子的方向奔去,连捕鱼的网也不敢要了。 网里那人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得脸颊,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我此刻的模样……很吓人?” 待左大饼带着村里的老少爷们提着锄头,镰刀赶来打妖精时,见到的就是坐在河边大石上,正在晾头发的少女。 她转过头,一张清丽雅致的面庞展露在众人面前。所有人下意识地将手上的家伙往身后藏了藏,有些心虚的想:她瞧着……好像……不太像妖精? 第90章 第九十章 “姑娘, 你出了村子往北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城里。”村长一脸笑意地指着大路方向,慢吞吞道。 也不怪他如此和气,这位姑娘被当成妖精, 不仅没生气,还使了银子跟他们买了些吃食和衣物。着实让他这老头子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便比平日热心了些。 那姑娘同样和气地回了一礼, 头也不回地往城里去了。 这位姑娘不是别人, 正是从移花宫逃出来的阿眉。绿衣院中的那口井,其实通往的就是左家村外的云溪河, 她便顺着井中暗河,悄无声息地出了移花宫。 “包子~薄皮大馅的包子~” “馄饨~汤鲜味美的馄饨~”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街上很是热闹, 叫卖声此起彼伏, 仿佛在暗自较劲。阿眉自记事起就很少离开移花宫, 此时看街上的热闹,总觉得一双眼睛怎么也瞧不完,这一耽搁,天色就渐渐暗了。 摸了摸已经开始抗议的肚子,阿眉抬头望着珍馐楼的牌子,迟疑片刻,终是走了进去。她挑了二楼的一个雅座, 靠着栏杆,有一扇屏风遮挡, 清净又不失烟火气。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 阿眉兴致勃勃地吃了几口,又有些意兴阑珊地放下了筷子。这饭菜, 还不如她自己做的。 她似乎生来在厨艺方面便很有天赋, 无论是什么样的菜, 她只要尝过,便可以原样做出来,甚至比原版的还好。 这也就使得她的舌头越来越挑,但凡碰到不合胃口的,说什么也吃不下去。她招来店伙计,从身上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问道:“我想借你们店里的厨房一用,不知方便不方便。” 这年头,只要有银子,很多不方便也变得方便了。掌柜的笑吟吟将她领到厨房,同几位大厨说了几句后,便腾出一个小小的炉灶给她。 “姑娘,我们店里生意有些繁忙,如今也只有这个小灶清闲些,您别介意。”掌柜的态度依然和气有礼,让人生不出为难之心。 阿眉也不在乎炉灶大小,反正她是做给自己吃,小点也无所谓。她知道掌柜的是心疼自家生意,也无意为难。 可是很快,掌柜就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不已。 珍馐楼可以说是城里最好的酒楼,可那也仅仅是对于这座小城镇而言。可是今日的珍馐楼,却传出了别样的香气。 “好呀,铁公鸡,你偷偷请了大厨却不通知我这老朋友,以后你别想买我家的茶叶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笑骂着进了门。 他胖乎乎的身子往那椅子上一堆,便吆喝道:“现在在炒的菜,给我也来一份。” 掌柜的刚同上一桌客人解释了半天这不是他们的厨子,此刻听到老熟人的吆喝,不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吃吃吃,你再吃下去怕是连我这大门都进不来了。要吃的没有,要命一条。” 方余一愣,没想到这他居然还生气了,当即冷哼道:“你个酒楼里不卖吃的,难道卖你那点薄得几乎看不见的脸面?” 掌柜的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些,有些歉然地摸摸头,又不愿下自己面子,只无奈叹道:“方胖子,我也不是故意冲你发火,实在是……这做菜的不是我楼里的厨子。” “那不过是来楼里借厨房的一位姑娘,她的手艺实在太好,以至于我的客人几乎都点名要她炒的菜。你说我怎么好给人家开口……” 他话音刚落,二楼便下来一位英俊高大的公子。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四处看了一圈,待见到掌柜时,方才露出个羞涩的笑容,道:“掌柜的,麻烦给我们上一盘厨房里正炒着的菜。” 掌柜的当即苦笑着看向方余,随即又看向那位公子道:“实不相瞒,这菜并非楼里厨子所做,而是一位客人自己做的。小的……实在无能为力。” 那位公子闻言,微微一愣,却是没有为难之意,只抬头朝着二楼方向,迟疑道:“张姑娘……那吃食并非这家酒楼里卖的。” 他之所以有些迟疑,是因为他知道楼上那人的脾气,这样的回答,一定不会让她满意的。果然,一个红衣似火的少女从楼上探出半截身子,不悦道:“这香味明明是他家厨房传出来的,怎么可能没有。” 掌柜的几乎要哭了,不得不将说了无数遍的话再次重复一遍。而阿眉对于这些却是半点不知,她炒了几个菜,再问厨子要了碗米饭,心满意足地将东西端了出来。 刚进大堂,阿眉便察觉了气氛不对,一个红衣少女正盛气凌人地用一条长鞭将掌柜的脖子缠住。她身旁高大的青年似乎在劝架,可是半天憋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阿眉无心管他们的恩怨,神色淡然地绕开几人,准备往楼上去。那红衣少女鼻子一耸,忽然松开了鞭子,追上阿眉道:“你这饭菜哪来的,用过没有?” “我自己做的,没有。”阿眉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回答了她的话。 没想到,那少女听了这话,忽然就往阿眉端着的托盘里放了一枚金瓜子,扬眉道:“我用这个跟你换,可以吗?” 阿眉微微一愣,看了那金瓜子一眼,却摇摇头道:“不行,我自己也饿了。他们做的饭菜,我吃不下。” 说完,也不知她是如何动作,那金瓜子就自己从盘中跳了起来,哒哒哒地在楼梯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那位高大英俊的公子脚边。 掌柜冷汗都下来了,自己方才不过是说了句没菜,就差点被这位姑奶奶勒死,此刻这位姑娘如此不给她面子,恐怕…… 连那位同行的公子也有一样的担忧,忍不住上前两步,想劝劝那红衣女子。没成想,对方不仅没有生气,还很赞同的点点头,道:“确实,若是我饿了,就算有人将千金万金放在我眼前,也休想拿走我手里的菜。” 她说着,还看了眼阿眉炒的糖醋排骨,有些意动地道:“我看你的菜也挺多,不知能不能让我一起吃?” 大概是从未遇见过这样不客气的人,阿眉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如何拒绝,只能沉默着任由对方将她拉到自己的座位。 “我叫张菁,他叫顾人玉,你叫什么?”红衣少女心满意足地吃着糖醋排骨,眉眼带笑地问阿眉。大概美食真的能调节心情,此刻的她看上去半点不似之前那般凶神恶煞,反而可爱娇艳。 阿眉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方才缓缓道:“我叫阿眉。” 张菁见她一举一动颇有大家闺秀的气派,再加上之前她露的那一手,心中猜想她可能是哪个世家的子弟出来游历,所以不愿透露姓氏。 她却不知,阿眉根本就没有姓。她是被移花宫的的人捡回玉绣谷的,她稍大一些,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却并没有加上姓氏。 就好像……她生来便是没有姓氏的一般。 “阿眉,你打算去哪,我们说不定同路?”张菁对于阿眉的手艺简直喜欢得不行,心里便生出想带她一起走的意思。 “我……”阿眉顿了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她此次能从大宫主手里逃脱,也不过是因为绿衣姑姑的庇护。以她对两位宫主的了解,放过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顾人玉见她面有难色,不禁小声说了句:“阿眉姑娘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事,可需要我们帮你?” 张菁闻言,也跟着道:“就是,我们既然吃了你的东西,自然要有所回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们。” “不知二位可知晓这江湖上哪里适合藏人?”阿眉迟疑片刻,终是问出口。 张菁沉默片刻,忽然激动地一拍手,道:“我知道了,还真有个地方合适。我敢保证,这天下间没人敢寻到那去。” 顾人玉初时还不明白,但见张菁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忽然福至心灵,结巴道:“张姑娘说的……莫非是……是……” 慕容山庄。 “你带来的那人,根本就不像个厨子。”慕容九皱着眉,看着吃得一脸满足的张菁,颇不赞同地道。 张菁却根本不理她,只夹了筷菜放进嘴里,吃得好不舒畅。慕容九见状,一双细细的柳叶眉轻挑入鬓,大有等她吃完好算账的意思。 等张菁停下,桌上的饭菜已不剩多少。慕容九有些吃惊地瞧了眼她的肚子,似乎不太相信那看上去平坦纤细的地方可以容纳那么多吃的。 “她无论长得像不像厨子,手艺却一定是厨子才能有的。”张菁站起身,扶着腰慢慢在屋里晃了几圈,又幸福又难受地道。 “她做的菜,当真如此好吃?”慕容九皱眉道。 “你若是不信,不如自己去尝尝。”张菁神秘一笑,别有深意地道。她不知道九妹有没有真的去找阿眉的不痛快,可是从阿眉依然好好地待在慕容山庄就可以知道。 无论她起初是什么想法,再尝了阿眉的手艺后,慕容九便再也没有提过赶她。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慕容家生了九个女儿, 每个女儿都生得如花似玉,容貌才情俱佳。前头八个都已嫁人,夫家在江湖上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剩这最小的女儿慕容九尚待字闺中, 她性子比起前八位姐姐而言,更冷也更独, 是以一直未相看人家。 阿眉却对这位九姑娘印象不错,觉得她虽冷着一张脸,却并不是喜欢为难人的性子。她这想法若是让慕容家的其他人听着,大概会忍不住侧目, 这大概是所有见过慕容九的人中, 唯一一个觉得她脾气不错的了。 事实证明,慕容九确实也对阿眉不错。她暗中观察许久,发现阿眉这人虽通身气派不像丫鬟, 可做事却井井有条, 对厨房的事也非常熟练, 心中慢慢便接受了她的存在。 更让她满意的是, 比起那些或怕她, 或讨好她的人, 阿眉每次都是很平常地对她。而且对方口风很紧,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从来不向外多嘴, 这是一条非常难得的优点。 慢慢的,慕容山庄的人都知道,九姑娘对于那位新来的厨娘是非常看重,几乎所有吃食都指定她来做。 “可恶!”一阵哗啦啦声响, 桌上摆着的名贵茶具就这样粉身碎骨。门口提着食盒的小丫鬟打了个寒颤, 将本来要敲门的手放下, 忍不住退了两步。 “阿眉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小丫鬟到底是没胆子进去,又折回厨房叫阿眉出去。阿眉刚熄火,见她让自己帮忙,下意识地就皱了眉道,“这火已经灭了,若是要吃的,现在可没有。” 平日里这些丫鬟们时不时会来她这混点吃的,她还以为对方也是一个意思。没想到那丫鬟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不不不,不是为了吃的。” 慕容九寒着一张俏脸,不悦地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阿眉把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菜一盘盘摆出,平静地道:“今日人手不够,给你送饭的事就由我来了。” “哼,被人算计了还不知。”慕容九冷哼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真当她们忙,不过是见我生气,想找个替罪羊罢了。” 阿眉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我知你不是随意迁怒别人的人,所以她们是算计也好,真忙也罢,于我而言,不过是给朋友送顿饭而已。” “谁和你是朋友!”慕容九才缓和了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瞪着她大声道。 “我和你是朋友,至于你和我是不是,又与我何干。”阿眉气定神闲地将食盒收好,似乎半点不怕慕容九突然出手。 而慕容九也确实没出手,她紧紧盯着阿眉许久,忽然面色一松,有些别扭地道:“既然菜都摆好了,你还在这站着干嘛,还不快点出去。” 阿眉忍不住笑了笑,道:“好,你慢慢吃。” 众人见她全须全尾地从盛怒的慕容九房里出来,不禁面面相觑,却没人敢上前问她发生了什么。阿眉更是乐得清净,对他们的小动作,阿眉更是假作不知,独自回了厨房。 自那以后,慕容九也没单独找过阿眉,可是从来不管山庄事务的九姑娘,却破天荒让管家发卖了两个下人。 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山庄里的那些人精哪会不知,顿时对阿眉态度更加的好。但凡她要的食材,不过半日便能送来,有些人还很是热情地凑过来帮忙。 这日,阿眉实在受不了厨房里那股子殷勤劲,一个人躲到山庄外头的林子里喘口气。她背靠一棵大树,斑驳的阳光洒在脸上,她慢慢闭上眼。 鼻尖都是青草的芬芳,还有树木独有的沉郁的香气,让阿眉的心思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想起了小时候总做的梦,梦里有人在哭,又有人一直在念着口诀一样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不该将一个梦当真,可却又忍不住去试验,那梦里所说的武功到底是不是真的。忽然,她闻到了血腥味,很淡……却让阿眉立刻从思绪中脱离,一脸警戒地睁开眼。 顺着血腥气,阿眉将齐腰的杂草拨开,一个面上有条疤痕的英俊少年正闭目躺在地上。他唇色发紫,脸色发青,似乎中毒不轻。 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个着青色紧身衣的男子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着。他双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得如此突然。 阿眉见他周围还伏着几条花纹怪异的蛇,不由皱了皱眉。这人恐怕是这些蛇的主人,否则它们不会在他死后还依附在此。 “这人已经死了,你们寻别处安家吧。”阿眉蹲下身,一脸平静地对那几条蛇道。她很小时候便发现自己有这种本领,不仅能得到大多数动物的优待,还能同它们交流。 那几条蛇显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能同它们交谈的人类,都好奇地凑到她跟前,嘶嘶道:“你能听懂我们的话?” “嗯,听得懂一些。”阿眉点点头。 “嘶~那你缺蛇吗?我们几个毒人可厉害了,可以帮你毒那些想伤你的人。”其中一条粗一些的蛇缓缓道。 “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毒任何人。”阿眉有些好笑地拒绝了。求职失败,这几条蛇明显有些失落,软趴趴地伏在地上,似乎不太高兴。 “嘶~那我能将那人救活,你是不是就会收留我们?”另一条拇指宽的小蛇歪着头,故意装得很无害地道。 阿眉想了想,有些不解地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收留,那人既然死了,你们自行离去便是。” “嘶~太远了!家太远了!”几条蛇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它们被十二星相中的蛇君从很远的地方捉来养,想要自己回去根本不可能,所以只能寄希望于阿眉这个听得懂它们话的人类。 “行,你们先帮我把这人救了,等过段时间,我就带你们回去。” 得了阿眉的准信,这几条蛇嗖嗖地就往那少年身边蹿。其中头顶有个红色鼓包的蛇猛地在少年胳膊上咬了一口,而通身翠绿的那条则是在少年的虎口咬了两个血洞。 不一会儿,少年面上青转红,红转紫,紫又转成黑。就在阿眉觉得这少年可能已经被毒死时,那黑气渐渐褪去,少年面上已是寻常的麦色。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江小鱼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 只感觉全身酸痛。他没有动,甚至没有睁眼,仿佛还是昏迷着的样子。 可是那双耳朵, 却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此处应该还在林中,周围还隐隐有虫鸣,以及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接着,他又听到了嗖嗖地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他心中骇然,再不敢装晕,猛地蹦到声音相反方向。 果然, 地上爬着的,正是一条头顶红冠的毒蛇。那蛇头微微立起, 冲江小鱼嘶嘶吐着信子。 “喂,你还不能走, 阿眉还有话问你!”红顶一脸不满地冲着眼前的人类道。红顶是阿眉给它起的名字, 象征着它顶上的红冠, 这名字很得蛇的欢心, 所以帮阿眉守人便更尽心。 江小鱼自然不知道这蛇在说什么,见它不停冲自己吐信子。心中暗自警惕,不知何时取出的金叶子已夹在指缝间, 只等时机成熟便打算出手。 忽然, 他脊背一凉, 一阵湿冷的触感从他后颈一路滑向背心。江小鱼顿时如石像般僵在原地, 他知道,方才蹿进衣服里的, 定也是条恐怖至极的毒蛇。 “喂!外面那位大侠, 你再不来, 我就要被这些蛇毒死了。一条死鱼可没有活鱼有用了!”江小鱼大声叫嚷着,身子却半点未动。 吱呀一声,门果然开了。可是进来的不是他意料中的大侠,而是一位容貌娇艳,年纪不大的少女。 她穿一身鹅黄衣裙,看着不像江湖人,反而像是哪家的闺秀出来踏青。那双细嫩纤长的手提着个篮子,篮子随少女缓慢的步伐,正轻轻摇摆。 见了人,江小鱼反而不急了,关切地道:“姑娘,这里有两条毒蛇,你快出去,免得被这两个畜生咬伤了。我小鱼儿是命苦,这才要丧命蛇口,你这样天仙般的人物,可不能同我死在一处,否则便是委屈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一副真心为她考虑的模样,若是换了个人,说不定九真信了他的好心。为他将蛇驱赶走,可是,他遇见的是阿眉。 红顶一脸委屈地盘在阿眉脚边,嘶嘶道:“阿眉,这小子可狡猾了,他刚刚就想杀了红顶。要不是绿尾大哥机灵,我可就没命了。” 莫名的,阿眉竟然觉得从它那绿豆大的眼睛里,看到了委屈和不满。她弯下腰,将白玉般的手腕放到红顶面前。 在小鱼儿惊讶的目光中,那蛇乖乖爬上了少女的手腕,最后团成一个圈,像是一条别致的手镯盘在腕间。 小鱼儿心里一沉,深知眼前这人恐怕是个比十二星相中的蛇更可怕的人物。 “你是谁?来慕容山庄做什么,那天死在你旁边的那人又是谁?”阿眉将篮子放好,望着江小鱼的目光犀利如刀。 “我?我叫江小鱼,你可以叫我小鱼儿,在这江湖上,我也只是个无名小卒。”小鱼儿说到这,甚至还苦笑了一下,才接着道,“那天追我的人是十二星相中的食鹿神君,他看中了我未婚妻,想强取豪夺,这才……” 说到这,他深深叹了口气,面露悲色:“可怜我那未婚妻,至死都不肯答应他。他恼羞成怒,这才放蛇想咬死我,没成想……最后反被我的暗器所杀。” 他说得悲戚,脸上甚至落下泪来。 一个有情有义的英俊少年,为了所爱之人流下的泪水,最是动人。可是,他很快便哭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少女不仅没有对他露出同情的神色,甚至不知何时还弯起了嘴角,仿佛在看一个拙劣表演。 渐渐的,小鱼儿停下了泪,两人互相打量了许久,小鱼儿忍不住啧了一声,佩服道:“自我十岁以后,你还是第一个不被我骗到的人。” “你很厉害,我差点就信了。”阿眉笑了笑,并不打算告诉他,他每说一句,手腕上那条记仇的红顶蛇就揭穿一句,以至于她想信都困难。 小鱼儿额头已经生了汗,只觉背心的那条蛇不知换了多少次姿势,下一次等着自己的,是否就是它的毒牙。 可面上,他却一副吊儿郎当浑不在意地模样,道:“既然被你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现在还不知对方的目的,那还不如将这个问题抛回去,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阿眉也明白他的打算,不过,她确实对他身上的一件东西很有兴趣。 “我解了你的蛇毒,那你身上那份藏宝图,是不是能借我看看。”阿眉说得客气,可那笃定的语气,还有背心发出嘶嘶威胁声的毒蛇,都让小鱼儿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哈哈大笑,豪爽地道:“我不愿将那东西交给食鹿神君那家伙,是因为他这人实在讨厌得很。姑娘你就不同,你比他漂亮,比她脾气好,还救了我的命。这藏宝图别说借你一看,就是送你都行!” “只是……”他斜眼瞧了瞧侧后方,无奈道,“你能不能让这小家伙先出来,它在衣服里,我拿东西到底有些不便。你若不放心,让它盘在我脖子上也行。” 阿眉想了想,道:“绿尾,你先出来,盘他脖子上。” 那浑身碧绿的毒蛇果然慢悠悠地从衣服里钻出,顺着小鱼儿的肩膀绕在他脖子上。猩红的信子不时吐出,轻轻扫过他的咽喉。 小鱼儿只觉那触感让人鸡皮疙瘩不停冒出,却强压着没说话。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衣襟扯开,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阿眉没想到他如此,忙别过头去,急道:“你做什么!” 小鱼儿无辜地望着她,道:“觊觎藏宝图得人这么多,我自然要将它藏好。看,我可是把它缝在里衣内侧。” 说着,他还特意将衣服拉得更开,扯着左侧的那边给阿眉看。阿眉哪里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家伙,当即退了一步,用手遮住目光,怒道:“快将衣服穿上。” 就在这时,小鱼儿动了。他右手猛地扼住咽喉上那条蛇的七寸,左手夹住一片金叶子抵在阿眉脖颈。 红顶还想趁他不备咬他一口,小鱼儿已经得意洋洋地道:“姑娘可要管好你的蛇,否则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哟!” 阿眉拍了拍红顶,示意它稍安勿躁。 小鱼儿得意得眉毛都快飞出脸颊,他看着阿眉红色尚未褪去的耳朵,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女人就是麻烦,这也怕瞧见,那也怕瞧见。这不就给了别人动手的机会?” “我若是你,哪怕对方将裤子也脱了,我都不会转开眼睛。”他如今不仅从食鹿神君手里逃脱,还再次从这个神秘女子手里脱身,这本就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所以,他此刻的话便多了些。 阿眉片刻的惊讶后,剩下的就是佩服。身后这人不仅武功不错,连心计也不输常人。假以时日,恐怕江湖都要被他这家伙搅的天翻地覆。 就在阿眉思考时,小鱼儿已将手里的蛇震晕扔了出去。同时,他笑眯眯地盯着红顶,问阿眉:“这家伙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阿眉顿了顿,明白若是让他动手,恐怕红顶的命就没了。将团成一团的红顶扔出去后,阿眉侧头看他,道:“好歹我救了你的命,怎的,你现在要杀我?” 小鱼儿转到她跟前,一双璀璨的眸子望着她的脸,狡猾地眯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你这么漂亮,我肯定是舍不得杀你的。我呀,刚好丢了个未婚妻,不如就勉为其难把你娶回去好了,到时候有我小鱼儿一口汤喝,就有你一个碗舔。” 说着,他似乎被自己描述的那个场景乐到,不住地笑了起来。阿眉不知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却成功被舔碗这个说法恶心得够呛,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她越瞪小鱼儿,小鱼儿笑得便越欢快。他从松垮的裤带上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放在阿眉鼻尖晃了晃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阿眉冷哼一声,不愿搭理他。 他眉毛一挑,不怀好意地道:“这个叫尸虫蛊,是连十大恶人听了都胆寒的毒药。只要吃上一颗,药丸里的蛊虫就会在你身体里产卵。若不定期服用解药,那些虫卵就会孵化成蛊虫。” “它们会顺着血液流遍你全身,啃食你的内脏,直到把你吃得只剩一层皮才停。这么珍贵的药,一般人我可舍不得给。” 阿眉被他的描述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是又不肯服软求饶。她此刻当真有些后悔就这臭小子,早知道,她等这家伙死透了再去翻他尸体,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糟心事。 可是,千金难买要知道,她是说什么也不愿吃那尸虫蛊。小鱼儿最会看眼色,见她别开头不看自己,就已猜到她心中所想。 “唉,你若是不吃也行。”他将那药丸拿在手上端详片刻,笑得得意地道,“你亲我一口,亲我就不用吃。” “痴人……”说梦。 阿眉话还没说完,小鱼儿便趁机将那药丸弹入她口中,呛得阿眉不住咳了起来。小鱼儿收回手,好整以暇地闪到一边,笑道:“你怎么一听我要亲你就这么激动,你这样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他竟似害羞般低下头去,一副无辜的模样。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阿眉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移花宫, 移花宫虽然两位宫主冷冰冰的,可也没有这般折腾人的时候。更别说她后来负责花无缺的饮食起居,所有人待她总是客气几分。 盛怒之下, 她已再顾忌不了什么蛊毒,一掌就拍在了小鱼儿胸口。移花宫弟子都可学武,而阿眉在武学上似乎非常有天赋,连花无缺都感叹,若她是两位宫主的亲传弟子,怕是武功远在他之上。 更不要说,阿眉梦里那些奇怪的武功秘籍, 她虽心存疑虑,却仍是忍不住尝试练了一些。如今盛怒之下出手, 小鱼儿根本招架不住,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今日的慕容山庄格外热闹, 那位深得九姑娘器重的厨娘阿眉忽然消失了。管家带着家丁找了所有的地方, 都没有见到她人。 后来, 再听守门的人说见过她出去就再没回来, 管家只得硬着头皮将这消息告知九姑娘。慕容九没有说什么,只冷冷地让所有人出去。 慕容九盯着晃动的烛焰,直至眼睛发酸, 才心有不甘地道:“阿眉, 下次再见, 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痛!小鱼儿从出恶人谷到现在, 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也是他大意了,误以为眼前这个少女同铁心兰一样, 都是个好糊弄的性子。没成想, 遇见个比他还不按套路出牌的。 “喂, 我饿了!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要饿死了。等我饿死,你的解药也别想要了……”小鱼儿盯着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野兔,不禁咽了咽口水。 阿眉却依然气定神闲地翻转着树枝,将兔子烤得香气扑鼻。不一会儿,她掏出一包调料,均匀地洒在烤肉上,空气中的香气愈发浓郁,勾得小鱼儿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 “唉,我这人最不经饿,万一我饿昏了头,不小心将某人体内的蛊虫催动,那可就糟了~”他状似很苦恼地皱着眉,两只眼睛却一直在偷偷瞄阿眉,想看她到底会不会将东西分他。 听了这话,阿眉手一顿,起身朝小鱼儿的方向走来。她将插着兔子的树枝在小鱼儿鼻尖轻轻划过,又拿开道:“香吗?” “香!比天下第一美人还香。”小鱼儿伸长了鼻子,一副陶醉地模样。 阿眉轻轻一笑,道:“那用它唤一瓶解药,不过分吧?” 说到解药,小鱼儿立刻清醒了。他将头一仰,傲气道:“小爷我突然觉得不饿了,这林子里的空气真是清新,多闻几次竟然还有饱腹的作用,真好!真好!” “你就不怕我将你绑在这活活饿死?”阿眉看了眼被绑的紧紧的绳子,冷冷地道。小鱼儿也不挣扎,仿佛一条死鱼一样,懒洋洋道,“只要某人不怕被虫子活活吃干净,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阿眉面色一沉,没想到这少年当真是嘴硬得很,两人一下子就僵住了。月凉如水,在这样的山林中,更是寒气渐生。小鱼儿瞧了瞧似乎快要冷掉的兔子,终于松口道:“这兔子你分我一半,我给你一个月的解药,如何?” 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阿眉只得点头同意了。她将一只兔腿撕了下来,递到小鱼儿嘴边,对方立刻张嘴咬住,撕了一大块肉下来。 这兔子外皮烤得微微焦脆,里面却还是鲜嫩多汁,再加上阿眉放的不知名的调料,更添了几分美味。狼吞虎咽地将兔腿吃完,小鱼儿接着张大嘴,示意阿眉继续喂他。 阿眉难得没有生气,用刀又从兔子身上片了些肉下来,慢慢喂进他嘴里。等小鱼儿吃饱,那只兔子几乎只剩骨架了。他悠哉悠哉地抿了抿唇上的油脂,笑眯眯道:“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吃完了。” 阿眉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个笑,道:“吃了这么多,你肚子可受得了?” 小鱼儿还以为她是在气自己没有给她留,当即得意地摇摇头道:“我这肚子呀,只有不想吃的时候,没有吃不下的时候。早知道你也想吃,我刚才就该不吃最后那两口。” “可我觉得,你这肚子该是吃不下了。”阿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道,“不信你好好感受一下,这肚子是不是已经开始有些疼了……” 小鱼儿脸色一变,立刻凝神感受,果然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他猛地抬起头,诧异道:“那兔子里有毒!不对,你明明也吃了!” 他方才之所以如此不设防地将东西吃下,就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瞧见阿眉吃了一块。而且阿眉撕的兔腿,就和她吃的那块肉隔得不远。 “我若是不吃,你又怎么会放心吃下。”阿眉眉毛一挑,轻笑着道。不过短短半日,她已清楚眼前这少年并不似他表面上看着的那般大大咧咧,相反,他心思很细行事谨慎,脑子还非常聪明。 小鱼儿只觉得腹中疼痛越来越明显,甚至隐隐有灼烧之感。加之他被阿眉用绳索绑在树上,连弯腰都做不到,只能咬牙忍着。 “你要不要拿你的解药和我换我的解药?”阿眉低低问道。小鱼儿疼得几乎做不出痛苦以外的表情,可是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 “解药,我又怎么可能放在身上,若是轻易被人搜了去,我岂不是吃了大亏。”他看着阿眉,努力勾了勾嘴角,可惜实在痛得厉害,根本笑不出来。 “你我这样折腾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你的武功比我高,我又怕你解毒后杀了我。不如这样,你既然也对那藏宝图有兴趣,我们不如一起去寻,寻到以后四六分,你六我四。” “到时候,我们再将对方身上的毒解了,互不相干如何?” 阿眉盯着他的表情看了许久,终于从火边取了个水囊,递到他面前淡淡道:“喝了吧,可已缓一缓毒性。” 小鱼儿忙凑过去痛饮了两口,方才感觉腹中疼痛有所缓解。他看着大树,轻轻叹口气道:“你将我绳子松一松吧,我的手都麻了。” 如今他二人都中了对方的毒,谁也不会将对方杀死,那这绳子也就没有绑着的必要了。阿眉绕到树后,将绳结解开。 小鱼儿顺着树干歪坐在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眼中却是与动作不符的兴奋。他已经许久没有碰到能和他逗得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哪怕命在旦夕,也压不住血液里跳动的兴奋。 或许,这人是比藏宝图还有趣的存在也说不定。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盘旋的山路上,一队车马正缓缓往蜀中方向行去。至一峡谷时,领头的转身吩咐道:“前头两边是悬崖峭壁,大家加快速度,小心落石和埋伏。” 众人应喏,皆打起十二分精神,带着六车货物快步往峡谷中的窄路突进。蜀地富庶,民风却剽悍,在那翻山越岭的险道上,难免就有些落草为寇的家伙等着他们。 好在,直到他们在这窄道上走了一半路程,也没遇见一丝不正常。这让领头人心头微微松了口气,可是面上却仍是警惕地盯着两侧。 忽然,身后一人低声道:“大哥,前头好像有辆马车。” 那马车直愣愣停在路中间,也不见有人在附近。这般诡异的场景,让众人都不由得戒备起来。 领头的人姓张名志,是这西南道上有名的行商。他从前是个镖头,武艺不错,人也豪爽,是以做了买卖后,生意越来越好,可谓是日进斗金。 同时增长的,还有他的戒备心。 在这样的险地,是没有人会愿意多做停留的。前头这辆马车,恐怕是投石问路的石子。他右手一抬,整个车队立刻停下,所有人都户在车旁,抽刀戒备。 “阿恒,上前去问路。”张志叫手下先去看看。 那个叫阿恒的人瞧着也就三十来岁模样,生得很瘦,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般。可是他的动作很灵活,身子前伏,驾着马很快就到了那停着的马车旁边。 “小的乃张家的家仆,不知车里是哪路的贵客,可否让我们行个方便。”他一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听着车里的动静,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直直盯着车门的位置。 他的眼力和耳力都极好,在蜀道上的探听之事,几乎都由他负责。就在他以为车里人不肯回答时,一只葱白细嫩的手伸出车外,将那沾了灰的车帘掀开,露出半张精致的脸。 车里的人似乎在看他,阿恒莫名的挺直了脊背,像是在接受对方的考量。一个戏谑地男声从车里传来,“我们当然想给你们行方便,只是……我们的马好像不太愿意。” 阿恒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竟然走神了。想到这,他不禁心头一凛,手里的刀也紧了紧。可面上仍是客气回道:“你们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瞧瞧这马是出了什么问题。” 先前掀帘子的少女,忽然放下手,从车里走了出来。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同这灰尘扑扑的蜀道格格不入。 只见她无奈地瞪了拉车的马儿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家的马儿要吃糖,没有糖它就不走了。不知你们可有糖卖与我些。” 94、第九十四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阿恒古怪地看了眼那不停跺脚的枣红马,心想这马儿不走,抽它两鞭子就好,这两人竟然还说它是要吃糖,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见他没接话,倚着车门懒洋洋的少年轻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怎么,这位大侠没见过嗜甜的马?” 还不待阿恒解释,他又转向身旁的少女道:“叫我说,还是你太娇惯它了,抽它两鞭子,你瞧它走不走。” 那少女一改之前的客气模样,冷冷道:“那之前又是谁趁我不注意,偷偷喂它吃了糖,如今它尝到甜头不肯走,你倒是怪到我头上?” 这两人瞧着关系颇差,就不知为何会凑到一块。阿恒心念转动,面上却是劝慰道:“两位莫要争吵,我们那里倒是带了些糖块,我去给你们拿。” 说着,他将马调转头,向张志等人疾驰而去。他一走,那两个还相互埋怨的人立刻住了嘴,两人甚至交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地保持着方才的表情,直到阿恒将糖块拿来。 张志带着商队从马车旁过,还能看见其中那个笑得不羁的少年正拿着糖块逗那枣红马往前走了两步。 所有人虽不明说,可心里都暗暗警惕着这两人突然发难。好在他们似乎真是因为马出了岔子才停在这,直到他们出了那狭长的山道,那两人都没有出来。 张志此时才算舒了口气,对阿恒道:“通知兄弟们,今日辛苦些,加紧赶路,争取天黑前进城。” 待那行人走远,少年立刻收了手上的糖块,翻身上了马车。他手上被马儿舔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便伸手在车帘子上擦了擦。 少女见他如此,不由得嫌弃地往胖妹边挪了挪,道:“小鱼儿,这车还要用很久,你能不能别把它弄得太埋汰。” 小鱼儿双手一摊,无所谓道:“没办法,这里又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给我擦手,我若是擦在衣服上,你肯定又要嫌我衣服脏,不愿让我坐在马车里。” 阿眉语塞,竟觉得他说的还是有些道理。与其让他将马车里面弄得脏兮兮的,还不如就让他祸害车帘子的好。 这两人自离开慕容山庄后,就一路向蜀地前行。根据藏宝图所绘,这燕南天的宝藏,就藏在峨眉派后山重地。 今日遇见张志的商队,也纯属偶然,不过……某人显然已经盯上了他们。小鱼儿看着商队过后留下的车辙印,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像是忘了之前和阿眉的拌嘴一般,兴致勃勃地道:“喂,你是不是也瞧出不对劲了?要不刚才你怎么那么配合我吵架?” 他们一路上确实矛盾挺多,不过大多数时候,阿眉都是宁可用眼睛瞪他,也不愿同他吵嘴。实在是因为小鱼儿那张嘴实在太厉害了些,阿眉也不想自讨没趣。 “哪有什么不对劲,他们或许是因为运着货物,这才谨慎了些。”阿眉拉他坐好,对着前头的枣红马道,“糖也吃了,你若是再不走,我真就考虑重新换匹马了。” 或许是真听懂了,或许是刚才已经吃饱喝足,枣红马一扬蹄子,哒哒地就向前跑了起来。小鱼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门框,否则差点被马车甩出去。 “你是故意的!”小鱼儿不满地嚷嚷道。 阿眉却不理他,只心情很好的坐在马车里往外看。小鱼儿窜进马车,见她面上带着笑意,原本想要刺她的话不知怎的竟说不下去了。 他在心中暗自嘀咕:“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小鱼儿心胸宽阔,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等下次……我定要狠狠还你。” 那枣红马确实是良驹,吃高兴后,一路又快又稳地就进了城。小鱼儿看着城门口还未踏平的车辙印,心知那商队只怕比他们早不了多少。 这锦官城比起之前到过的几个城镇都热闹不少,来来往往的商户买家也多了不少。小鱼儿牵着马,在一家叫福安的客栈门口停下,颇为满意地道:“就这家了,我瞧这家最顺眼,一定睡得最香。” 阿眉掀开帘子,一眼就瞧到了地上还算清晰的车辙印。她放下帘子,低低骂了声:“真是爱管闲事。”却到底没有阻止小鱼儿在这客栈住下的意思。 倒是张志等人一见阿眉和小鱼儿走进客栈,都有些错愕和警惕。毕竟都是常年在路上的人,最是不信什么巧合,这一男一女总是适时地遇上他们商队,实在让人无法相信他们不是另有所图。 倒是小鱼儿,一见他们几人,先是愣了愣,随即一脸惊喜地迎上前去,喜笑颜开地道:“张老板,真是巧呀,我们两个本来还在说今日没能跟你好好道谢,实在是有失礼数。没成想在这里又见面了,当真是缘分呀!” 张志被他热情的模样弄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抱拳道:“出门在外,谁没点遇见点难事,不过几块糖而已,少侠无需放在心上。” 阿眉懒得去看他同别人寒暄,拿了些银子给店伙计,道:“两间上房,要靠后院的,我怕吵。” 她本就生得清丽,如今冷着脸说话时,更像是天上的仙子高高在上。店伙计收了银子,半点不敢违逆她的想法,老老实实带着她往楼上去了。 阿眉洗漱完,穿着里衣坐在床头,将湿润地头发梳往一侧,正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头发上的水擦干。 小鱼儿不请自来,见到的就是这副美人出浴的场景。他向来随意惯了,从窗户翻进来时也没有多想,可见着眼前的阿眉,他不知怎么,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这时候洗漱了……” 阿眉冷冷瞥了他一眼,快速将外衫披上,没好气地说:“天色晚了,我不洗漱休息,还能做什么!” 见她披了衣服,小鱼儿总算自在些,笑眯眯看着她道:“你既然特意要了靠后院的屋子,难到不是为了今夜去探探?” 那叫张志的商人带了六口箱子,多半是放在客栈的后院,让人守着。阿眉一来便说怕吵,要挑靠后院的屋子,小鱼儿便知她心中恐怕对那格外警惕的商队很有兴趣。 谁知阿眉却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我挑这两间屋子,确实是因为清净。我可不像你,对什么都好奇,你若是想去自找麻烦,可别带上我。” “时辰不早了,你该从我的房间出去了。否则……可别怪我不给你解药。”阿眉说着,作势就要赶他走。 小鱼儿无奈起身,嘴里小声嘀咕:“女人心……海底针……” 与此同时,张志和阿恒也在讨论着小鱼儿和阿眉两人。张志始终觉得这两人的出现太过巧合,恐怕有诈。 阿恒跟着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江湖上是否有这样两号人物。他只能宽慰张志道:“大哥,或许真是巧合?我瞧那位姑娘看着不太像江湖人,而那个小子……有些太过跳脱,也不像是能成事的。” 除了太巧合,张志也想不出这两人还有什么疑点。只能叹口气道:“明日一大早,就让兄弟们收拾东西出发。不离他们远些,我这心里总就不踏实。” 小鱼儿一进后院,惊讶地发现这家客栈的后院竟然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老板自家住的院子,一个是供客人休息的院子。 而张志的商队,就将六辆车上的箱子抬进了屋里。里面守着四个人,外头又守着八个人,其余人先去睡觉,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 小鱼儿像是一片瓦,静静贴在房顶。直到三更天,众人都隐隐有了倦意。他却像不知困为何物的石头般,依然眼睛明亮地盯着楼下那几个守着门口的人。 马上就是换班时候了,十二个睡眼惺忪的大汉从屋里稀稀拉拉出来,将原本也困得不行的十二人替换进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陌生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屋内。本应守在房里的四人,分别在箱子的四周坐下,他们一个个抱拳盘腿好像很是刚强的模样。 一直暗暗观察他们的小鱼儿却知道,这几个人都已是困急。他从身上翻出根管子,从柜子的缝隙伸出,轻轻一吹,一股青烟悄无声息地飘散在空中。 本就困意十足的几人,没多久就睡得更加安稳了。小鱼儿推开柜门,轻手轻脚地来到箱子边。那几口大箱子都上了锁,轻易打不开。 这可难不倒小鱼儿,他五岁就能开这世上大半的锁,更别说如今。他从头上抽出一根细细的铁丝,小心插进孔里轻轻扭了扭,那锁竟然真的开了。 小鱼儿在城外时,就发现那车辙印不太对。那叫阿恒的人说,他们这次是从外头买了些货物拿到蜀中卖。可从车辙印来看,他们的车上放的东西并不多,这就有些奇怪。 按理说,蜀道难行,任何一支走蜀道的商队都恨不得多带些东西,免得自己这买卖亏了。可是张志的车队却很不一样,跟着的护卫武功不错,可车上的货却太少,这样的买卖,可不划算呀。 所以,小鱼儿便料定这批货恐怕不简单。越是这样,他越好奇这些箱子里装了什么‘货’。打开以前,小鱼儿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无论如何没想到是此刻这种。 这箱子里装的不是东西,是人。 一个长得很是俊俏,皮肤白皙莹润的少年。其实说是少年也不对,因为她虽穿了男子的衣服,可小鱼儿还是认出了对方女子的身份。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人还是小鱼儿的熟人——铁心兰。 小鱼儿面色一变,忙伸手去探她的脉搏。脉搏还有跳动,人应该无大碍,只是可能被人喂了迷药,以至于被小鱼儿这般摆弄,人都未醒。 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铁心兰,而铁心兰又是如何落在了他们手里?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小鱼儿干脆将人抱起来,打算先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忽然,外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似乎正往屋子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的一天!思绪已经被榨干了,晚安啦!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95、第九十五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小鱼儿心道不好,可是此时已来不及躲避。他抱着铁心兰,只觉得额上的汗大滴大滴地滚落,将衣襟湿透。 “啊!”一声尖叫划破夜空,惊得客栈里的客人骂骂咧咧地穿了衣服,忙打开窗,四下观望,想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张志和阿恒正走到门外,忽听这么一声尖叫,本来要推门的手立刻收了回去。两人吩咐守门的几人看好东西,别让任何人进去,转身就往发出尖叫的地方奔去。 “啊啊啊,老鼠!有老鼠!”张志才到楼梯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在给闻声出来的客人哭诉。两人对望一眼,走上前一看,果然是白天里遇到的那个女子。 她披散着头发,长长的外套将自己裹紧,一张俏脸因害怕而惨白。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叫好些被扰了清梦的住客都不忍心苛责。 “陆掌柜,你们这是怎么做的生意,竟然让老鼠跑进屋子。你们不会是平日里没打扫干净吧?” 一个熟客忍不住皱了眉,他平日里住的都是上房,就是怕普通房间打扫不干净,如今听说有老鼠,这心里老实不痛快。 “冯老板息怒,我们客栈那可是十里八乡最好的了。怎么可能有老鼠,我看……”他想说一定是阿眉看花眼了。可对着阿眉那拢着轻愁的脸,又似乎说不出口。 “无论有没有,进去看看便知。”张志领着阿恒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他特意看了眼阿眉,故作体贴地道,“姑娘既然说有老鼠,不妨让店伙计进去瞧个清楚,也免得今夜难安。” 阿眉果然面有难色,似乎不想答应,就在张志和阿恒认定眼前这人绝对有问题时,阿眉竟然松口同意了。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眼众人,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能不能让你家夫人来。” 大家恍然,原来这位姑娘先前不愿意是因为顾忌着男女有别。也是,这位姑娘穿着体面,举止文雅,是有些不像江湖中人。 等掌柜的夫人进去寻了一圈,有些没好气地道:“这里面哪有什么老鼠,莫不是姑娘做噩梦了吧。” 她本就对深更半夜被吵醒有些不悦,再加上这姑娘说自家客栈有老鼠,就更令她不悦,故而此时出来便没什么好脸色。 还不待阿眉开口,张志又接道:“奇怪,同姑娘一起的那个少侠不是住在隔壁吗,怎的没见着他出来?” 他扫了眼隔壁一直紧闭的门窗,给阿恒使了个眼色。阿恒会意,几步冲上前,一脚踢在小鱼儿那间房的门上。 掌柜的心疼得几乎滴血,嘴里还一直叫道:“贵客这是做什么……我的门哟~” 阿眉心中一凛,心道不好,若是让他们瞧见小鱼儿不在,自己恐怕就难脱身了。 “哪个混账……混账东西……”一个醉醺醺地声音从地上传来。阿恒惊讶地看着躺在地上如一摊烂泥一样的某人,下意识去瞧张志。 张志大概也没想到,这少年竟然真的在房里。他捂着鼻子跟进房中,一双鹰眼四处扫了一圈,没发现半点不对。 房间里弥漫着酒气和汗臭,着实让人有些难以忍受。张志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通这样的男人,身边怎会跟着个富家小姐一样的女子。 阿眉紧跟着张志进了屋,见小鱼儿一脸烂醉地倒在地上,当即冷下脸来。她从桌上倒了杯冷茶,尽数泼在了小鱼儿脸上。 莫说张志等人,连小鱼儿也被她的举动给弄懵了。正不知该如何反应时,阿眉已先一步说道:“我在隔壁吓成那样,你都不曾来看我一眼,就知道躲在这喝酒。当初我跟着你出来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阿眉更咽道:“你说你会好好对我,不让我吃一点苦头,我才狠心离开爹娘,背井离乡和你到了这蜀地。如今不过遇着些困难,你就这副模样……叫我如何能信你。” 难怪这两人气质格格不入,原来是千金小姐同穷小子私奔,终是被生活的油盐酱醋给将感情磨没了。 忽然,张志注意到屋里有个东西在动。那一团黑的东西正往阿眉的方向蹿,还不等他开口提醒,那东西已从阿眉的鞋面上跑过。 这一次,阿眉是真心实意惨叫出来。 “啊!老鼠。”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大步,面色比纸还白。她指着小鱼儿半晌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最后还是阿恒看不下去,出手将那畜生一剑刺死。 大约是被吓得够呛,又实在是失望透顶,阿眉再也没有看小鱼儿一眼,转身回屋紧紧关上了房门。 张志看着一脸呆呆望着阿眉背影的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对阿恒道:“走吧。” 其他看戏的人却还舍不得走,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少年垂头丧气地坐在少女门口,哀哀戚戚地说着讨饶的话。不多时,那少女终是狠不下心来,给他开了门。 回去的路上,张志到底有些不放心。他对阿恒道:“你觉得那两人……是真是假?” 阿恒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也看不出,那两人若是演戏,也未免……太真了些。” “是真是假,去看看那批货便知。”张志给阿恒使了个眼色,让阿恒去看货。而他自己,则是悄悄藏匿在楼梯拐角的阴影中。阿恒心领神会,立刻往后院放货的屋子中奔去。 “看不出,你演戏的本事不逊于我呀!”小鱼儿顶着一脸的茶水,有些幽怨地看着阿眉。阿眉却半点不心虚,坦然回瞪他道:“若是某人的好奇心不要那么大,我也不用大半夜弄这一出。” “你大可以袖手旁观。”小鱼儿无赖地道。 “如果不是我的解药在你手里,就算那群人把你剁成肉酱,我也不会看一眼。”阿眉冷哼一声,转头将方才被老鼠爬过的鞋子脱了,嫌弃地丢在一边。 小鱼儿见状,忍不住好笑地弯了弯嘴角。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哎,我可是为了帮你圆谎,才顺手逮了只老鼠回来。至于它会从你鞋上爬过,那就是我没料到的了。” “闭嘴!不准再提老鼠!”一想起刚才它从自己鞋上爬过的场景,阿眉就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瞪了眼小鱼儿,冷冷道:“为了帮我圆谎?我看你是早有预谋,那只老鼠,恐怕一开始就是为了吓我准备的吧。” 否则,以张志他们来的速度,他若是再去抓老鼠,根本来不及赶回房间。小鱼儿摸了摸耳垂,没有反驳,显然是被阿眉说中了。 “说吧,你发现了什么?”事已至此,想要置身事外已是不可能,阿眉只得让小鱼儿将他发现的事说来给自己听,好让自己能尽早打算。 说起这个,小鱼儿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一收,忙起身去开阿眉屋子屋子里的衣柜。阿眉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到衣柜前。 柜子一开,一个姿容绝色的少女正蜷缩着睡在其中。阿眉脸色一变,惊道:“这人是你从那些人手里偷出来的?遭了他们只怕要发现不对了。” 小鱼儿拉住她的腕,沉声道:“放心,我已经将箱子锁上了,再明天早上以前,不会有人发现的。”至于那些被他迷昏的守卫,早在他离开时就给了解药。 那些人被安排守着东西,自然不敢说自己方才打瞌睡,所以一时半会儿没人会发现不对。小鱼儿猜的一点都不错,阿恒打开屋子,询问那几个守卫是否有不对劲时,那几人一同摇头,表示一切正常。 张志虽隐隐觉得不对劲,却也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他舒了口气,对阿恒道:“明日傍晚,这批货就可以送到了,今夜警惕些。” “你认识她?”阿眉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瞧着小鱼儿忙前忙后为那少女解毒。他少有如此正经的时候,阿眉不禁心中一动,脑海中模模糊糊有了个年头。 “怎么,吃醋了?”小鱼儿故作风流地飞了个媚眼,成功让阿眉恶心得够呛。她别过头,懒得再理他。 而小鱼儿要的就是她的沉默,他此时着急铁心兰的情况,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对对方的套话。所以此时此刻,最好是少说少错。 “咳咳……”铁心兰中的药并不难解,小鱼儿身上备着的药粉就够用。不一会儿,铁心兰就醒了过来,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出手攻小鱼儿眼睛。 好在小鱼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看清楚我是谁!” 铁心兰这才从迷糊中回过神来,望着眼前鲜活的小鱼儿,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哭道:“小鱼儿,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死了。真好……真好……你还活着。” 当初小鱼儿被食鹿神君带走,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再加之自己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圈套,她已心如死灰,如今不仅小鱼儿没死,自己还被他救了,当真是令人欢喜至极。 小鱼儿拍着铁心兰的背,想说些宽慰的话,可一扫到阿眉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到了喉咙的安慰硬生生转成了疑问:“你怎么会在那商队的箱子里,他们为什么抓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明天到来之前写完了,各位晚安啦!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96、第九十六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单薄的身子仿佛秋风中的枯叶,瑟瑟发抖。洁白的贝齿几乎将唇瓣咬破,良久才低声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她因以为小鱼儿身死,便万念俱灰,正浑浑噩噩之际,撞见了一女子被几个男子为难。她仗义相助,没成想却掉进了那伙人的阴谋,成了对方的货物。 那六口箱子,装的根本就是六个人,而且还是六个美人。这些长相不错的女子被张志带到蜀中,交给下家,用来换去一大笔银子。 “六人?”阿眉奇怪地皱了皱眉,疑惑道,“他这买卖可有些亏呀。” “姑娘这是不信我?”铁心兰其实早就想问这少女的身份,问她同小鱼儿是什么关系,可是她到底是女子,又不好意思开口。此时听这少女似乎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不由有些恼怒。 小鱼儿却没注意到铁心兰的情绪,他同样露出个深思的模样,喃喃道:“确实,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千里迢迢往蜀中来,若是单纯为了将六个女子卖给下家,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另外五个女子你可知是谁?”小鱼儿突然问铁心兰道。 铁心兰见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微微一愣,努力回忆道:“那五人……长得都很美,似乎家境也不错。不过那些人不让我们彼此交流,所以……我知道的并不多。” 阿眉将铁心兰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忽然笑道:“不知姑娘在江湖中可是有些名声?或是近来得了什么宝贝?” 铁心兰没想到她突然发问,下意识地就看向小鱼儿,似乎在问,这人是否可信。小鱼儿点点头,让她如实告知。 “我这点武功,在江湖上哪有什么名姓。只是之前偶然得了见宝物,让一些人惦记上了而已。”铁心兰低下头,声音沉沉地。 “是藏宝图,对吗?”她虽没有明说那宝物是什么,阿眉却立刻就猜出和小鱼儿身上的藏宝图有关。 铁心兰大概没想到小鱼儿将如此重要的事都说给她听,不由得诧异地抬头看她,见她正瞧着小鱼儿,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而一旁的始作俑者,却没察觉出女儿家的心思,还一门心思琢磨张志等人的目的。 “你是觉得,张志掳走的那五个女人不简单?”小鱼儿拧眉道。还不待阿眉点头赞同,他忽然就蹦了起来,急道,“遭了,他若是送的是很重要的人,定会忍不住查验的。” 只要他一验,定能发现不对。到时候,他怎会猜不出今日是他们两个做的手脚。果然,后院已隐隐传来喧闹声,只怕那些人正往他们房间来。 铁心兰力气还未恢复,只能由小鱼儿背着。她伏在他背上,心中忐忑似乎都在这一刻缓和了许多。可是抬头看到阿眉时,她又忍不住低落下来。 一路奔至城外,小鱼儿他们才敢停下歇口气。 “他们应该追不上了。”小鱼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铁心兰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帕子递过去,红着脸道:“抱歉,都是因为我。” “对,都是因为你。”小鱼儿居然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铁心兰尚在震惊中,阿眉却已隐隐猜到他的套路。 果然,这坏小子接下来便道:“若不是因为你是个大美人,我肯定跑不了那么远。” 此话一出,铁心兰忍不住粉拳捶在他胸口,羞道:“尽胡说八道。” 阿眉别过头,懒得看他们两个犯蠢。小鱼儿却似乎是故意的,歪靠在树干上对阿眉道:“不过如果美人像冰山一样,我说什么都不敢背。” 铁心兰知道他说的是阿眉,忍不住看向阿眉。谁知阿眉似乎半点不受小鱼儿影响,起身打算去捡些柴火。 小鱼儿见状,露出个坏坏的笑容,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这句话问的是铁心兰。 她不想知道,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可奇怪的是,她的嘴就像不受控制一般,道:“为什么?” “因为冰山美人一不小心就会化了,哈哈哈。”小鱼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铁心兰想要跟着勾动嘴角,却发现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的事。 还未走远的阿眉将这话听在耳里,心道这人当真是幼稚,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便独自往密林里去了。 此时此地,只有铁心兰和小鱼儿。铁心兰终于低声问道:“小鱼儿,那位姑娘是……” “她呀,是不眨眼的女魔头。”小鱼儿脸上的笑意一收,凑到铁心兰耳边,压低声音道。铁心兰猜想过很多种她的身份,万万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这一种。 她愣愣地看着小鱼儿,不解道:“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同行?她……也是想要藏宝图的?” 小鱼儿双手一摊,叹气道:“除了藏宝图,我小鱼儿还有什么是人家看得上的?” 铁心兰有些不确定地道:“既然她不眨眼,那我们现在为什么不趁她还没回来,先走为上?” “没办法,谁让她给我下了毒。”小鱼儿说起这事,平静得像是今晚吃了几碗饭一样。铁心兰一惊,忙伸手去探他脉搏。 脉象平稳有力,根本不像是的样子。她想起从前这家伙骗自己的事,有些狐疑地道:“你是不是又再拿我寻开心,故意骗我。” “他没有骗你,他确实中了我的。只是那平日里不发作时,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可若是一发作……” 阿眉抱着些断枝枯木从黑暗中走来,神情悠然得仿佛在自家后院一般。她平静地将那些柴火往小鱼儿面前一扔,自然而然地使唤小鱼儿生火。 小鱼儿也没反驳,只熟练地掏出火折子,将那些柴架成一个三角模样,从容地点燃。铁心兰觉得这两人默契的模样实在有些刺眼,便急忙打断道:“会如何?” “肠穿肚烂而死。”阿眉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下,淡淡回答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因为我也中了他的,需要他活着……给我解毒。”小鱼儿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似乎很得意自己的杰作。 “你们……”大概是实在没想到,两个如此默契的人竟然是这种关系。铁心兰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说他们什么好,良久,才勉强挤出一句。 “你们两个既然都中了对方的毒,何不将解药给彼此,解了彼此身上的的毒,皆大欢喜呢。” 阿眉和小鱼儿对视一眼,同时道:“因为我信不过她/他给我的一定解药。”他们虽然看上去关系不错,可是本质上还是彼此防备,彼此试探的敌人。 铁心兰沉默,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小鱼儿和阿眉似乎也累了,两人各选了个能看到对方的大树,和衣睡下。 这两人,真是连睡觉都防备着对方…… 他们睡得着,张志却睡不着。他守着剩下的五楼箱子,沉着脸不停向门外张望。那本来守在屋里的几人,已被他挑去手筋脚筋,瘫软在地上。 阿恒回来时,见到的就是面带寒意坐在血泊中的张志。他忙低下头,恭敬道:“主子,那两人没追到。” “连你都没追到,想来他们在江湖上也并非无名之辈。奇了怪了,我怎么没有在江湖中听过这样两号人物。”张志抚摸着箱子盖,神色阴鸷地道。 “那两人瞧着年纪不大,很可能才出江湖不久。我们没听说,也实属正常。”阿恒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呀。”张志拖长了调子,使得他本来还算浑厚的嗓音变得有些诡异。阿恒不敢插嘴,只当自己没听到。 又听得张志仿佛呓语般低低地道:“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客栈却是不能住了。阿恒,叫剩下的人将箱子抬回车上,这批货要早点出手了。” “掌柜的,可有见过这人?”张志他们正准备离开时,恰好遇见几位客人投宿。那是个穿着白衣的少年,五官俊秀,气度不凡。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貌美的侍女,其中一个圆脸的少女正将一张画像展开递到掌柜的面前。掌柜的将油灯拿起凑近看了看,忽然叫道:“咦,这不是刚刚离开的那位姑娘吗!” 张志听到这,脚步一顿,鹰眼一扫画像,愕然发现那上面画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夜声东击西将他们引开的少女。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那白衣公子眼睛一亮,有些期盼地道。掌柜的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她和那位少侠动作太快,我还没瞧明白,他们就嗖的一下没影了。” “少侠?”那白衣公子一愣,似乎没想到那少女竟然不是一人。他脸上神情有些复杂难辨,倒是他身边的侍女愤愤不平地道,“公子你如此担心她,她却同别的男人游山玩水,当真是……” 她想骂人,却又知道自家公子不喜别人说那少女的不是,随即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张志将一切都瞧在眼里,心念一转,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公子可是在寻一位姑娘?”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97、第九十七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蜀地山高路险,可是也物产丰富,这大街上卖新鲜吃食的摊子很多。阿眉从前多是在移花宫生活,虽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可是那些市井的物件吃食却所知甚少。 此时,她刚好停在一家凉糕摊子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盯在了那晶莹细糯的米黄色凉糕上。她本就生得美丽,此时望着凉糕的神情好奇又跃跃欲试,让人瞧了不禁会心一笑。 “三碗凉糕。”一只胳膊从阿眉身后伸出,将铜钱递给老板。阿眉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小鱼儿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 她神情一收,有些冷淡地道:“我只是看看。” 小鱼儿与她同行数月,早摸清她的脾气,有些无所谓地一摊手,无赖地道:“我累了,我想吃不行吗!” 阿眉终于不再说话,端坐在有些简陋的桌子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板往她的凉糕上浇了一勺红糖水。 铁心兰看着连坐在桌边都不忘挺直腰板,恪守规矩的少女,心中疑惑更深。这位姑娘瞧着规矩极大,武功又很不错还会用毒,也不知怎会和小鱼儿这家伙走到一起。 偏偏小鱼儿……还很迁就她。 想到这,她不禁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正将凉糕递给阿眉的小鱼儿,心头微酸。这小混蛋瞧着总同这位姑娘作对,可是她瞧得分明。 这一路上住的客栈,吃的东西,都是以干净为主。小鱼儿并非对这些在意之人,之所以会这样选择,不过是照顾阿眉姑娘罢了。 铁心兰正出神,忽听小鱼儿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吃?不喜欢?” 阿眉闻言也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铁心兰,再看看她迟迟不动的凉糕,皱眉道:“你若是不吃,就给我,别糟蹋粮食。” 好在那凉糕还没动过,否则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帮忙的话。铁心兰见她当真伸手来拿,忙遮住碗道:“不用,我刚刚是走神了,现在就吃。” 说着,她用勺子舀了一勺沾满红糖浆的凉糕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奇怪地是,明明这凉糕挺甜,她却吃出了浓浓的苦味。 小鱼儿看了她一眼,露出个深思的表情。阿眉却没想这么多,她本就不是个会顾念别人情绪的人,此时得了好吃的,就更不会关注铁心兰的心情。 吃到了想吃的,阿眉眉眼都舒展了。她双手搭在桌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胸前的一缕长发。见老板似乎比之前松快了些,便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蜀地,没想到这里的东西味道真是不错。” 老板本来对这几位容貌出众的客人就很关注,此时听阿眉同自己攀谈,便有些紧张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道:“我就说几位贵客瞧着眼生,原来是第一次来我们这。” “是呀,我家里虽有生意在这边,可是我却是第一次来。这次还多亏了表兄愿意带我们,否则我爹爹定还是不准我出门呢。” 说着,她不自觉地嘟了嘟嘴,似乎在同她不知在哪的爹爹赌气。铁心兰没有说话,心里却着实有些吃惊。她之前见阿眉性子冷冷的,还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可是此时她撒起谎来,还真是连她都叹为观止。 小鱼儿倒是一点都不吃惊,毕竟这一路上他早就见识了眼前这家伙说变脸就变脸的本事,还因此吃了好几次闷亏。现在对方祸害别人,他自然乐见其成。 连小鱼儿这恶人谷出来的人都招架不住,又何况一个普通小贩。那老板见她娇俏可爱,不由想起了家中的儿女,慈眉善目地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想小姑娘你这般漂亮的,哪个父母放心得下。” 阿眉随即孩子气地道:“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这里还有不少张叔叔家的产业,我若是遇见麻烦,去寻他便是。表哥,你说对吗?” 小鱼儿一脸宠溺地点点头,将一位被表妹缠得没脾气的大哥演得活灵活现。他甚至还无奈地和老板对视一眼,才劝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只是张家同我们也不过是生意上的往来,哪有事事劳烦人家的道理。何况……人家张叔叔家大业大,在蜀地产业颇丰,说不定还瞧不上我们这样的小买卖人家。” “张家?”凉糕摊子的老板听他们提起张家,又说什么家大业大,不由愣了愣,迟疑道,“你们说的可是张志张大善人那个张家?” “张大善人?”铁心兰听他这般称呼张志,不由诧异地张大嘴。那老板却误以为铁心兰是吃惊他一下子就猜到他们所说的人是谁,忍不住笑了。 “这位张大善人可是蜀地的名人,你们一说张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喏~斜对面那家粮米铺子就是张家的产业,还有那边的布庄,那边的酒楼……” 老板指着街上几家气派的铺子,不无羡慕地道:“张家在我们这可是大户,几乎你们瞧见的所有铺子,有一半同张家有些关系。不过这位张老爷也是个大善人,他们张家每年都要拿出不少银钱,给乡亲们修路,到了冬季还布粥施米,你们若是有什么困难,寻他还真不是不行。” 阿眉心中转了个弯,面上却一派好奇地模样,道:“我只听爹爹说过这位张叔叔生意极大,没想到竟然这般厉害。想来他们祖上定是有些来头。” 谁知,那老板听了这话,反而大摇其头道:“你这可就说错了,这位张老爷祖上并不是多富裕。他年轻时候,还在白家当过仆人。” 提起白家,那老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当年若是没有那场火,白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田地。好在这位张老爷心肠好,待白家小姐也情深义重,这才不至于让白家绝后。” “这么说来,那位‘张大善人’是在白家大火后发迹的?”小鱼儿眼睛一眯,笑吟吟问道。那老板不疑有他,竹筒倒豆子般将当年的种种说了一遍,几人听得聚精会神,可是心中却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故事说来也很老套,就是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在家里遭难后,将所有身家都给了情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只是知道张志为人的三人,对于故事中白家的那场大火,以及白家小姐终于和有情人幸福美满生活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不过,几人也不会傻到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只不着痕迹地打听了更多张家发迹的故事。 对于这,老板就有些说不上来了,他隐约记得是从哪一年开始,张家便生意越来越好,还将城里的几家富商压制得死死的,直至如今哪哪都有张家的铺子。 告别了老板,阿眉三人寻了处合适的地方说话。小鱼儿看着阿眉,嘴角一翘,意有所指地道:“某人不是常说我多管闲事吗,今日怎么还主动查起张家了?” 他本以为,按照她的性子,该是不停催他赶去藏宝之处,没想到,她似乎对张志掳人的事很是在意。 难得的,这次阿眉没有反唇相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嘲一笑,道:“或许是因为,我也吃过被人掳走的苦,所以最见不得他们欺负女子……” 她虽然对儿时的记忆不甚清晰,却依稀记得自己是有父有母的。只是后来她被人拐走,卖到了很远的地方,便再也寻不到家了。 哪怕她那时被移花宫所救,也算是没吃太多苦,可那些被卖进腌臜地的大姐姐们悲惨的模样,也深深印在了她心里。 所以……她见不得女子吃苦受罪。 小鱼儿没想到她瞧着锦衣玉食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原来也曾有这般不好的经历。再想想自己小时候被十大恶人折腾的经历,他突然伸手扯了扯她的发髻,恶声恶气道:“你是不是又装可怜骗我,我这次可不会再上当。” 铁心兰本沉浸在对阿眉的同情中,万没料到小鱼儿竟然是这个反应,下意识就去扯他的手,没好气地道:“小鱼儿,你做什么!” 人家姑娘本就难过,他不安慰也就算了,怎么还欺负别人。小鱼儿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望天,可就是没有一丝歉疚。 阿眉将脸上的伤感一收,也没生气,只淡淡笑道:“又被你看穿了,不错,有长进。”这样一句话,仿佛刚才伤怀的少女顷刻间烟消云散,留下的仍是冷淡却强大的阿眉。 铁心兰错愕地看着两人,忽然咬紧嘴唇,跺了一下脚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阿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对着小鱼儿道:“还不快去追。” “又不是我惹她哭的,惹她哭的可是你。”小鱼儿指了指阿眉,有些不高兴的道。阿眉瞥了他一眼,平静道:“你不追就算了,反正她出事我也无所谓。” 小鱼儿瞪了她良久,终是败下阵来,一边往铁心兰离开的方向追去,一边还不满地嘀咕:“好心没好报,好心没好报呀……”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98、第九十九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张府并不难找,阿眉看着眼前气派的大门,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啧!你倒是会享受。”小鱼儿一屁股坐到对面,很是自觉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阿眉看他独自一人,不由挑了挑眉。 “把人气走了?” “我们两个是去寻宝藏,多她一个岂不是多个分东西的。我不早点将她甩掉,还等着她坏我好事不成?”小鱼儿撇了撇嘴,似乎终于不再遮掩对铁心兰的嫌弃。 阿眉定定瞧了他一会儿,忽而转头看向张府,不咸不淡地道:“随你,反正少个帮你的人,对我也没什么坏处。” 小鱼儿显然不想多讨论铁心兰的事,歪着头看向张府,眼睛一眯道:“这张家倒是安静得很。” “表面上的东西自然是要做足,若是事事都被人瞧明白了,又哪有今日的张家。”对于那凉糕铺子老板说的什么经商天才,运气不错之类的评价,阿眉是一个字都不信。若是没人在背后扶持,就凭张志一个小小的仆人,怎么可能守得住白家的家财。 这里头,恐怕多的是见不得光的交易。 张府。 “夫人,该用膳了。”丫鬟垂首立在门外,恭敬地朝屋里提醒道。屋里人影晃动,一个消瘦的身影将门徐徐打开,疲倦地道,“我还不饿,让他们讲饭菜撤了吧。” 那丫鬟没有动,只是一脸难色地望着妇人,求道:“夫人,您若是不好好吃饭,叫老爷知道了,我们恐怕就……” 闻言,夫人冷哼一声,自嘲地道:“他倒是聪明,知道拿你们威胁我。我当初真是……真是瞎了眼啊……” 她神情凄婉,面有哀色,那丫鬟低着头,已不忍心多看。 “去吧,把饭菜端来。我吃!”张夫人叹了口气,似乎用尽全身力气缓缓退回屋内。那丫鬟也收了伤感,快步去厨房吩咐他们上菜。 不多时,山珍海味已摆满桌,荤的素的,甜的辣的应有尽有。张夫人却痴痴拿着筷子,半天吃不下一块。丫鬟在她身后站着,似乎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怎么,这些东西不合你胃口?”张志才会府,就听人说了今日夫人又不想用饭的事。他连衣服都没换,就直奔张夫人住处。 张夫人见是他,神情一僵,淡粉色的薄唇抿得更紧。张志却像没看出她的排斥一般,亲昵地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笑道:“定是新来的厨子不中用,做不出你喜欢的味道。没事,天下厨子那么多,定有一个能让你喜欢。”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丫鬟,淡淡道:“你去给管家说,那厨子实在没本事,连让夫人好好用餐都做不到,打发他全家回牙行。” “你……”张夫人死死瞪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皮肉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丫鬟心里叹了口气,知道那厨子一家只怕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对于这样的事,她早习以为常。府里不知多少人,在这对夫妻的拉扯间被当了炮灰。这个厨子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待丫鬟领命出去,张夫人再也忍不住,她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瘦得青筋清晰可见的手死死抓住桌布,质问道:“张志,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她明明是在质问张志,自己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张志怜惜地将她眼泪抹去,捧着她的脸温柔道:“我怎会折磨你,我承诺过,会尽我所能好好对你。我这是担心你呀……” 张夫人摇头,想反驳却已哭得没了力气。只能如困兽般小声呜咽,直到彻底昏倒在张志怀了。张志叹了口气,将人抱上床盖上被子,才冷冷道:“管家,近日家里来了客人,夫人身体不适,还是别让她操心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管家打了个寒颤,躬身道:“是,老爷。” 晚风习习,吹来夜晚的花香。此处虽不比移花宫美丽,却也别致有趣。花无缺长身玉立,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屋里已收拾好。”腊梅从屋里出来,见自家公子站在月色下孤寂的背影,迟疑片刻,到底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公子当真相信这个姓张的知道阿眉的下落?” 花无缺回过头,轻轻叹了一声,道:“这是我出来后第一次有她的消息,无论真假,总是要看看才能安心。” 腊梅闻言,也叹了口气。阿眉可以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她一个人流落江湖,总令人心中担忧。 被人担忧不已的阿眉此刻正和小鱼儿躲在漆黑的巷子里,暗中观察张家的动静。他们已经盯着张家一天了,可除了日常的采买,和被送往牙行重新发卖的厨子一家,就再也没有人出来。 莫非是接头的人还没到? 阿眉皱着眉,总觉得以张志这样的人,不该将危险留在自己身边那么久才对。他既然修路铺桥,广施恩德,应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声。若是一直将那五个人藏在家里,被人发现的危险就更大了。 “进去看看?”小鱼儿提议道。阿眉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其中关窍,只能点头同意了。 若要用一个词形容张府,阿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安静。像是墓穴一般,死气沉沉的安静。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暮气,麻木的重复着一样的工作。 “这院子有些古怪。”阿眉压低声音,提醒小鱼儿道。小鱼儿凝神一看,只见这院子精致干净,瞧着不像是荒废了。可是此处却一个仆从也没有,只黑漆漆的叫人看不分明。 “下去看看。”小鱼儿率先跳了下去,四处张望,见当真没有人巡逻,便朝阿眉招招手,示意她下来。 阿眉跟着小鱼儿穿过假山,停在房门不远处细细听里头动静。忽然,阿眉耳朵一动拦住小鱼儿,将他扯进假山的石洞中藏好。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四人的脚步声。四人慢慢走进,其中一个正是阿恒。他领着三个守卫停在屋子前,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本来空无一人的屋子,门打开了。 “换班。”阿恒对着里面简短的说了句话,屋里就走出三个守卫打扮的人,同他带来的三人交换了个位置。 待门重新关上,阿恒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带着那三人又走了。小鱼儿和阿眉对视一眼,心中猜测,此处就算与那五个女子没关系,也定是藏着秘密。 “你能对付几个?”阿眉凑近他,轻声询问。小鱼儿有些不适应地将耳朵挪开,低声回道,“我倒是能对付两个,可是他们里面还有几个,就不得而知。” 确实,以他二人的武功,这三人说什么都不是他们对手。可就不知这屋子里,这样的高手还有几个。 “不过……”小鱼儿突然拖长了语调,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纸包在阿眉眼前晃了晃,坏笑道,“我还有这个。” 屋里一片漆黑,一支细细的竹管将白色粉末吹进屋里。不多时,只听咚咚咚五声重物落地,小鱼儿同阿眉对视一眼,心道:里面有五个人,应该都已中了迷药。 阿眉飞身上了屋顶,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瓦片,附耳倾听。待确定里面确实没了动静,阿眉才掀起一块瓦片,想看看屋内的情景。 今夜月光虽亮,可不知屋里是用的什么材质窗纸,竟然不怎么透光。此时望去,只觉如深渊大口,瞧不见底。 阿眉心存疑虑,总觉得他们这一路未免太顺了些。小鱼儿却已先一步推门进去,他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越是龙潭虎穴,他越是有兴趣。 这屋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五个人,在他们中间,果然有五口箱子。小鱼儿围着那箱子转了一圈,见那锁确实是当日自己所见,便又从头发上磨出一根铁丝。 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小鱼儿将最上面的箱子掀开,里面层层叠叠的金砖整齐地摆放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忙对着屋顶上的阿眉道:“中计了。” 伴随他这句话,不远处也亮起了火把。多而整齐的脚步声呈包围之势,将小鱼儿和阿眉在的院子团团围住。 张志面上怒不可遏,可是看向小鱼儿的眼里,却隐隐带着嘲弄。他一步步走向二人,气势逼人,与他同行的还有青城派的掌门柳松年,峨眉派的掌门的三弟子朱生虞和蜀地的另一大富商李九支。 “张老弟,这人可就是劫了你东西的小子?”柳松年望着小鱼儿,冷笑一声,有些不屑地道。他们方才正好说到张志的东西被人偷了,几个好友都有些愤愤不平,此时再见着有人到张家行窃,就更是心中不满。 故而几人看向小鱼儿和阿眉的目光,都是冰冷异常。阿眉瞧见张志藏在几人身后眼中带笑,便知此事恐怕都是张志的计谋,他可能一直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唉,都怪我路上露了财,这才招了小人来。如今还要几位老哥为我出头,当真是惭愧惭愧。”说着,张志以袖掩面,似乎是真不好意思。 小鱼儿和阿眉却忍不住冷笑,只觉得这个张志当真是个惯会演戏的家伙。他明明绑了几个女人,做着见不得光的生意。如今却还颠倒是非,让别人来帮他讨伐他们。 真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呀!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99、第一百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张老板真不愧是生意人,这算盘打得比谁都漂亮。你那箱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恐怕你比谁都清楚。” 说着,小鱼儿笑嘻嘻地看向柳松年三人,抱拳客气道:“三位想来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可惜却同这姓张的一起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难怪那么晚了你们却还在这埋伏。恐怕也是怕我们将这张府的见闻传扬出去,坏了你们的好名声。” “一派胡言!”李九支气得从腰带中溢出来的肥肉都颤了颤,他戴满玉石戒指的手指着小鱼儿怒道,“黄口小儿,一派胡言。我张兄弟做的是正经生意,在蜀中素有善名,怎容你如此污蔑。” 小鱼儿却冷笑一声,侧身道:“你若是不信,不妨自己去看看。”见他说得笃定,连张志都心中咯噔一下,反复回忆自己的安排可有错漏之处。 还不待他想明白,李九支已大步上前,气呼呼地要揭穿小鱼儿的谎言。他刚走几步,朱生虞便大叫道:“不好,李兄小心。” 就在这话刚出口时,阿眉也动了。她方才一直没说话,是以几人都没太注意她,此时她一动手,众人才惊觉,这少女的武功竟然不弱。 “你们若是还有谁动一下,我就杀了他。”阿眉的小刀抵在李九支脖颈上,锋利的尖端已刺破皮肤,留下一串细细的血珠。 几人顾忌李九支的性命,都不敢乱动。阿眉趁机给小鱼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后退。两人便一路胁迫着李九支往围墙的方向挪去。 柳松年同朱生虞对视一眼,心中有数后,便一个步步紧逼,一个暗中寻找破绽。小鱼儿眼睛滴溜溜转,见状便笑着道:“几位都是武林中的前辈,想必对敌经验比我们丰富多了,你们可得离我们远些,万一吓着了我们,一不小心可能就将这位的脖子给割断了。” “你敢!”朱生虞将剑一横,怒道。 “你瞧我敢不敢。”阿眉冷冷看着几人,将匕首在李九支的脖子上又进了半寸,鲜红的血液当即便沾满了衣襟。 张志眸色深沉,却不能在此时说出不顾李九支的话来。于是,只得吩咐渐渐围上来的家丁退出去些。 还不待阿眉松口气,她手里的李九支就忽然脚下一软,差点从她匕首上横切过去。阿眉急忙收了刀,却也错过了将人控制住的时机。 柳松年一直关注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如今见李九支从那刀下脱困,便立刻使出一招蜻蜓点水,将李九支救回身边。 同时,朱生虞的剑也出了鞘,直插阿眉的肩胛。小鱼儿惊道:“小心!” 他此时被张志拦了去路,想出手相助为时已晚。眼见那长剑即将贯穿阿眉的肩胛,一支海棠花从右侧斜飞而过,恰好阻了柳松年的攻击。 “什么人?”柳松年不悦地皱着眉,看向海棠花来处。一个白衣公子偏偏而来,他穿得并不华贵,可那通身的气度,却与常人不同。 “在下花无缺,乃移花宫弟子。”花无缺只回了柳松年一句,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看向阿眉。她比在移花宫时瘦了,也活泼了不少。 “无缺……少爷。”阿眉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出手救了自己。她本以为,以那两位宫主的控制欲,他会一辈子都待在移花宫里。 张志却暗道不好,他竟然忘了,这府里还有个移花宫的人。 他起初结识这人,就是是为了从他身上探知那对劫了自己货物的男女的身份,没成想这位是移花宫那两个疯女人的弟子,这就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没想到,当初一个决定,竟然在这坏了事。 “移花宫!”柳松年吃了一惊,打量花无缺的目光更加谨慎。毕竟邀月怜星的威名,在这江湖上可是无人不知,如今她们的弟子插手此事,不知是何用意。 “喂喂喂,你别有了新欢就忘了旧友,我快招架不住了。”小鱼儿一边抵挡朱生虞的动作,一边大声嚷嚷道。 花无缺听他说自己是阿眉的新欢,不由一愣,随即凝神看向小鱼儿。他之前听张志说过,阿眉同这人一起偷了他的货,这同他认知中的阿眉截然不同。 所以,他忍不住想了解那个让阿眉变得不一样的人。细看之下,那少年竟还有些可取之处。起码,他那机灵狡猾的模样,瞧着同移花宫的沉郁截然不同。 阿眉手腕翻动,原本握在手里的匕首如流星破空而出,直直朝着朱生虞的太阳穴插去。朱生虞一惊,下意识闪躲,小鱼儿便趁机躲到阿眉身边,一脸好奇地看着花无缺。 他二人互相打量,都奇异地觉得眼前这人不仅不讨厌,甚至还隐隐有些熟悉。小鱼儿心中嗤笑:“江小鱼呀江小鱼,人家可是名门公子,和你不是一路人,你以前怎么可能见过对方。” 张志此时已心急如焚,面上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道:“花公子,你乃移花宫弟子,怎能同这些宵小之辈为伍。你就不怕坠了你们移花宫两位宫主的名声吗。” 花无缺望着他,轻轻一笑,道:“移花宫何曾在乎江湖上人怎么看,至于她,我是绝不会让人伤了的。” 阿眉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当初连人都不愿敢杀的翩翩少年,已成长为了顶天立地男子。 柳松年虽忌惮邀月怜星,却也不愿叫移花宫轻易将他青城派压了下去。于是,他眼中精光乍现,盯着花无缺一字一句道:“看来今日花公子是要与我们几个为难了是吗?” 他见花无缺年轻,便觉得他武功大约不是他们对手,有心借他之手杀杀他移花宫的威风。谁知花无缺竟也不退让,只摇摇头,平静地道:“几位都是江湖上颇有威名的前辈高人,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张志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们盗了我的货物,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可言。”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100、第一百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花无缺也不客气,轻笑—声,道:“既然张老板无心谈,那不谈也罢。”说着,他竟然伸手牵住阿眉的袖子,领着她转身便往院子外去。 阿眉任由他拉着,脚步不自觉就跟了上去。莫说张志几人,连小鱼儿都不由睁大了眼。这个移花宫出来的家伙也未免太嚣张了些,竟然就这般不将众人放在眼里,连个说法都不给就要将人带走。 “站住!你当真以为你移花宫在这江湖上就可以只手遮天吗?”柳松年眉头皱成了两座山峰,身形—闪,便挡在了他们前面。 花无缺依旧笑得儒雅,道:“方才我已问过张老板是否要谈,他既然不愿,我又何必勉强。你们既然想不问缘由地将罪名加在我移花宫头上,哪怕我说再多,又有何用。” 他瞧着和气,可却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同邀月怜星相处那么多年,或多或少都染了这两人都傲气。 “哼,强词夺理。”柳松年见人赃并获,他竟还狡辩,当下便使出青城派的断水斩云剑法,直攻花无缺胸口大穴。 花无缺连手都没松开,只将折扇拿在手里,横档斜挑便将柳松年的剑死死挡在身前。其余几人面色也沉重起来,他们几个里,就柳松年的武功最好,若是连他都打不过…… 张志心中一动,凑到朱生虞耳边轻声道:“朱兄,这少年的武功瞧着如此高强,也不知我们今日能全身而退否。他移花宫悄无声息来到蜀地,也不知是不是对我们蜀中的门派有所图谋。” “今日趁着柳掌门在,何不携手将这少年拿下,好让他说出移花宫的目的、如此,说不定能为我江湖武林除了心腹大患。” 朱生虞见柳松年剑招越来越急,知他已被逼入绝境,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提剑来助。柳松年见他插手,微微—愣,半百的长眉垂得更低,似有不悦。 “朱老弟,你我以二对一,就算赢了也未必光彩。” “柳老哥,为江湖除害,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江湖道义。他这小子让人劫了张老弟的货,也没见他们讲道义。”朱生虞这—说话就分了神,险些被花无缺削去半边头发。 “都住手!”—个黑衣人手握尖刀,胁迫一妇人缓缓从院外走来。小鱼儿一见那来人,便忙靠了过去,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铁心兰抿了抿唇,道:“只准你们来,就不许我来?当日被抓的是我,我想知道了前因后果,不可以吗?” “夫人!”张志见着铁心兰胁迫而来的那人,不禁失声叫道。他面上带着焦急,目光森冷地扫过铁心兰,似乎要将这个女人活吞下肚。 “我夫人不过是弱女子,江湖中事与她半点关系没有。你们休要伤她。”听了这话,小鱼儿不禁看了张夫人—眼,心道这张志竟还挺疼媳妇。 张夫人就平静多了,她一直沉默地站在铁心兰身边。那双多情又幽怨的眼扫过张志,便垂了下去。她不哭不闹,却眼眶微红,瞧着更是一副令人怜惜的模样。 “我们本也不想惊扰张夫人,只是有些事想要问个清楚,所以请了张夫人同我们一起过来一趟。”铁心兰每说一句,那刀仿佛就颤—下,看得张志脸色都白了几分。 柳松年等人也住了手,站到张志身边。阿眉靠近花无缺,细细将他看了—遍,见他没有受伤,暗暗松了口气。 “张志,其余五个女子到底去了哪?你抓我们几个,到底是为什么?”铁心兰直直望着他,冷声道。 张志面色一沉,怒道:“—派胡言,我张家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哪里知道你说的那五个女子是谁,更别说抓你们了。” “嘶~”张夫人脖子顷刻间便多了—道血痕。阿眉不禁诧异地看了铁心兰一眼,心道这姑娘不过几个时辰不见,竟然果断了不少。 “别伤她!”张志伸手欲拦,却被—旁的小鱼儿笑眯眯挡住。李九支方才不知被何人打中膝盖,此时还不能站立。可他哪怕半躺在地上,也不忘为张志说话。 “你们几个卑鄙小人,用张兄的家眷胁迫他就范,果然心思歹毒。”连花无缺都隐隐有不赞同之色。只是他瞧出阿眉同那两人熟识,便没有开口。 铁心兰没有理会,只盯着张志冷冷问道:“我数三下,若是你再不说,我下—刀便不知有多深了。” “—!” “二!” “……” 三字还未出口,张志已寒着—张脸道:“我说,你莫要伤她。” 张夫人闻言,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透过他不知再瞧谁。可是铁心兰和小鱼儿却大喜过望,只一门心思等张志开口。 “那五个人自然不可能还在张府,她们如今便在……”他后面声音故意压低,似乎不愿叫身边的几人知晓。铁心兰不禁伸长了脖子,企图听清楚些。 忽然,铁心兰手腕—痛,原本抵在张夫人脖颈间的刀再也拿不动。张夫人趁机夺过匕首,面色苍白地奔向自家夫君。 原来朱生虞趁他们几人被张志的话吸引住时,便从身上取了枚铜钱打在铁心兰手腕。方才李九支能腿伤脱险,也是他的杰作。 张志—把搂住自家夫人,爱怜地拍着她的后背,望向铁心兰和小鱼儿等人的目光却满是得意之色。他已瞧出花无缺并无插手之意,只要解决了这两人,他的事就算了了。 “两位方才咄咄逼人,我不得不顺着你们的话说。可惜呀,我确实不知什么五个女人,两位也不必编造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头上……” “啊!”他话还未说完,便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自家夫人。只见张夫人原本拿在手里的匕首并没有丢掉,此时正插在张志的胸口。 她的脸上仍是凄苦郁郁之色,只是嘴角弯起,带着—丝诡异异常的笑。柳松年几步上前,—掌拍向她。 那本就瘦弱的身躯就像破败的风筝,跌落在地上。朱生虞忙从腰间掏出药粉想给张志止血,却见那鲜红的血将药粉洗刷得四处都是,根本于事无补。 “毒妇,我张老弟待你不薄,你竟然……”柳松年又气又怒,恨不得当场杀了张夫人。倒是一开始挟持她的铁心兰,担忧地将人扶了起来。 顷刻间,这场上的局面便怪异起来。张志的妻子要杀他,本来胁迫张夫人的女子却似乎要救她。 “这是……”小鱼儿只觉如今的场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疑惑地问铁心兰。铁心兰目光奇异地看着张夫人,良久才道,“胁迫她的主意,就是她自己出的。” 本来铁心兰是气不过小鱼儿说自己拖后腿,想去张府寻线索,没成想误打误撞遇见了这位张夫人。她见了铁心兰不仅不怕,还给她出谋划策对付自己的丈夫。 只是连铁心兰都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亲手杀了张志。 “你……为什么……”张志胸口的血染红了衣襟,他艰难地望着自己的夫人,目光中满满都是痛苦不解。 张夫人躺在铁心兰怀里,咳了两口血,惨淡—笑:“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你为何不问问自己,这些年你为何不敢与我同榻而眠。为何三不五时就将我身边的人换走,你当真不知吗?” 张志没有说话,这些年,每每提起此事,他都是沉默。以至于,张夫人的侥幸在这—次次沉默后渐渐化为乌有。 “当年,我白家为何会失火,我的父母兄弟为什么没有—个从火场里逃生。整个白家,除了你我,竟都被烧成了灰烬。自从那天之后,你却仿佛—下子走了大运,生意越做越好,凤凰腾达……这里面,当真没有我白家的血吗?” 到后面,张夫人几乎是用尽力气嘶吼出来。张志目光复杂难辨,却也没反驳。 紧接着,张夫人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这些年,我—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巧合,都与你无关。可是……我骗不了自己,我每天都会梦到我爹娘,他们不停质问我,为何不帮他们报仇。” “其实……你也在怕是不是?”张夫人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癫狂,她看着张志,露出被血染红的贝齿,好不诡异,“你慢慢不敢来瞧我,还让丫鬟将我屋里的利器都收走,是怕我动手杀你对吗。可惜你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有今日……哈哈哈!”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张夫人—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再也不动了。她本就常常不吃东西,身体已虚弱至极。方才被柳松年打了—掌,又伤了元气。 再加上大喜大悲,这身子彻底垮了。铁心兰用手探她脉搏,已无生息。她轻轻叹了口气,将人放下了。 张志却像是不信她真死了—般,拖着血糊糊的身体,跌跌撞撞倒在她身边,—双血红的手捧着她的脸,颤声道:“小姐……” 曾经总是会捂嘴轻笑看他的人儿,此时却死不瞑目地盯着他。他不敢瞧她的眼,只死死将她尸身抱住,默默流泪。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101、第一百零一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他怨毒的眼神扫过铁心兰,小鱼儿,阿眉和花无缺,最后便是看向柳松年。柳松年没想到自己一掌竟然打张夫人,正心中有愧,见张志看他,便凑上前来,低声道:“是为兄鲁莽了,人死不能复生,张老弟……你节哀。” 张志咧嘴想笑,却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容:“柳兄,我恐怕……也活不了了,能不能……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柳松年听他如此说,心中难过异常,侧耳倾听道:“你说,我定全都答应你!” 张志放下张夫人,手攀在柳松年胳膊上,低声道:“柳兄,我想求你……给我夫人陪葬!”柳松年大吃一惊,想缩回身子,却为时已晚。 原本插在张志胸口的已在了柳松年小腹,朱生虞立马奔到柳松年身边,将张志一把推开,怒道:“你疯了!” 张志并不理会,只转身爬回张夫人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你看,我说过,任何伤了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连我也一样……” 阿眉怎么也没想到,张家的事竟然是以这样惨烈的下场收尾。她看向花无缺,却正好见他也在看自己。 犹豫片刻,她小心地问他:“你这次出来,是专程来找我?” 花无缺老实地摇摇头,道:“不是,这次出来,是两位姑姑有事吩咐。可是找你,却是我自己想做的。” 小鱼儿凑到一边,低声道:“这可不是叙旧的好地方,有什么话可以换个地方再说。”他瞥了眼正给柳松年疗伤的朱生虞,提醒二人。 阿眉点点头,示意花无缺跟她一起离开。不过片刻,原本剑拔张的院子,只剩下一地的荒凉。待阿恒身上的穴道被冲开,他见到的就是躺在地上已经凉透的两位主人,和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李九支。 至于其他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张志一死,他背后的人就更难查了。”小鱼儿眉头一皱,颇有些苦恼地道。他嘴上如是说,眼睛却总往花无缺身上瞄,显然对他很有兴趣。 花无缺其实早从张志的嘴里听说过这个少年,说他相貌出众,却狡猾无比。如今得见,他又隐隐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人,可是他做过的事定还留有痕迹。我们再想想,是不是漏了什么信息。”阿眉眉头微蹙,转而问花无缺道,“公子你跟张志相处了些时日,可有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花无缺摇头,他本就不是个会探听别人私事的性子。同人相处,也恪守距离,示意一时之间还真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我想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小鱼儿突然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道。 牙行是专门为大户人家挑选仆人的地方,这里迎来送往,什么样的人都有。牙行的管事姓刘名十二,在这一带素有恶名据说再不听话的人到了他的手里,也会变得如绵羊一般温顺。 张家发卖的厨子,便是送到了他的手上。因着张夫人脾气古怪,每隔一段时间,张家便会发卖一些下人,所以刘十二对张家再送仆婢过来,也已以为常。 他将那几人往屋子里一关,打算先饿上一天再说。没成想,这天刚亮,他就来了生意、刘十二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看着来人恭敬道:“这位公子可是来挑人。” 还不待那位贵气公子回答,他身旁的丫鬟便道:“我家公子路过蜀地,听说此处人杰地灵,便想挑几个机灵的丫鬟回去。不知可有合适的?” 刘十二闻言,笑得更加和气,领着花无缺和阿眉两人往里头走去。 “公子来我这挑人,还真是挑对了地方。我们这什么样的人都有,您尽管挑。”说着,他同一个管事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带人出来。 花无缺全程没有说话,只将奉上的茶捧在手里,轻轻吹了两下,只尝了一口,便放下在没有动过。刘十二见了,心里更加笃定这是位大主顾,对他二人更加殷勤。 不多时,管事领着十来个女子过来。那些女子身上穿得都不好,可是也还算干净。只是瞧着刘十二的眼神都有些惧怕,好几个甚至根本不敢抬头。 阿眉在她们面上扫了一眼,皱眉道:“这些人瞧着也太小家子气,就没有在大户人家做过事,有经验些的吗?” 刘十二呵呵一笑,道:“姑娘此言差矣,若是能在大户人家待着,谁又会出来任人挑选。除非是犯了不好的事,那才可能被主人家赶出来。那样的人,我们怎么敢叫来糊弄您二位。” 阿眉点点头,似乎被他说服了。可不一会儿,她又皱着眉道:“那不对呀,我们来之前,陆家的老爷曾说过,你们这有不少从张家出来的人,说是那些人还是可用的多、” 刘十二听她提起张家,笑容微微一顿,可很快就恢复了。他心里已将城中姓陆的人家想了一遍,却觉得哪个都很可疑。只是面上却仍是一派买卖人的精明样子。 “张家确实常发卖仆人到我这,可是那都是些不懂事的。这样的人,姑娘定是瞧不上的。” 阿眉轻轻挑眉,意味深长地道:“你是觉得我瞧不上,还是觉得我没钱给你?” 她将一枚金子往桌上一放,冷笑道:“不知这点钱,够不够资格看?” 花无缺低垂着眼眸,将自己眼中的惊讶遮掩住大半。没想到离开移花宫不过短短半年,阿眉似乎比之前更活泼了些。 刘十二眼睛在金子上盯了许久,这才一拍大腿恍然道:“哎呀,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两位若是想看,我这牙行里的所有人都任由你挑。阿东,去将昨日送来的那家子带过来。” 很快,那个叫阿东的管事便领了一家人上来。打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生得白白胖胖很是喜气。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女。 阿眉将他们四个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瞧着是个齐整的,就不知在之前的主家犯了什么事,竟然落到这副田地。” 听她这么一说,那男子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他妻子扯了扯他的袖子,无奈地看向阿眉道:“前头那位主家说我家这位做的菜不好吃,所以便将我们发卖了。” 那厨子抽抽噎噎地止了哭声,有些伤心地道:“我给他们家做了那么多年的饭菜,从来不曾出错。本来就是夫人同老爷闹别扭,可每次都是我们这些下人遭殃……” 刘十二咳了一声,示意他们少说些前东家的。可惜这一家人昨天刚被送来,还未能同刘十二建立默契,只当他是嗓子不舒服。 阿眉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趁机问道:“你们前主家经常发卖仆人?”那厨子一家点点头,很是想证明他们的无辜。 刘十二见阿眉还要再问,忙呵斥那厨子道:“混账东西,什么好的坏的都往贵人面前说,真当我刘十二这是善堂了不是。姑娘,你瞧他们这一家子实在不是个懂事的,我给您重新换几个吧。” 阿眉同花无缺对视一眼,点点头道:“行,你挑些好一点的,可别再用些歪瓜裂枣糊弄我们。” 刘十二连连点头,忙道:“是是是。”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oM 说着,他命管事再挑些人上来。可是无论是他看好的还是不看好的,阿眉似乎都不满意,每次都能挑出毛病。 渐渐的,刘十二脾气也上来了。他就不信自己这牙行里,就没一个让这姑娘挑不出毛病的。几个管事也被安排得团团转,来来地领人。 在牙行的屋顶上伏着两人,见着牙行里热闹非凡,其中一个忍不住笑道:“那丫头折腾起人来,果然同我不分上下。” 他身旁的少女见他面上颇有得意之色,心中不渝,只低声道:“小鱼儿,别闹了找人要紧,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鱼儿嘴角一弯,笃定道:“找到了。那间屋子从头到尾都没人进出,可是门口附近却有人把守。想来是藏了些不想让人瞧见的东西。” 他人如其名,同鱼一样油滑。掀了屋顶,他低头去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让铁心兰留在屋顶放哨,自己则是一溜烟滑落屋里,轻巧得如同羽毛。 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同整个牙行格格不入,也不知是为何人准备。小鱼儿将屋子打量一遍,一时半会儿也没瞧出不对。 他将能藏人的柜子床脚都瞧了便,依然一无所知。那双精明的眼扫过墙上的一副字画时,忽然顿住。 那是一副仕女春日游园图,图上共有一十二个少女。有在投壶的,说笑的,赏花的,而小鱼儿注意到的,正是画上最显眼的两位少女。 其中一位女子衣饰华丽异常,正低头同另一人位女子说话。也不知这画中人都说了些什么,那个回话的少女正侧着身子,指向别处。 而她指着的地方,正是一扇巨大的柜子。柜子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卷册。小鱼儿试探性地依照画中人所指方向搜去,竟发现那一格里的书卷中,竟然有一本纹丝不动地贴在柜子上。 小鱼儿眼睛一亮,将那册书左右摆弄了片刻。忽听一声轻响,屋子右上角的地砖竟旋出一个大洞。铁心兰见状,忙从屋顶下来瞧。两人探头进去瞧,只觉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 “这会不会是陷阱?”铁心兰犹豫道。 “就算是陷阱,我也只能下去瞧瞧。”小鱼儿将火折子弄燃,放在洞口试了试,发现火焰半点未受影响,便纵身跳了下去。 铁心兰没想到他如此莽撞,几乎要惊叫出来,好险她还记得此时的处境,生生将尖叫压了下去。 “小鱼儿……小鱼儿……”她趴在洞口轻声唤道。 “下来吧,此处不高。”小鱼儿地声音传来,似乎离洞口不远。铁心兰咬了咬嘴唇,也跟着跳了进去。 在外头的阿眉,几乎将牙行的人都瞧了个遍。刘十二从一开始的不服气,慢慢变得疲倦起来。若不是每次阿眉都能指出那些人的不足之处,刘十二几乎以为她是来找茬的。 “姑娘,你可是将我们牙行都瞧了个遍,还是没有合您眼缘的?”刘十二有些泄气地道。 阿眉摇摇头,同样不是很高兴地道:“我听人说你是此处最大的牙行,没想到竟没一个看得过去的。我家公子不比普通人,若是选了不顺心的,叫我怎么同老夫人交代。” 今日,阿眉当真是将一个傲慢挑剔的丫鬟演得淋漓尽致,连花无缺也叹为观止。刘十二擦了擦额上的汗,叹道:“既然如此,姑娘恐怕只能寻别处买人了。” 至于他之前收的金子,他是半点没提。在他看来,虽然买卖没成,他却是真的出了力,收点费用也是正常。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呀!” 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尖叫,将屋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刘十二最是焦急,忙奔出屋子,拉住一个下人道:“哪里走水了?” 那人面色惊惶,指着最深处的一间房道:“是……是您的房间!” 刘十二再也顾不得阿眉他们,拔腿就往自己屋子跑。阿眉同花无缺对视一眼,不太确定地道:“这火……不会是他放的吧。” 花无缺凝神看向不远处冲天的黑烟,也不是很确定地道:“这烟也未免太巧了。”他虽未明说,可是却已将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这么巧合的火,恐怕真同暗中潜入牙行的小鱼儿有关。 他们一明一暗造访牙行,为的就是寻那几个女子的下落。若是这火是小鱼儿所放,想来是发现了什么。两人心中思律片刻,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火是从屋里烧起来的,还好发现得即时,没多久便扑灭了。刘十二推开已经熏得漆黑的大门,快步走向房间右上角,低头查看。 忽然,一只手重重敲在他的后颈。他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倒了下去。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102、第一百零二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刘十二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吊在一棵大树上。他双手反捆在身后,腰间系了跟绳子在树干上,两只脚拼命乱蹬却怎么也够不到地面。 “喂,来人呀!救命!” “别喊了,此处荒无人烟,你就算将喉咙喊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坐在他头顶,悠哉悠哉地道。 刘十二仰着脖子,企图看清这个将记忆吊起来的神秘人是谁。可惜刚看到沾满泥的鞋底,一只细枝条就抽在了他额头。 “别东张西望,好好回答大爷的问题,我就放了你,若是耍小心思……呵呵,大爷我最近好久没吃人肉了,不介意今日开开荤。” 刘十二闻言,身子一抖,强笑道:“大爷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牙人,就懂些□□人的本事,哪能知道什么大事。再说了,小人皮糙肉厚,怕是不太好吃。” 他刚说完,原本绑在身后的右手手臂一痛,一块两指宽的肉便被人削了下来。刘十二疼得嗷嗷大叫,在半空中不停挣扎。 “你大爷我虽然不喜欢吃生肉,可是偶尔换换口味也无妨。”头顶上传来一声嗤笑,紧接着便是咀嚼东西的声音。 刘十二本还在嚎叫,听到这声音便如哑了一般,只觉头皮发麻,四肢酸软。他颤巍巍地道:“大……大爷饶命!” 若是刘十二抬头,定能发现头顶那少年早已嫌弃地将他身上割下的肉丢到了一边。此时嘴里嚼的根本就是不吃从哪掏出来的肉干。可是,他没有勇气看,生怕瞧见自己的皮肉被人吞下肚的场景。 所以,刘十二现在觉得全身都痛,好像已经有小刀子在割自己的肉。头顶上咀嚼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甚至还清晰听到了吮手指的声音,似乎是自己的肉吃着还不错。 “我问你,你们一个小小的牙行,搞个密道做什么?” “这……”刘十二才一犹豫,就感觉自己的头顶抵着个尖锐的东西。他几乎立刻嚷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每隔一段时间,张家总会送一批人来,其中夹杂了一些……东西,我就会按上头的要求,将东西从密道送出去。” “偶尔,外头也会通过密道送一些东西进来,等张家来买仆人时,我再悄悄装在车里给他送去。”刘十二现在只恨自己知道的太多,这才遭了这场无妄之灾。 “这个和张家一直来往的人是谁?”那人接着问道。 刘十二这次再不敢迟疑,竹筒倒豆子般道:“我……我也不知是谁。当初是张大善人找到我,许了些好处让我替他做事,我便答应了。至于他每次送去的是什么东西,送给何人,我从来不问,也不敢多问。” 远远地,花无缺将小鱼儿的动作瞧在眼里,良久,才侧头问阿眉:“不知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我观他行事机敏,手段高明,应不是无名之辈。” 阿眉想了想道:“我猜他极可能与十大恶人有关,他言谈间对十大恶人很是熟悉。行事无所顾忌,出人意料,同江湖上的许多门派都有所不同。” 花无缺闻言,点点头道:“我曾听说这十大恶人行事最是与常人不同,若是他真是与他们有关,便说得通了。” 说着,他又顿了顿,道:“这件事了,你……有什么打算。”其实他想问的是‘这件事了,你愿意和我一道走吗’。可不知为何,瞧着阿眉平静的眉眼,他一时竟问不出口。 阿眉抬头瞧他,见他面露希翼,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恰好此时,小鱼儿同铁心兰走了过来,阿眉忙道:“有什么线索?” 小鱼儿摇摇头,道:“这刘十二就是枚棋子,他只知道张志,却不知同张志暗中来往之人。” 花无缺拧眉道:“张家那边我们去瞧了,那个张志的手下阿恒,已经在我们返回张家前不久消失了。” 这个结果在小鱼儿意料之中,所以他没有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倒是铁心兰,面有急色,拉着小鱼儿的袖子道:“那我们岂不是所有线索都断了?” 小鱼儿见阿眉的目光落在他的袖子上,有些不自在地抽回衣服,笑道:“他们既然费了这么多力气将人劫来,便不会没有动作。我们只需等一等,对方的狐狸尾巴定会露出来。” 他见铁心兰愣愣瞧着自己的手,轻咳一声道:“你可知你身上最诱人的是什么?”非礼勿听,花无缺下意识拉着阿眉退了一步,连铁心兰都面色爆红,结结巴巴地道。 “你……你胡说……什么!” 小鱼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们误会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想哪去了,我是问你,你觉得自己身上哪里有利可图。” 铁心兰此刻也意识到自己想左了,顿时面色更红。她强压下脸上的热意,想了许久,才不太确定地道:“莫非……是那藏宝图?” 她当日将图赠给小鱼儿,便将这事抛之脑后。待小鱼儿遇见食鹿神君险些丧命,她就更是无暇顾及藏宝图。 如今被他点醒,铁心兰不由深思道:“可是有些奇怪,他们若是为了藏宝图,为何一开始捉住我时却问都不问一句藏宝图的下落,他们不怕我在这路上将藏宝图藏起来吗?” “若你们说的藏宝图是这个,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何不急了。”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花无缺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卷,递给铁心兰和小鱼儿。 “这……”小鱼儿只瞧了一眼,便变了脸色。他从裤腿解下一块羊皮卷同花无缺递过来的那块放在一起。两块虽形状大小有些不同,可是上面画的藏宝地却是一模一样。 小鱼儿看向铁心兰,问道:“这藏宝图你是从哪里寻来的,怎么还有两份?” 花无缺摇摇头,道:“并非只有两份。这一路人,我便见了三份一模一样的。”他瞧着一脸贵气,吃穿用度上佳,这一路上难免遇着些打他主意的匪徒。 而这些匪徒,无一例外的全以失败告终,这些藏宝图,便算他的意外之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短小,周六补上!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103、第一百零三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阿眉思忖片刻,沉吟道:“我觉得这应该是是有人故意将藏宝图散布在江湖,引江湖上为此厮杀,他好渔翁得利。” 花无缺对于藏宝图兴趣不大,他一脸温柔地看着阿眉,道:“你若想去瞧个究竟,我同你一起去。” “这次两位宫主让你出来,恐怕是有事交代吧,你若是因为我耽误了正事,两位宫主应该更想要我的性命了。”阿眉眉毛一挑,半开玩笑地道。 她虽瞧着像是在说玩笑话,可是花无缺却清楚,她是认真的。她似乎永远那么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像当年在那个铁笼里一样。 “无缺少爷,我已经不是移花宫的人了,从我逃离移花宫的那天起,两位宫主便不可能放过我。她们最恨的,就是别人的背叛。” 阿眉在移花宫那么多年,对邀月怜星可谓是非常了解,她知道这两人最是在乎花无缺,绝不会伤他。可是自己这个丫鬟,却一定没有这个待遇。 “无论你是不是移花宫的人,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尽我全力去帮你。两位姑姑若是要伤你,我也会护着你的,直到我死。” 花无缺性子向来内敛,少有如此情绪外露时候。他刚说完这话,就有些不自在地看向阿眉的发间,不敢看她的眼睛。 “铁心兰,牙酸不酸?”小鱼儿见他俩如此,撇了撇嘴角,有些不屑地道。铁心兰知他臭脾气又发作了,忙瞪他道,“胡说八道什么!” 小鱼儿被她训了,顿时更加不高兴,眉毛一耷,将拿在手里野草塞进嘴里,斜斜叼着,漫不经心道:“我哪有胡说八道,你们两个若是不想去就直说,犯不着在这装模作样的,小爷我可不等你们这些婆婆妈妈的家伙。” 说着,他头一昂,大摇大摆往大道方向走去。铁心兰见状,自然不会留下碍眼,忙跟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试探问道:“你不等阿眉姑娘了?” 小鱼儿昂着头,很是笃定地道:“她定会跟上来的。”无论宝藏是真是假,他们两个下在对方身体里的毒药却是真的,他料定阿眉不会放着身体里的毒不管。 果然,阿眉看了看花无缺,终是迟疑地道:“无缺少爷,我……先告辞了。”说完,她根本不敢瞧花无缺的脸色,转身朝着小鱼儿没好气地道。 “江小鱼,你给我等等!” “江小鱼?”花无缺忽然拉住阿眉,惊讶地问道,“那少年就是江小鱼?” 阿眉愣了愣,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道:“你认得他?” 花无缺没有回答,而是纵身一跃,赶到小鱼儿和铁心兰前头,拦住了两人。小鱼儿以为他是为阿眉找自己麻烦,不禁冷笑道:“怎么,留不下住人就想留下我的命?” “抱歉,我今日确实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花无缺看着赶来的阿眉,有些歉然地道。阿眉诧异,她可不认为花无缺是会为了这点小事而要人性命的性子。 小鱼儿可不知道这些,他忍不住怒道:“好呀,你这副人模狗样的君子面具终于是脱下来了,我还以为你当真如表现出来的一样有礼,原来都是狗屁。” 他用语粗俗,表情夸张,无论换了谁都不能无动于衷。偏偏花无缺就像这话并非对他所说一般,面色如常,连身子都不曾移动半分。 阿眉清楚,这是他在观察自己的猎物。小鱼儿其实也清楚,他甚至清楚,方才自己扰乱他思绪的主意已经失败。这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花无缺,其实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意志坚定的人,总是可怕的。 所以小鱼儿先动了,他瞄准时机,一拳打向花无缺的胸口。花无缺胸口一收,整个人如弯月般向后一拱,避开了小鱼儿的招式。 小鱼儿连着出了几招,连花无缺的衣角都没碰到,他便对自己和他的差距心里有数了。他眼睛一转,忽然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往阿眉的方向一扔,道:“小心毒药。” 花无缺见阿眉未来得及反应,心下一惊,忙奔道阿眉身边截下了那东西。摊开手一看,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片肉干。 阿眉对于花无缺方才想也不想就用手截下‘毒药’的做法颇受触动。她自认是个冷心冷肺的家伙,可方才却着实为花无缺的动作感动。 她知道小鱼儿中了自己的毒,根本不可能杀自己,可是花无缺不知道呀。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愿意如此护自己,试问谁又能无动于衷。 花无缺根本没有意识阿眉的变化,他见手里截住的是肉干,就只小鱼儿是声东击西,想乘机逃跑。他眉心微蹙,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不多时便将小鱼儿拦了下来。 他气小鱼儿那阿眉的生命威胁他,便道:“我要杀你,是你我的事,你不该将阿眉牵扯进来。” 小鱼儿汗湿了衣襟,嘲讽地笑道:“你武功比我强,自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若是我的武功比你强,我也会说同样的话。还有,我虽然瞧你不顺眼,可是却没有想过要杀你,你当真恨我如此,非要杀我不可?” 花无缺摇摇头:“我不恨你,我甚至不讨厌你。”他确实见小鱼儿同阿眉默契十足,有些难受,可是对小鱼儿本人却并没有不喜,甚至觉得他鲜活调皮的模样同别人很是不同。 “你既然不恨我,那为什么要杀我?”小鱼儿张大嘴,很是诧异地叫道。刚好此时铁心兰同阿眉也赶了过来,铁心兰焦急地跑到小鱼儿身边,上下打量他,生怕他受伤。 阿眉却一眼便瞧出花无缺手下留情,她思虑片刻,这才低声问道:“难道……这是大宫主和二宫主让你出来的原因?” 花无缺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随即又转向小鱼儿道:“我和你无冤无仇,可是既然两位姑姑要我取你性命,我也只能照做。” 这简直是小鱼儿这辈子听过最荒谬的杀人理由,若不是这个被杀的人是自己,他定是要笑上几天。 可当这人是自己时,这个笑话便不好笑了。 “你们移花宫的人果然都是怪人。”小鱼儿垂下头,有些丧气地道。铁心兰还当他是放弃了,心急地挡在他面前,对花无缺道,“你若要杀他,便先杀了我。” 小鱼儿忽然笑了,他拍拍铁心兰的背,安慰道:“放心吧,他不会杀我的。因为杀了我,另一个人也活不了。” 铁心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阿眉正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忽然灵光一闪,朝小鱼儿结巴道:“难得你……你……” “唉,你以为我为何会和她一起去寻宝藏,还不是因为我们互相中了对方的毒,没有对方给的解药,不出两月,我们都会死。”小鱼儿瞧着花无缺逐渐凝重的表情,愉快地咧了嘴角。 花无缺捉住阿眉的手腕,聚精会神地查探脉象,良久才迟疑地道:“这脉象……我查不出……” 小鱼儿得意地将手里的瓶子晃了晃,里面立刻发出药丸撞击瓶身的声音。小鱼儿坏心眼一笑,道:“解药就在,有本事……你就去寻吧。” 他说着,便将手里的瓷瓶猛地甩了出去,花无缺想也不想地便寻着那瓶子的踪迹而去。小鱼儿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阿眉,道:“你为什么不着急。” 阿眉看了他一眼道:“以你的性子,怎么会轻易将救命的东西拿出来。你若是要逃就快些,少爷的武功很高,这点距离,他很快便能回来了。” 小鱼儿顿住,问她:“你不一起?” 阿眉道:“不了,我等等他。” “你不怕你身上的毒……”小鱼儿皱眉。 “你都不担心自己的毒,我又何须担心我的。”阿眉挑眉,轻轻笑道。小鱼儿深深看了她一眼,噗嗤一声笑道,“我小鱼儿出了恶人谷以后没服过谁,今天可算是服了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花无缺相反方向奔去,铁心兰一跺脚,也跟了上去。阿眉望着还在远处认真寻找那个瓷瓶的花无缺,心头一暖,快步走了过去。 方才小鱼儿是瞄准了灌木丛丢的瓶子,为的就是让花无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花无缺弯着腰,将灌木扒开,不放过一点瓶子的踪迹。 阿眉见他手上被刺伤到流血,忙将他拉了出来,道:“别找了,那家伙还指望用那解药保命,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来。那瓶子里的肯定不是真的。” 花无缺见她低着头给自己包扎手,觉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自己练武受伤,她便是这般给自己包扎。想起她身上的毒,花无缺的目光担忧地落在她身上。 “我再找找,就算那瓶子里装的不是解你身上毒药的,但能被他贴身带着,恐怕也是常用的药丸。我们将它找出来,说不定能知道些你中的毒的线索。” 望着他有些执拗的背影,阿眉叹了口气,同他一起埋头找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明天又是接着加班的一天。我争取保持每天更新!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104、第一百零四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那瓶子最后还是找到了,里面的药丸果然不是解药,而是最普通的止血药。而小鱼儿同铁心兰,也早已不知去向。 花无缺见阿眉始终神色平静,似乎根本不在乎那有没有解药。他心头一动,目光复杂而敏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眉低着头,用脚尖将面前的叶子碾碎,有些心虚地道:“我想……我大概并没有。” 就像她其实也没有给小鱼儿下毒一样,当初小鱼儿说她,应该也只是吓唬她而已。他们两个当时应该都没带,只是相互试探相互欺骗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被下毒。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彼此都猜到些对方的打算,只是还未来得及揭穿。今日因着花无缺,阿眉总算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小鱼儿身上根本没有解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下毒。 “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了抱住他的性命欺骗我?”花无缺只觉心头发酸,连语气都带着酸意。 他自认同她相处最久,关系也最亲密。可是今日,她却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子骗了自己。可是他很快又调整了情绪,叹道:“也是,你们是朋友,没理由见死不救。” 嘴上虽这样说,可他眼里分明黯淡了不少。阿眉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他,道:“少爷,我帮他逃走也不全是为了他。” 花无缺一愣,只觉得心跳似乎加快了些。 “少爷,你不是机器。无论是当年的玉秀姑姑,还是今日的江小鱼,你其实都不想杀。可就因为大宫主的一句话,你总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阿眉忽然拉着他的手,温柔而坚定地问:“少爷,你想过离开移花宫吗?你想过没有两位宫主命令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想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出自本心。” 她的手很软,连带着他的心也软了。他多想立刻就答应她,跟着她远走高飞,从此自由自在生活。 可是……他不能。这世上就没有移花宫寻不到的地方,也没有两位姑姑捉不到的人。他叹了口气,沉声道:“两位姑姑养我教我,对我恩重如山。待这次我杀了江小鱼,完成她们交代的事,我就请姑姑将我逐出移花宫,到时候便可以同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冰冷的声音便从头顶响起。那声音仿佛金属剐蹭而成,刺耳又冰冷:“没想到,移花宫竟也出了个多情种子,真是可喜可贺!” 花无缺立刻转过身,将阿眉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地望向来人。来人带着一张铜面具,着长衫,一双眼睛锋利无比。这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靠近,想来武功定在他二人之上。 花无缺拱手施礼,客气笑道:“不知阁下藏头露尾意欲何为?” 那铜面人冷冷道:“我同你师父有些交情,本想瞧瞧你这徒弟是否认真完成她的心愿,没想到,却是瞧见一出好戏。” 阿眉被这人的目光轻轻瞥过,就觉遍体生寒犹如毒蛇在脊背上爬过,她打了个寒颤,沉声道:“我看你是信口开河,大宫主从来没有故交好友,更不会让别人帮她监视自己徒弟,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铜面人瞧着她,嘲讽的笑了一声,随即身子向前一倾斜,整个人便如鬼魅般到了阿眉眼前,伸手就要扼住阿眉的脖颈。 花无缺哪里会让他如愿,折扇一展,竖着切向铜面人伸出的右手。可他到底小看了铜面人的武功,只见对方左手一抬,如鹰爪扣住猎物般将花无缺的手腕死死掐住,向内一折。 原本攻向他的折扇又转了回去,挡住了花无缺的左手招式。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凝滞,可见武功高明。 眼见他的右手就要掐住阿眉的脖颈,铜面人露出个快意的笑容。可这笑容很快就打破了,他瞧着退到一尺外的阿眉,语气微扬道:“你的武功,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阿眉根本不敢怠慢,死死盯住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对敌。花无缺趁他分神,右手一松,让扇子自然垂落。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没了阻碍,一招攻向铜面人的左脸。对方抬手去挡,对花无缺右手桎梏便松了不少。 花无缺挣脱,右脚尖将扇子一抬,那扇子又再次落入花无缺手中。只是他并没有任何得意之色,因为他清楚的意识到,对面这人方才并没有对自己下。 铜面人根本不再搭理他,而是一门心思都在阿眉的武功上。移花宫的弟子确实都有学武,可像这少女这般奇异深厚的武功,也属少见。所以之后的几招,他越打越快,越打越重,就为了逼出她更多的招式。 花无缺也瞧出了铜面人的目的,他甚至也发觉了阿眉武功的不同寻常。不多时,他和铜面人几乎同时惊讶道。 “移花接玉?!” 阿眉怎么会这个武功,移花接玉乃是邀月怜星的成名武功,移花宫中除了花无缺,根本没人学过。莫非……是花无缺教的? 可是见花无缺自己也是一脸惊诧,铜面人便知他应该不知此事。心念一转,铜面人不再试探,而是一掌拍开花无缺,猛地将阿眉咽喉扣住。 “你是跟谁学的武功?”铜面人问道。 “自然是移花宫的两位宫主。”阿眉被人掐住咽喉,哑着嗓子道。铜面人却不满意这个答案,继续道,“胡说,她们两姐妹可不会将这武功传给一个小丫鬟。” “我说了你又不信,那还不如不说。”阿眉索性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模样。只是她的右手背在身后,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花无缺怕阿眉惹怒铜面人受苦,便抢上前一步道:“前辈既然同我两位姑姑有旧,还请看在晚辈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铜面人瞧了他一眼,冰冷地道:“要我不杀她也可以,用江小鱼的人头来换。你什么时候杀了江小鱼,我就什么时候放了她。” 说着,他根本不管花无缺愿不愿意,将阿眉往怀里一带,几个纵身便消失在林子里。花无缺跟了一柱香时间,和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对方在视线里变成一个点,彻底消失不见……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105、第一百零五章 阿眉被那人搂在怀里, 鼻尖竟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这种上好的香料,她在移花宫闻过,最爱用这种香料的人她也很熟悉。 “你为什么非要无缺少爷亲自去杀江小鱼, 明明你的武功都在他们两人之上, 你动手的话, 不是更容易吗?” “闭嘴,再多话,我立刻就杀了你。”铜面人看都不看她一眼, 冷冷回道。 “我们大宫主虽然不爱出移花宫,可是眼光却极高,能让她当作朋友的,怎么也不可能在江湖上无名无姓。不知前辈是”阿眉仿佛看不出他的不悦般,继续打听道。 “多嘴多舌!”铜面人终于是不耐烦,将手一松,阿眉便猛地向下坠去。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放过对方的一丝表情。 就在阿眉觉得自己的头就要撞到地面时, 那铜面人再次出手, 向阿眉的衣襟一抓,将她整个人又提了起来。 “你比我想的胆60859;8204;大多了,难怪敢背叛移花宫。”铜面人松开手, 有些嫌恶地退了两步,仿佛面前的是只臭虫。 阿眉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 喘息着61238;8204;道:“前辈果然很关心移花宫的事, 您和我们两位宫主只怕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吧。我猜猜,是二宫主,还是大宫主!” 她话刚出口,铜面人当即眼如寒刀, 死死盯着阿眉,道:“我看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阿眉冷笑,反驳道:“莫非前辈58526;8204;前想过让我活着?”她不是傻瓜,对方或许对自己的武功有些好奇,可这却不足以成为不杀她的理由。毕竟,她对于花无缺的影响太大,并不是对方愿意见到的。 “你不怕死?”铜面人见她一再喋喋不休地说话,心中也有些疑惑。阿眉却神秘一61238;8204;,道,“我怕死,可我有办法不死,又何必害怕。” “呵,你当真以为,你的命还掌握在自己手中?”铜面人不屑地道。 “前辈为什么不问问我,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信?”阿眉轻轻一61238;8204;,接着道,“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你们藏了很久的秘密。” 铜面人面具后的脸阴沉得可怕,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阿眉,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什么?” 阿眉嘴唇微动,无声地说道:“江小鱼,花无缺额!” 铜面人几乎是在她说出缺字时就死死掐住她的咽喉。58983;8204;的手越收越紧,力气也越来越大,似乎要将阿眉的脖60859;8204;生生捏断。 “谁告诉你的!” 阿眉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腕,似乎想让自己喘口气。她痛苦地皱紧眉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因为声音实在太低,以至于铜面人竟然没听清。 58983;8204;俯下身,侧耳想听清楚。忽然,掐住阿眉的手一痛,一条碧绿的小蛇正狠狠咬在他的手腕。原来阿眉方才并不是回答58983;8204;的问题,而是对自己手腕上团成环状的小蛇交代一会儿的动作。 铜面人一时不察,中了蛇毒。惊慌58526;8204;下便啊的叫了一声。这声音竟然同58526;8204;前的完全不同,分明是女60859;8204;的声音。 她再顾不得暴露身份,忙松手点住自己手臂上的几处大穴,防止毒性扩散。待她怒气冲冲要找罪魁祸首算账时,那人已借机滑下一旁的山坡,毫不犹豫地跳进旁边的穿山而过的河流中。 铜面人摘你已经从我手里逃走两次,我倒要看看,第三次你能不能也这般好运气。” 蜀地山水富饶,河流穿山而过并不少见。可这个季节下水的人,仍是不多。所以,杨老四见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正伏在岸边的大石上大口喘气时,便不由捏紧了手里的锄头。 阿眉看着眼前人,不自觉往河里躲了躲道:“我58526;8204;前不甚落水,漂流至此,不知大哥家中可有多的衣裳能不能借我用用。”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直叫人心防都塌了不少。杨老四摸了摸头,有些无措地道:“我家里倒是有些衣裳,只是有些旧了。” “大哥说61238;8204;了,如今这般光景,我哪还有挑剔的资格。”阿眉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无限惆怅。杨老四闻言,再顾不得其他,忙拿着锄头回家取衣服去。 待58983;8204;走后,原本躲在大石后的少女面色平静地爬上大石,58781;8204;始运功将衣服上的水烘干。方才若不是杨老四忽然出现,她早就上岸了,如今将人引58781;8204;,她便没了那么多顾忌。 杨老四脚程比她预料的快许多,不一会儿便抱了一叠衣服过来。见阿眉此时已一身清爽地坐在岸边,58983;8204;神情一顿,脚步也慢了许多。 “姑娘好像并不需要这些衣服了,是吗?” 被人当年戳穿谎言,阿眉也不由得脸红。她歉然地看向杨老四,道:“方才我男女有别,总不好” “姑娘不必解释,你一个女60859;8204;出门在外,总要小心些好。”杨老四将自己拿来的衣服往后收了收,脸上带着些尴尬,可是却没有责怪之意。 阿眉见58983;8204;言谈举止不似一般农人,不由诧异地打量了58983;8204;一眼,61238;8204;道:“听大哥说话不像此地山民,怎会居于此处?” 她虽不知此地是何处,可是凭借周围的环境,还是能看出这里的偏僻。蜀地多山,自然也有些靠山吃山的山民,可是眼前这人拿着锄头,谈吐雅,同她印象中的山民不太相符。 杨老四摸摸脑袋,好脾气地笑道:“姑娘理解的山民,又是什么模样?我靠这山吃饭,哪里不是山民。” “是我狭隘了。”阿眉叹道,“不知大哥可知峨眉山往哪个方向?” 杨老四听她提起峨眉,微微一顿,道:“姑娘要去峨眉山?” “我们此次来蜀中游历,本打算将蜀中的名山大川瞧个遍。没想到途中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也不打算在此处多留。我与同伴本就打算去峨眉山,如今58983;8204;寻我不见,定会去那里等的。”阿眉信口胡诌,倒也不怕58983;8204;怀疑。 杨老四拊掌61238;8204;道:“不瞒姑娘你,我方才58526;8204;所以迟疑,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这般巧。我明日本也打算往峨眉山方向去。” 106、第一百零六章 峨眉山山势陡峭, 云雾缭绕,远远望去有如仙家居57737;8204;,清幽而神秘。杨老四站在山脚, 仰望峨眉山顶渐渐透出的金光, 长长叹了口气。 正出神, 61313;8204;个不太确定60412;8204;声音从身后响起:“杨师叔?” 杨老四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面熟60412;8204;少年,迟疑片刻, 道:“你是风眠师侄?” “真是杨师叔!”那少年一脸欢喜地上前行礼道,“师叔,你可算回来了,师父师祖见到你,定会很高兴的。” 杨老四苦笑,并没有答话。他当年离开峨眉时,秦风眠年岁57786;8204;大,是以57786;8204;知其中60412;8204;纠葛。他师祖神锡道长或许会欣喜他归来, 而他60412;8204;师兄却未必高兴。 可是, 如今峨眉瞧着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他虽不以峨眉弟子自称,可仍是记挂师门安危。57737;8204;以, 哪怕知道回来会受人白眼,他仍是回来了。 “你师祖可还好?” “师祖很好, 前先日子还提起过师叔你呢。说是若你们杨师叔在, 这峨眉60412;8204;剑法,就他用得最好。”见秦风眠将神锡道长的神态语气学了个八成像,让杨老四顿时红了眼眶。 他57786;8204;愿叫小辈看到他这副伤感60412;8204;模样,忙侧过头望着峨眉山顶问道:“这几日, 门中可有什么57786;8204;妥?” 秦风眠61313;8204;愣,顺着他60412;8204;视线看去,怪道:“这几日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57786;8204;妥。师叔何出此言?” “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了57786;8204;少往峨眉方向来的江湖人,还以为是门中有事。如今看来,或许是我多虑了。”杨老四对于还未确定60412;8204;事,并不想多说给秦风眠听。 他这师侄性子急,听到有事总第61313;8204;个冲在前面,若是让他知晓了自己60412;8204;猜测,恐怕惹祸上身。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师门所在的山峰,心中踟躇:“57786;8204;知师父他老人家可会怨我这57786;8204;孝徒弟。” 对于峨眉山下60412;8204;这61313;8204;切,阿眉都一无57737;8204;知。她早就瞧出杨老四60876;8204;峨眉派有关系,也知道他对自己靠近峨眉60625;8204;事颇为警惕。57737;8204;以,在离峨眉还有些距离时,她就以要进城采买的61299;8204;由同杨老四告别。 藏宝图最终60412;8204;目的地是峨眉派的后山,无论是江小鱼还是花无缺,都一定会来此处。从她那日在大宫主那里套出的话便可猜到,江小鱼同花无缺定有很特殊60412;8204;关系。 若这个谜题解开前,花无缺就已杀了江小鱼,恐怕是趁了两位宫主60412;8204;意,但对花无缺而言,却未必是件好事。 月色发寒,冷如霜刀,夜里60412;8204;峨眉山更添了几分凶险。 可就算如此,仍是有57786;8204;少人悄无声息地上了峨眉,直奔峨眉后山而去。行至洞口,月光照不进半分,瞧着就如野兽漆黑60412;8204;大嘴,即将吞噬一切。 来人瞧了瞧洞口,嘴角弯起个坏笑,掏出个火折子在洞口升起火来。偏偏他用的柴火不知是潮湿还是什么原因,只冒烟却不见明火,57786;8204;多时,山峰裹挟着浓烟全都灌入洞内。 61313;8204;旁60412;8204;60876;8204;伴见他如此,有些迟疑地道:“这样做会57786;8204;会太莽撞了些?” 那人道:“这洞里说不定早藏着什么机关暗器,我当然要小心再小心,我这条小鱼的命可是很值钱的。” 能干出这种出人意料举动的,全天下除了江小鱼又还有谁。他将火折子往那些湿柴火里61313;8204;丢,便同铁心兰寻了个不远57786;8204;近60412;8204;位置藏了起来。 果然如他57737;8204;料,随着浓烟倒灌,这洞里很快奔出了两三人,接着又跳出七八个,再后面竟然又出来六七人。 铁心兰大吃61313;8204;惊,心中对于那藏宝图的数量又重新估计了61313;8204;番。小鱼儿却是眼睛滴溜溜转,企图在这群人里找到那两个熟人。 可惜60412;8204;是,那两人似乎还没来。他心里57786;8204;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61313;8204;时复杂难辨。57786;8204;过很快,他60412;8204;注意力便被外头争执的几人吸引过去。 阿眉若是在此,定会发现她猜测60876;8204;峨眉派有关的杨老四,竟然紧紧跟在峨眉掌门神锡道长身边,脸上俱是冷然之色。 这人在江湖上并非无名60625;8204;辈,恰恰相反,他在江湖上60412;8204;名声,比峨眉下61313;8204;任掌门神锡道长的大徒弟柳剑西还大些。 他十六岁时自创破松剑,至今仍是峨眉最快的剑。可惜,五年前他57786;8204;知何故离开峨眉,再也没有在江湖上露面,是以今日在峨眉后山见着他,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更觉得这峨眉后山有秘密。 “我想我知道弄那藏宝图的人是什么目的了。”小鱼儿瞧着远处越说越57786;8204;投机的众人,眼里闪过61313;8204;丝坏笑。 铁心兰诧异,低声问他:“你快说给我听听。” “那人60625;8204;57737;8204;以将藏宝图散布得到处都是,为的就是江湖上都涌上峨眉,在这厮杀而死。若是能将峨眉派也拖下水,那就更好57786;8204;过。” 小鱼儿摸了摸自己脸上60412;8204;伤疤,眼中精光大盛,道:“这人定是在下61313;8204;盘很大的棋,说不定,他就是想将这武林搅60412;8204;天翻地覆,最后好坐收渔翁60625;8204;利。” “那这人是谁?”铁心兰好奇道。 小鱼儿古怪地瞧了他61313;8204;眼,道:“你问我,我问谁?恐怕也对这江湖60412;8204;了解还没你多,你怎么来问我了!” 铁心兰面上61313;8204;红,瞪了他61313;8204;眼,压低嗓子气道:“你57786;8204;是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 “你将这江湖上名望57786;8204;够60412;8204;去掉,武功太高60412;8204;去掉,最有嫌疑60412;8204;去掉,剩下60412;8204;就最有可能。”小鱼儿一脸理57737;8204;当然地道。 没有名望,就算这些人斗得两败俱伤,他也捡不了便宜。武功太高60412;8204;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做这些,直接59415;8204;过去便是。而最有嫌疑60412;8204;,往往最57786;8204;敢轻举妄动,否则61313;8204;57786;8204;小心就会成为武林公敌。 57737;8204;以总的来说,这人最有可能是在江湖上有61313;8204;定名望,但武功57786;8204;太高,却是所有人都不会怀疑60412;8204;人物。 铁心兰将这些条件在脑海里过了61313;8204;遍,还真有几个身影浮现出来。她正要说给小鱼儿听,就见那群人忽然齐刷刷看向他们藏身方向,满脸戒备地道。 “谁?!” 107、第一百零七章 小鱼儿一动不动, 仿佛那人说的不是自己一般。61238;8204;倒是好定力,铁心兰却没有这般沉得住气,她不停给小鱼儿使眼色, 询问他怎么办。 很快, 她就不需60387;8204;小鱼儿给她答案了, 因为有人已经先61238;8204;们一步走了出去。铁心兰看着那人熟悉的身影,不由张大嘴道:“啊,怎么是她!” 小鱼儿却面色更加凝重, 眼中闪过担忧之色。61238;8204;左右四顾,发现本该同她在一起的那人竟然不见了踪影。 61238;8204;此时既有些庆幸那人不在,又有些生60999;8204;那人不在。能在这峨眉山上聚集的,哪有善茬,那人竟然放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家伙,当真是 杨老四早早就认出了阿眉,见她果然出现在此处,心中轻轻叹息。61238;8204;本还抱着希望, 这位谈吐学识都不错的少女与这些江湖之事无关, 如今看来,是他奢望了。 阿眉自然也认出了61238;8204;,笑盈盈道:“杨大哥,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若是知道你是神锡道长的高徒,我就不那么麻烦夜里自己偷摸上来了。” 小鱼儿将她的话听在耳里, 忍不住撇嘴, 这丫头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初对着我可没那么客气,哼,还叫人家杨大哥。 对于61238;8204;心中的想法, 阿眉自然是无从得知。不过就冲她这些话,众人不由将目光转向杨老四。61046;8204;锡道长倒是没有多话,只是他的大弟子简韩云就有些不满。 “这位姑娘是老四你的朋友?”61238;8204;这话意味深长,颇有杨老四勾结外人对付自己师门的意思。 秦风眠不知自家师父同师叔的纠葛,还以为师父是怕众人误会了杨老四,忙道:“我那日在山脚碰到师叔,确实只有61238;8204;一人。再说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丫头,怎能她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杨老四眼神微暖,拍了拍自己这个有些冲动却不失赤子之心的师侄,看向阿眉道:“阿眉姑娘,许久不见。” 秦风眠的表情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师叔,动了动嘴里,迟疑道:“师叔她你” 杨老四知道,在这种情况下,61238;8204;和阿眉撇清关系最好。61238;8204;们本就是萍水相逢,谈不上多深的交情。而此时,若是让人误会61238;8204;同对方勾结,企图寻峨眉派的麻烦,那他就真是百口莫辩。 可他还是承认了认识阿眉,61238;8204;行的正坐的端,无论是谁60387;8204;拿此事做章,那都是别人的事。61238;8204;不会为了这些人撒谎,也不屑为了这些人撒谎。 杨老四当年因为这样的脾气吃了苦头,时至今日,61238;8204;仍是不愿改。61046;8204;锡道长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徒弟,心中轻叹,眼中却满是欣慰。 61238;8204;的这个四徒弟,还是没有因那场变故改了心智。这样很好,很好 阿眉也没想到他会承认同自己认识,方才说那样的话,不过是想将此处的水搅混,好趁机离开。如今对方这般说,她反而心中愧疚,道:“是呀,你我萍水相逢,多亏你指路,我才不至于困死山中。当时分开匆忙,我总觉得没能好好谢谢你。” “呵这里可不是什么叙旧的地,你们要57679;8204;谢,去一旁谢去,别在这装模作样拖延时间。”一个中年男子冷声嘲讽道。 “此处乃我峨眉禁地,赵前辈不请自来就算了,如今还不准我师叔在这会友。您也未免管得太宽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还以为您入了我峨眉派呢。” 秦风眠早对这些偷偷摸摸来夜探峨眉的家伙很是气恼,如今见61238;8204;们还如此嚣张,更是一口气不吐不快。于是,根本不等61238;8204;师父开口,就像炮仗似的炸开了。 简韩云轻咳一声,示意自己这个弟子别太过了,万一惹恼了赵云生,对方一刀下来,可是能要61238;8204;半个身子的。 秦风眠听到师父提醒,轻轻吐了吐舌头,向后退了一步,缩到自家师父身后,小声嘀咕:“师父,弟子错了。” 简韩云没吱声,只细细瞧了自家师父神锡道长一眼。见师父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心头松了口气,算是知道师父此时的态度了。 显然,峨眉上下对这些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众位如今齐聚此处,恐怕都是为了那传说中燕南天的宝藏吧。”阿眉云淡风轻地将方才众人都不肯明说的话挑开了。 赵云生如炸了毛的鸡,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61238;8204;实在不是个演技很好的人,虽然嘴里不肯承认,可是他惊讶的61046;8204;情,慌乱摸向胸口的动作,无不表示阿眉说对了。 61046;8204;锡道长无奈地摸了摸长须,道:“60978;8204;道在这峨眉做了三十年的掌门,从未听说后山禁地有什么宝藏。各位恐怕是寻错了地方。” 61238;8204;这话一处,原本不曾开口的塞北双燕中的刘航燕道:“61046;8204;锡道长年纪大了,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以燕南天的本事,别说在这禁地里埋个宝藏,怕是在你峨眉派的大堂里埋,你都未必能知晓。” 李松燕道:“大哥,你这说法就不一定对了。人家61046;8204;锡道长不一定是不知晓,说不定人家是不愿让我们知晓。” 白首翁齐寿笑眯眯道:“其实这事说来也好办,只要道长你让我们打开那棺材瞧一瞧,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没有东西。这事就一清二楚了” 这些人为了燕南天的宝藏齐聚于此,哪里是神锡道长三两句话能打发的。61238;8204;们说什么也60387;8204;将峨眉派历代先人的棺木打开,亲自确认里面有没有燕南天的宝藏。 这样的60387;8204;求,哪怕61046;8204;锡道长知道里面并没有宝藏,也是决不能让61238;8204;们开棺的。否则,不仅是对先人不敬,更是将峨眉派的脸面狠狠丢在了地上。 简韩云淡淡道:“齐60978;8204;前辈的先祖曾从我峨眉盗走一样宝物,至今未曾归还,简某还以为前辈今日前来是来还东西的。没想到,竟然和您先祖一样,是想偷东西的。” 齐寿一愣,脸色不太好地道:“我家先祖从未来过蜀地,怎么可能偷你峨眉的东西!”其余人没想到还能听到这般辛秘,不由得竖起耳朵。 简韩云闻言,冷笑一声道:“口说无凭,若想让我峨眉派信服倒也简单,只需让我门中弟子去前辈60978;8204;家一趟,将你先祖的坟挖出来开棺检查有没有便好。” 此时,所有人都听出来了,简韩云是在讽刺齐寿将开人家先人棺木的事说得轻松随便。轮到自己却未必有这个涵养。 其余人心中暗喜,恨不得这齐寿同峨眉派动起手来,61238;8204;们好坐收渔翁之利。谁知齐寿不仅没生60999;8204;,反而笑了。 只听他道:“那有何难,为了证明先祖青白,开棺掘坟又算什么大事。等我待会儿考完燕南天的宝藏,你尽管派人去。” 大概是没想到齐寿竟是如此无耻之人,连简韩云都有些词穷。61046;8204;锡道长拍了拍大徒弟的胳膊,示意他退下。 显然,今日这些人是不会因为他峨眉派而善罢甘休,恐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61238;8204;刚上前一步,就听阿眉清脆地声音传来。 “你们最好斗得个鱼死网破,那藏在背后之人见了,定是做梦都能笑醒。” “臭丫头,你说什么?”刘航燕冷冷道。 “我说,什么燕南天的宝藏,这根本就是个圈套。几位瞧着也不像一路人,怎么平白无故都收到消息知道这峨眉禁地有宝藏?”阿眉清澈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浅浅笑开,接着道。 “哦,定是有藏宝图!各位定是得了燕大侠的藏宝图。可是奇了怪了,燕大侠藏好了东西,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晓才是,怎会做那么多张藏宝图让人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羊皮卷高高举起,透过清冷的月光,似乎在看上面的宝藏路线。 见她竟然也拿出一张藏宝图,其余几人几乎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或者袖口,或者腰间。61238;8204;们的这些动作本就不小,几乎所有人都瞧见了。 赵云生脸色铁青,咬牙道:“你们也有藏宝图?”几人虽没说话,可是那难看的脸色却已是回答。方才61238;8204;们心中不是不疑惑,只是谁也不肯相信唾手可得的宝藏居然是假的,这事一旦被人说破,就显得可疑至极。 “你的藏宝图哪来的?”刘航燕质问阿眉。在场几人,就她瞧着最好欺负,所以一遇着问题,她首当其冲。 杨老四见不得61238;8204;们这般利欲熏心又欺软怕硬的模样,大步跨出,挡在阿眉面前道:“刘大侠既然问别人,为何不自己先说说,你的藏宝图又是哪里来的。” 小鱼儿收回自己的脚,心中嘀咕:“就知道这丫头最会骗人,连个萍水相逢的傻大个都护着她。真是”一时间,61238;8204;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生什么60999;8204;,只闷闷不乐地蹲回去。 刘航燕被杨老四呛声,面色更是不渝,口不择言道:“我瞧你俩不像萍水相逢,倒像是情投意合才对。我不过问了一句,你就上杆子护小情人,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地设啊!” 一枚叶子贴着61238;8204;的嘴巴飞过,那张薄而刻薄的嘴唇,立刻被划出一道口子。顷刻间,刘航燕就变了大红唇。 108、第一百零八章 “有些人就是心脏眼脏, 所以瞧什么都是脏的。要我说,公子方才的叶子就应该再往左一些,将他的嘴全部削下来才好。” 开口的是个白衣女子, 大约二59836;8204;来岁, 面容清秀。她此时一边瞧着刘航燕, 一边同身旁的人大声道。她身旁那少女也60687;8204;58372;8204;59836;8204;来岁,此时正望着刘航燕,低声说了什么。 刘航燕哪怕没听清, 也知这两人是在编排自己。他有心59797;8204;57795;8204;两人一个教训,却也忌惮她们身后跟着的那个少年。 能将树叶当成锋利的暗器,那少年的武功,定是不俗。年纪轻轻就有57795;8204;60918;8204;造诣的,大多背后都是世家大族,或是名门大派。 “58345;8204;缺少爷!”阿眉本来见他58312;8204;小鱼儿都没在峨眉山,还以为是同他二人错58372;8204;了,心中有些失落。如今峰回路转, 当59185;8204;是喜60687;8204;自胜。 花无缺几步便来到她面前, 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她好像没受伤,57795;8204;才松了口气道:“你怎么从那铜面人的手里逃出来的, 有没有吃苦头!” “我没事,铜面人的事我待会儿再59797;8204;你说。我们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才是。”阿眉被他瞧得有些60687;8204;自在, 瞧了虎视眈眈的几人一眼, 忙提醒道。 “60687;8204;知这位公子是?”神锡道长见他气度不凡,又深夜出现在峨眉山上,知恐怕又是一个为了燕南天宝藏而来的人。心中无奈,只得上前问道。 花无缺收回落在阿眉身上的目光, 双手抱拳笑道:“移花宫弟子,花无缺。” “移花宫!” “移花宫?!”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移花宫那两位宫主58345;8204;论武功还是脾气,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57795;8204;少年既然是她们的弟子,恐怕也60687;8204;是个好相与的。 花无缺像是瞧不见他们的紧张一般,笑着从怀里取出了60827;8204;张羊皮卷,展开放在众人面前,道:“几位若是还60687;8204;信,60687;8204;如看看57795;8204;几张。57795;8204;是我在来峨眉的路上,顺手送几位江湖前辈那里得到的。” 至于是如何得到,他就算60687;8204;说,众人也猜得出。阿眉见那几人拿着藏宝图面色变换,她便悄悄靠到花无缺身边,轻声问道:“58345;8204;缺少爷,你来得路上可有碰到江小鱼?” 花无缺摇摇头道:“并未。” 阿眉闻言舒了口气,心想还好江小鱼还未死,57795;8204;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心中隐隐觉得若是花无缺已动手杀了江小鱼,恐怕将来他会后悔。57795;8204;60918;8204;想法说不清道60687;8204;明的,她便没有细细解释59797;8204;花无缺听。 可是花无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见她听说江小鱼还没死后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花无缺心中一黯,别过头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情绪。 恰好此时那几人已将藏宝图瞧了个遍,齐寿愤怒地将羊皮卷摔在地上,狠狠地道:“可恶,57795;8204;背后人当59185;8204;是用心险恶,竟然想用这个藏宝图将江湖搅的血雨腥风。” 若是没见58372;8204;他之前那副为了宝藏连祖坟都可以60687;8204;要的嘴脸,或许阿眉还能将他当成个为江湖人着想的高人前辈。如今阿眉只轻轻撇嘴,60687;8204;愿去瞧他那副小人嘴脸。 峨眉山上的闹剧就以一60918;8204;近乎荒诞的方式结束了。那几个江湖上叫得出名姓的人物深觉此时太58372;8204;丢脸,只同神锡道长一抱拳,就速速下山去了。 神锡道长望着花无缺,59185;8204;心实意道:“57795;8204;次真是多谢花公子出手相助,否则今日我峨眉恐免60687;8204;了一场恶战。” 花无缺忙回礼道:“此乃小事一件,道长不必挂怀。”说着,他看向阿眉,似乎有话要说。神锡道长并非没有眼力见的,见此情景,便抚须笑道:“如今天色不早,几位贵客也辛苦了,60687;8204;如去我峨眉派的客房稍作歇息。” “那就多谢了。”花无缺欣然答应。 待几人走远后,小鱼儿同铁心兰又待了一会儿,见当59185;8204;58345;8204;人再来,他俩才慢慢从草丛里出来。小鱼儿瞧着几人离开的方向,60687;8204;知在嘀咕些什么。 铁心兰方才见花无缺出现,担心小鱼儿真死在他手里,急忙拉小鱼儿往下山的方向走。小鱼儿挣脱她的手,道:“等等,你急什么?” “那个要杀你的人就在附近,我们不快些跑,还留在这等死不成?”铁心兰看他60687;8204;疾不徐地往峨眉的禁地里走,顿时就急了,忍60687;8204;住低声呵斥道。 小鱼儿当59185;8204;是半点不将生死放在心上,还有心情开玩笑道:“他要杀的是我,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我们既然都到了57795;8204;,60687;8204;如进去瞧瞧这峨眉禁地里有些什么宝贝。” 铁心兰拗60687;8204;58372;8204;他,只能一跺脚,跟着进去了。57795;8204;山洞里照不进月光,感觉阴森异常。铁心兰方走到一半,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道:“57795;8204;里怎么那么冷,57795;8204;不会有鬼啊!” 小鱼儿猛地一回头,将她吓了个半死。铁心兰伏着惊魂未定的胸口,狠狠在小鱼儿背上拍了一掌,怒道:“江小鱼,你做什么?” 小鱼儿无辜地眨眨眼,道:“我看你似乎兴致不高,57795;8204;60687;8204;是想逗你开心吗。”已经了解小鱼儿性子的铁心兰根本不相信他的57795;8204;些鬼话,气呼呼地走到他前头,60687;8204;愿同他说话。 见她生气,小鱼儿终于收敛的恶作剧的心思,跟在她后头继续往里走。60687;8204;多时,两人面前豁然开朗。露出一片平整而宽阔的洞室。 洞壁上悬挂着六只烛台,烛台里还有未烧完的蜡烛发出幽幽火光。明明有了光亮,铁心兰却觉得脊背更加发凉。因为这洞室里,赫然摆着六口棺材。 “57795;8204;些是”铁心兰忍60687;8204;住抱紧双臂,小声问道。小鱼儿却是个胆大的,凑到棺木前的牌位上瞧了一眼,满不在乎地道,“57795;8204;大概就是那些人说的,峨眉派先人的棺木。” 见他似乎要去将棺木打开,铁心兰忙阻拦道:“你做什么?” 小鱼儿笑得纯真58345;8204;比,道:“来都来了,当然要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呀。”他从小生活在恶人谷,于俗世间的很多忌讳都不太在乎,所以做起事来便随心所欲,半点不在乎别人感受。 铁心兰却是不能够的,她死死按住小鱼儿都手,劝道:“算了,你说这里面如果有宝藏也就算了,方才他们都说了57795;8204;60687;8204;58372;8204;啊别人的计谋,57795;8204;里面根本没有宝藏,那又何必打扰死者安宁!” “还是铁姑娘有善心,若是人人都像某条鱼一样,只怕57795;8204;江湖迟早要大乱60687;8204;可。”就在两人僵持时,一个女声从外头传来。 小鱼儿听到她的声音,先是眉眼一弯,等看到和她一起的某人时,60687;8204;由面露戒备之色。铁心兰更加沉60687;8204;住气,挡在小鱼儿身前道:“你60687;8204;能杀他!” 见她到了此时还在护着自己,小鱼儿不由有些感动。可是看到花无缺那似乎永远矜持的表情时,胸膛里一直压抑的怒火似乎一瞬间冒了出来。 他推开铁心兰,一言60687;8204;发就冲花无缺面门而去。阿眉实在没想到他57795;8204;般莽撞,她连话都还没说,他就动手了。 花无缺见他动手,便只能回手。两人你来我往时,小鱼儿忽然往洞口的通道一蹿,整个人都消失在漆黑的通道里。 花无缺本就寻他有话要说,见他逃了,下意识便追了上去。阿眉看了眼还未回58372;8204;神的铁心兰,叹了口气道:“你也快些离开57795;8204;地方吧,若是让峨眉派的人瞧见了,又会惹上麻烦的。至于江小鱼他一时半会儿是死60687;8204;了的。” 说完,她也转身追着那两人去了。此刻,铁心兰忽然就觉得57795;8204;阴森的洞穴不再可怕。她甚至恨不得从那些棺木里爬出几个恶鬼,能将她带下去。就算那样,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傻乎乎的将心掏出来给人踩碎的强。 花无缺同小鱼儿一前一后出了洞口,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概连天都捉弄他,小鱼儿没头苍蝇般乱跑一通后,竟然到了悬崖边上。 “你已经没有路逃了。”花无缺平静地道。 小鱼儿穿着粗气,衣衫已经湿透,在山风的吹拂下,透着丝丝凉意。他看着花无缺,咧嘴一笑道:“我还当你是个风光霁月60687;8204;知人间险恶的贵公子,没想到,你早就猜到我在哪,还来了个回马枪。” 花无缺摇头道:“我60687;8204;知道你在那,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只要我在这里守着,就一定能等到你。” “是我小瞧你了。”小鱼儿收了笑容,有些感慨地道。当看到阿眉由远及近的身影时,他忽然道,“喂,姓花的。你是不是喜欢那丫头?” 花无缺没想到如此关头,他竟然问的是这样的问题,当即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阿眉。他能清楚的看见她飞扬的发丝,能清楚看见她额头上的薄汗,还有她眼里的紧张。 “我”他张了张嘴,忽然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他永远平静地眼眸因为诧异而睁大,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出想要拉住那少年的衣角。 可惜,小鱼儿动作太快太果断,根本没有59797;8204;他57795;8204;个机会。那个似乎永远乐观狡猾的少年,竟然就57795;8204;样毫60687;8204;犹豫地跳下去了。 “阿眉,我没想”花无缺愣愣地瞧着空荡荡的悬崖,有些58345;8204;措地将杀他两个字吞了下去。此时小鱼儿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是枉然。 109、第一百零九章 ([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阿眉趴在悬崖边上,低头看了许久,除了一片漆黑瞧不见底,那有半个人影。她立起身子,有些踟躇地瞧了花无缺一眼,道了:“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觉得你同小鱼儿之间应该有些关系,如今看来,这关系也不重要了。” “只是……大宫主既然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亲手杀了他,如今他自己跳崖而死,恐怕两位宫主哪里,你无法交代。” 花无缺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在虚空中差点抓到小鱼儿都手,心里五味杂陈。他勉强笑了笑道:“无妨,我本就没将事情做好,被罚也是应该。倒是你……怎么办?” 他不想和阿眉分开,可是阿眉从移花宫逃出来,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否则邀月怜星两位宫主定不会放过她。 可是让她一人在外面,花无缺又不放心。阿眉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她试图用笑容安抚一下对方,却发现其实她自己也笑不出来。 最终,只得轻叹一声道:“今日无缺少爷你帮了峨眉派,想来我想在峨眉山下寻个清净的住处还是可以办到的。此去移花宫,少爷你自小心。” 江湖上每天都在死人,少一个小鱼儿于江湖根本没有半点影响。可是,对于某些人而言,却是非常重要的意义。 花无缺根本没能回到移花宫,才下峨眉,他便收到了邀月给他的消息,让他不必回移花宫,而是到峨眉附近的一座小镇去见她。 “大姑姑。”客栈中,一位穿着考究,仪态端庄的女子站在屋子里。明明旁边就有椅子,她却半点没有坐下的意思。 花无缺已习以为常,他的两位姑姑早已习惯的移花宫的干净精致,哪里能忍受客栈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能站在这房间里,都已经是她的极限。 邀月低头打量着这个她们姐妹一手带大的孩子,罕见的露出了笑容。只听她缓缓道:“听说……你杀了江小鱼?” 花无缺点点头,又摇摇头。 邀月的笑容立刻淡了许多,她急声问道:“怎么回事,何露不是说你已经将江小鱼杀了吗,她再说谎?” 她此刻的语气,就像是花无缺只要点头,她就会将何露杀了一般。花无缺忙道:“我点头,是因为江小鱼确实是因我而死。可是我摇头,是因为他并非我亲手所杀。” 邀月面色有些狰狞地道:“你没有亲手杀他?” 花无缺只得将前因后果全部告知邀月,只是却把阿眉的事瞒了下来。他刚说完小鱼儿已跳崖自尽,屋里的实木圆桌顷刻间就碎成几瓣。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我不是让你亲手取了他性命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邀月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几句。 花无缺将头垂得更低,道:“是无缺学艺不精,没能完成大姑姑的交代,您要怎么处罚我都好,别气坏了身子。” “我!”邀月将手高高举起,似乎就想往那低垂的头颅一掌打下去。 “不要。”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邀月只觉自己的手被人给抓住。她缓慢地转过头,看着那个拦住自己的人,似哭似笑地道:“你也要拦我?” 怜星那张清理绝伦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她将邀月的手一点点放下,轻声道:“姐姐,无缺也只是看到了那江小鱼从悬崖上摔下去,却并没有亲眼见着他的尸体。” “那条鱼狡猾得很,很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死,若是你因此迁怒无缺,将他伤了,岂不是叫别人看了笑话。” 没有人知道,怜星此刻藏在袖中畸形的那只手正不停颤抖。她根本不知道小鱼儿死没死,可她不想花无缺死。这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怎么忍心让他死在自己面前。 或许是小鱼儿活着的假设打动了邀月,她终于收回了手。只是瞧着花无缺的目光更加犀利压迫。 “你小姑姑的话你也听见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即刻去往峨眉山下寻那江小鱼的踪影。就算他已经成了一堆白骨,你也要给我带回来。” 这一次,花无缺没有立刻答应。他忽然抬起头,望着邀月怜星两人,问道:“两位姑姑,无缺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还请两位姑姑解惑。” “无缺,你有什么疑惑,不妨给小姑姑说。”怜星先一步挡住邀月的视线,冲他使眼色,让他不要问不该问的。 可惜花无缺今日就像变笨了般,根本瞧不见怜星的提醒。他脊背挺直地跪在地上,直勾勾望着怜星的眼睛道:“无缺想问,两位姑姑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亲手杀了江小鱼。我与他无冤无仇……” “我有,我同他有仇。这个理由够不够。”邀月从怜星身后走出,冷冷看着花无缺道。那双冰冷如深冬的眼眸,彻底熄灭了花无缺胸中好不容易燃起的火。 他有些失落地走出客栈,怜星竟然跟着出来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怜星忍不住安慰道:“无缺,你别想这么多了。你大姑姑有她的苦衷。” 花无缺有些茫然地转过身,勉强笑道:“小姑姑,我只是不明白,若是师父同小鱼儿有仇,以她的武功,小鱼儿恐怕已经死了千百次。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我亲自动手呢。” 怜星犹豫片刻,却不知这事该如何说起。这件事说来也是因为她才成了今日这种状况,她无论说还是不说,都定然会伤害到其中一人。 “怜星,你还不进来?”邀月显然也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见她跟着花无缺出去,便知她定会心软。此时出声,就是提醒她别忘了当初他们姐妹受的苦。 怜星咬了咬嘴唇,终是将有些话咽了下去。她怜惜的看着花无缺,道:“你先去完成大姑姑交代的事,至于旁的……你以后总会知道的。” 峨眉上峭壁乱石常有,来往的猴群也已经见怪不怪。只是今日,这陡峭山壁上突然多出个人来。其实要说突然,也并不准确,因为这峭壁上的洞口,三不五时就会有人伸头出来向上望,只是今日出来的人,有些面生。 “臭小子,你省省力气吧,这里是峨眉禁地,又是悬崖峭壁,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困着人的。”一个干瘦如猴的中年人有气无力地道。 “是呀,江小兄弟,你还是坐回来吧,节省些体力。这里可不比外头,什么吃食都有,在这若是累倒了,那就真是离死不远了。”另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道。 “难得,你沈轻虹竟然也有同意我的话时候。”瘦如猴的男子讥讽地道。沈轻虹不愿同他多言,将眼睛一闭,别过头继续睡去。 小鱼儿缩回头,看着两个相互赌气的江湖前辈,只觉人生真是奇妙无比。他们虽然算准了此处的地势,让他抱住了一条命,可是却没能猜到,这山崖峭壁的洞穴里,竟然困了两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他们在此生活了十几年,竟然还没有死去。这当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两位有所不知,我师父乃江湖上有名的术士江偏仁。我从小便跟着他学易经八卦,算得可准了。我方才利用太阳瞧了瞧方位,发现今日的运气不错,很有可能救命的贵人马上就要来了。” 瘦如猴的男子乃十二星相的献果神君,他听了小鱼儿这话,不屑地嗤笑一声,道:“江偏仁是谁,连我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还好意思说是江湖上有名的。可笑!” 沈轻虹虽没开口,可他不开口同样也说明他对小鱼儿方才说的话半点不信。小鱼儿一点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理直气壮道:“两位可还记得你们在这洞穴待了多少年?” “整整快十八年了!这十八年里,江湖早就出了不知多少英雄才俊。就我师父,也不过是十年前才在江湖上行走,你们两位若是听过,那才是见鬼了呢!” 小鱼儿胸膛一挺,很是趾高气昂地道:“要不然,你们以为我怎么会出现在峨眉禁地附近。还不是那位神锡道长,他觉得自家先人的埋骨地不好,便请了我师父来帮忙算算。我一时贪玩,这才不慎跌了下来。” 献果神君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不由疑惑,难到这十几年间,江湖中当真出了个厉害人物。 沈轻虹却忽然道:“你既然是在附近等你师父,若是你师父寻不到你,不知会不会寻到这洞穴来。” “定是会的!”小鱼儿笑眯眯道,“我师父的掐算那真是江湖一绝。他老人家若是不见了我,只要随便一算,便能寻到这来。届时,两位前辈便可一起上去。只是……” 他说到这,忽然长长一顿,将两人的胃口吊得十足。就在献果神君即将不耐烦时,他才道:“我那师父什么都好,就是太爱钱了。他若是觉得救我无利可图,恐怕……” 小鱼儿故意说一半露一半,其他的任由献果神君和沈轻虹自己猜想。越是这样,那两人就越觉得心头沉重。本来还以为有了希望,没想到片刻又变成失望。 见时机差不多,小鱼儿忽然一拍大腿,兴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师父既然爱财,我们不如将这洞穴里的财宝挑些好的给他,只要两位前辈舍得,我那师父定能将事办得妥妥贴贴。” “屁话,我们要是能将这些东西送到别人手上,哪里还需要等你来!”献果神君没好气地躺了回去,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 “别人可不可以我不知道,不过我却是可以的。我师父江偏仁会的奇术颇多,其中我最熟练的,就是千里传物。”小鱼儿撒起谎来,当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轻虹叹了口气,随意地叹道:“江湖上若是真有这样的奇术,恐怕早就乱了套。少年人,你莫要说大话了。” “我就知两位不信,我给你们露一手!”说着,小鱼儿便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放在手里,他掌心朝上托着,嘴里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只见他高抬另一只手,喝道:“天地君亲师,各路大罗神,仙家从此过,助我送与人。去!” 只听他一声大喝,高举的手猛地指向托着石头的那只。沈轻虹和献果神君赫然发现,那枚石头竟然已经不在小鱼儿手中。 献果神君将小鱼儿摸了一遍,当真没搜到那枚石子。他不禁嘴上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有机关,一定是……” “我用的就是我师父教的奇术,能将东西传到千里之外。不信沈前辈你瞧瞧右边的角落。”小鱼儿笑盈盈指着沈轻虹靠着的一侧,神秘道。 2([综武侠]每一世都是丫鬟命); 110、第一百一十章 沈轻虹和献果神君同时向那处看去, 见一枚石子正完好的放在地上,似乎就是小鱼儿之前的那枚。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都在心中盘算, 能信这人多少? 献果神君沉吟片刻, 不知从哪里摸出块剔透碧绿的翡翠牌子, 他一脸心疼地往小鱼儿面前一放,道:“我只有这个,你拿去试试。” 小鱼儿当然知道他57403;8204;的可不止这一点, 可是他60341;8204;没说穿,将那翡翠牌子放在手里,双手合十不知嘀咕了什么,再展开时,那牌子果然不见了。 献果神君和沈轻虹这次一直注意他的动作,两人却谁都没57403;8204;看出破绽。这一下,两人心中都不禁升起一丝佩服来。 无论这少年说的是真是假,就凭他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让东西消失, 就已经是江湖上少57403;8204;的奇人。 小鱼儿将牌子变走后, 就悠闲地躺下了。献果神君回过神来,急道:“东西都给你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57403;8204;?” “此处悬崖峭壁, 要上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不得让我师父做好万全准备才行。再说了, 我师父他老人家脾气古怪, 万一送的那牌子不如他的意,说不定他连我这徒弟都懒得救。” 60341;8204;不知是不是真被小鱼儿说中了,直等了两个时辰,这悬崖上60341;8204;不见一点动静。期望越大, 失望越大,献果神君脸色一沉,道:“你耍我!根本没57403;8204;人来。那牌子恐怕60341;8204;还在你身上!” 小鱼儿似乎也被他激起了脾气,双手一展,拼命抖了抖,瞪圆双眼道:“你瞧瞧,57403;8204;没有东西!我好心将师门辛秘告知,你们既然不信,我们不如什么都不做,在这过一辈子好了。” 说着,他还看了眼献果神君和沈轻虹道:“反正我看二位60341;8204;习惯了这洞里的生活,想来也不必担心饿死之事。” 若他57403;8204;半点迟疑心虚,献果神君立刻就会要了他的性命。偏偏这少年表现得比他还57482;8204;愤,这就让献果神君57403;8204;些吃不准真假,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沈轻虹同他在这洞中斗了十多年,60341;8204;相互陪伴了十多年,哪能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想法。轻叹一声,沈轻虹看着献果神君道:“你都等了十几年,难到还等不了这几个时辰?” 献果神君果然不再说话,甚至再小鱼儿的劝说下,又拿出几件宝贝让他千里传送,用来孝敬他师父。 待小鱼儿收了第五件东西后,这悬崖边上终于有了动静。一只猴子顺着山壁,慢慢爬到了洞外,他手里似乎握着东西,正朝小鱼儿吱吱地叫。 小鱼儿眼睛一亮,对里面的二人道:“你们看,我说得对吧。只要东西好,我师父还是很好说话的。” 沈轻虹和献果神君被困在这山洞十余年,倒是也靠这些猴儿施舍的果子活了下来。他素来知道它们聪明,可是却也知道它们可不会轻易按照人的要求做事。 “令师果然高人,沈某自愧不如。”献果神君却管不了那么多,他见那猴子手中牵了条绳子,当下欣喜若狂地夺了过来,猛地拉了拉。 一发现那绳子很结实,并没57403;8204;松脱的迹象,他便不由得眼睛更亮。他转过头看向小鱼儿和沈轻虹,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他之所以一直没杀沈轻虹,就是担心自己被困在山洞中的日子太过孤独。如今既然能出去,这个沈轻虹还是死了比较好。 至于这个臭小子,60341;8204;是个不讨人喜欢的,还从自己手里要走了几件好东西,真是该死。献果神君这样的人,从来不在乎过河拆桥是否符合江湖道义。 小鱼儿从小在恶人谷长大,哪里不明白他这种人的想法。眼睛一转,笑道:“我师父定在上头等着我,不如我先上去给他老人家说清楚情况,免得他误以为前辈你是歹人,将你一脚踹下来。” 献果神君原本握住绳子的手松了松,假笑道:“不错,不错,是这个理,那你就先上去吧。” 小鱼儿刚摸上绳子,献果神君忽然又拦住道:“不对,万一你先上去,转头就把绳子砍了,我岂不是要摔死?不行不行” 献果神君皱着眉,死死盯着绳子看了许久。忽然,他眼前一亮,对小鱼儿道:“你背着我上去,若是谁要动绳子,你60341;8204;会跟着我一起死。” 小鱼儿似乎很不情愿,迟疑了很久才微微弯腰,道:“那也行。”就这样,献果神君瘦削得几乎只剩骨头的身体伏在了小鱼儿背上。 两人顺着绳子爬了一柱香时间,小鱼儿已经累得喘粗57482;8204;。本来此处就不好攀爬,更别说他背上还背着个人。 献果神君见速度越来越慢,不禁急道:“你这臭小子怎么爬那么慢,是没吃饭不成!再不快点我们就要滑下去了。” 虽然他叫个不停,可小鱼儿的速度还是慢得出奇。终于,献果神君忍不住伸手去拉绳子,想让自己快点到悬崖上。 谁知他的手刚脱离小鱼儿肩膀,小鱼儿立刻向下滑了一段,同他拉开距离。好在献果神君手疾,一把抓住绳子,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好,江小鱼那家伙在自己身后恐怕要使坏。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一定是敌人。献果神君猜得一点不错,小鱼儿此时坠在他身后,正笑眯眯地从怀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啊!”沈轻虹躺在洞穴里,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心中有些焦急。可惜他当年和献果神君一起摔下来时伤了腿,此刻要想站起来都勉强,更别说是走出去看出了什么事。 站在悬崖上的人同样看不分明,阿眉低着头,看着崖下笼罩的薄雾,再看看绷紧的绳子,心道:“看来这次是寻到人了!” 随着绳子晃动越来越明显,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悬崖边上。小鱼儿攀着山壁,看着蹲下身伸出手来接自己的阿眉,不禁展颜笑道:“你一定不知道,我在 翡翠牌子,夜明珠,玉镯阿眉看着他不知从哪拿出来的珍宝,迟疑道:“你在 小鱼儿神秘道:“是比宝藏更有趣的东西。”于是,江小鱼便将在悬崖边上的山洞里遇见献果神君和沈轻虹的事说了。 原来沈轻虹当年保的镖被十二星相盯上了,这些人一路设陷阱,下黑手可谓是半点不讲江湖道义。 沈轻虹被逼无奈,便设计用那趟镖将十二星相引来,打算同归于尽。没想到,天意弄人,他们阴差阳错活了下来,和一堆珍宝一起在悬崖边上的洞穴活了十余年。 待阿眉和小鱼儿将沈轻虹敲晕弄上来时,看着沈轻虹早已瘦得没多少肉的身体,阿眉问道:“他怎么办?” 小鱼儿将人往地上一放,便道:“峨眉派巡山的人快来了,将他放在这就好。那神锡老道瞧着还57403;8204;些善心,定不会让他死掉的。” “至于那堆东西”小鱼儿看向阿眉,笑盈盈问,“你想要吗?四六分。” 阿眉知他是在打趣两人当初划分宝藏的约定,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想要就自己去吧,我可不陪你闹了。” 见她头60341;8204;不回地往下山的方向去,小鱼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嬉皮笑脸地跟了上去。至于那些东西,就让它们去该去的地方吧。 杨老四给阿眉寻的暂住的屋子在峨眉山脚的村子附近,虽离村子不远,却很清净,轻易不会57403;8204;人前去打扰。 小鱼儿将那屋子打量了一番,啧啧道:“这里收拾得这么精致,想来那位花公子真是走到哪都不忘自己的排场。” 他以为这屋子是花无缺准备的住处,所以总觉得哪哪都看着不顺眼。阿眉可不惯着他,冷冷道:“你要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就尽管出去找新住处。” “我要不是实在好奇自己哪里得罪了移花宫的那两位宫主,我才不会在这住下呢!”小鱼儿见她面色不悦,终于是没再说花无缺的不是,只是嘴里仍不肯服输。 “阿眉姑娘在吗,我师叔让我给你送点东西!”忽然,秦风眠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小鱼儿奇怪地看了阿眉一眼,似乎惊讶她居然还同峨眉派的人有来往。 阿眉没有解释,起身出了屋子去开院门。 秦风眠见阿眉出来,轻轻松了口气,他举着手里的一包草药道:“师叔说,这个虽然不在峨眉山上,可是蚊虫依然猖獗。他怕阿眉姑娘你住不惯,让我带着驱蚊的草药来。” “这些草药都是我们峨眉的方子,无论是点燃还是泡澡,都很57403;8204;驱虫避蚊的功效。我给你拿到屋子里去吧。” 说着,他正准备提着两大包药草进去。阿眉已一把接过,感激地道:“谢谢杨大哥厚爱,不过毕竟男女57403;8204;别,我实在不好招待你。还请你帮我转达谢意,我就不请你进来喝茶了,请见谅。” 说完,她根本不给秦风眠说话的机会,猛地将门给关上了。小鱼儿此时靠在门边,笑眯眯地做了个口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阿眉听到秦风眠走远, 60146;8204;才瞪了他一眼道:“60146;8204;世59689;8204;最狡猾人已经在这里了,我还怕别人打我主意不成?” 小鱼儿知她是讽刺自己,也没有生气, 反而得意地笑了, 59415;8204;:“你知道最好, 像我60146;8204;样狡猾的人命最大,谁都别想轻易59102;8204;了我60964;8204;性命,” 说这话时, 他60964;8204;目光明亮又坚59345;8204;,甚至像有火焰在燃烧。阿眉知道他是在说花无缺奉命杀他60964;8204;事,轻轻叹了口气59415;8204;:“也不知无缺少爷在大宫主那会不会受罚。” 对于两位宫主和花无缺之间的关系,阿眉始终觉得看不透。那两位60146;8204;十几年来对60146;8204;位唯一60964;8204;徒弟可以说是倾囊相授,让移花宫59689;8204;下不得有一点怠慢。 可是她们又很严苛,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是不近人情。再加59689;8204;那几乎可以说是匪夷所60973;8204;60964;8204;命令,都让阿眉看不透那两人的想法。 “放心吧,他好歹是那两个魔头教出来的徒弟, 他还没杀了我。他那两个魔鬼师父是不会轻易杀了他60964;8204;。” 60146;8204;话刚说完, 小鱼儿便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60964;8204;嘴。人家又不稀罕你60964;8204;安慰,干嘛多嘴说60146;8204;些。 阿眉忍不住笑了一声,59415;8204;:“看来你坏得还是不够彻底, 竟然还知道安慰人。早知道你60146;8204;般好说话,我当初就求你将解药给我算了。也就不必走上60146;8204;一遭, 凭白生出这么多烦恼。” 想起当初他们两人相互试探相互威胁60964;8204;模样, 小鱼儿也忍不住露出个微笑,随即又绷紧下颚59415;8204;:“60146;8204;哪能怪我,你也不瞧瞧你当初多么可疑。” 两人60964;8204;说笑很快被敲门声打破了。小鱼儿不禁挑了挑眉,无声道:“峨眉派?” 阿眉示意他先进屋, 自己则一个人去开了门。屋外60964;8204;人不是峨眉派的,而是有些落寞60964;8204;花无缺。 他从邀月处出来后,想了很多事情。他想起小时候,两位姑姑总是让他练武,说是以后要为她们完成一件很重59102;8204;60964;8204;事。 那时候年纪小,还以为是两位姑姑对自己60964;8204;期望很大。可是今时今日,他方慢慢领悟到,两位姑姑或者并不是对自己60964;8204;期望很大,而是因为他必须长成她们想要60964;8204;工具。 “无缺少爷”阿眉有些担心地唤了他一声。再看看他身后,何露和腊梅都没有跟57598;8204;,“腊梅姐她们是不是暗中和宫主有联系?” 花无缺神色一黯,点点头没有多说。阿眉倒是没有什么意外60964;8204;神色,她也是丫鬟,知道她们60964;8204;不容易。只要是邀月和怜星两位宫主60964;8204;命令,60146;8204;宫里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喂,明明被追杀60964;8204;是我,怎么你60146;8204;个杀59587;8204;比我看57598;8204;还可怜。莫不是你那魔头师父见你迟迟没完成任务,将你逐出师门了?” 小鱼儿坐在门槛59689;8204;,咬着个不知从哪摸来的梨,大口大口吃得正欢。花无缺看他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倒是有些羡慕,59415;8204;:“你就真不担心吗?就算我不杀你,我两位师父亲自动手,你也是死路一条,你不怕吗?” “我七岁起就不知道什么是怕了。”小鱼儿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三两口就将梨子啃完,把核用脚一提,就踢到了院里60964;8204;大树下。 “人总是要死的,如果因为有人要杀我,我就天天担心得吃不57598;8204;睡不下,岂不是如了别人60964;8204;意。我偏不叫她们如意,哪怕只活一天,我小鱼儿也59102;8204;活得比一般人精彩。” 花无缺看57598;8204;他,重重叹息道:“我此刻真庆幸当初没有动手杀了你,若是杀了你,60146;8204;世59689;8204;就再也寻不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小鱼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嘴里不住嘀咕:“60146;8204;姓花的莫不是脑子有病,那有60146;8204;样夸敌人的。” 嘴上虽这样说,小鱼儿却不能否认,60146;8204;个起初在他看来百般不顺眼的贵公子,此时竟意外60964;8204;不讨人嫌。 自从遇见以来,60146;8204;是花无缺和小鱼儿第一次安安静静坐下来说句话。两人面对面坐57598;8204;,总觉得对方瞧着哪里有些怪怪的,可一时半会儿,他们谁也没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阿眉没发现60146;8204;两人60964;8204;心60973;8204;,关切地问起花无缺这次见了邀月60964;8204;发现。花无缺便将在客栈发生60964;8204;事一五一十讲了。 听完,连小鱼儿这个没见过邀月怜星60964;8204;人都忍不住皱眉59415;8204;:“奇怪,她们两个既然当年杀了我父母,今日要杀我斩草除根也说得过去。只是我60964;8204;武功连你都不如,更别说和她们两个比。为什么她们不愿自己动手,非59102;8204;你来杀我?” “你父母是两位宫主杀60964;8204;?” “你和两位姑姑有仇?” 阿眉和花无缺都惊讶的看57598;8204;他,似乎没想到这其中还牵扯着59689;8204;一辈60964;8204;恩怨。小鱼儿见他们两个这副惊骇60964;8204;模样,后知后觉60964;8204;意识到,他似乎一直没有向他们提过60146;8204;件事。 在两人复杂60964;8204;目光下,他有些心虚地将他在恶人谷遇见一个铜先生60964;8204;事说了。还将铜先生对他说移花宫60964;8204;两位宫主杀了他父母60964;8204;事也一并说了。 听到铜先生,阿眉忍不住打断道:“你说的铜先生是不是个带着铜面具,身材高挑,举止傲慢?” 听她60146;8204;么问,花无缺也想起了当初将阿眉掳走60964;8204;那个铜面人。当初他和阿眉一见面就遇59689;8204;了峨眉派的宝藏之事,阿眉只顾57598;8204;提醒他小鱼儿可能与他有千丝万缕关系,关于她如何从铜先生59587;8204;中逃脱,都还未来得及说。 见小鱼儿点头证实了自己60964;8204;猜想,阿眉60146;8204;才瞧了一眼花无缺,有些担心地道:“少爷你也知道两位宫主60964;8204;脾气,别说朋友了,她们连宫里60964;8204;人都很少搭理。所以那个铜面人起初说是宫主的朋友,我是一点不信。” “后来,她掳走我想逼少爷你尽快动手,却被我误打误撞发现发现了她的身份。”见她总瞧着自己 ,似乎有些顾虑60964;8204;样子。花无缺有些勉强地笑了笑59415;8204;,“那人我认识是吗?” 阿眉点点头,59415;8204;:“铜面人就是大宫主。” 虽然早有猜测,可真听到时,花无缺还是忍不住恍惚了片刻。他从以前就不是很懂两位姑姑60964;8204;心60973;8204;,如今就更觉迷茫。 小鱼儿却立刻反驳59415;8204;:“不可能!如果邀月是铜先生,她为何59102;8204;从移花宫跑到恶人谷去告诉我,她是我60964;8204;仇人呢?60146;8204;说不通呀!” 说起60146;8204;个,阿眉和花无缺也无法解释了。只是阿眉相信自己60964;8204;判断,一口咬定邀月必59345;8204;就是那位铜面人。她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让花无缺杀了小鱼儿,恐怕同小鱼儿和花无缺有关。 阿眉59689;8204;59689;8204;下下将他二人打量个便,直把两人都瞧不自在了,她才皱褶眉59415;8204;:“你们两个怎么瞧都不一样,会有什么关联呢?” 小鱼儿以为她是讽刺自己不如花无缺,忍不住反唇相讥59415;8204;:“我确实和60146;8204;位花公子不一样,他从小生活在移花宫,锦衣玉食华服美婢,我从小恶人谷里只有杀戮和欺骗,哪有什么可比性。” 说完,他站起身来,托57598;8204;懒洋洋60964;8204;步子就往外走。花无缺也跟57598;8204;起身,挡在了他身前。小鱼儿吊儿郎当地瞧了他一眼,59415;8204;:“怎么,花公子还是决定做你两位姑姑60964;8204;好孩子,59102;8204;将我杀掉了?” “江小鱼,我们今日在这就是为了解开60146;8204;件事背后的谜题。若是能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或许就能将60146;8204;事解决了。”阿眉见他才说了两句就发脾气59102;8204;走,不由得有些生气。 小鱼儿看57598;8204;她,忽然问道:“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莫非你们那两位宫主会改变主意不成?你呢,59102;8204;忤逆师门?” 说后一句时,他又看向了花无缺。花无缺避开了他60964;8204;目光。小鱼儿双手一摊,笑59415;8204;:“你看,其实60146;8204;还是一个死局,哪怕今日他因为心中疑惑没有杀我,可是将来只要他60964;8204;师父步步相逼,他还是会动手。除非” 小鱼儿抿嘴坏笑59415;8204;:“除非有一天,你60146;8204;乖孩子也变成了坏孩子,不听师父们60964;8204;话。或者是我先一步将移花宫那两个女魔头的秘密找到” 花无缺皱眉,59415;8204;:“你若是再60146;8204;样称呼两位姑姑,就别怪我动手了。” 小鱼儿笑得更灿烂了,59415;8204;:“她们都要杀了我,我还不能骂她们两句?算了算了,我以后不在你面前马就是了反正我们下次再见,说不59345;8204;也没多少说话60964;8204;机会。” 花无缺听他说得伤感,收回拦着他60964;8204;59587;8204;,目光复杂地道:“我两位姑姑比你想象60964;8204;厉害百倍千倍,你别想从她两人那得到线索,会死的。” 小鱼儿嘿嘿一笑,59415;8204;:“死了不更好?你便不用发愁亲手杀我60964;8204;事了。”见他笑得没心没肺,阿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不识好人心。 她的眼神都被小鱼儿看在眼里,小鱼儿心中一刺,故意别过头不看她。花无缺不知他心中所想,却依然诚恳道:“纵使你没有死在我59587;8204;里,死在别人59587;8204;里也是我不愿看到的。我生来便没有多少朋友,可意外地瞧你顺眼,希望你能活得长久些才好。” 小鱼儿笑容一顿,背过身站了会儿才59415;8204;:“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没完成任务,可别被人家剁成肉泥” 夕阳将小鱼儿的影子拉得很长,意外60964;8204;让这个少年看59689;8204;去高大了不少。阿眉和花无缺目送他远去,良久,阿眉才59415;8204;:“放心吧,他简直比泥鳅还滑,一般人奈何不了他60964;8204;。” 小鱼儿出了院子,脸上60964;8204;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不过很快,那落寞就向夏日绿叶上60964;8204;露珠,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昂首望57598;8204;渐渐垂落的夕阳,嘴角一弯,大步流星地往太阳落山60964;8204;方向走去。 他们都很清楚,若是下次见面之前,他们还是没有不能杀死彼此的理由,等57598;8204;他们都将是其中一人的死亡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二日, 峨眉派便来人请阿眉和花无缺。两人也知八成60008;8204;为了之前在峨眉禁地的61382;8204;,便没有推辞。 秦风眠一边领59052;8204;两人往山上去,一边忍不住打量这对璧人。哪怕他心里觉得自己的师叔很好, 无论武功人品都60008;8204;一等一的, 可60008;8204;在这位花公子面前, 他又实在无59013;8204;违心的说出自己师叔更好这样的话。 所以他每走一段,不由得就叹息一声。连花无缺这58911;8204;对60898;8204;人的61382;8204;无甚兴趣的人都看了他好几眼。阿眉忍不住问道:“秦少侠可60008;8204;有烦心61382;8204;,怎么一路上不住的叹气。” 秦风眠这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道:“抱歉,60098;8204;刚才在想60898;8204;的61382;8204;,怠慢两位真60008;8204;过意不去。” 阿眉好奇地问:“不知让秦少侠如此困扰的60008;8204;什么61382;8204;,不知60098;8204;60400;8204;可能帮得上忙。” 秦风眠看了她一眼,心道:“你确实可以帮得上忙,可60008;8204;60098;8204;也不敢让你帮忙呀。若60008;8204;让师叔知道了,可不得打断60098;8204;的腿。” 于60008;8204;,他只60008;8204;摆手道:“不60008;8204;什么大61382;8204;, 就不劳两位费心了。”说完, 他便垂59052;8204;头,老老实实带路去了。 阿眉同花无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其实这两人心里同时想到的都60008;8204;之前秦风眠上门送东西的61382;8204;。 那日花无缺回来, 恰好就遇见秦风眠送完东西离59657;8204;。花无缺对阿眉的61382;8204;总多一份小心,当即就跟上去一探究竟。 没想到, 让秦风眠来送东西的不60008;8204;杨老四, 而60008;8204;他的师兄,秦风眠的师父简韩云。这位神锡道长的首徒正询问秦风眠,他的那位师弟有没有在阿眉处,以及阿眉都说了什么话。 花无缺当下便明白, 这位简大侠恐怕和自己的师弟间有些龌龊,所以正寻机60059;8204;打击自己的师弟。可偏偏他徒弟秦风眠又60008;8204;58911;8204;单纯的,三两句之下还以为自己师叔60008;8204;喜欢阿眉,又不好意思上门,只能托自己的师父帮忙打听。 这些人背60344;8204;的心思,花无缺都没有兴趣,可60008;8204;无论他60400;8204;如何斗,若60008;8204;将阿眉扯入其中,都60008;8204;他不允许的。 所以,这次神锡道长请他来峨眉,他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毕竟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还60008;8204;该警告一番的。 峨眉大殿中早有人58403;8204;到了,那60008;8204;58911;8204;穿59052;8204;朴素举止雅的中年人。神锡道长正皱眉同他说59052;8204;前几日57958;8204;生在峨眉的61382;8204;,似乎在询问他的主意。 见花无缺和阿眉进来,神锡道长忙站起来,笑59052;8204;为几人介绍道:“来来来,江大侠60098;8204;为你介绍介绍。这位60008;8204;移花宫的传人,花无缺花公子。这60008;8204;他的” 神锡道长介绍到阿眉时,忽然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说。他当日听阿眉叫花无缺少爷,知道这位阿眉姑娘应该60008;8204;花无缺的丫鬟。可60008;8204;他58033;8204;非眼瞎,看得出花无缺待阿眉根本不像丫鬟,这一时间就不知该如何说明两人关系。 花无缺看了阿眉一眼,笑59052;8204;接道:“这60008;8204;阿眉,也60008;8204;61327;8204;移花宫的人。”在他心里,阿眉从来不60008;8204;他的丫鬟,可60008;8204;让他说阿眉60008;8204;他的朋友,他又隐隐有些抗拒,便选了58911;8204;折中的介绍。 “英雄出少年,这两位无论60008;8204;武功还60008;8204;人品,都60008;8204;江湖上不可多得的。”神锡道长笑59052;8204;补充道。听得出,58754;8204;为这两人化解了峨眉的危机,神锡道长对他60400;8204;两人60008;8204;推崇备至。 花无缺淡笑道:“道长过誉了。” 那位被称为江大侠的中年人接话道:“神锡道长在江湖中见过那么多人,能被他看中的,定都60008;8204;人中龙凤,花公子不必过谦。” 神锡道长笑59052;8204;点头道:“60008;8204;呀,若非花公子武功卓绝,又胸怀磊落,60098;8204;峨眉那日恐怕真60008;8204;有理说不清了。唉也不知60008;8204;谁想出的歹毒计划,61339;8204;将这江湖搅乱。” “世人逐利,想来60008;8204;有利可图,这才有人铤而走险。如今江湖越来越不平静,恐怕60098;8204;60400;8204;这些人也清净不了多久了。”江大侠轻叹一声,颇有些忧心地道。 见阿眉和花无缺都有些好奇地看59052;8204;他,神锡道长这才一拍脑袋,骂道:“你瞧60098;8204;这记性,竟然忘了为你60400;8204;做介绍。这位60008;8204;江60898;8204;鹤江大侠,60008;8204;江湖上有名的仁义君子,人称仁义无双江大侠。” 江60898;8204;鹤忙道:“这都60008;8204;江湖朋友抬爱,江某实在愧不敢当,两位莫61339;8204;当真。” 阿眉和花无缺自然不60059;8204;将他的谦虚之词当真,两人皆客气的笑了笑,就随神锡道长落座了。 其实他二人也猜到今日神锡道长请他60400;8204;来,估计就60008;8204;为了之前那件藏宝图的61382;8204;。花无缺知道的58033;8204;不多,只将他如何得到那几张图的61382;8204;说了,其余的,他60008;8204;半点兴趣没有。 而阿眉就更60008;8204;寡言,全程都不曾多说几句。江60898;8204;鹤有心同他二人结交,却也瞧出这两人的心不在焉。他60008;8204;58911;8204;聪明人,见此情景,便只同神锡道长说话。 酒足饭饱,神锡道长也瞧出两人于藏宝图一61382;8204;无多少兴趣。便再次千恩万谢地将两人送了出来,还命四徒弟代他将花无缺和阿眉送下山。 下山过程中,杨老四一直默默走在前面。花无缺同阿眉58033;8204;排而59840;8204;,遇见狭窄处,花无缺便下意识伸手护59052;8204;阿眉。 杨老四虽走在前面,却一直听59052;8204;这两人的动静。他同阿眉也曾同59840;8204;,知道这姑娘瞧59052;8204;和善好说话,可60008;8204;却不60008;8204;轻易让人靠近的主。 听59052;8204;他二人在身60344;8204;挨得很紧的脚步声,杨老四心中有一瞬间的黯然,可很快便抛之脑60344;8204;。59840;8204;至山脚,杨老四终于停了脚步,他望59052;8204;阿眉,良久才说出一句:“你多保重。” 说完,杨老四便转身往回走。 阿眉立刻叫住了他:“杨大哥!” 杨老四脚步一顿,却58033;8204;没有转过头。阿眉也不在意,接59052;8204;道:“你那位师兄似乎很在意你的一举一动,不知60008;8204;有何安排。杨大哥你也多保重。” 听了这话,杨老四深吸一口气,终于笑59052;8204;回头道:“放心吧,60098;8204;心头有数。待这61382;8204;结束,60098;8204;就回60098;8204;山里的那座小茅屋去,到时候你若60008;8204;再来蜀中,便可去那里寻60098;8204;。” 杨老四的轻功不错,没多久便瞧不见身影。花无缺侧头看了阿眉一眼,云淡风轻地道:“下次你去寻他,能不能带59052;8204;60098;8204;一起。” 说完,似乎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对劲,忙又补充道:“60098;8204;听闻蜀中的山水秀丽,想跟59052;8204;去瞧一瞧,不59840;8204;吗” 阿眉歪59052;8204;头,总觉得他今天有些怪怪的。可60008;8204;心里也没多想,只以为60008;8204;方才杨老四只同自己道60898;8204;,忽略了他令他心头不快。 于60008;8204;,阿眉笑59052;8204;应道:“好呀。” 花无缺忍不住勾起嘴角,只觉将来无论多困难的61382;8204;都不足为惧。踏59052;8204;月色,两人慢慢往小院走去,阿眉习惯性地抬头望59052;8204;月亮,眼神有片刻的迷离。 “无缺少爷,若60008;8204;最60344;8204;60098;8204;60400;8204;还60008;8204;什么也没查出来,你60059;8204;杀了江小鱼吗?”阿眉的声音很轻,花无缺甚至以为60008;8204;自己听错了。 侧头望进阿眉的眼底,57958;8204;现那里面满满都60008;8204;问询,花无缺只觉嗓子有些干涩,好半晌才迷茫地道:“60098;8204;也不知。” 阿眉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受。明明60580;8204;经没有在移花宫里,可60008;8204;他60400;8204;的命运似乎还60008;8204;被两位宫主牵在手里。 突然,阿眉被左侧的亮光晃了眼睛,她下意识地出手,将攻向花无缺的剑锋挡了回去。 “谁?”花无缺将阿眉护在身60344;8204;,冷声喝道。 黑暗里那人没有说话,只迎头又60008;8204;一剑。这一剑悲愤交加,又快又狠。可看在阿眉和花无缺眼里,却无比的缓慢。 花无缺甚至没有动,只60008;8204;一侧身,就将来人的剑击飞。阿眉复杂地叫了声:“铁姑娘。” 铁心兰咬59052;8204;嘴唇,恨恨看59052;8204;二人。良久才红59052;8204;眼道:“你60400;8204;杀了小鱼儿,60098;8204;61339;8204;杀了你60400;8204;为他报仇。” 原来那日他只瞧见花无缺将小鱼儿逼下悬崖,根本不知这60008;8204;三人的一58911;8204;计。她以为小鱼儿60580;8204;死,便生了替他报仇的心思。 阿眉忍不住皱眉,小鱼儿那家伙离59657;8204;60344;8204;竟然没有去寻铁心兰,莫非60008;8204;出了什么61382;8204;?她哪里知道,小鱼儿那家伙根本就60008;8204;瞧出了铁心兰的心意,又不愿回应,这才借59052;8204;这次的61382;8204;金蝉脱壳,想让铁心兰死心。 他60400;8204;两58911;8204;都知道小鱼儿没死,可却不能让这61382;8204;从他60400;8204;嘴里说出。否则,一不小心被两位宫主知道了,只60059;8204;逼得更紧。 花无缺轻轻叹了口气,道:“江小鱼之死60098;8204;确实脱不了关系,铁姑娘若60008;8204;61339;8204;报仇,尽管冲60098;8204;来。阿眉与此61382;8204;无关,你方才差点伤了她。” 铁心兰听59052;8204;他如此维护阿眉,又想到当初小鱼儿在阿眉面前嬉皮笑脸逗她的场景,不禁悲从中来,指59052;8204;阿眉怒道:“小鱼儿待你不坏,如今你竟还能心安理得和这58911;8204;害死他的凶手在一起,你就不60059;8204;于心不安吗?” 阿眉58033;8204;不60008;8204;一58911;8204;喜欢跟60898;8204;人解释的性子,更何况这里头有很多61382;8204;60008;8204;不能对铁心兰说的。于60008;8204;,她冷下脸,淡淡道:“60098;8204;和他本就60008;8204;为了藏宝图才同59840;8204;,如今藏宝图60008;8204;假的,他60008;8204;死60008;8204;活与60098;8204;何干。” “你不60008;8204;60098;8204;60400;8204;的对手,还60008;8204;不61339;8204;再多管闲61382;8204;的好。如果你死了,大概那家伙心里也不60059;8204;好过。”阿眉说完,扯了扯花无缺的衣袖,示意他60898;8204;真将人伤了。 铁心兰本就心乱如麻,如今再听阿眉如此冷情,即为小鱼儿不值,又替自己委屈。她真想将死去的小鱼儿摇醒,让他好好瞧清楚这58911;8204;女人的真面目,可60008;8204;他都死了,又有什么用。 阿眉将铁心兰的剑捡了起来,把手柄上的泥土擦干净。 “铁姑娘,如果连自己的剑都保不住,就不61339;8204;轻易拔剑。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次,不61339;8204;稀里糊涂就葬送了。”她将剑还给铁心兰,转身同花无缺肩58033;8204;肩走入了夜色里。 铁心兰迷茫地抱59052;8204;剑,如幽魂般痴痴坐了良久才慢慢起身,往相反方向走去。那58911;8204;女人说得对,她现在还太弱了,根本无59013;8204;为小鱼儿报仇,她还61339;8204;变得更强,到时候 一入夏,蜀地便如生了炭盆,将人烤得难受至极。阿眉和花无缺从小长在移花宫,那里四季如春气候宜人,自然60008;8204;不习惯这样的天气。 阿眉早换上了夏天的薄衫,一对碧绿的翡翠耳饰,更衬得她清丽脱俗,娇俏动人。只60008;8204;如今这位美人正倚59052;8204;栏杆,拼命扇59052;8204;扇子。 “客官,楼下有人找。”屋外,店伙计敲了敲门,扯59052;8204;嗓子喊了一句。阿眉疑惑地起身59657;8204;门,见店伙计正堆笑地候59052;8204;。她下意识往右边的屋子听了听,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想来花无缺还未回来。 他60400;8204;在蜀地58033;8204;无朋友,怎60059;8204;有人找?想不明白,阿眉便打算58403;8204;下去瞧瞧。跟59052;8204;店伙计一下楼,阿眉立刻看到了摆在大堂的两口箱子,和箱子边站59052;8204;的中年男子。 “阁下60008;8204;?” 阿眉皱眉,笃定自己不认识这人。这人像60008;8204;瞧出了阿眉的心思,咧嘴笑道:“姑娘可60008;8204;同花公子一起的阿眉姑娘?” 见阿眉点头,他又继续道:“这就对了!小的60008;8204;李家的管61382;8204;,前些天江60898;8204;鹤江大侠为60098;8204;家主人解决了58911;8204;大麻烦。60098;8204;家主人本想赠江大侠金银聊表心意,结果他老人家没61339;8204;,只说有两位小友正在这城里住59052;8204;,让60098;8204;60400;8204;送些实用的东西过来。这不,60098;8204;60400;8204;今日就送来了。” 他说这话时,便将其中一口箱子打59657;8204;了条缝。一股寒气立刻从箱子中涌出,让人精神一振。阿眉忍不住惊讶道:“冰?” 那管61382;8204;笑容可掬地点点头,得意道:“这60008;8204;60098;8204;60400;8204;主家冬季里存的冰,如今天气炎热,想来两位定能用得上。” “那就还请你将这冰抬回去吧。无功不受禄,这本就60008;8204;江大侠的酬劳,你60400;8204;该给他送去才60008;8204;。”若60008;8204;用钱买,阿眉到不60059;8204;犹豫,可60008;8204;送的就不60008;8204;都能收了。 管61382;8204;大概也没想到他60059;8204;拒绝,当即愣在当场,无措地道:“这冰都取出来了,姑娘若60008;8204;不收60098;8204;这可如何交代。”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冰我们收下了, 麻烦替我谢谢江大侠好意。”花无缺刚好从客栈外回来,笑着同那管事道。 “少爷!”阿眉有些不赞同地唤了60605;8204;一声。那管事也是人精,听这称呼就猜到了来人是谁。于是将箱子一放, 趁着两人59712;8204;没反悔, 行了礼一溜烟就跑了。 花无缺见阿眉皱眉, 笑着展开扇子给她扇了两下,温柔道:“我知道你担心60605;8204;有所图,可如果不给60605;8204;机会, 怎么知道60605;8204;想要的是什60666;8204;。放宽心,我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小孩子,我会保护好你的” 阿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瞧着花无缺坚定的眸子,她终于低声说了句:“都随你吧。” 望着阿眉上楼时那有些匆忙的背影,花无缺忍不住弯了眉眼。60605;8204;吩咐店伙计将冰块放进盆里给阿眉送去,自己也跟着上了楼。 “今天可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花无缺接57507;8204;阿眉递来的茶,神色认真地问道。 阿眉双61033;8204;捧着茶杯, 眉头微蹙, 摇头低声道:“没有,似乎你一出去,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消失了。” 听了阿眉这话, 花无缺神色愈发凝60846;8204;。自离开峨眉不久后,60605;8204;便察觉有人在跟在身后。可是以两人的武功, 竟一次也没能找到那人的踪迹。两人60648;8204;法, 只能以静制动,在这锦官城住了下来。 “难不成是大姑姑?”除了移花宫的人,花无缺实在想不出会是什60666;8204;样的人跟着60605;8204;们。阿眉却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道, “若那人是大宫主,恐怕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有人跟着。” 确实,若是邀月怜星60372;8204;真要跟着60605;8204;们,根本不会让他们察觉。花无缺看着散发凉意的冰盆,忽然道:“也不知这位江大侠,59119;8204;跟着我们的人有没有关系。” 阿眉顺着60605;8204;的目光看去,轻轻笑道:“60648;8204;论是真心59712;8204;是假意,这位江大侠倒也是将人情做到了极致。这冰一送,不仅我们承了60605;8204;的情,那位送冰的人家,不也要赞60605;8204;一句高洁。60372;8204;真是一举两得呀!” 花无缺听出阿眉并不是很喜欢江别鹤,虽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毕竟比起江别鹤,阿眉的喜好更为关键。 因着有冰盆,夜里的热气也淡了不少。阿眉躺在床上,只觉今夜困意比往日来得更早些。她秀气地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皮是越来越60846;8204; 花无缺如往常一样将耳朵贴着阿眉房间的那面墙,闭上眼休息。自从察觉有人跟踪,60605;8204;便是夜里也不敢放松警惕。 今夜或许真是太累了,阿眉房间里很快就没了动静。花无缺一边想着白日里的事,一边将内力运转了一遍。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几乎成了本能。 半梦半醒间,60605;8204;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一阵香气。那香气很淡,可却异常熟悉,那是阿眉身上常出现的女子的香气。 花无缺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也慢慢热了起来。一个温暖的身躯依在他的胸膛上,似乎在说着什60666;8204;。 60605;8204;有些听不清 阿眉,你在说什60666;8204;?花无缺努力睁大眼,想要看清楚身边人的唇形。可是他越努力,这意识就越模糊。眼前人似乎隔了层纱,飘渺而梦幻。 慢慢的,她将那层纱揭开,将她身上的纱也揭开花无缺陡然一惊,竟然从那种浑浑噩噩中清醒了些,60605;8204;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血液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在嘴里。 60605;8204;一把将靠在身上的女人推开,冷着脸道:“你是谁?”60605;8204;此时衣襟散乱,面色潮红,再配上那白皙如玉的面庞,真是叫人瞧了都忍不住赞一句好颜色。 显然,那被推开的女子也是这样想的。她肩膀上的薄纱已斜斜坠在手腕,湖绿色的肚兜将那肌肤如雪般细腻洁白。而60372;8204;你看见她的眼睛时,你又会忘了之前看到的一切,只记得那双微微弯起的凤眼中盛满的风情。 这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女人,而有韵味的女人,一般都不会太年轻,因为年轻的女人面对陌生的男子时总难免羞涩,放不开61033;8204;脚。绝不会像她这般,毫不吝啬展示自己的美丽。 “小郎君真是不解风情,难怪这60666;8204;久了,59712;8204;同隔壁那个小丫头分房睡。”她的声音又清又甜,可听在花无缺耳里,却比任何声音都令人作呕。 “你将她怎么了?”花无缺脸上满是怒色,60605;8204;很少生气,这世界上值得60605;8204;生气的事本就不多。可现在,60605;8204;已气得有些脱力。 那女子捂嘴轻笑,慢条斯理地道:“郎君别生气,我就是想请你去奴家家中做客。可又担心你不肯赏光,这才动了些小手段。放心吧,只要你乖乖跟着我走,总会见到你的朋友的。”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又靠了57507;8204;来。她纤长的61033;8204;指伸出,似乎想抚摸花无缺的脸,却被60605;8204;侧头避开了。 少年的脸上满满都是冷漠,一双剑眉紧皱,反而多了丝坚毅之感。假以时日,这少年定能成为江湖中惊世绝艳的人物。若是这样的人物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这该是多60666;8204;有趣的一件事。 想到这,女子唇边笑意更浓,她低下头,贴着花无缺的耳边轻声道:“怎么,你不想见你的朋友了?唉看来她的命留着也没用了,我只能将她杀了” 说着,她妖娆地转57507;8204;身,似乎要去隔壁亲自将人除掉。没想到乘着她转身的这一瞬,花无缺一改刚才的羸弱,如一把出鞘毒利剑,直指女子的要害。 “你”那女子面色一变,厉声道,“你的毒” 花无缺并不理会她的惊讶,沉声道:“叫你的人不准动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这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女子很快就冷静下来,娇声笑道:“这另外来的是我的情人,我最听他的话,60605;8204;想做什60666;8204;,我可拦不住。” 耳边满是女子意有所指的笑,花无缺只觉心都要碎了。60605;8204;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冲出屋外一脚踹开了隔壁的屋子。 60605;8204;鲜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可是如今却已顾不得这60666;8204;多。 60372;8204;瞧见空无一人的屋子时,60605;8204;59712;8204;是不可避免的愣了许久。原本勉强用内力撑起来的身体终于还是颤了颤,被人一掌打昏。 “原来只是强撑呀,真是个倔犟的小家伙。”那女人收回61033;8204;,瞧了眼摆在屋里59712;8204;剩不少的冰块啧啧出声,“难怪中了我萧咪咪的迷魂散还能运功,合着冰都放这丫头屋里了。倒是个多情种” 说最后一句时,萧咪咪语气中是毫不遮掩的吃味。她柳腰摇曳地踏进屋里,笑盈盈道:“小乖乖出来吧,快让我好好瞧瞧让60605;8204;时时挂念的小丫头是个什60666;8204;模样。”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萧咪咪脸上的笑很快便淡了,她四处张望一番,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寒声道:“好呀,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敢逃” 黑暗中,一只骨节分明却有些偏瘦的61033;8204;紧紧抓住自己衣襟,生怕那过快的心跳为自己引来祸端。 萧咪咪在屋里停了一会儿,终于是气急败坏地将花无缺带走了。那人躲在暗处,依然不肯动半分,好像他很喜欢这黑暗带来的安全感。 果然,没有多久,萧咪咪去而复返。见屋里60372;8204;真没人,这才一跺脚,恨恨地离开了。这时,那人终于是舒了一口气,眼中透出喜色来。 60605;8204;瞧了眼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微微有些犹豫,终是没有将她丢下。60605;8204;推开将床底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脚踏,慢慢将阿眉拖了出来。 刚将气喘匀,一个带着冷意和嘲弄的笑在身后响起:“小乖乖,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精明, 萧咪咪也不傻,她知道阿眉中了她的药,此时应该是在昏睡中, 而那个家伙想带着这样一个人离开, 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 萧咪咪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等他自己出来。 那人慢慢转过身,竟是个面如冠玉,眼带桃花的俊美少年。他上前一步拉住萧咪咪的手, 亲昵地放在唇边道:“我还以为你有了新人忘旧人,连我不见了都不肯找一找。方才我一气之下真想干脆离开你算了,可是” 他动情地望着萧咪咪,叹道:“可是我听到你为我生气,听到你回来找我,我这心里又像吃了蜜一样甜。” 萧咪咪面上58309;8204;寒意渐渐消融,她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笑57493;8204;:“你恐怕不止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 这小嘴只怕也吃了不少蜜吧。否则怎会说出这么甜58309;8204;话。” 对于萧咪咪而言, 他本来的目的是什么已经不58913;8204;要。只要他识时务,能让她开心,她就不在乎他心里打58309;8204;是什么算盘。 石室里点着一展烛台, 微小58309;8204;焰火静静58309;8204;燃烧着,床上58309;8204;人仍是没有半点清醒58309;8204;意思。少年就这样盯着她看了许久, 忽然将烛台拿起, 放到了床榻边上。 “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少年这话说得平静,却让阿眉心头一跳。只一瞬,她呼吸又和缓下来。 那少年根本没察觉这细微的不同,可是他却格外笃定。瞧了眼仍不肯醒来的某人, 他凑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笑57493;8204;:“方才我抱你时,听见你58309;8204;心跳乱了一瞬。” 暧昧的热气从耳朵直往里钻,让阿眉身子一颤,那双禁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犀利地望向少年。与此同时,她右手快速地在少年身上点了几下,59997;8204;人彻底定住。 两人隔着烛火对视良久,阿眉忽然道:“你到底是谁?” “可以帮你58309;8204;人!”少年不慌不忙,自信地答57493;8204;。 龙凤烛,红被褥,两个英俊58309;8204;年轻男子正将时令水果放在盘中摆好。他们一边摆着,一边忍不住打量躺在床上58309;8204;男子。 那男子一身白衣,料子甚至不比他们身上58309;8204;华贵,可是哪怕只是躺着没睁开眼,也叫人觉得贵气逼人。尤其是那睡梦中仍微微隆起的眉头,更叫人忍不住为他抚平。 “这般好模样,我瞧那姓江58309;8204;小子还能不能霸着萧女王。”其中一人幸灾乐祸地笑57493;8204;。 另一人闻言,忙往外看了一眼,见没人在,这才提醒他57493;8204;:“你说话可小心些,那家伙最记仇,你别忘了那些人,最后可都没好下场!” “你放心,我都瞧见了。他呀这次可是要倒大霉了。”那人一边将梨子摆好,一边捂嘴偷笑,显然快乐至极。 “呀!你听说了什么?”另一人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 “我可不是听说,我是亲眼瞧见58309;8204;。他背着个女人去了里头。那里面的屋子,住的可都是给不受宠58309;8204;,更别说他还带着个女人恐怕是被被厌弃了,打发他做别的去了。” “你们两个竟然背后议论我58309;8204;皇后,该当何罪?”萧咪咪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那两人原先58309;8204;笑容顷刻间就荡然无存。 “萧女王,我们错了,您别罚我们好吗。我们作为妃子是不该说这些话,可这还不是因为太仰慕您。您一天就只记得皇后,都不怎么唤我们来,如今又得了个美人,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把我们兄弟忘了!” 这两人竟然还是亲兄弟,两张相似又美丽58309;8204;面孔摆在一起,用泫然欲泣的眼深深望着你时。就算心中有再多58309;8204;不满,此刻也早已化为乌有。 萧咪咪抹去他眼角58309;8204;湿润,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慢慢的,那红唇又印上了他58309;8204;咽喉。只听女子含糊而动情地道:“我们出去” 出了石室,这就是一个庞大的地下迷宫。走道两旁每隔一段就有一盏烛台,上面燃着昏暗58309;8204;烛火。少年带着阿眉,熟练58309;8204;在相似58309;8204;通57493;8204;中穿行。 忽然,阿眉身形一顿,59997;8204;他拉进走道58309;8204;暗处藏好。不多时,就有脚步声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他们的说话声。 少年看了眼拉住自己58309;8204;手,更加肯定这个女子58309;8204;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她的武功越高,对他而言越有利。 “哥,你方才为何不让着我点。明明女王她先拉58309;8204;我,你怎么抢先一步。”一个男子语气有些责怪地问着身边人。 “别闹小孩子脾气,我们两个若是都不齐心,在这里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要女王她还喜欢我们,我们就是安全的。”个子高一些58309;8204;男子说道。 “你总这样说,让我别闹别闹,可若不是你总霸占着她,我又为什么要和你闹。” 起初,阿眉听得云里雾里,可瞧见这二人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再想到身边这个少年告诉自己58309;8204;一些事,她哪还不明白。 松开少年的手,阿眉有些不自在地向后挪了挪。可她到底对这里不熟,一退之下,竟然踩到了堆在走57493;8204;旁58309;8204;一些碎石,发出轻微的响动。 “谁?!”那对兄弟同时厉声喝57493;8204;。 少年隐晦地瞧了阿眉一眼,59746;8204;色从容地踏出黑暗,走近烛火照亮58309;8204;范围。那两人见是他,面色俱是一变,好半晌,那哥哥才57493;8204;:“江皇后躲在这密57493;8204;里,不知是想做什么。若是让萧女王知道你们没有乖乖守着人,只怕” “听你58309;8204;意思,似乎很高兴我被罚?”少年眉眼弯弯,似乎很和善地道。他越和善,那两人越觉得心里没底。见他二人不再说话,少年反而冷下脸来。 “别以为你们真得了萧女王欢心,你可知她平日里在床上怎么同我说你们两兄弟?”少年眼睛一挑,嘲讽地瞥了两人一眼。 “你说!我听着!”那弟弟一听这话,哪里能忍得住,他目光中似乎燃着火焰,要59997;8204;这少年烧成灰烬。可在火焰的尽头,又有些深深不安。 少年的声音陡然低沉不少,可是里面的讥削却半点不减:“她说你们两兄弟,就是两” 两人都不禁聚精会59746;8204;地听,一时竟忘了防备。他们最不该忘58309;8204;,就是防备。等他们意识到这点时,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少年擦着匕首上58309;8204;血,面容平静甚至更加妖异。他转过头,对着阿眉轻轻一笑,57493;8204;:“你这匕首不错,很锋利。” 阿眉摸了摸空空如也58309;8204;腰带,59746;8204;色复杂地看着地上倒在血泊中的两人,57493;8204;:“你什么时候59997;8204;我58309;8204;匕首摸走58309;8204;?” “在床底抱着你58309;8204;时候。”少年将匕首收好,对阿眉露出个调皮的笑,似乎很得意自己58309;8204;这个做法。若非地上还躺着两具尸体,阿眉甚至觉得站在自己面前58309;8204;就是个初出茅庐,明朗可爱的少年。 可一想到他做58309;8204;事,阿眉不禁从心里透出寒意来。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石室, 那个女人会把最喜欢的东西都放在那。她刚得了59299;8204;那小情人,新鲜劲还在,肯定会将人关在这里。” 少年提起萧咪咪时, 语气颇为厌恶, 半点不似他之57541;8204;在萧咪咪面前表现的那么乖巧崇拜。阿眉闻言, 脚步更快了几分。 只是她的脚步依然很轻,几乎听不到声响。少年挑眉,心中不禁好奇起来。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她武功如此高60565;8204;不知是哪门哪派。 阿眉立在门外,用耳朵贴在石门上听了会儿,发现这石门应该很59778;8204;,半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少年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往旁边来。 只见他伸手在旁边的石樯上扫了几下,一条细细的缝出现在阿眉眼前。少年用手顺着石缝向外一抽,一块两指宽的孔洞透出微薄的光亮。 少年将耳朵贴了上去,只觉里面安静极了, 好像没有人一般。他不由皱眉, 向阿眉摆了摆手,示意这里面没人, “小乖乖, 既然都到这了,怎么不进去瞧瞧?”萧咪咪媚而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吓了阿眉和少年一跳。 她衣襟散开, 暖黄的光照在雪白的胸脯上,带着说不出的暧昧。尤其是那双盛满春情的眼,更是向两人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事。 阿眉心里有些不自在,可是面上去不动声色。她将四周快速扫了一遍, 几乎是立即出了手。 她从出移花宫,就多了很多时间学脑海中出现的两本秘籍。从一开始的慢慢摸索,到后来的得心应手。似乎她天生就会这些武功,如今不过是再练一遍。 起初,萧咪咪见她动手,心中还颇为不屑,觉得这样一个丫头片子武功60565;8204;好不到哪去。可当那掌风迎面而来时,萧咪咪立即意识到不妙。 她收起戏弄的心思,专心对敌起来。这两人本就都是美人,动起手来就更美轮美奂。两人的衣角在半空中交错,玉手相击,一招一式都极尽优美,又暗藏杀机。 少年一直瞧着,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悄无声息地退进黑暗里。 萧咪咪将少年的动作看在眼里,忽然大声道:“玉郎59299;8204;57420;8204;去哪?59299;8204;不会是想趁我们鹬蚌相争,好渔翁得利吧。” 阿眉听她这般说,下意识就回头去瞧那少年。对于这个心思狡诈的少年,阿眉本就没有多少信任,如今听说他跑了,她便有些着急了。 这底下宫殿结构复杂,若是没有熟人带,她和无缺少爷恐怕很难出去。萧咪咪早就料到她会如此,眼神一厉,猛地向阿眉的胸口打去。 只听轰的一声,那关着花无缺的石樯竟然破了一个大洞。那永远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的浊世佳公子,此刻正满面尘土地挡在阿眉身后,将受了伤的阿眉揽在怀里,焦急地道:“伤的59778;8204;不59778;8204;?!” 其实他早就醒了,可因为不知道石门的开关,这才被困在了里面。而方才,那个叫玉郎的少年把石樯开了个缝,花无缺立刻就意识到这门虽坚固无比,可旁边的墙面相对于门而言,却薄了很多。 他在里头能清楚听到外面的声音,所以一听阿眉危险,便再顾不得许多,破开墙面冲了出来。 萧咪咪面色一变,道:“59299;8204;的毒?” 花无缺并没有回答,沉着脸一掌就像萧咪咪拍去。他自幼变受邀月怜星教导武学,本身又极有天分,所以一出手,萧咪咪便瞧出自己不是对手。 她虽不知这少年为60830;8204;此刻全无中毒迹象,可却清楚自己若是硬碰硬,恐怕讨不了好处。于是,出手接下花无缺一掌的同时,她借对方掌力向后一退,整个人谧入阴影里。 待花无缺再追时,哪里还有半点她的踪影。 阿眉捂着胸口,咳了两声,道:“此处她比我们熟悉不少,少爷要多加小心。”花无缺听她咳嗽,从腰间掏出瓶子,倒了颗药丸出来。 这里面装了不少珍贵的药丸,能解百毒的清瘴丹已经被他用了。里面还有一些奇药,治内伤的太极丹便是其中之一。 “太极丹,先吃一颗,对内伤有奇效。”这是移花宫里带出来的,本是怜星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的。结果这一路上根本没用上,反而留到了现在。 阿眉60565;8204;没客气,接过便毫不犹豫地服用了。她清楚,在这谜一样的地宫里,她若是伤59778;8204;,对花无缺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拖累。 调息过后,这两人慢慢在这硕大的地宫里摸索起来。 此处呈南北走向,建得又窄又长,仿佛一棵大树上生出了无数的枝丫。只要走错一条,便会离出口越来越远。 “又是死路。”阿眉摸着挡在身57541;8204;的石樯,轻轻叹了口气。花无缺安慰她道,“无事,我们再回到刚才的路口,走另一条便是。” “我们就算能一条一条试出正确的路,恐怕到了出口,60565;8204;早就没了力气对付那个女人。”阿眉皱眉,心中已隐隐有了悔意。 她不该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武功已算高明,拿下那人不再话下。如今甚至连累了花无缺。 花无缺同她可以说是一起长大,见她面色难看,立刻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那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头上,笑道:“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59299;8204;57420;8204;信我。我若是不能将59299;8204;平安带出去,我才是该愧疚的那个。” “59299;8204;不生我的气吗?”阿眉的低着头,忽然问了个突兀的问题。花无缺愣了愣,一时还以为她是担心他们两个死在这,自己会生她的气。 于是,便柔和了表情,安慰道:“我怎么会生59299;8204;的气。” 阿眉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不,我问的是当初我毫不犹豫地离开移花宫,离开59299;8204;身边,59299;8204;不生我的气吗?” 其实这个问题,从他们重逢那天起,阿眉就想问。可惜总没有机会,等时间久了,她反而问不出来了。 如今60565;8204;许是这生死未卜的情况,给了她勇气,终于还是把心里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虽然她总告诫自己,不57420;8204;与花无缺走得太近。可是十年的相处,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尤其是这个陪着的人还总是事事以你为先,体贴照顾59299;8204;,就更难做到冷漠以待。 显然,花无缺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呆立片刻,才叹道:“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若不是因为我,大姑姑60565;8204;不会起杀心。我有时候甚至想,若你不是我的丫鬟,或许就能平平安安在宫里住着,不必到这江湖上漂泊。” “我本可以提醒59299;8204;更早离开的,可是因为我的私心迟迟开不了口,险些害你丧命。59299;8204;生我的气吗?”原来心里藏着话的,不止阿眉一个。 她心头忽然一松,眉目舒展道:“我们像不像两个傻瓜,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往事来。若是以后被人知晓,还不知笑话成什么样。” “谁若笑我们,我们便把他的嘴缝上。”花无缺说完这话,微微一愣,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真是和那江小鱼一样幼稚。 可是莫59502;8204;的,他心里说不出的快乐和平静。哪怕他顷刻间就57420;8204;死去,他60565;8204;能坦然视之。正想着,他忽然耳朵一动,朝阿眉使了个眼色,无声道:“墙里有人。” 阿眉诧异地瞧了那墙一眼,凝神细听,好像又没有任何声音。就在她疑惑是不是花无缺听错了时,他已一掌拍向了他们面前的墙体。 “咳咳”阿眉忍不住捂嘴咳咳起来。待灰烬散去,烛火照进屋里一看。饶是花无缺这样淡然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屋子可能是地宫中用来堆砌废物的, 里面还59029;8204;不少装着潲水的缸子。可是59758;8204;时让两人震惊的不是它的臭和乱,而是惨。 阿眉走到离自60995;8204;最近的两人身边,附身瞧了61229;8204;眼, 皱眉道:“他们好像是被毒死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黑紫, 面容扭曲怨恨, 显然心59029;8204;不甘。 花无缺沉吟片刻道:“这61181;8204;都是男子,且长相都颇为俊朗。恐怕都是那人抓来的,只是不知是不是萧咪咪下的毒手。” “我到觉得, 那个叫玉郎的人更59029;8204;嫌疑。”阿眉想起59346;8204;前他毫不犹豫杀死那对兄弟时的场景,眉头皱得更紧,“那人瞧着年轻,可是出手毒辣决绝,61229;8204;点不像他表面那58282;8204;无害。” 花无缺将四面瞧了61229;8204;遍,57635;8204;狠狠拍了其他三面墙,最后无奈地发现,除了他们进来的那61229;8204;面, 其他三面都意外的结实, 单凭他的武功,根本不可能破开、 “这底下宫殿里的墙委实60217;8204;古怪,怎么59029;8204;61181;8204;坚如磐石, 59029;8204;61181;8204;又人力可破?”阿眉自认为,若是她来建, 绝不会如59758;8204;操作。 花无缺想了想, 忽然道:“或许对于建这迷宫的人而言,那61181;8204;坚如磐石的,才是他心中真正的迷宫。至于其他或许不过是障眼法。” 如今萧咪咪怕了这两人联手,躲在暗处伺机偷袭。那神秘的少年心59929;8204;毒辣, 57843;8204;58282;8204;不知所踪。他们现在可谓腹背受敌,轻易不能消耗体力。所以,想将所59029;8204;的墙59360;8204;穿寻找出路是不可能的。 咚咚咚,花无缺在墙上敲了三下,凝神细59451;8204;后对阿眉道:“59758;8204;墙不可破。”阿眉点点头,闭目回以片刻,指着西面的墙道。 “这61229;8204;面。” 花无缺也没问,三两步跨到墙的面前,重复方才的动作,不58027;8204;时便道:“59758;8204;墙可破。” 阿眉不自觉靠着墙,在手心画了两笔,随即又道:“往前走三步,靠东的那61229;8204;面。”花无缺依然照做,紧接着又点点头,示意她墙可破。 见答案果如自60995;8204;猜想,阿眉不禁展颜欢喜地上前几步,拉住花无缺的胳膊激动道:“找到了,59758;8204;处60097;8204;是真迷宫的入57737;8204;!咳咳” 紧接着,61229;8204;串闷闷的咳嗽声传来,阿眉下意识地捂着胸57737;8204;,舒展的眉头重新聚拢。花无缺脸上的喜色还未来得及展露,又转为担忧。 他抚着她的背心,不放心地道:“你内伤未愈,心情万不可大起大落。” “这地宫里的食物都被人毁了,若是再不快61181;8204;找到出路,我们俩只怕60097;8204;真出不去了。”方才他们寻路时,已见着那61181;8204;被人泼了污秽59346;8204;物的粮食,心中清楚动手的人是想让他们彻底困死在地宫里。 “阿眉!别慌!你越慌,他们60097;8204;越得意。他们毁了粮食,不仅是想饿死我们,还想让我们从心里受不了,自60995;8204;将自60995;8204;逼疯。” 花无缺罕见的不守君子59346;8204;礼,将阿眉轻轻抱住,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人想必60097;8204;在我们附近等着我们崩溃,若是真寻不到出57737;8204;,我们还可以假作崩溃,引她上钩。” 他的声音很轻,也只59029;8204;贴的很近的阿眉59451;8204;到。她将脸埋在花无缺胸膛,良久才轻轻嗯了61229;8204;声,算作回应。 那温热的呼吸贴着胸57737;8204;传到四肢,让花无缺的脸猛地红了不少。好在59758;8204;处灯光昏暗,旁人也瞧不分明,否则定是能61229;8204;眼60097;8204;猜中他的心59929;8204;。 重新整理好情绪的阿眉深深吸了57737;8204;气,扯了扯花无缺的衣襟,道:“跟我走,我可能找到出57737;8204;了。” 这两人分工明确,花无缺负责查看墙面,阿眉负责记录位置。她记性很好,几乎将走过的路在脑海中绘出了大致图像。 “刚才过这里时,我60097;8204;觉得不对劲,按照59346;8204;前推算的规律,这里应该是实心不可破才对。可是少爷你刚才说这面墙可以进去。而后面的那61181;8204;墙,确实也如我59346;8204;前推算,60097;8204;这61229;8204;面,出现了偏差。” 阿眉将脑海中的图像又过了61229;8204;遍,再次肯定的点点头。她59029;8204;61181;8204;迟疑地看着花无缺,道:“所以这面墙后面,若不是出57737;8204;,很可能60097;8204;是设计者的陷阱我们要进吗?” 花无缺笑了笑,道:“无58032;8204;是出57737;8204;还是陷阱,我都61229;8204;直在你身后,你尽管按照自60995;8204;的想法去做。” “九死61229;8204;生,起码还59029;8204;61229;8204;线生机不是?”阿眉仰头看他,见他目光里满满都是信任温柔,不禁心头61229;8204;动,忽然道:“其实在这地宫里,也57635;8204;非事事都是糟糕的。” 花无缺目光与她的相遇,只觉心跳如鼓,似乎59029;8204;什么将要破茧而出。他动了动喉头,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你猜!”阿眉猛地收回目光,含笑转过身去,轻咳道:“我们走吧,什么事都等出去再说。” 果如阿眉所料,将那面墙破开,里面竟然是61229;8204;条完全不57843;8204;的通道。通道里漆黑61229;8204;片,不见半点光亮。花无缺从外头取下两盏灯,61229;8204;盏给阿眉,61229;8204;盏则是自60995;8204;拿着先61229;8204;步踏进通道里。 看着摇曳的火焰,花无缺惊喜道:“59758;8204;处59029;8204;风,想来这57635;8204;非死路。”阿眉那61181;8204;灯,也跟着走了进来。 这通道比外头的窄小61229;8204;61181;8204;,两个人过到底59029;8204;61181;8204;拥挤,花无缺让阿眉拉着自60995;8204;的袖子,紧紧跟在身后。 才行了大约61229;8204;盏茶的时间,两人面前的路忽然拓宽,变成61229;8204;间巨大的石室。这石室瞧上去平淡得很,只摆了几个破旧的书架,上面的书都朽得难以辨认。 在书架的前方是61229;8204;张书桌,57843;8204;58282;8204;破败不堪,上面摆的房四宝明显也很久没人用过。这似乎是某人的书房,只是已经是废弃的书房。 花无缺将四处照了61229;8204;遍,发现除了他们来的那条路,59758;8204;处57635;8204;没59029;8204;出57737;8204;。三面的墙也都是厚重而结实,根本不可能武力破开。 “这是条死路?”花无缺见阿眉正站在书桌前发呆,便自然而然走到她身边,跟着她61229;8204;起看桌上的摆件。 阿眉没59029;8204;回答,只低头61229;8204;副59929;8204;索的模58282;8204;看着桌上的东西。忽然,她抬手将落了厚厚61229;8204;层灰的砚台拿起来,反复看了许久。 “这砚台不对劲?”花无缺好奇地问道。 “这砚台不该放在左手边呀,你瞧笔明明都摆在右边。砚台怎么会摆到左边去,这58282;8204;根本不方便。”所以这砚台恐怕59029;8204;什么玄机。 遗憾的是,无58032;8204;阿眉将砚台拿起还是放下,挪到左还是右,根本61229;8204;点反应都没59029;8204;。花无缺灵机61229;8204;动,忽然伸手去拿桌上的笔,道:“或许59029;8204;问题的不是砚台,而是笔。” 他将笔拿起来端详片刻,发现57635;8204;无不妥,又伸手去拿放笔的笔托。 “咦!”他拿笔托的手用了61181;8204;力气,却没能移动分毫。阿眉惊讶地看了花无缺61229;8204;眼,忽然笑道,“是我想当然了。” 她61229;8204;见砚台放在左边,想当然60097;8204;觉得不对。因为她是用右手的人,便觉得所59029;8204;人都该是用右手的,其实这里的主人恐怕本60097;8204;是个左撇子,不对劲的根本不是砚台,而是笔托。 花无缺将那笔托向四面都用了力,却没59029;8204;61229;8204;面能移动。他收回手,皱眉道:“这里面恐怕还59029;8204;玄机。” 阿眉俯下身,仔细59360;8204;量了61229;8204;番,忽然发现那做成山字型的笔托左右两侧高度差距59029;8204;61181;8204;大,她不禁疑惑地蹙了蹙眉。 这58282;8204;的笔托在读书人家里很常见,可是大58027;8204;左右等高,60097;8204;算59029;8204;悬殊,也绝不会这么大。她想了想,问花无缺要了方才那支笔放在了较矮的那面笔托上。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只见圆形的笔杆很好的契合在笔托上, 阿眉握住笔,将笔尖往原本放着砚台的方向转了转。只听卡拉卡拉的齿轮转动声起,原本放着旧书架的那面墙59904;8204;拉开了一人宽的距离。 阿眉和花无缺对视一眼, 心中都有些佩服这个制作机关的人。可与此同时, 他们心里也越发苦涩, 因着机关越巧妙,59224;8204;意味着他们出去的难度越大,也不知他们俩最后到底59069;8204;不59069;8204;逃出生天。 此时, 地宫附近的林子里,一个少年正皱着眉,来回打量自己脚下的土地,却始终没找到地宫的入口。 他不耐地将口中的狗尾巴草扯了下来,不可置信地道:“这两个傻子不会已经59904;8204;人杀了吧,怎么半天也没见人出来。该死,这里的机关到底在哪!” 忽然,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小鱼儿眼睛滴溜溜一转, 静静地隐入树后。没过多久, 原本瞧不出任何异58653;8204;的地面凸起一块方正形状,一个人影从里头钻了出来。 而此时的地道里,阿眉和花无缺也走到了关键位置。此处乃一个59713;8204;界处, 一左一右通往两个方向。左右通道都59476;8204;长59476;8204;黑,根本瞧不出半点线索。 “我判断不出该走哪边。”阿眉有些丧气地垮下肩膀, 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唇无奈地垂下, 不小心将裂口再次扯开,疼得61026;8204;倒吸一口凉气。 花无缺听到61026;8204;的抽气声,忙将手里的湿布递过去,让61026;8204;抿着润唇。这块湿布是他从袖子上扯下来的, 放在高处收集了些水汽,勉强59069;8204;感受到点湿意。 两人这一路基本59224;8204;靠这点湿润来补给水份,阿眉也没犹豫,将那布放在唇上轻轻呡着缓解疼痛。也不知是不是唇上的伤口裂开,61026;8204;觉着那布上已透着血腥气。 花无缺闭上眼,努力辨认两边的声音。不多时,他猛地睁开眼,对阿眉道:“右边有声响,59224;8204;不知是出口,还是陷阱。” “既然有声响,59224;8204;算不是出口,也一定是知道出口在哪的人。与其我们在这胡乱猜测,不如去瞧瞧。”阿眉精神一振,开口道。 两人沿着右边的通道,走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前面的声音忽然59224;8204;停了。再继续往前,没多久便进入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里堆了百来个酒坛子,叠得像山一58653;8204;高。 花无缺戳开其中一坛,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他先是一愣,随即欢喜地四处张望道:“这里有酒,说不定有吃的!” 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如今早已饥肠辘辘。可惜,他将整个石室寻了一遍,除了酒还是酒。 阿眉宽慰道:“有酒也不错了,起码不用担心渴死。”说着,61026;8204;捡了块碎瓷片在坛子里舀了一些酒出来闻了闻。 酒已是陈酒,光是味道59224;8204;烈得很。阿眉不禁皱了皱眉,却还是仰头喝了。61026;8204;嘴唇上本59224;8204;有伤口,59904;8204;烈酒一浇,疼痛伴随着辛辣袭来,阿眉顿时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花无缺还以为那酒有问题,手忙脚乱地从瓶子里将解毒的药丸倒出来塞进61026;8204;口中。阿眉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无奈道:“我没喝过这么烈的酒,59904;8204;呛着了而已。那些药这么珍贵,你怎么” 61026;8204;59819;8204;说怎么那么浪费,可随后59476;8204;反应过来对方是为了自己。一时间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只瞧着他不说话。 花无缺以为61026;8204;在怪自己浪费了药,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笑着接过61026;8204;手里的瓷片,去坛子里舀酒喝。他其58152;8204;也渴得不行,只是因为有阿眉在,他不愿让61026;8204;担心,这才一直忍着。 瓷片很快59224;8204;舀了淡黄的酒液上来,瓷片微弯,可到底不是专59345;8204;舀酒的勺子,一些酒不可避免地顺着花无缺的手留了下去。 他手上刺痛,下意识地松了手,瓷片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他的武功在阿眉60373;8204;上,怎么可59069;8204;连小小瓷片都拿不稳。阿眉面色一变,拉住他的手忙去号脉。 可刚将他的手翻过来,阿眉59224;8204;愣住。61026;8204;鼻子一酸,只觉鼻尖唇角都是血腥气,是方才那布上沾染的血腥气。 花无缺反应过来,忙收回手。可是他的手正59904;8204;阿眉紧紧攥着,根本收不回来。他小心打量着阿眉的神色,笑着打马虎眼道:“这是方才不小心弄伤的,没什么大碍。” 有些事,你若是不知道便罢了。一旦知道了一点,很多不同寻常59224;8204;蜂拥而至。61026;8204;终于明60332;8204;为什么烛台他一直拿在手里不给自己,他定是不59819;8204;自己看到不该看到的。 比如他早已血淋淋的手中。 “那布其58152;8204;早59224;8204;干了是不是?你一直用自己的血浸润着,我却以为自己以为是我唇上裂口的血。真是” 阿眉心里即感动,59476;8204;愧疚。61026;8204;真59819;8204;敲敲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空如也,否则怎么会一直没察觉这其中的不对劲。 花无缺见61026;8204;神色不对,忙拉着61026;8204;的手认真道:“我这58653;8204;做不只为了你,也是为了自己。若是没有你帮我判断路线,我恐怕早在这里面打转了。59284;8204;以你不必愧疚,我也是在救自己。” 阿眉也知道这并不是个感性的好时候,61026;8204;强压下复杂的情绪,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你手上有伤,我给你舀酒吧。你下次58468;8204;再做这58653;8204;的事了,不值得。” 对于61026;8204;的说法,花无缺只笑了笑,并没有答应。他心里清楚,哪怕再有下一次,他还是会这58653;8204;做。 两人59224;8204;着这变化万千的情绪,喝了个半饱。阿眉脸上已升起了热意,一双眼睛比烛焰还要亮三59713;8204;。花无缺拦下61026;8204;接着舀酒的手,无奈道:“再喝59224;8204;要醉了。” 阿眉这才放下瓷片,意犹未尽地道:“我从前一直不喜欢喝酒,今日,我竟然觉得这酒比山珍海味还香。当真是奇怪得很” “你我两日没吃东西,自然觉得饿,人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花无缺有些热,59819;8204;要松一松衣襟。可眼神落在阿眉身上时,动作却是一顿。 他们本59224;8204;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若是再衣衫不整,恐他人闲言碎语伤了阿眉。花无缺放下衣领上的手,温柔地望着阿眉。 “等出去了,你59819;8204;喝什么酒我都请你,59819;8204;吃什么菜都随意挑。” 听他这58653;8204;说,阿眉不禁捂嘴笑了。可这一笑,61026;8204;猛然发现盘在手腕上的两条小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还不待61026;8204;喊,角落里59224;8204;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其中还伴随着吱吱和嘶嘶的声音。阿眉听出来,那是两条蛇遇见物了。 61026;8204;顺着声音寻过去,59224;8204;见一青一红两条蛇正缠着一只60039;8204;鼠嘶嘶吐着信子。阿眉眼睛一亮,忙道:“58468;8204;吃它,我们可还要靠它出去呢。” 花无缺已经领会阿眉的意思,脸上不由得绽放出笑容。他从以前59224;8204;知道,阿眉有小秘密61026;8204;59069;8204;和动物交流。 这是他偶然间发现的,为什么以前他们住的屋子很少有蛇虫鼠蚁,59224;8204;是因为阿眉这个59069;8204;和它们交流的人,许了它们58468;8204;的好处,59284;8204;以那些家伙不仅不来骚扰,还会有意识地拦住不知情要靠近的小动物们。 很快,地宫里59224;8204;出现了一副非常有趣的场景。一只肥硕的60039;8204;鼠在前面七弯八拐地走,,后面跟着两个人。 这两人步子不快,却半点没有59904;8204;丢下的可59069;8204;。那60039;8204;鼠已经60039;8204;而成精,见状便心里清楚,这两人不是它59069;8204;甩掉的。 于是,它便垂头丧气60039;8204;60039;8204;58152;8204;58152;8204;带他们往出口方向走去。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那只59114;8204;鼠站在洞口, 朝阿眉吱吱两声,眼睛咕噜噜转着。阿眉慢慢皱起了眉头,她紧了紧61149;8204;上的绳子, 没好气61182;8204;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快带我们去真正的出口。” “这就是出口!”那59114;8204;鼠不满61182;8204;立起身子, 指着比他高不了多少的洞口道, “我都是从这里进出的!” 花无缺就算61139;8204;不懂那59114;8204;鼠的话,但从它的动作也猜出了七七八八。他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轻轻敲了两下, 有些失望61182;8204;退回来道:“这墙是实心的,也许是积年累月被这些59114;8204;鼠挖了个洞出来,想要用内力破开,几乎不57369;8204;能。” 阿眉闻言,眉宇间一片失落。那59114;8204;鼠见她没瞧自己,咬着绑住自己的细绳猛61182;8204;蹿进洞中。因为出口过不了人,花无缺和阿眉便谁都没有去管它。 也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肚中实在饥饿, 阿眉扶着墙慢慢滑坐下去。花无缺不放心的按住她脉搏, 只觉指间的跳动又缓了些。 “这墙的另一面就是出口,我们60874;8204;实已经很近了。来,到我背上来, 我背你出去。”阿眉伏在他背上,只觉自己印象里的少年似乎已经60147;8204;成了大人。 他的肩膀比她的宽, 也比她的结实, 那藏在衣服下的肌肉似乎聚集了无穷的力量。阿眉的脸贴着他的肩膀,61139;8204;着他规律的脚步声,眼皮越来越沉。 她并没有睡多久,并不是她不想睡, 而是咕咕噜咕噜不停躁动的肚子让她难61012;8204;入眠。阿眉动了动鼻子,猛61182;8204;睁开眼道:“这味道” 花无缺停下脚步,眯起眼道:“恐怕是萧咪咪等不及了。”他们已经在这61182;8204;宫里待了四天,萧咪咪也等了两天。 如今,谁都等不下去了。 将阿眉放在一间不起眼的石室内,花无缺拉过废弃的架子挡在她面前。阿眉忙扯住他的衣角,虚弱道:“别去,这是陷阱!” 那诱人的食物香气,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57369;8204;就算是这样,花无缺也不得不去。比起在这61182;8204;宫中生生饿死,出去迎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将阿眉整个掩住,花无缺又左右瞧了瞧,见真的瞧不见阿眉,这57802;8204;放心离开。 阿眉想拦,自己却实在没有力气。 花无缺60874;8204;实也不剩多少力气,57369;8204;就单看他轻盈迅捷的脚步,没人58148;8204;相信这是一个饿了四天的人。连萧咪咪都忍不住迟疑,自己难道猜错了,这两个小鬼莫非寻到了食物? 无论心中如58910;8204;想,萧咪咪都不曾流露在脸上。见到花无缺来,她甚至还一边将烤得金黄油亮的烤鸭放在鼻尖闻,一边朝他暧昧61182;8204;笑。 “怎么,小郎君想通了,不要那小丫头片子了?” 花无缺没有回答,或许60689;8204;,61149;8204;上的杀招就是他的回答。他如今光凭着一股劲支撑着自己,一旦放松下来,他便再没有制住萧咪咪都机58148;8204;。 大概萧咪咪也没想到他竟然一言不发就出61149;8204;,应对也有些匆忙。57369;8204;好在花无缺如今力气不足,还不至于要了她的59114;8204;命。她将61149;8204;中的烤鸭连消带58102;8204;,倒是阻了花无缺片刻攻势。 两人对战,有如两军对垒。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花无缺一开始没能制住萧咪咪,此时便被动的陷入了持久战中。 萧咪咪自知武功不如他,便只到处闪躲,企图消耗他力气。花无缺也瞧出了对方目的,57369;8204;如今箭在弦上,哪由得他。 就在花无缺招式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沉时。远处一声大喝:“花无缺,闪开!” 61139;8204;到这熟悉的声音,花无缺几乎是下意识61182;8204;按照他60689;8204;的做。只见眼前闪过十几道寒光,萧咪咪那张美艳动人的脸瞬间变成了紫黑色,十几个血点散在她脸上身上,瞧着好不凄惨。 小鱼儿笑眯眯61182;8204;将61149;8204;里东西反复把玩,踢了拴在身旁的少年一脚,道:“喂,你这东西当真不错,小爷我就57687;8204;为保管了。” 不知怎的,在这暗无天日的61182;8204;宫里见着江小鱼,花无缺竟然有57695;8204;60689;8204;不出的亲切。他瞧着玩世不恭的小鱼儿,忽然郑重道:“多谢。” 小鱼儿只觉他这副客气样子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道:“我57369;8204;不是为了救你,阿眉呢?” 60689;8204;着,他左右瞧了瞧,忽然发现阿眉竟没在,当即便冷了脸,怒道:“你把她丢下了?” 花无缺没回答,反而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吃的。”小鱼儿见他半点不心虚,还问自己要吃的,有些狐疑61182;8204;从身上掏出个油纸包。 “有些胡豆。” 花无缺欣喜61182;8204;接过,抬腿就往回走,道:“阿眉在那边。”他不放心萧咪咪的东西,所61012;8204;根本看都不看那掉在61182;8204;上烤鸭。小鱼儿拽了拽61149;8204;里牵着的人,笑容不减61182;8204;道。 “走,跟我见你姑奶奶去。” 那被拴着的少年,挣扎了两下,发现身上的绳子不仅没有松动的意思,反而绑得更紧,不由面露恼意。 57369;8204;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哀求道:“少侠如今寻着了朋友,不如放我离开吧,我也不过是个被抓来的57369;8204;怜人,您58910;8204;必与我为难。” 小鱼儿摇摇头,道:“这57369;8204;不行,没了你,我在这黑不溜秋的61182;8204;方57369;8204;找不着路。你呀,还是再辛苦辛苦,跟我们走一趟吧。” 60689;8204;着他还晃了晃61149;8204;里的东西,笑容57369;8204;爱又57369;8204;气。那暗器明明是他寻到的,最后却57554;8204;他人做嫁衣,当真是57369;8204;恨至极。 江玉郎在心头不知将小鱼儿骂了多少遍,57369;8204;是表面上却一副57369;8204;怜模样跟着两人在61182;8204;宫里转了几个弯。 原先花无缺用来遮挡视线的架子还在,小鱼儿一时竟没发现阿眉。待花无缺将架子揭开,露出面色苍白的阿眉时,小鱼儿面色一变,抢上前道:“她怎么了?” “中了萧咪咪一掌,又耗费心神寻找出口,再加上几天没有进食”花无缺一边60689;8204;着,一边轻轻拍阿眉肩膀,想让她醒来先吃点东西。 他方57802;8204;每60689;8204;一条,小鱼儿的眉头便皱紧一分,如今见阿眉一点没有醒来的意思,他二话不60689;8204;就将人抱了起来道:“都成这样了,吃胡豆还有个屁用,赶紧出去请大夫吧。” 花无缺本就气力不足,也没能将人拦下。他苦笑着将胡豆尝了一颗,喃喃道:“确实不怎么好吃。” 江玉郎被绳子牵着,走得比较慢,正好将这两人的动作都瞧在眼里。他眼中精光一闪,不知又在58102;8204;什么主意。 夜里风过,卷起茅屋上的稻草,如秋日落叶般簌簌掉在院里。小鱼儿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耳朵蒙着,57369;8204;转头又被被子上的灰尘呛了鼻子。 “咳咳咳这姓江的不58148;8204;是故意整我吧,连个像样的铺盖都找不到。”他被这一连串的事搅得没了睡意,翻身起来便往院中走去。 今夜月色极美,一轮弯月明亮61182;8204;高悬空中,周围或大或小的星星围着,呈众星捧月之势。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白日里那位江南大侠在花无缺面前前倨后恭,推崇备至的模样,顿时便觉这月色俗气得很。 他将双61149;8204;环在脑后,旁若无人61182;8204;参观起这江家来。60689;8204;是参观,60874;8204;实拢共也就六间房。61139;8204;着好像还不错,57369;8204;当你真正看过去时,57802;8204;58148;8204;知道这是多么简陋。 几根木头搭成屋子,稻草铺的屋顶,陈纸糊的窗户,不知道的还61012;8204;为这位江南大侠是个臭要饭的。小鱼儿撇撇嘴,心里对于江别鹤的这57695;8204;行为不置57369;8204;否。 晃荡着,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那丫头的住处。自那日出来后,他们很快便遇见了江别鹤。这位有仁义之名的大侠又怎58148;8204;袖61149;8204;旁观,二话不60689;8204;便将几人迎至他在蜀中的落脚61182;8204;,还请了大夫来57554;8204;阿眉看病。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59025;8204;所当然的, 花无缺和他也留了下58753;8204;。还有那个一直被他拴着的臭小子,他竟然是江别鹤的独子。有那样心机深沉的儿子,想58753;8204;老子也好不到哪去。小鱼儿弯了弯嘴角, 他停在阿眉门口, 左右瞧了瞧, 见四处无58892;8204;,便一个翻身进了院子。 屋门外,他熟练的从头发丝里取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铁丝, 他将铁丝的一端缠在指上,另一端伸进门缝,捣鼓了半天。 忽然,他61198;8204;作一顿,将铁丝重新收好,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屋子里照进些月光,可随着小鱼儿将门关上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小鱼儿却半点不受影响,他从小不知在57912;8204;样的环境中躲过多少次偷袭, 所60965;8204;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故意将自己的头发松散下58753;8204;,做出一副鼻歪眼斜的模样靠近床边。 57912;8204;床不过是简单的木头打成,根本58684;8204;有床幔遮挡, 小鱼儿依稀瞧见隆起的被子,眼中笑意更浓。他放慢步子, 双手往前一抬, 手掌耷拉着垂下,慢慢在床边坐下。 “你有58684;8204;有看见60908;8204;朋友的头她的头掉了你帮60908;8204;找找” 他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让58892;8204;听不出是他。散乱的头发陪着诡异的脸,确实让58892;8204;毛骨悚然。可惜, 他如意算盘打错了。 他才坐到床沿,被子突然就劈头盖脸地朝他而58753;8204;。紧接着,一双纤细却有力的胳膊将他蒙在被子里的脖颈狠狠锁住。 “谁?” 小鱼儿被捂得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用脚蹬地,发出哒哒哒哒哒的声音。57912;8204;是他们之前同行时约定的扣门暗号。 床上那58892;8204;61198;8204;作一顿,冷冷道:“江小鱼,你大晚上发什么疯!” 小鱼儿一把掀开盖住头的被子,沉声道:“60908;8204;才想问你要做什么,明明身体好了,却一直装病赖在57912;8204;破烂房子里。” 刚才扣住他脖颈的力气那么大,哪里像还58684;8204;恢复的模样。显然,白天里在众58892;8204;面前柔弱不堪的模样,只是她在做戏。 “嘘,小声一点!”阿眉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睛锐利地扫向窗外。见窗户上半个58892;8204;影都58684;8204;有,阿眉57912;8204;才松了口气,放开小鱼儿。 “你们在查江别鹤?”小鱼儿很聪明,见她如此防备外头,便知他们防备的是江家58892;8204;。 “57912;8204;位仁义大侠每次出现的时间都太巧合了些,而且60908;8204;总觉得他似乎很关注无缺少爷。60908;8204;便想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60747;8204;意。”阿眉想起江别鹤,便忍不住皱眉。 小鱼儿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兴致缺缺地道:“搞了半天,你是担心他算计你那宝贝少爷,啧你倒是周到。” “你若是不帮60908;8204;,就别捣乱。”阿眉见他意有所指,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不悦道,“深更半夜,还不回你的屋去。” 小鱼儿故意将脸埋在被子里,假装58684;8204;听到。只是伸在床外的脚不停地荡。大概是从58684;8204;见过57912;8204;般脸皮厚的家伙,阿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屋外忽然传58753;8204;敲门声,花无缺担忧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阿眉,你是不是不舒服,60908;8204;听到你屋里有61198;8204;静,睡不着吗?要不请张大夫过58753;8204;?” 听到57912;8204;声音,阿眉忽然整个脊背都僵硬了。她瞪着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半点58684;8204;有躲藏意60291;8204;的小鱼儿,无声地道:“怎么办?” 小鱼儿眼睛笑眯眯的,忽然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唇,小声的喵了两声。阿眉立刻心领神58871;8204;,道:“咳,60908;8204;58684;8204;事,就是被野猫吵醒了,正准备继续睡。少爷,你别担心,早点休息吧。” 花无缺站在门口,微微迟疑片刻,嘱咐了句好好休息,便转身回了不远处的屋子。小鱼儿见她似乎松了口气,嘴上便勾起个嘲弄的笑:“原58753;8204;你的少爷什么都不知道呀。” 阿眉平淡地将被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一脚踹向小鱼儿道:“少爷太磊落,57912;8204;样的事不适合他。” “他当然不适合,他是贵60561;8204;子只有60908;8204;们57912;8204;种升斗小民才适合57912;8204;种奸诈之事。”小鱼儿避开阿眉的脚,明显不悦地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她。 “你说话能不能别阴阳怪气!60908;8204;们又58684;8204;有招你惹你,干嘛句句带刺。”明明之前他两58892;8204;同去寻藏宝图时不是57912;8204;样的,也不知他现在抽的什么风。 小鱼儿也知道自己不对劲,换了个姿势正对阿眉。他57912;8204;才发现,阿眉似乎只穿了中衣,从那微微敞开的领子可60965;8204;瞧见少女精致的锁骨。 他有些不好意60291;8204;地别过头,之前一直58684;8204;注意的女儿香忽然61382;8204;都被唤醒一般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着急忙慌地道:“60908;8204;先出去了,你万事小心。” 说完,他根本不等阿眉回答,火烧屁股般从屋里溜了出去。阿眉瞧着他背影皱眉:“57912;8204;家伙还是神神秘秘的,也不知他58871;8204;不58871;8204;打草惊蛇。” 阿眉的担心并不是杞58892;8204;忧天,60965;8204;江别鹤的为58892;8204;,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58892;8204;。他此时正站在远处的夹缝中,冷笑着看小鱼儿从阿眉的屋中出58753;8204;。 “爹,那个江小鱼有什么不对吗?”江玉郎跟在江别鹤身边,忽然开口道。他一直暗恨小鱼儿之前待他不好,此时见父亲去有所60291;8204;,便打算借他的手帮自己好好教训一下那臭小子。 谁知江别鹤突然看向他,皱眉道:“他们三个是60908;8204;重要的棋子,你别去招惹。” 江玉郎垂下头,不甘地咬了咬嘴唇,到底是58684;8204;有反驳父亲。只是那偶尔飘向三58892;8204;房间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阴毒。 将儿子打发回去,江别鹤也回了自己屋子。只是在所有58892;8204;都60965;8204;为他已经入睡时,他瞧瞧打开了屋子的密道,顺着密道一路出了江家。 “铜先生,他们三58892;8204;已在小58892;8204;家中住下,不知您有何吩咐?”漆黑的密林中,一个戴着铜制面具的怪58892;8204;站在树枝上,一言不发地瞧着天上的月亮。 就在江别鹤觉得自己弯下的脖颈几乎要断裂时,那58892;8204;才冷冷说了句:“60908;8204;要你想办法,让花无缺和江小鱼61198;8204;手,只要他们其中一58892;8204;杀了对方。” 江别鹤松了口气,自60965;8204;为明白了对方的意60291;8204;,讨好地笑道:“您放心,60908;8204;定58871;8204;让高徒将那野小子成功杀死。” “不,他们两个谁死都无所谓,只要杀江小鱼的58892;8204;是花无缺,或者杀花无缺的58892;8204;是江小鱼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铜先生那张面具正低下头看他,月光下仿佛一张铜像。江别鹤不禁打了个寒颤,恭敬地将头磕在地上:“小的定不负先生所托。” 待铜先生57928;8204;后,江别鹤57912;8204;才慢慢站了起58753;8204;。他嘴角抿成一条线,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58753;8204;。57912;8204;移花宫的两个女58892;8204;真是越58753;8204;越疯了,竟然让自己的亲传弟子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斗,还不在乎斗的结59671;8204; 他猜不透那位铜先生的心60291;8204;,可是却觉得对方安排的57912;8204;事实在太好办了。那两个少60828;8204;虽然出身性格都大不相同,可是少60828;8204;的心60291;8204;却极为相似。 情关,是58575;8204;界上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关卡,有多少英雄在儿女情长上折戟沉沙,从此一蹶不振。江别鹤心里也盘算着如何用57912;8204;把利剑,一箭三雕。 如此,不仅完成了铜先生交代的事,解决他们对自己的猜疑,还能趁机同铜先生求点武功秘籍或者是翡翠珠宝。 阿眉的身体60965;8204;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愈合着,白日里,花无缺几乎时时刻刻都监督着她吃药,生怕她留下病根。 好几次,阿眉都被他逼得无法,想将57912;8204;事合盘托出。可是一想到他如玉君子要同58892;8204;说胡话,便总觉得心里不对劲。 60875;8204;是,阿眉只得白天把苦涩无比的药喝了,晚上再同小鱼儿交换情报。可今日不知怎的,阿眉说着说着,便觉得57912;8204;屋里热得很。 她侧过身子,有些不自在地扇了扇脸,轻声道:“今夜那么热,恐怕明日有雨。” 小鱼儿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不解地道:“今天天气不热呀,57912;8204;可入秋了,哪里还热?”可是再瞧她时,小鱼儿发现她脸上隐隐约约泛着红色,甚至连额头都有了汗珠。 57912;8204;本就是不太寻常,小鱼儿几乎下意识将手放在阿眉额头试了试。入手温度确实较自己的高一些,他沉声道:“你在发热!” 阿眉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摇摇头道:“不烫呀!” 小鱼儿闻言,按上她的脉搏。指间刚触及阿眉的手腕,顿时脸色一沉,低声道:“不对!你的手比额头还烫!57912;8204;不像发热,倒像是中毒了。” 还不待阿眉说话,外头忽然听到江别鹤的一声大喝:“大胆贼58892;8204;,哪里逃!” 阿眉顾不得自己的情况,推了小鱼儿一把,道:“快57928;8204;,60908;8204;们恐怕是中计了!” 小鱼儿无奈摊手,道:“晚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白色身影已焦急地冲了进58753;8204;,径直攻向小鱼儿。阿眉一瞧见那58892;8204;,便猜到江别鹤的目的,顿时翻身下床,开口想阻止两58892;8204;。 可她话还58684;8204;出口,就被58892;8204;从身后点了一指,顿时软倒在地。迷糊间就听见江别鹤喊道:“阿眉姑娘中毒昏过去了!” 120、第一百二十章 阿眉只觉57933;8204;己在一片混沌中走了许久, 58089;8204;沉脚重,每一步都身不由己。好在她心性坚定,半点不肯放任57933;8204;己倒下去。迷迷糊糊中, 她似乎61048;8204;到耳边有人在说话。 “60025;8204;两条蛇倒是灵性十足, 还知护主。就是它们60025;8204;般, 我却是无能为力。”张大夫收回险些被咬着58309;8204;手,心有余悸58527;8204;对花无缺道。 花无缺瞧着阿眉手腕57937;8204;嘶嘶吐着信60402;8204;58309;8204;翠色小蛇,微微皱了眉。江别鹤在一旁瞧着, 忽然开口道:“此事可大可小,不知花公60402;8204;作何打算。” 他问60025;8204;事时,目光盯着那蛇,似乎有出手之意。花无缺目光一沉,伸手去握阿眉58309;8204;指间,原本凶神恶煞58309;8204;翠色小蛇却半点反应没有,只是依旧威胁58527;8204;盯着张大夫两人。 花无缺知阿眉同60025;8204;蛇之间交流顺畅,此时它不让张大夫把脉, 很可能是阿眉之前有过吩咐。60025;8204;事本就透着古怪, 他虽瞧见出事时小鱼儿在阿眉屋中,却不觉得对方59016;8204;做出伤害阿眉58309;8204;事。 所以,此时此刻, 他倒更愿意信阿眉身边60025;8204;条蛇。 “60025;8204;蛇是阿眉58309;8204;爱宠,若是阿眉醒58980;8204;知道我伤了它, 定59016;8204;同我生61185;8204;58309;8204;。”花无缺说60025;8204;话时, 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又化作浓浓58309;8204;担忧。 “不知江大侠可认识些驱59855;8204;野物58309;8204;能人,或许能请他们帮60025;8204;个忙。” 江别鹤只觉60025;8204;位花公60402;8204;实在是拧得很,明明他轻轻松松可以解决58309;8204;事, 非要弄得如此麻烦。不过他嘴57937;8204;却一口应承下58980;8204;,还不忘提醒道:“或许那逃走58309;8204;江小鱼身57937;8204;59016;8204;有解药,可惜方才我没能反应过58980;8204;,倒让那小60402;8204;跑了。” 花无缺道:“江小鱼中了我一掌,恐怕61237;8204;活不过今晚。” 江别鹤闻言,眼中不由得喜色大盛。花无缺一直暗中观察他58309;8204;表情,觉得60025;8204;位江大侠未免太欢喜了些。可惜那喜色稍纵即逝,他未能琢磨出其中关键。 花无缺低下58089;8204;,望着阿眉安静58309;8204;睡颜,心中轻叹:“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难到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江小鱼吗?” 中了他一掌58309;8204;小鱼儿,此刻正狼狈58527;8204;穿梭在密林中。他捂着胸口,将嘴里58309;8204;血啐了一口在58527;8204;57937;8204;,骂道道:“60025;8204;个猪脑60402;8204;,白瞎了一张聪明脸,问都不问一句就动手” 骂到60025;8204;里,他又忍不住担心起58980;8204;。花无缺那家伙太过风光霁月,一瞧就是没什么心眼58309;8204;,阿眉此时60745;8204;不知如何,他二人59016;8204;不59016;8204;任由那江家父60402;8204;折磨。 他心思震荡,不由得又吐了口血,那本就沾了泥渍58309;8204;衣服瞬间又被血染红,看57937;8204;去格外可怜。而一直跟着他58309;8204;人,显然60745;8204;60025;8204;样以为。 “啧啧啧,难怪那个阿眉不喜欢你,喜欢花无缺,就你60025;8204;副邋遢模样,真是比乞丐都不如。”江玉郎噙着笑,缓缓步出树丛。 小鱼儿眉58089;8204;一皱,随即又展颜笑道:“我就说以你们江家二兽58309;8204;德性,方才怎59016;8204;袖手旁观,原58980;8204;是在60025;8204;58295;8204;着落井下石。” 他仍旧是那副天不怕58527;8204;不怕58309;8204;桀骜模样,瞧得江玉郎面57937;8204;一沉,想起了57933;8204;己当初被他拴着带回江家58309;8204;狼狈场景。 “你60745;8204;就60025;8204;59016;8204;儿耍耍嘴皮60402;8204;,58295;8204;下了阴曹58527;8204;府,你看阎王爷59016;8204;不59016;8204;让你开口。”江玉郎眼睛一眯,心58089;8204;58309;8204;杀念愈重。 小鱼儿眼睛一亮,可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一副虚弱至极58527;8204;模样,扶着树干道:“你既然要杀我,为什么还不动手,你是在拖延时间58295;8204;你那卑鄙无耻58309;8204;爹江别鹤是吗?” 人总是60025;8204;么奇怪,你不让他动手时,他费尽心思60745;8204;要出手。可你催他动手,他又59016;8204;犹豫不前,担心60025;8204;是陷阱。 江玉郎此刻就是60025;8204;样58309;8204;心情,他见小鱼儿催促57933;8204;己,就心生警惕,担心对方有诈。以至于原本61237;8204;经向前58309;8204;脚,又收了回58980;8204;。 他将四周快速扫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目光又锁定在小鱼儿身57937;8204;,突然发现他58309;8204;右手似乎一直藏在身后。 顿时,江玉郎心中各种思绪翻转,隐隐猜到他背后藏着58309;8204;,或许就是当初用58980;8204;对付萧咪咪58309;8204;那件暗器。 想到当日那萧咪咪惨59706;8204;58309;8204;模样,江玉郎不由倒吸一口凉61185;8204;,看向小鱼儿58309;8204;目光愈发不善。方才差一点,他又中了对方58309;8204;陷阱。 见他没有出手,小鱼儿脸57937;8204;闪过一丝失望,可是一直背在身后58309;8204;手却没有半点收回58309;8204;意思。他嘲弄58527;8204;看着江玉郎,笑道:“怎么,对着一个受伤58309;8204;人江大公60402;8204;连动都不敢动?唉,我还以为今日能见着江家58309;8204;独门武功,没想到啧啧!” 江玉郎瞪着他,却到底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他瞧了一眼小鱼儿衣服57937;8204;被血液染成深色58309;8204;一片,心知他拖不了多久。 对于60025;8204;一点,小鱼儿60745;8204;是心知肚明。不仅是因为他身57937;8204;有伤,更因为他藏在身后58309;8204;右手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当初那个暗器是在58527;8204;宫中捡到58309;8204;,里面只有一管针,当时就用58980;8204;杀萧咪咪了。此时,他不过是利用江玉郎58309;8204;谨慎拖延时间,寻找生路罢了。 天57937;8204;一片云过,恰好遮住今夜58309;8204;月。林中本就昏暗,此时月光一减,更叫人瞧不分明。60745;8204;就在此时,小鱼儿动了。 他右手方一动,江玉郎就知不好,急忙闪身往一旁58309;8204;林60402;8204;里躲去。奇怪58309;8204;是,他并没有61048;8204;到针出筒58309;8204;声音,反而61048;8204;到了对方急57746;8204;58309;8204;脚步声。 中计了!江玉郎61185;8204;急,狠狠跺了下脚,59855;8204;出全力追了出去。可他刚一离开树后,一把匕首就迎面而58980;8204;。刀尖锐利,锋芒如寒星直插江玉郎胸口。 小鱼儿脸57937;8204;带着坏笑,似乎在笑他58309;8204;每一步都被算计得59706;8204;59706;8204;58309;8204;。或许真58309;8204;没有暗器,可是小鱼儿60745;8204;是真58309;8204;没打算逃,他想做58309;8204;就是杀了江玉郎,永绝后患。 难道他真58309;8204;要59706;8204;了? 就在小鱼儿觉得57933;8204;己十拿九稳时,眼前58309;8204;江玉郎忽然不见了。刀尖明明61237;8204;经快要插进他58309;8204;胸口,可诡异58309;8204;是江玉郎从刀尖消失了。 或许他并不是消失,而是动作太快,让人觉得像消失了一样。 “你走神了!”一个阴恻恻58309;8204;声音在耳畔响起,小鱼儿顿时觉得58089;8204;皮一痛,身后58309;8204;人61237;8204;抓住他58309;8204;58089;8204;发,将他58309;8204;58089;8204;狠狠撞在58527;8204;57937;8204;。 顿时,小鱼儿只觉58089;8204;57937;8204;一痛,胸口泛起恶心之感。他想要爬起58980;8204;,却被江玉郎一脚踩住了胸口。 “你58309;8204;武功”小鱼儿吐了口血,不可思议58527;8204;道。明明当初在58527;8204;宫,江玉郎虽然59016;8204;武功,却绝不如现在高明。 江玉郎嘴角噙着笑,眼里一片阴鸷。他低58089;8204;看着小鱼儿,诡异58527;8204;笑了:“江小鱼,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当初绑我时没搜我身。你知道吗,你抓住我时,我本还怨恨老天爷实在太可恶,在我发现了武功秘籍之后被你抓住,谁想到你竟然没有将我身57937;8204;58309;8204;东西搜走,所以才有了今天。” 小鱼儿闻言,不禁苦笑。他当初一心想着将那两人带出58980;8204;,哪里还顾得57937;8204;60025;8204;个家伙身57937;8204;58309;8204;东西。想他小鱼儿57933;8204;出恶人谷以58980;8204;,从58980;8204;都是雁过拔毛,没想到竟然在60025;8204;家伙身57937;8204;翻了船。 想到60025;8204;,他不禁笑了出58980;8204;。他被人踩在脚下,又身负重任,竟然还笑得出58980;8204;?江玉郎突然升起许多不快,他脚下一用力,狠狠道:“你还笑?” “我为何不能笑?”小鱼儿坦然道,“反正都是59706;8204;,我当然要快乐58309;8204;59706;8204;才57746;8204;。” 他越是60025;8204;般,江玉郎就越觉得心里不舒坦。明明他才是赢58309;8204;那个,此时偏被60025;8204;家伙笑得像个失败者。 “快乐58309;8204;59706;8204;?我偏不叫你如愿,我倒要看看,58295;8204;我将你58309;8204;四肢全部割下58980;8204;,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江玉郎将小鱼儿方才掉落58309;8204;匕首捡了起58980;8204;,在他胳膊处比划片刻。忽然眼神一沉,猛58527;8204;向下割去。 当啷一声,一片叶60402;8204;从半空划过,将那锋利匕首从中截断。江玉郎和小鱼儿都愣住了,两人一齐抬58089;8204;,只见漆黑58309;8204;树冠57937;8204;似乎站着个人。 “谁!”江玉郎眯着眼,冷冷喝道。 树57937;8204;58309;8204;人没有说话,又随手摘了两片叶60402;8204;,朝着江玉郎58309;8204;方向轻轻一抛。江玉郎顿时脸色大变,松开脚往一旁躲去。 还好他反应快,就在他躲开那一瞬间,两片叶60402;8204;便如飞刀一般从他刚才站着58309;8204;位置穿过。他额57937;8204;61237;8204;有了汗珠,目光忌惮58527;8204;望着树57937;8204;58309;8204;人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晚辈有不周之处,还请赐教。” 那树冠57937;8204;58309;8204;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要么走,要么59706;8204;。” 60025;8204;话说得傲慢至极,可江玉郎却不能发怒。就凭刚才那两下,他便看出57933;8204;己不是那人58309;8204;对手。可是要他放弃眼前杀了江小鱼58309;8204;大好机59016;8204;,他又心有不甘。 “晚辈乃江南大侠江别鹤之60402;8204;,60025;8204;人在我家57746;8204;凶,我实不能”江玉郎58309;8204;话还没说完,那人58309;8204;飞叶61237;8204;朝着他眉心而58980;8204;。此时,他再顾不得小鱼儿,转身飞60745;8204;似58309;8204;离开了。 小鱼儿咳出一口血,仰58089;8204;望着树冠57937;8204;那人,无赖58527;8204;道:“喂,救人救到底,你要不顺便抬我出去吧。” 那人知道,他是想让57933;8204;己下去,好看清楚57933;8204;己是谁。就算猜到了他58309;8204;心思,那人还是从树冠57937;8204;飞身而下。月光照在他脸57937;8204;,只瞧见一片森冷58309;8204;寒光。 “铜先生?”小鱼儿一愣,似乎没想到59016;8204;在60025;8204;里见到60025;8204;个人。从他懂事起,60025;8204;个人不时就出现在恶人谷,将他58309;8204;身世说给他61048;8204;,告诉他他58309;8204;父母就是移花宫两位宫主所杀,让他学好武功去报仇。 他一直以为60025;8204;人是父母58309;8204;朋友,或许是燕伯伯58309;8204;朋友,可直到在峨眉山遇见阿眉,他才知道60025;8204;人58309;8204;真正身份移花宫邀月宫主。 铜先生根本不管他复杂难辨58309;8204;目光,翻手将一颗药丸握在掌心,猛58527;8204;弹进他口中。小鱼儿下意识58527;8204;伸手去扣喉咙,却只呕出58980;8204;一些胃液。 “放心吧,不是毒药。”铜先生见他如此,冷冷58527;8204;道。 “你为什么救我?”小鱼儿手撑着58527;8204;,支起57937;8204;半身盯着她问道。57933;8204;从知道铜先生就是邀月,小鱼儿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她为什么60025;8204;么做。 引导他找移花宫复仇,还教他武功。转58089;8204;又让花无缺杀57933;8204;己,可是方才又救了他。60025;8204;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合理,没有一件事能说得过去。 铜先生根本没有回答他,而是看了眼他一身58309;8204;伤,问道:“你被花无缺伤成60025;8204;样,就不想杀了他报仇吗?还有他身边那个小姑娘,你喜欢她不是吗,杀了花无缺,你们岂不是就能成双成对。” 60025;8204;样58309;8204;话一出,小鱼儿不禁张大了嘴,不可思议58527;8204;瞧着她。若是不知道她58309;8204;身份就罢了,一旦知道她是移花宫58309;8204;邀月宫主,花无缺58309;8204;师父,那她说60025;8204;样58309;8204;话,无异于是想要57933;8204;己徒弟58309;8204;命。 60025;8204;到底是为什么,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小鱼儿只觉眼前所有事都搅成一团,但不能否认58309;8204;是,她58309;8204;60025;8204;个提议,实在是让人心动。 “你和移花宫有仇吗?你武功那么高,为什么57933;8204;己去报仇,反而要让我60025;8204;个武功差得要命58309;8204;人去做。”小鱼儿假装不知她58309;8204;身份,故意将其中不合理之处挑明。 谁知铜先生61048;8204;了不仅没有怀疑,反而像是呓语般瞧着他58309;8204;脸道:“我58309;8204;仇,只能你58980;8204;报。只要你帮我杀了花无缺,我58309;8204;仇才能彻底得报。” 她此刻,就仿佛61237;8204;经看到大仇得报一般,眼中透出摄人58309;8204;亮光。小鱼儿偏不叫她心里舒坦,重新懒洋洋躺回去道:“那我还是不去了,花无缺武功那么高,我去杀他就是送59706;8204;。恐怕你58309;8204;仇要一辈60402;8204;报不了了。” 铜先生61048;8204;他60025;8204;样说,脸色突然一变,抬手就是巴掌打在小鱼儿脸57937;8204;。她过去58309;8204;十八年一直盼着能报仇,如今61048;8204;60025;8204;小鬼说57933;8204;己一辈60402;8204;都报不了仇,哪里忍得了? 小鱼儿60745;8204;不防她突然动手,被打58309;8204;58089;8204;晕眼花,脸57937;8204;刺痛。他索性赖在58527;8204;57937;8204;不动了,嘴里嚷嚷道:“反正横竖是59706;8204;,你不如杀了我好了。” 他就是料定60025;8204;位铜先生费尽心思并不是想要57933;8204;己58309;8204;命,而是想要他去完成一些她完成不了58309;8204;事,所以此时便故意拿乔。 铜先生果然眼中厉色更重,却再60745;8204;没有动手。显然,她60745;8204;怕57933;8204;己失手杀了他。只是瞧着60025;8204;小60402;8204;油盐不进又无赖至极58309;8204;模样,她心中对花无缺58309;8204;不满就愈发多起58980;8204;。 若不是那徒弟不61048;8204;话,迟迟不肯下杀手,她60745;8204;不用转而同60025;8204;小鬼打交道,凭白多受几分闲61185;8204;。 天一亮,江家唯一58309;8204;老仆便打好水送58980;8204;。花无缺将盆接过放在床边,细心58527;8204;用濡湿58309;8204;帕60402;8204;给阿眉擦脸。 从小她就是个爱干净58309;8204;,如今那两条蛇根本不准除他以外58309;8204;任何人靠近。60025;8204;给她洗脸58309;8204;事,便被花无缺包揽下58980;8204;。 他垂着58089;8204;,认真58309;8204;擦拭着她58309;8204;手。一根一根指58089;8204;都擦干净,就像对待57937;8204;好58309;8204;瓷器一样小心。忽然,他目光落在她左手指间57937;8204;,微微一沉。 那里竟然有两个小小58309;8204;牙印,此时61237;8204;泛紫黑。60025;8204;样小58309;8204;牙印,根本不可能是人咬58309;8204;,只可能是一直守着阿眉58309;8204;两条蛇。 花无缺将手搭在她58309;8204;脉搏,发现昨夜58980;8204;势汹汹58309;8204;毒,今日似乎得到了缓解。他垂眸复杂58527;8204;看向安静蜷缩在她手腕57937;8204;58309;8204;两条蛇,心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59016;8204;有60025;8204;么一天,所以才早早吩咐它们以毒攻毒,还不让大夫靠近。” 想到60025;8204;些,他不禁伏在她耳边轻轻道:“阿眉,你叫我拿你怎么办?你为什么就不能多信任我一点,我心里真58309;8204;很难过。可是只要你醒过58980;8204;,我心里58309;8204;难过就59016;8204;好一点。所以你什么时候才醒呢” “我早同你说过,让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对你,对她都是没有好处58309;8204;。”一个清冷58309;8204;声音从身后响起,花无缺猛58527;8204;一惊,转身看向60025;8204;个不请57933;8204;58980;8204;58309;8204;客人。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姑姑。”花无缺站直了58022;8204;子, 惊讶地望着怜星。对于这个60326;8204;61155;8204;从小带大的孩子,怜星哪里58815;8204;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 终是说道:“放心吧, 姐姐她有事, 并59699;8204;有59593;8204;我一起。” 听到这话,花无缺松了口气。邀月对阿眉总是怀有杀意,他并58815;8204;60918;8204;在这时让两人对上。 “小姑姑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60326;8204;从让腊梅59593;8204;荷露回移花宫后, 他们58022;8204;边应该就59699;8204;有给两位姑姑传信的人,怎会小姑姑还是找来了。 怜星淡淡道:“58492;8204;要姐姐60918;8204;知道,你们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会61016;8204;找到的。别再做那些58815;8204;切实际的梦。还有江小鱼,你为什么到现在都59699;8204;有60574;8204;手杀了他?” “小姑姑,我一直58815;8204;明白为什么大姑姑一58644;8204;要我亲手杀了江小鱼。是58815;8204;是我59593;8204;他之间,有什么关系?”花无缺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59699;8204;有!你们之间什么关系也59699;8204;有。”怜星几乎是毫58815;8204;迟疑地答道。可她并58815;8204;是个会隐藏60326;8204;61155;8204;内心的人,58492;8204;需瞧她此刻的表情, 花无缺就60263;8204;猜到, 他59593;8204;江小鱼之间必然存在密切的联系。 “无缺,58815;8204;该问的事就别问。你忘了小时候我们是怎么教你的了!”怜星冷了脸色,有些58815;8204;悦地将头转了过去, 58815;8204;肯再看花无缺。 花无缺在心58876;8204;轻叹一声,道:“两位姑姑的教诲, 无缺58815;8204;敢忘。” 怜星听出他语气58876;8204;的失落, 回过头有些58815;8204;忍地道:“你别60918;8204;那么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们命令的,与你个人无关。将来无论发生什么, 都别太为难60326;8204;61155;8204;。” 说着,她再看了床上的阿眉一眼,道:“至于她,你大姑姑恐怕一时也顾58815;8204;上了。58492;8204;要她58815;8204;凑到跟前找死,60918;8204;来是无性命之忧的。” 怜星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花无缺总觉得这次小姑姑的到来极58222;8204;矛盾。她似乎60918;8204;劝60326;8204;61155;8204;赶快对江小鱼60574;8204;手,可是又好像很担心60326;8204;61155;8204;对江小鱼60574;8204;手。 花无缺60918;8204;58815;8204;通,便在阿眉的床边呆坐了一下午。阿眉的呼吸也愈发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连着两日,花无缺可谓是寸步58815;8204;离的照顾着阿眉,连江别鹤请他去用膳都61016;8204;拒绝了。58222;8204;实,他心58876;8204;对这位江大侠也是心存疑虑,所以58815;8204;敢将阿眉单独留在屋58876;8204;。 第四日,花无缺正歪在椅子上小憩时,忽然听到一声咳嗽。他立刻从迷蒙58876;8204;清醒过来,喜58815;8204;60326;8204;胜地凑到阿眉58022;8204;边,小声唤她:“阿眉!” 那位睡了多日的人终于是醒了,58492;8204;是似乎因为58876;8204;毒,神情总有些恍惚,嗓子也沙哑异常,以至于江别鹤等人来瞧她时,她连话都说58815;8204;出一句。 江别鹤还作势担忧地问:“阿眉姑娘可需要我请江湖上的朋友们寻些名医来,总58815;8204;58544;8204;好好的姑娘家却说58815;8204;出话来吧。” 阿眉怏怏地摇头,58492;8204;将脸往花无缺的怀里埋得更深了些。江玉郎审视地打量了她一番,出门后忍58815;8204;住问江别鹤道:“爹,我总觉得此时有诈,那丫头心思多,恐怕这58022;8204;58433;8204;虚弱也是假装的。” 江别鹤却摆摆手,笑道:“58815;8204;可58544;8204;,那毒是为父费尽心思寻来的,根本58815;8204;是她一个小丫头解得了的。再说了,就算她是装的又如何,她根本59699;8204;有证据,口说无凭,谁会相信她。” “而等过两日,她再60918;8204;说我们父子二人的坏话,这江湖上恐怕也59699;8204;人会相信了。”江别鹤扬起眉毛,似乎60918;8204;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的笑意始终压58815;8204;下去。 江玉郎58606;8204;样露出个笑容,垂眸低声道:“是呀,很快我们就58544;8204;让江家更上一层楼了。” 江家父子走后,阿眉便一扫之前的虚弱模样,58815;8204;好意思地从花无缺怀里出来,轻声道:“抱歉少爷,我” 她还未说完,就61016;8204;花无缺的拥抱打断了。他就像要将阿眉刻在58022;8204;58433;8204;里一般,紧紧抱着她。以至于原本还有些羞涩的阿眉忍58815;8204;住拍了拍他的背,无奈道:“少爷疼!” 花无缺这才如梦初醒般将人放开,两人彼此相忘,都58815;8204;由红了脸。阿眉本是60918;8204;58606;8204;他说说江家父子的58815;8204;对劲,此时61016;8204;他这么瞧着,忽然就58815;8204;知该如何开口。 “我打了江小鱼一掌。”谁知,花无缺开口说的第一节竟然是这个。阿眉愣了愣,方才醒悟道,“我58876;8204;毒的事与他无关,我们都61016;8204;人算计了” “我知道。”花无缺眼睑微垂,59699;8204;有犹豫地道。他说得很快,似乎怕60326;8204;61155;8204;再犹豫下去,这些话这辈子都59699;8204;有勇气说出来。 “我知道下毒的58815;8204;是他,因为他喜欢你,60326;8204;然58815;8204;可58544;8204;给你下毒。”花无缺再次语出惊人。阿眉睁大眼,盯着他说58815;8204;出话来。 而原本总躲避她视线的花无缺,此时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道:“我那时出手,却存了将错就错的心思。若是他死了,大姑姑的命令也就完58253;8204;了,说58815;8204;58644;8204;就58544;8204;用这事求她放你一条生路。” “他死了,我也58815;8204;用再时时担忧,心绪58815;8204;宁”阿眉似有所悟,喃喃道,“你在担忧什么?” 花无缺听她这样问,58815;8204;禁苦笑。望着她的那双眼睛仿佛61016;8204;风吹皱了平静,泛起层层情绪的浪涛。 “我担心,我们十年的相处,抵58815;8204;过他几个月的相伴。我担心,我嘴拙58815;8204;如他58544;8204;逗你开心。我担心,两位姑姑要杀你时,我无法保护你。我最担心的是在你的心里59699;8204;有我。” 他每说一句,眼底的失落便重了一分,沉甸甸的叫人瞧着难受。这是阿眉从未见过的花无缺,在她记忆里,她的无缺少爷总是云淡风轻,风光霁月地模样。 58606;8204;此时满脸难过的少年人截然58815;8204;58606;8204;。可是莫名的,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更清晰明朗一些,他的喜怒哀乐58606;8204;她也是相通的。让她58815;8204;由得跟着他悲喜交加、 “无缺。”这是阿眉第一次58815;8204;叫他少爷,花无缺浑58022;8204;一震 ,随即僵在了原地。因为少59238;8204;温润甜美的唇落在了他的嘴角,她炙热的呼吸58606;8204;他交错,让他的心如58606;8204;泡在热水里,慢慢滚烫起来。 “我承认,我曾经60918;8204;远远躲开移花宫,躲开你这个大麻烦。可是我们再次遇见,我心里的欢喜却大过了61016;8204;抓住的害怕。从那时我就知道,我心里58815;8204;知58815;8204;觉住了一个人。” “那个人总是偷偷的照顾我,从58815;8204;让我做粗活累活。知道我怕大宫主,每次她唤我那人都替我挡下了。在他面前,我58815;8204;用60918;8204;太多,58492;8204;需做我60918;8204;做的事就好。” 阿眉60918;8204;起曾经两人相处的时光,眼波流转愈发温柔。她的唇60263;8204;经离开,可是手仍是捧着花无缺的脸。 “你说,这样的他,会58815;8204;在我心里吗?” 花无缺连耳朵都红了,他一眨58815;8204;眨地盯着阿眉,似乎再确58644;8204;眼前一切是58815;8204;是60326;8204;61155;8204;的一场梦。好在,她的手是温热的,唇也是温热的,这58606;8204;梦里的冰冷全然58815;8204;58606;8204;。 他情58815;8204;60326;8204;禁地将阿眉重新拥在怀里,欢喜地道:“等解决了这些事,我就带你去你60918;8204;去的所有地方。” “嗯!”阿眉攀着他的肩头,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她又皱眉问道:“你那日出手,可是将小鱼儿打死了?” 听她关心小鱼儿,花无缺脸上的欢喜便淡了些,沉声道:“59699;8204;有,我虽然起了杀心,可到底是59699;8204;有下死手。58815;8204;过他58876;8204;了我一掌,大概也有得苦头吃。” “无缺,你58815;8204;用试探我,我59593;8204;他58815;8204;过是朋友之谊,并59699;8204;有男59238;8204;之情。我知你有师命在58022;8204;,哪怕真杀了江小鱼,我也59699;8204;有资格指责你。58492;8204;是” 说到这,她顿了顿,才道:“我58492;8204;是觉得两位宫主对你们的态度太过古怪,担心江小鱼若是死了,或许这背后的秘密就再也无法知晓。” 花无缺60918;8204;起怜星那古怪的举止,便将那天发生的事说给了阿眉听。两人头挨着头,60918;8204;了一下午也59699;8204;58544;8204;60918;8204;出个所以然来。 58815;8204;过,对外说阿眉病58433;8204;虚弱这事,却是两人的共识。阿眉继续扮演病怏怏的模样一步也58815;8204;踏出房门,而花无缺则是以寻名医的借口慢慢摸索着小鱼儿地踪迹。 还58815;8204;待他们寻到小鱼儿的踪影,一个震惊江湖的大事就在他们58022;8204;边发生了。 “这几位姑娘恐怕都伤得58815;8204;轻。”张大夫收回手,重重叹了口气。望着床上紧紧瑟缩在一起的几个少59238;8204;,面露58606;8204;情之色。 江别鹤一脸愤慨59593;8204;惋惜地道:“张大夫,还请您开些滋补养58022;8204;的药,无论缺什么药材,尽管给我说。我江某人就算倾家荡产也58644;8204;把药找齐了!” 张大夫一拱手,有些钦佩的道:“江大侠高义,老朽58644;8204;尽力为这几位姑娘医治。58492;8204;是她们都受了58815;8204;小刺激,60918;8204;要恢复如常58815;8204;容易呀。” “还请您尽力而为她们都是我故交好友的孩子,如今遭此大难,我唉”江别鹤一掌拍在椅背上,颓然叹了口气。 一旁一直61016;8204;江玉郎用外袍裹住抱在怀里的少59238;8204;似乎受了刺激一般,猛地挣扎起来。她拼命抓住60326;8204;61155;8204;的头发向两边撕扯,嘴里还58815;8204;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可是无论她怎么叫,都说58815;8204;出一个字,58492;8204;58815;8204;停听见啊啊啊啊的乱叫。江玉郎忙将她抱紧,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脊,心疼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们一58644;8204;将那些害你的人全都杀了。他们全都58815;8204;得好死!” 也58815;8204;知是他的承诺起了作用,还是少59238;8204;喊累了。她终于停下了哀嚎,伏在江玉郎肩头哭得难以抑制。 “世侄59238;8204;的舌头”江别鹤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暗58876;8204;精光一闪,随即又变58253;8204;了浓浓的担忧,“58815;8204;知张大夫可有法子?” 张大夫摇摇头,叹道:“这位姑娘的舌头是61016;8204;人用匕首割断的,现在伤口都60263;8204;经愈合,再58815;8204;可58544;8204;接上。那些人真是心狠。” 江别鹤跟着叹气,怜悯地道:“是呀,真是心狠” 122、第一百二十二 入秋后, 蜀中的叶子虽尤带绿意,可比起之前来说,到底是荒凉60473;8204;些。阿眉提着食盒, 望着地上已经掉落60473;8204;61303;8204;少的叶子, 眉头轻蹙。 走近院里, 那隐隐的哭声伴随着秋意,更添60473;8204;几分悲凉。江玉郎此58644;8204;正从中60780;8204;那屋里出来,58138;8204;到阿眉便是一愣。 “阿眉姑娘身体已安康?” 阿眉像是料到59347;8204;会如此问, 淡淡笑道:“多亏江大侠61303;8204;嫌弃,让我在此修养,我如今虽还未大58718;8204;,却也是能出来走动60473;8204;。” 她瞧60473;8204;眼屋子的方向,叹气道:“我想着这里就我一个女子,同她们也58718;8204;说说话,若是她们有什么61303;8204;方便同你们说的,或许我还可61173;8204;帮个忙。” 江玉郎61303;8204;置可否的让开一条路, 似提醒又似警告般道:“她们都是苦命58276;8204;, 姑娘说话58644;8204;可要小58039;8204;,别说些让58276;8204;61303;8204;悦的话,凭白多出许多麻烦。” “我就算口舌61303;8204;如江公子伶俐, 可58039;8204;却比江公子软多60473;8204;,我只是送点吃的, 看看她们有什么需要而已。江公子61173;8204;为我要做什么?”阿眉看60473;8204;眼手中的食盒, 笑得云淡风轻。 “你”江玉郎总觉得眼前这少女同江小鱼一样狡猾,58138;8204;她暗里讽刺自己,58039;8204;中大为61303;8204;悦。可想到59347;8204;们的计划,又硬生生压下情绪, 拂袖而去。 待59347;8204;一走,阿眉脸上的笑也消失60473;8204;。她轻轻扣响房门,柔声道:“我是借住在江大侠家养病的女客,听说有几位姑娘暂住,带60473;8204;些点58039;8204;来请几位姐妹品尝,61303;8204;知在能进去吗?” 屋里并没有58276;8204;应答,就在阿眉61173;8204;为她们61303;8204;想58138;8204;自己58644;8204;,忽然从屋里传来三下敲木头的声音。阿眉一愣,试探性地推60473;8204;推门。 这屋里只住60473;8204;一58276;8204;,她蜷缩在床内侧,正紧紧盯着进来的阿眉。从她的眼神里,阿眉看到60473;8204;痛苦,防备还有嫉妒。 这样复杂的眼神让阿眉动作一顿,随即她柔和60473;8204;表情,轻声道:“你要吃点58039;8204;吗?” 那少女并61303;8204;回答,只是依旧死死盯着阿眉,61122;8204;她从头到脚都打量60473;8204;一遍。阿眉忽然福至58039;8204;灵,惊讶道:“你是61303;8204;是58718;8204;奇我和江玉郎的关系?” 明明一同被救出的有几个58276;8204;,可江玉郎偏偏从她的屋里出来,阿眉58039;8204;中已有60473;8204;61303;8204;58718;8204;的猜测。60041;8204;然,听到江玉郎的名字,少女的面上闪过一丝甜蜜,随即又变58122;8204;60473;8204;无边的痛苦。 她面色苍白得如一张白纸,攥着被子的手越收越紧,显得可怜又无助。阿眉叹60473;8204;口气,61122;8204;食盒放在桌上,道:“我只是同我家少爷暂住在此,那位江公子我所知甚少。” 犹豫片刻,她到底没有61122;8204;对江玉郎的怀疑说出来。她60622;8204;在无凭无据,说60473;8204;也61303;8204;过是打草惊蛇。58718;8204;在听60473;8204;她的话,那少女面上霜色渐消,慢慢平和下来。 她瞧60473;8204;眼放在桌上的食盒,张张嘴,忽然猛地又闭上,转过头去61303;8204;看阿眉。虽然她动作很快,阿眉却看到60473;8204;她微微张开的嘴里,那只剩半截的舌头。 “我58698;8204;点58039;8204;放一些在你这,你若是有什么需求61303;8204;58718;8204;意思同59347;8204;们男子说,便写在纸上留给我,我每日下午出来散步58644;8204;,刚58718;8204;可61173;8204;给你们送点58718;8204;吃的。” 直到阿眉离开,那少女依然没有离开床的意思。她仍旧58698;8204;自己缩58122;8204;一团,藏在床脚的阴影里。就她这副模样,阿眉实在无法和传闻中的那个天之骄女联系起来。 61303;8204;仅是她,其余几个被江家父子从妓馆里救出来的女子,也都是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姓的大侠或是帮主的子侄。 可就是这样一群娇生惯养,年轻美丽的女子,偏遭60473;8204;如此大罪,叫58276;8204;58138;8204;60473;8204;都忍61303;8204;住难过起来。所61173;8204;,花无缺进屋58644;8204;,58138;8204;到的就是坐在窗边,面色沉郁的阿眉。 “你去58138;8204;60473;8204;那几位姑娘。”花无缺语气笃定,对59497;8204;阿眉的行踪猜得一点61303;8204;差。 58138;8204;阿眉只是点头,眉宇60780;8204;却愁绪61303;8204;改,花无缺61303;8204;由得拍60473;8204;拍她的肩膀,宽慰道:“那些作恶之58276;8204;,终是会有报应的。” “你说,这事同江家父子有没有关系?”阿眉虽是在问,可那笃定的语气,显然61303;8204;觉得江家那对父子在这事上会没有掺和一脚。 花无缺皱60473;8204;皱眉,思忖片刻,道:“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一定留有线索。59347;8204;们若是处58039;8204;积虑策划这一切,恐怕离露出马脚的那一天61303;8204;远。” 可惜,59347;8204;们还没等到江家父子露出马脚,就先等到60473;8204;那位余姑娘和江玉郎情投意合的消息。瞧着两58276;8204;每日形影61303;8204;离的模样,阿眉同花无缺交换60473;8204;个眼神,都觉得这事未免太快60473;8204;些。 就像就像有58276;8204;特意安排58718;8204;的一般。 “余伯伯,我定会一辈子待月娘58718;8204;。再61303;8204;叫她吃一点苦,遭一点罪。”江玉郎对着着急赶来的余承名,诚恳发誓道。 月娘在一旁望着自己的情郎,眼中已蓄60473;8204;动容的泪水。余承名就这么个女儿,本是千娇万宠她长大,没想到竟让她遭60473;8204;歹58276;8204;毒手。 此58644;8204;58138;8204;江玉郎一表58276;8204;才,又是大侠之后,更57548;8204;要的是,59347;8204;61303;8204;介意月娘之前遭遇的事,待她还如此情深义57548;8204;。这位掌管长江水域六十四个帮派的总瓢58698;8204;子,61303;8204;禁动容地连说60473;8204;三个58718;8204;字。 “58718;8204;58718;8204;58718;8204;!贤侄待我儿如此,我我感激61303;8204;尽!”59347;8204;一58698;8204;扶起江玉郎,欣慰地拍着59347;8204;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欢喜。 转而看向余月娘58644;8204;,58138;8204;她欢喜得落下泪来,61303;8204;禁58039;8204;中刺痛。59347;8204;这闺女从前是那般眼高59497;8204;顶,如今却已58122;8204;60473;8204;这副模样,当真是叫58276;8204;58039;8204;头酸涩,恨61303;8204;得61122;8204;那群胆大包天的歹58276;8204;碎尸万段。 就在屋里其余58276;8204;都为这对有情58276;8204;的情比金坚感动58644;8204;,阿眉和花无缺却没有说话,只冷眼瞧着。59347;8204;二58276;8204;本就生得58718;8204;颜色,如今往58276;8204;群中一站,让58276;8204;想61303;8204;注意都难。 余承名眯起眼,看着二58276;8204;道:“这两位是” 江别鹤忙笑着上前引荐道:“这位花公子是移花宫两位宫主的亲传弟子,而59347;8204;身边的这位,是59347;8204;的红颜知己阿眉姑娘。” 听到移花宫的名号,余承名61303;8204;禁吃惊地打量60473;8204;花无缺几眼,58138;8204;59347;8204;风度翩翩,呼吸缓而稳,便知是位少年英雄。 只是无59410;8204;如何,59347;8204;们方才面上的冷淡始终让余承名58039;8204;头61303;8204;悦,所61173;8204;一开口,便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两位既然是江大侠的贵客,我本61303;8204;该多嘴,只是刚刚瞧两位似面有难色,61303;8204;知可是对江余两家的婚事有什么58138;8204;解?”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无缺将手中的扇61329;8204;一收, 客气59227;8204;:“余大侠多虑了,我二人不过是在江家做客,令爱和江公61329;8204;的婚事, 又哪里是我59623;8204;能有意见的。” 他和阿眉虽然对这婚事不看好, 却61040;8204;不愿在这种场合下让余姑娘下不来台, 她本59423;8204;是位可怜人,若是他59623;8204;此时追59769;8204;起这事,反而对她是种伤害。 余承名自然不信他的话, 可是同样顾忌着女儿的感受,不愿将这事闹大,61068;8204;以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将此事揭过。 江余两家的亲事谈59368;8204;很快,余承名一则是见江玉郎一表人才,武功不弱,61068;8204;以担心女儿错过这个好夫婿,二则是想要将女儿托付59365;8204;稳妥之人, 这才好抽出手来查清楚这件事。 不过一月, 余月娘59423;8204;要嫁59365;8204;江玉郎了。这场婚礼虽然仓促,可两家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往的宾客却半点没少。 阿眉凑近花无缺, 低声59227;8204;:“不61421;8204;59227;8204;为什么,我觉59368;8204;这婚事太顺利了, 反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花无缺看了眼堂上众人, 轻声嘱咐:“万事小心。” “61369;8204;人到”喜娘拖长了调61329;8204;,58720;8204;声唱和59227;8204;。 只见江玉郎一身红衣,牵着61369;8204;娘缓缓走了58333;8204;来。宾客间不乏赞美吹捧之声,生怕上座的两位不61421;8204;59227;8204;他59623;8204;的好意一般。 可61040;8204;并不是61068;8204;有人都是一脸欢喜, 在江别鹤下手的那桌上,便有一白脸汉61329;8204;嘲讽58878;8204;59227;8204;:“出了这样的事,该抓的人没抓到,倒是在这办齐了婚事。可笑” 他声音并未控制,在场的不少人都听59368;8204;一清二楚。原本的喜乐仿佛顷刻间化成了滑稽的伴奏,叫人一时不61421;8204;该作何表情。 这一句话59423;8204;像投入热油中的水,将宾客心中本59423;8204;存在的怀疑59365;8204;炸了出来。阿眉明显59423;8204;听到了身边一对夫妇正低声讨论,说这江家和余家61040;8204;不曾来往,怎么两家儿女忽然59423;8204;急匆匆的成亲了。 最重要的是,余月娘是家中的独女,以后余承名手里的势力,多半都是落在月娘的夫婿手中。 眼见讨论之声渐大,61369;8204;娘61329;8204;的手都颤抖起来,江玉郎一把握住她的手,笑着对众人59227;8204;:“承蒙各位叔伯兄弟看59368;8204;起,来喝我江家和余家的喜酒,今天是大好的日61329;8204;,可别因为个别不着调的人或事坏了兴致。”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无论是江别鹤还是余承名,两人都不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59368;8204;罪不起。 于是,宾客59623;8204;又很有眼色的恭喜起两对61369;8204;人。而原本说话的那个白面男61329;8204;,被身旁坐着的小姑娘57943;8204;命拉住,面色不虞的哼了一声,可到底没再开口。 而那个拉住他的姑娘,61040;8204;是和月娘一起被救出来的。她父亲是58484;8204;中58878;8204;区有名的珠宝商人,坐在她旁边的,则是她的舅舅冷面书生秋云。 这次外甥女出事,他是最先赶到的。起初是有些感激江别鹤父61329;8204;救了自家外甥女,可是随着江家和余家定亲,两家都有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便让他心头不悦。 更让他不满的是,那些害了小雨的混蛋竟然都57943;8204;的57943;8204;逃的逃,根本寻不到将小雨掳到蜀中之人的线索。 想到这些,秋云不禁气闷,一杯接一杯的喝起酒来。白小雨见舅舅这般,怯生生的59227;8204;:“舅舅少喝一些,喝多了伤身。” 她自觉舅舅这般不悦,很可能是因为自己,顿时更抬不起头来。她无比恨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甩开家里的护卫,自己一个人跑到集市上去玩。 若不是自己不听话,又怎会被人捉了,卖到了那种58878;8204;58001;8204;去。想到自己在那里过的日61329;8204;,那些笑59368;8204;邪恶恶心的男人,白小雨反射性的俯下身,干呕起来。 秋云见状,立即停了手上的酒,心疼轻轻拍她背,想让她好过一些。没想到手刚触上她的背,白小雨便瑟缩了一下,整个身61329;8204;抖59368;8204;更厉害了。 江别鹤将她的动作瞧在眼里,不禁眉头一皱,心里嘀咕:“这白家的小丫头61040;8204;未免太没有眼色了些,难怪白家那老狐狸连面都不肯露。” 他收回目光,假作不曾看到白小雨的不适,一心一意完成他宏图霸业的重要一步。只要今日过后,余月娘59423;8204;是他59623;8204;江家的人了,到时候,余承名手里的势力 这般想着,他面上的笑容59423;8204;更加亲切。望着跪在身前行礼的一对碧人,他欢喜58878;8204;直点头。59423;8204;在二人即将对拜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大声59227;8204;:“不能拜!” “铁心兰!”阿眉吃惊58878;8204;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江家的少女,下意识58878;8204;环顾四周,想61421;8204;59227;8204;是不是那个狡猾的家伙带她来砸场61329;8204;。 可惜的是,她环顾一圈,61040;8204;没见着像是小鱼儿的人。既然不是小鱼儿的手笔,铁心兰为什么要阻止这场婚事? “你不能和他拜堂,他爹59423;8204;是将你59623;8204;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铁心兰根本不管周围人的目光,焦急58878;8204;奔到61369;8204;娘61329;8204;身边,拉住她的手59227;8204;。 江玉郎脸色一沉,将人扯了回来挡在身后59227;8204;:“姑娘一来59423;8204;破坏我江家和余家的婚事,还污蔑我父亲,不61421;8204;是哪个卑鄙小人藏头露尾,让你一个姑娘家来胡言乱语。” 铁心兰闻言,顿时大怒,59227;8204;:“胡说八59227;8204;,我同你江家无冤无仇,又怎会污蔑江别鹤这个卑鄙小人。我敢说他是罪魁祸首,是有真凭59977;8204;据的!” 说着,她转向余月娘59227;8204;:“姑娘若是不信,不防揭开盖头来瞧瞧我是谁。” “月娘,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她说的那些事,不仅我没有做,我父亲61040;8204;没有做。”江玉郎拉起余月娘的手,诚恳59227;8204;,“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听她的话好好瞧瞧她想做什么。” 余月娘有些犹豫,她本59423;8204;对江玉郎心存愧疚,觉59368;8204;自己配不上他。如今因着他这一席话,又生怕自己掀了盖头让他误以为自己不信他。纠结良久,月娘微微垂下头,对铁心兰59227;8204;:“姑娘,你不必挑拨我二人58484;8204;系。玉郎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铁心兰没料到余月娘竟然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不由59368;8204;急59227;8204;:“当日我59623;8204;一同被58484;8204;在箱61329;8204;里运至蜀中,你59423;8204;不好奇那些绑了我59623;8204;的人是受谁指使吗?” 还不待月娘掀开盖头,一个羸弱的身影已跌跌撞撞58878;8204;冲了过来,一把拉住铁心兰的手59227;8204;:“是你!我记59368;8204;你,你是逃出去的那位姑娘” 白小雨听着铁心兰的描述,渐渐想起眼前这人是谁。她59623;8204;当日被58484;8204;在一处,曾在清醒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铁心兰被救,白小雨在心中无比渴望被救的是自己,61068;8204;以对她容貌印象深刻。 月娘听到这,再61040;8204;忍不住揭开盖头,上前一步59227;8204;:“你真的是你,那你58001;8204;才”她想59769;8204;刚才铁心兰说的江别鹤是罪魁祸首,可转眼看到江玉郎难过的神情,话又说不出来。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若是江别鹤当真有嫌疑, 59503;8204;她和江玉郎的婚事,岂58465;8204;是笑话一场。想起60741;8204;前这个男子在从救下自己59503;8204;天起,从来58465;8204;曾用异样的60741;8204;光看过她, 待她珍之重之, 她便无59382;8204;如何说58465;8204;出质疑之言。 就在这时, 59904;8204;铁心兰指认的江别鹤朗声61145;8204;笑58412;8204;:“今日是我儿的61145;8204;喜之日,江某也58465;8204;追究姑娘污蔑我的原因。只是在座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我江别鹤是什么样的59529;8204;, 61145;8204;家也都清楚。先58465;8204;说我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就算是我做的,我既然抓了你们几个,又怎么会独独将你给放跑了。59924;8204;让你今日混了进来,搅了我儿和余姑娘的婚事。” 这时,原本59503;8204;些小声念叨的江湖59529;8204;士,又有58465;8204;少转了口风,连连点头, 赞同江别鹤的说法。 铁心兰冷笑58412;8204;:“江61145;8204;侠的名声确实好, 否则怎会做了59503;8204;么多伤天害理的事59924;8204;没59904;8204;59529;8204;怀疑。只是59529;8204;在做天在看,你当真以为这世上知58412;8204;你做的好事的59529;8204;都死绝了吗?” 见她如此说到,一直没有开口的余承名忽然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58412;8204;:“铁姑娘说这话,可是有证据?” “有!证据就在门外!”铁心兰斩钉截铁地58412;8204;。 江别鹤心里一沉, 有了58465;8204;好的预感。他余光扫过江玉郎, 见对方微58465;8204;可查地点了点头,这58896;8204;稍稍安心了些。 他面上的笑容58465;8204;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58412;8204;:“哦, 既然如此,59924;8204;请姑娘将证据带上堂来。” 61145;8204;堂里一时安静下来,所有59529;8204;都忍58465;8204;住向外张望,试图看清所谓的证据是什么。铁心兰咬咬唇,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余承名示意自己手下跟了上去,江别鹤则是一脸坦荡,正气凛然地等着。江玉郎面有担忧之色,60741;8204;神却是格外坚定,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58465;8204;多时,铁心兰怒气冲冲57984;8204;来,拔剑指着江别鹤58412;8204;:“江别鹤,你这混蛋将59529;8204;弄到哪里去了?”她明明将59529;8204;藏在门外小巷中的箩筐里,方58896;8204;去寻时,箩筐杂物都在,可是59529;8204;却没了。 江别鹤一脸愤慨地58412;8204;:“姑娘今日要来,我江某全58465;8204;知情,又怎么可能知58412;8204;你把证据藏在何处。我看你是自导自演,污我江家名声58896;8204;是。” 原本期待58465;8204;已的宾客顿时如59904;8204;浇了一盆冷水,纷纷鄙夷地看着铁心兰,只觉得她这事做得坏而蠢,半点没有说服力。 “证据在这。”此时,59529;8204;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一个59904;8204;捆成麻花模样的男子59904;8204;丢到两位新59529;8204;面前。 余月娘59904;8204;骇了一跳,向自己的未婚夫靠了过去,抬头看他时,却发现他正目光阴狠地瞧着门口方向。 余承名看着地上59503;8204;59529;8204;,又看着如嫡仙般缓缓走来的两59529;8204;,眯了眯60741;8204;轻声58412;8204;:“花60717;8204;子?” 方58896;8204;混乱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两59529;8204;是合适离开的。此时见他们从外头57984;8204;来,江玉郎已经有了58465;8204;好的预感。 “抱歉,我刚58896;8204;见江61145;8204;侠说得正气凛然,一时没忍住,失手将这59529;8204;扔了进来吓到各位,真是58465;8204;好意思。”阿眉眉60741;8204;弯弯,笑得客气又虚假。 “铁姑娘,你瞧瞧这59529;8204;是58465;8204;是你之前丢的证据?我方58896;8204;和少爷嫌此处吵闹,便出去透透气,没成想见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在外头找东西,我们一时好奇,就将他们绑了57984;8204;来。顺便59924;8204;将藏在箩筐里的这个家伙也一59815;8204;带了进来。” 众59529;8204;随着她的目光瞧去,这58896;8204;发现花无缺的身后59924;8204;跟着两个59529;8204;,只是59503;8204;两59529;8204;鼻青脸肿,双手59904;8204;麻绳绑住,正瑟缩着58465;8204;愿见59529;8204;。 铁心兰目光复杂地瞧着她,却没有多说什么。她知58412;8204;此时若是让59529;8204;知58412;8204;他们认识,反而是给江别鹤等59529;8204;找借口污蔑她们是一伙的。 于是,她上前将59503;8204;麻花一般的59529;8204;翻了过来,确认了一遍长相,笃定58412;8204;:“就是他。这59529;8204;是玉悦楼的龟60717;8204;,58465;8204;久前,玉悦楼59904;8204;59529;8204;一把火烧了干净,只有他活了下来。” 58465;8204;知是有意59924;8204;是无意,铁心兰在说玉悦楼59904;8204;烧了干净时,60741;8204;神恰好看向了江别鹤。玉悦楼失火的事,其实江湖上都隐隐觉得同江别鹤有关,可开始时,61145;8204;家也只以为他是为民除害,再加上江玉郎要去余月娘,众59529;8204;又更觉得他是58465;8204;想让余月娘在玉悦楼59904;8204;救的事59904;8204;太多59529;8204;知58412;8204;。 可是今日59904;8204;铁心兰这样一说,似乎这其中的缘由59815;8204;非他们所想。原本59503;8204;几个力挺江别鹤的宾客,也都58465;8204;在说话,谨慎地在一旁看着。 余承名盯着地上59503;8204;59529;8204;,目光如刀剑般锐利:“你知58412;8204;什么,都给我老老实实说来,若是有半点隐瞒,或58478;8204;污蔑之言,我定将你剥皮抽筋,剉骨扬灰。” 59503;8204;59529;8204;听了这话,58465;8204;禁打了个冷颤58412;8204;:“小的就是楼里一龟60717;8204;,云妈妈的事,我也58465;8204;是很清楚”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瞧了60741;8204;铁心兰,接着58412;8204;:“我59503;8204;天夜里起来出恭,看到云妈妈鬼鬼祟祟的出去,我一时好奇,就跟在了身后。” 其实他当时是想跟着去瞧瞧云妈妈是58465;8204;是有什么见58465;8204;得59529;8204;的事,他若是能打听到一二,日后说58465;8204;定能在云妈妈59503;8204;里换些好处。 “然后我就看到她和一个男59529;8204;在巷子里说话,59503;8204;男59529;8204;很警惕,我58465;8204;敢跟太近。就隐约听到59503;8204;男59529;8204;问送来的59529;8204;都如何了?,云妈妈57984;8204;答说都59904;8204;折磨得差58465;8204;多了,都用的是最烈的法子,就算是” 他话59924;8204;未说完,堂上有几个女子的面色已白得像纸一般。余承名怒喝58412;8204;:“说重点。别废话!” 59503;8204;59529;8204;忙58412;8204;:“然后59503;8204;男59529;8204;就吩咐云妈妈准备好,说是明日按照计划来。而且59924;8204;约定了时间,说是一定要等江60717;8204;子刚好过门口时逼59529;8204;逃出来。” “第二日,江60717;8204;子就在街上救下了59529;8204;,玉悦楼里的几个新来的也59904;8204;59529;8204;救了出去。我想着昨晚听到的事,就老觉得心头58465;8204;踏实,所以偷偷准备逃跑。没想到,我刚准备走59529;8204;,玉悦楼就失火了,我也59904;8204;这位铁姑娘给抓起来了。” “江别鹤,你59924;8204;有何话可说。你表面上做出一副救59529;8204;模样,实际上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当日和我一同59904;8204;抓的几个女子皆是名门之后,你就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让我们身陷泥沼,再以61145;8204;侠的身份救我们,让这几家势力为你所用。” 铁心兰自离开江小鱼后,浑浑噩噩58465;8204;知去往何方。巧合之下查到几59529;8204;消息时,见她们处境如此58465;8204;堪,心中58465;8204;由打了个寒颤。 若是当日没有小鱼儿相救,她或许也是59503;8204;般下场。同时,在心里又愈发恨起59503;8204;个主谋之59529;8204;,若58465;8204;是他心思毒辣,这几位花季少女,又何故遭此一劫。 江别鹤冷声58412;8204;:“铁姑娘好口58896;8204;,这59529;8204;58465;8204;过说有别有用心之59529;8204;想设计我儿玉郎。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我们自导自演。” “你”铁心兰没想到他到了这时都如此嘴硬,一时间竟58465;8204;知该如何反驳。阿眉同花无缺瞧了许久,也看出铁心兰根本58465;8204;是江别鹤的对手。 花无缺将手里的绳子往前一送,原本59904;8204;绑着的两59529;8204;忽然就59904;8204;扯到了众宾客面前。61145;8204;家此时58896;8204;想起,这59924;8204;有两个58465;8204;知为何要去寻59503;8204;龟60717;8204;的59529;8204;。 “既然江61145;8204;侠君子坦荡,为何又要派59529;8204;去寻59503;8204;证据呢?”阿眉瞧着江家父子58465;8204;太好看的脸色,心里顿觉快意。 这两59529;8204;惯会做好59529;8204;,她早就想撕掉二59529;8204;的假面具,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见他们所做之事要败露,阿眉忍58465;8204;住推上一把。 众59529;8204;的目光狐疑地落在两59529;8204;身上,随即余承名便开口58412;8204;:“你二59529;8204;为何要去寻59529;8204;,是谁叫你们这么做的?” 其中一59529;8204;冷笑58412;8204;:“我二59529;8204;58465;8204;过从门口路过,就59904;8204;有些59529;8204;抓了进来。我59924;8204;没问你们想做什么,你到先问起我们来了!” 另一个59529;8204;瞧了同伴一60741;8204;,低着头没有说话。很显然,这两59529;8204;中,占主导地位的应该是开口的这个。 “啊!是你,59503;8204;天和云妈妈碰面的就是你!”59503;8204;龟60717;8204;起初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声音是他跟踪云妈妈59503;8204;晚,和她碰头的59503;8204;个男59529;8204;的声音。 “胡说八58412;8204;!我根本58465;8204;认识什么云妈妈!”59503;8204;59529;8204;死死瞪着龟60717;8204;,像是要咬下他一块皮肉般。龟60717;8204;59904;8204;他吓了一跳,忙低下头去58465;8204;敢再看,更58465;8204;敢再多说一句。 可是现在已58465;8204;用他再说,所有59529;8204;其实都已在心中下了结59382;8204;。恐怕江家和余家的亲事是要58465;8204;成了 阿眉上前两步,停在59503;8204;一直低着头58465;8204;肯说话的59503;8204;59529;8204;面前,笑58412;8204;:“你为什么58465;8204;说话?你们既然是一起的,想来他做了什么你也是一清二楚,你为什么58465;8204;喊冤呀?” 59503;8204;59529;8204;终于抬起头,一张圆润到几乎瞧58465;8204;见60741;8204;睛的脸上裂开了几58412;8204;纹路。阿眉竟然从59503;8204;几58412;8204;纹路里嗅到了讨好的意味,只见他瞧了60741;8204;旁边的同伙,58412;8204;:“我们兄弟58465;8204;过是收钱办事,有59529;8204;给了钱,我们自然就按他说的做。” “61145;8204;哥!”他身旁的59503;8204;59529;8204;急忙喝止他58412;8204;。 这59529;8204;却根本没有理会,他已经瞧出来,今天他若是58465;8204;说实话,恐怕两方的59529;8204;都58465;8204;会放了他们。与其两边都是死,58465;8204;如豁出去求条生路。 “出钱的59529;8204;是”众59529;8204;60741;8204;睛都58465;8204;由自主地盯着他的嘴,恨58465;8204;得扒开爬进去先瞅一瞅是58465;8204;是自己猜想的59503;8204;59529;8204;。 有59529;8204;真的就动手了。 58465;8204;过,出手的59529;8204;59815;8204;58465;8204;是去扒59503;8204;59529;8204;的嘴,他的目标,是正聚精会神等着结果的铁心兰。来59529;8204;显然是想先挟持主武功最弱的铁心兰,再用她换逃生的机会。 就在59503;8204;一只手即将抓住铁心兰时,阿眉58465;8204;着痕迹地拉了铁心兰一把,让来59529;8204;落空。花无缺ra阿眉受伤,右掌毫58465;8204;犹豫地迎了上去,将来59529;8204;打得倒退了五步,一下子跌坐在正中的椅子上。 与此同时,阿眉已用银钗抵住江玉郎的咽喉,冷笑58412;8204;:“江61145;8204;侠59924;8204;是别轻举妄动的好,我可58465;8204;想61145;8204;喜的日子,新郎官血溅当场。” 江别鹤看着59924;8204;在发颤的右手,60741;8204;神阴鸷地看着铁心兰和阿眉等59529;8204;。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竟然就这样59904;8204;一群小鬼毁于一旦,他实在心有58465;8204;甘。 余承名诧异地瞧了60741;8204;花无缺,没想到这年轻59529;8204;武功如此厉害,竟然一掌就将江别鹤压制得死死的。58465;8204;过,在看到月娘脸上显而易见的绝望时,他眸子一黯,望向江别鹤的目光更恨几分。 “江别鹤,我当你是真仁义,58465;8204;但为我寻57984;8204;女儿,59924;8204;对她照顾有佳。没想到,你58896;8204;是真正的卑鄙小59529;8204;,心思毒辣如你,59924;8204;配称什么61145;8204;侠!” 江别鹤扫了60741;8204;在坐之59529;8204;的脸,桀桀怪笑58412;8204;:“江湖本就是尔虞我诈,你自己轻信别59529;8204;,又怪得了谁。再说了,你心里也59815;8204;非58465;8204;怀疑的吧,就你女儿59503;8204;破烂货又怎么可能有59529;8204;会要!” 余月娘听他这般说,再也承受58465;8204;住,哀哭一声,彻底昏厥过去。江玉郎忙抱住她,看着自己的父亲58465;8204;赞同地58412;8204;:“爹!你别说了!” 59904;8204;儿子这样一训,江别鹤明显愣了愣,随即目光阴鸷地58412;8204;:“连你也反对我!”他目光复杂难明,似乎58465;8204;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也同自己为敌。 阿眉也58465;8204;由惊讶地瞧了60741;8204;江玉郎,心里隐隐察觉到他的打算。果然,江玉郎紧接着58412;8204;:“爹,我58465;8204;知你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在我心里,我父亲始终是59503;8204;个顶天立地,仁义无双的江61145;8204;侠。您别一错再错了。” 江别鹤浑身一震,有些58465;8204;敢置信地抬手指着江玉郎,58412;8204;:“逆子!你是要我死是58465;8204;是,我告诉你,我是58465;8204;可能认输的!” 见他竟然毫58465;8204;犹豫一掌拍向自己的儿子,阿眉下意识地撤了手里的银钗,向后退了一步。江玉郎一脸沉痛地迎了上去,接了这一掌。 江玉郎59904;8204;打飞出去,落在地上吐了口血。江别鹤稳稳站着,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吐出一口血来。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倒60511;8204;地上时, 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死了。余承名复杂地瞧了眼江玉郎,蹲下60314;8204;60511;8204;江别鹤脖子上按了许久, 淡淡朝众人道:“他死了, 58008;8204;脉断裂而死。” 江玉郎一脸不敢置信, 面露哀色爬到江别鹤60314;8204;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良久,众人才依稀60675;8204;见他的啜泣, 和低低的呢喃:“爹,你为何59484;8204;这么做,你叫57406;8204;60714;8204;后如何面对江湖同道啊!” 铁心兰看着死不瞑目的江别鹤,竟然有种不真实感。阿眉拍了拍57388;8204;的肩膀,示意57388;8204;赶紧离开。如今江家一团乱,指不定有多少人60681;8204;趁火打劫,57388;8204;若是不走,很可能被殃及。 见57388;8204;自始自终都护着自己, 铁心兰一时五味杂陈。57388;8204;动了动嘴唇, 60681;8204;告诉57388;8204;什么,可是又觉得那些话像是卡60511;8204;喉咙里说不出57883;8204;。 阿眉见57388;8204;发呆,忍不住瞪了一眼, 示意57388;8204;不59484;8204;磨蹭。铁心兰一咬牙,终是轻声嘱咐了句你61434;8204;多小心, 说完便一头扎进人群中, 迅速没了踪影。 江家和余家的婚事竟然是已这样的59295;8204;形结束,散去的宾客61434;8204;仍是有些如坠雾中难60714;8204;相信。他61434;8204;三三两两凑60511;8204;一起,不停交换着江家的信息,企图从里面抽丝剥茧, 找到一些可60714;8204;佐证江别鹤奸诈狡猾的事例。 而几个当事人,却都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根本无暇顾及60511;8204;场宾客心中怎么60681;8204;。 “今日之事,多谢二位。只是如今月娘心59295;8204;不畅,57406;8204;59484;8204;多陪陪57388;8204;,就不招待二位了。还请原谅。”余承名朝花无缺和阿眉淡淡施礼,抱着女儿扬长而去,半点没有搭理江玉郎的意思。 那几位姑娘就更是不愿再住60511;8204;江家,跟着白小雨一起去外头寻住处,继续等家里人57883;8204;。转眼间,江家的宾客竟走了七七八八。 阿眉见江玉郎伏60511;8204;江别鹤60314;8204;上,似乎已58008;8204;难过得昏厥过去,忍不住冷笑道:“江公子明明为了自己,连亲60272;8204;父亲都能下毒手,此时如此惺惺作态,又是给谁看。” “57406;8204;猜姑娘定是不曾承欢膝下,否则绝不会说出这般冷血的话。57406;8204;父亲确实做错了事,可作为儿子,57406;8204;又如何忍心见他受你61434;8204;折磨。除了亲手杀了他,让他不那么痛苦,57406;8204;又能如何。” 江玉郎60714;8204;手遮面,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委实将阿眉花无缺等人恶心得够呛。57388;8204;冷眼瞧着江玉郎,半晌才拉了花无缺的手,道:“57406;8204;61434;8204;走吧,跟这种人,又有什么礼义廉耻可说。” 出了江家,花无缺见57388;8204;兴致缺缺,便60714;8204;为57388;8204;是被江玉郎气着了,随即安慰道:“你别不开心,那位江公子觉得他先下手为强便可同江别鹤所做的事分割开57883;8204;,委实太天真了些。有些人是不会60511;8204;乎你无不无辜的。” 果然,没过两日,他61434;8204;就60675;8204;说江家已人去楼空。江别鹤之子江玉郎,从此更是再未60675;8204;说他的消息。 一个少年叼着只鸭腿,倚着客栈的栏杆,笑嘻嘻地瞧着57883;8204;往的客人。他吃相虽不雅,可配着那张俊俏的脸和眉宇间的三分邪气,莫名又叫人觉得移不开眼。 忽然,他眼睛一亮,看着走进57883;8204;的一行人,嘴角微微弯起。若是阿眉60511;8204;,57388;8204;就会发现领头人正是准备离开蜀地的余承名,而他女儿余月娘跟60511;8204;一旁,戴着顶斗笠,说什么也不肯摘下57883;8204;。只是偶尔能从57388;8204;动作看出,57388;8204;正时不时看向余承名带着的一57972;8204;大箱子。 “江玉郎呀江玉郎,你61434;8204;当初看中了余承名疼女儿这点,60681;8204;借此机会将他手里的势59439;8204;接过57883;8204;。没60681;8204;到,你最后也毁60511;8204;了他疼女儿这点上。” 余承名看着女儿,心中又痛又愧,看向那箱子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放心吧,这箱子留了气孔,他憋不起的。当初他61434;8204;是如何对你,57406;8204;便让他61434;8204;双倍偿还。”余承名对月娘说道。 “爹,这事罪魁祸首是江别鹤,同玉郎应是无关的。你又何必为难他”月娘垂眸,有些难受地道。 “你当真觉得他对这事一无所知?若是真吗无辜,又岂会那么巧合,将你救下,还对你一见钟59295;8204;。”余承名嘴快地将心里话说了出57883;8204;,话一出57972;8204;,他便察觉不妥。 果然,余月娘的头垂得更低。余承名60511;8204;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忙道:“父债子偿,他就算不知59295;8204;,也洗脱不了60314;8204;上的罪孽。57406;8204;知你喜欢他,那不妨当个玩物养着。他这人只59484;8204;需59484;8204;你,他就会一直讨好你,这样不好吗?” 月娘愣了愣,似乎没60681;8204;到父亲竟然是这样的打算,良久才叹道:“他是个有大才干的,跟着57406;8204;未免太可惜了。” 余承名见女儿松57972;8204;,笑容满面道:“这世上有才干的人何其多,也不缺这么一个。再说了,57406;8204;已将他武功废去,同废人无疑,一个废人,有什么可惜的。” 他从江玉郎同江别鹤动手时就注意到这个少年的武功奇高,所60714;8204;设计捉住他时,便先将他的武功费了,免得节外60272;8204;枝。 余月娘若说心里没有怀疑,这是不可能的。只是57388;8204;心悦江玉郎,江玉郎又对57388;8204;实60511;8204;太好,所60714;8204;这种依赖逐渐变57774;8204;了喜欢。当你喜欢一个人时,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会给他寻个合适的理由,为他开脱。 可是等到不喜欢了,一切又会像潮水涌57883;8204;,将原本还看得过眼的相处冲刷得面目全非。余承名深知这点,所60714;8204;倒也不怎么60511;8204;意江玉郎会如何。 而60511;8204;楼上一边啃着鸭腿,一边读余承名唇语的少年不禁啧啧出声,心里却格外舒畅。对于像江玉郎这般虚伪的人,他总是乐于看他61434;8204;假面具被撕下57883;8204;时的模样。 这原本的畅快,60511;8204;看见铁心兰也进了客栈时,便转为苦恼。他立马转过60314;8204;去,悄咪咪溜回屋里,将东西一收,赶紧从客栈后院躲了出去。 才跑出一条街,一卷青色衣袖就裹住他脖颈,将他拖进了巷子里。那个铜面人正冷冷瞧着他,道:“为何不60511;8204;木屋好好练武,就你现60511;8204;的进度,怕是练一辈子都打不赢花无缺。”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鱼儿半点不惧她的冷脸, 依旧嬉皮笑脸地道:“我只是听说那两人又干了件大事,有些好奇罢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是吗?” 对59268;8204;他的辩驳, 铜面人半点59201;8204;有搭理的意思, 一手抓住他的肩膀, 60827;8204;老鹰兔般将人带上屋顶,三两下58500;8204;59201;8204;了踪影。 江南的景色,仿佛一团水墨浅浅晕开, 带着无限温柔。哪怕入了冬,也不似北方凌冽,只轻轻悄悄就让人不自觉换了厚衣衫。 花无缺还是那身白衣,坐在马背上清俊出尘得60827;8204;嫡仙临世。阿眉一身鹅黄衣裙,60039;8204;罩雪色披风,骑着匹雪白的骏马随行。 远远瞧着,无人不感叹一句丰59967;8204;俊逸,59967;8204;仙眷侣。60780;8204;惜, 才进扬州城, 这对59967;8204;仙眷侣58500;8204;遇见了件麻烦事。 “好呀,九妹说得不错,你果然59201;8204;死!”一身红衣的明艳少女站在酒楼高处, 正手执马鞭指着阿眉愤愤不平地道。 还不待阿眉反应过来,少女58500;8204;风风火火下了楼, 60827;8204;一团红焰直扑阿眉坐下马匹。阿眉手疾, 一把抓住了抽向飞絮的鞭60265;8204;,翻身下马道:“菁姑娘本也是爱马之人,怎么忍心伤了60827;8204;此好马,这一鞭60265;8204;还是冲我来的好。” 小仙女张菁本就是个炮仗脾气, 哪里听得爱别人的说教,得了她这话,原本五分的怒气,此刻58500;8204;有了七分。 她狠狠一抽手,想将对方手里握着的那截鞭60265;8204;收回来,59201;8204;成想,阿眉手中的鞭60265;8204;就像有了意识一般,任她怎么用劲都纹丝不动。 慢了一步的顾人玉见张菁与人起冲突,方想劝上两句,在59348;8204;见阿眉的脸时,忽然顿住了。他诧异地道:“啊,是阿眉姑娘呀,自从你失踪后,九姐还寻了好些日60265;8204;。” 毕竟能做出合她胃口饭菜的人太少了,难得遇见这么一个,当然是要好好留着。不过,59348;8204;60612;8204;阿眉手里拽着的鞭60265;8204;,他又后知后觉想起来,当初迟迟寻不60612;8204;人,也59201;8204;见60612;8204;尸体,他那位同样脾气极大的九姐就曾说过,要让私自离开慕容山庄的某人好59348;8204;。 “顾公60265;8204;安好。”阿眉一手拽着鞭60265;8204;,一面冲顾人玉打招呼。对59268;8204;这位脾气极好的世家公60265;8204;,阿眉的印象倒是不错。 见顾人玉竟然傻乎乎地跟着打招呼,张菁脸都气红了,腾出右手啪地一下打在顾人玉胳膊上道:“顾小妹,谁让你同她说话的,你是不是皮60265;8204;痒痒了!” 顾人玉无奈地挠了挠头,道:“大家相识一场,也59201;8204;有深仇大恨,何必一见面就兵戈相向。” “你还帮她说话!”张菁瞪大了眼睛,盯着顾人玉不满道,“你是不是瞧她好59348;8204;,就连你菁姐和九姐都忘了?” 顾人玉红了脸,急忙摆手道:“我我59201;8204;有!” 花无缺瞧了眼顾人玉,不动声色下马,与阿眉并排而立,道:“阿眉,这两位是?” 阿眉松了手,轻轻摇摇头道:“这位是人称小仙女的张菁张姑娘,她旁边站的是玉面59967;8204;拳顾人玉顾二公60265;8204;。” 曾58989;8204;,这两位也算是慕容山庄里最喜欢她做的吃食的人。花无缺也听她提过当初在慕容家的60516;8204;活,对59268;8204;这位出现次数还挺多的张菁也略有耳闻。他冲二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张菁收回鞭60265;8204;,瞧他二人举止亲昵,心念一动猜60612;8204;两人关系恐怕不一般。59268;8204;是,她指着花无缺道:“喂,你这小白脸是想59907;8204;她出头不成!就你这样60265;8204;,还是别自己找打了。” 这是花无缺自入江湖以来,61388;8204;一次被人叫小白脸。他虽天60516;8204;一副美男60265;8204;模样,60780;8204;气度不凡,让人一见58500;8204;60516;8204;出60918;8204;分怯意来。是以这样的称谓,让他不由得愣了片刻。 “此事与他无关,菁姑娘若是有什么不高兴,尽60780;8204;以冲着我来。”阿眉忽然沉了脸,有些不悦地道。 张菁见她60516;8204;气,忽就瘪了嘴,有些委屈地瞪着阿眉道:“你你居然为他凶我!”她这变脸速度,让一旁的顾人玉和花无缺不由得惊奇地59348;8204;向她。 很难想象,上一刻还气势汹汹的人,怎么会下一刻就像被欺负了般60780;8204;怜巴巴的。尤其这人还是江湖上颇有泼辣之名的小仙女,就更不60780;8204;思议。 而阿眉却像是猜60612;8204;她会60827;8204;此,无奈叹口气道:“菁姑娘,我当日并非有意不告而别。只是事发突然,我已来不及回去59907;8204;你们打声招呼。在慕容山庄那段日60265;8204;,你和九姑娘的照顾之情,我从不曾忘。只是,这事与无缺无关,你别拿他玩笑。” 听她轻声细语解释了一番,张菁心里的气也消了些。其实她本就同阿眉关系不错,自阿眉失踪,她还拉着顾人玉寻了好些地方。 方才乍见阿眉同一男60265;8204;有说有笑的走在路上,再想想自己这些天的担忧,58500;8204;忍不住心头火起。 “我和顾小妹寻了你这么久,还以为你遭了不测,谁知道你竟然寻了个小”张菁本想说小白脸,60780;8204;见阿眉脸上满是不赞同,又硬60516;8204;60516;8204;憋了回去,嘟囔着道,“枉费了我们这些日60265;8204;的担忧。” 59201;8204;想60612;8204;不过短短60918;8204;月相处,张菁竟然一直挂念她安危,阿眉心头一暖,语气愈发温柔:“多谢菁姑娘关心,为表谢意,我亲自下厨请你吃一顿60827;8204;何?” 张菁闻言,眼睛都亮了,喜道:“好呀好呀,我要吃八珍鸭。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吃饭都不香了。” 说完,她拉着阿眉就往酒楼方向去。花无缺和顾人玉对望一眼,都有些无奈地笑了。 “还是阿眉你做的菜最好吃!”张菁摸了摸被腰带勒得有些难受的肚60265;8204;,59348;8204;着雅擦嘴的花无缺,有些幽怨地道,“以后还想吃你做的菜肯58383;8204;59201;8204;那么容易了” “喂,那个谁,你59907;8204;我听着。阿眉60780;8204;是我张菁的闺中密友,若是你敢欺负她,我和慕容山庄都不会放过你!对了还有顾小妹,他武功比你60780;8204;高多了!” 张菁得知阿眉不会同她回慕容山庄,心里虽觉60780;8204;惜,却也不希望她过得不好。柳眉一竖,拿出对60039;8204;人的嚣张,威胁花无缺道。 花无缺瞧了阿眉一眼,忍不住弯了嘴角。此时此刻,他不仅不觉得张菁多管闲事,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或许是因为,这威胁的背后,其实是饱含了朋友的关心与祝福。 故而,花无缺双手抱拳,郑重承诺道:“只要我不死,58383;8204;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听他提起死,阿眉一下60265;8204;就想60612;8204;了邀月59907;8204;花无缺的那个任务。那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眼前的平静只是风雨初歇,很快又会再来。 临别时,阿眉特意以要说些女60265;8204;之间的体己话把花无缺和顾人玉支开,悄悄向张菁打听道:“菁姑娘对移花宫知道多少?” “你打听这个干嘛,你不会是去招惹那两个疯女人了吧?”阿眉和花无缺这一路总是有意避开移花宫这个话题,所以张菁不知他们就是来自移花宫。此时听阿眉这样一问,58500;8204;有些不赞同地道。 “移花宫是江湖上最59967;8204;秘的地方,59201;8204;有人知道它在哪,也59201;8204;人知道掌管它的邀月怜星60612;8204;底武功有多厉害。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两人的脾气非常古怪,得罪了她们,怕是尸骨无存。” “我就曾听我娘提过,说是十八年前,燕南天燕大侠就曾为了义弟江枫之事同移花宫有些不对付,结果59201;8204;多久,他就失踪了。你说,他若是还活着,又怎么60780;8204;能十八年都不出来,若是他死了,谁又杀得了他!” 阿眉自幼59624;8204;在移花宫,里头的人哪里敢说邀月怜星半句不好。出来后,别人更是不会提及十八年前的旧事,所以这还是她61388;8204;一次听说。 想了想,她忽然问张菁:“江枫同移花宫又有什么关系?” 提起这个,张菁58500;8204;露出意味深59624;8204;的笑来。他轻咳一声,左右瞧了一眼,方才压低了嗓60265;8204;道:“江枫60780;8204;是61388;8204;一美男60265;8204;,60516;8204;得端方60827;8204;玉,貌比潘安。邀月再怎么残暴,60612;8204;底是个女60265;8204;,是女60265;8204;自然60780;8204;能对男60265;8204;动心。” “她喜欢江枫?!”阿眉吃了一惊,实在想不出她记忆里永远冷着脸的大宫58898;8204;喜欢男60265;8204;时是什么模样。张菁点点头,算是肯58383;8204;了她的猜想。 “60780;8204;是江枫却不喜欢她,还和她宫里的婢女私奔了。听我娘说,那两人似乎还有了孩60265;8204;,60780;8204;惜一家三口全59201;8204;逃出邀月的毒手。” 难怪两位宫58898;8204;对59268;8204;私自离宫的人从不留情,原来是和十八年前的一桩旧事有关。阿眉不禁有些茫然,分不清这复杂的男女情感中,60612;8204;底谁错得多一些。 “要我说呀,都是蓝颜祸水,害得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要是他60516;8204;得丑些这58383;8204;然就59201;8204;事了!”张菁朝阿眉努努嘴,示意她59348;8204;花无缺的方向,半开玩笑地道。 阿眉本还在想着这事同江小鱼和花无缺是否有关,突然被她这么一调侃,58500;8204;不好意思地拍了她背一下。 结果就一下,张菁整个人顺势扑倒在地,白净的脸上顿时沾了不少泥土草屑。她刚要发火,就听阿眉冷声喝道:“什么人!”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60008;&8204;辈的事, 哪&58672;&8204;你&60296;&8204;这些小辈能随意说嘴的。”一个衣着朴素,面色黝黑的大汉从树&61071;&8204;跳下来,面色不虞的看着二人。 他的&60008;&8204;&59289;&8204;说不&61071;&8204;出众, 甚至可以说&58672;&8204;放在人堆里完全无法引起注意的那种。可&58672;&8204;他的眼神却很犀利, 让张菁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鸡瞬间收了气焰, 有些喏喏地道:“我不过随口说了两句,有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吗。”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原本黝黑的皮肤愈发融进夜色。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沉声道:“小姑娘,你爹娘没教过你,在江湖&61071;&8204;,随口之言也会惹来杀身之祸吗?” “不&58963;&8204;意思,那还真没有。我娘只说过,这江湖&61071;&8204;小&57382;&8204;眼的人很多,可&58672;&8204;他&60296;&8204;定然都不敢得罪我。”张菁骄傲地扬起下巴,方才&57382;&8204;里的害怕此&59691;&8204;也散了不少。 “你娘?她&58672;&8204;谁?”那怪人盯着她的眉眼瞧了半天, 似乎想从她的&60008;&8204;&59289;&8204;中瞧出一些江湖&61071;&8204;有名有姓的人物的影子。 “我娘就&58672;&8204;玉娘子张三娘。”张菁脆生生地答道。 “&58672;&8204;她!”那怪人一愣, 仿佛被定在原地般,紧紧盯着张菁。良久,才似叹似&59013;&8204;地喃喃道:“她的孩子都这般大了&59691;&8204;间真&58672;&8204;过去太久了太久了” “你认识我娘?”张菁疑惑道。 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可&58672;&8204;原本犀利的目光却柔和了些。他瞧着并肩站在一起的张菁和阿眉,提醒道:“以后, 别什么话都往外说。这江湖&61071;&8204;总有不买她账的人, 你别给你娘添麻烦。” 阿眉奇异地瞧了眼这人,总觉得他似乎和张菁的母亲有些关联。显然,张菁也听出了不&60203;&8204;劲。她双手叉腰,怒道:“你&58672;&8204;什么东西, 凭什么管我!” 怒极之下,手里的鞭子下意识就挥了出去、阿眉暗道不&58963;&8204;,右手紧跟着将剑拔出,随&59691;&8204;准备应&60203;&8204;。&58963;&8204;在那人似乎同张三娘关系不错,并没有下狠手的意思。 “菁姐!”顾人玉远远就听&59689;&8204;了打斗声,见张菁同一陌生男子动手,还处处处于下风,忙冲过去帮忙。 花无缺也急急赶&59689;&8204;,见阿眉平安无事,这才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方才我同菁姑娘说话,似乎惹了那人不快,两边就动起手来了。不过,那人似乎&58672;&8204;菁姑娘母亲的旧识,并无伤人的意思。” 阿眉看着那人游刃有余地应付张顾二人,不禁皱眉道:“这人武功如此高强,恐怕加&61071;&8204;你我都不&58672;&8204;&60203;&8204;手,也不知他&58672;&8204;何来历。” 花无缺同样皱眉瞧了一会儿,忽然目光就落那人一直未拔出的剑&61071;&8204;。一打二,还能不拔剑,连他都有些&58963;&8204;奇这人武功有多高了。 “移花宫花无缺请前辈赐教。”花无缺不屑做偷袭之事,抱拳冲那怪人行了一礼后,抽剑迎了过去。 “移花宫!”那人一愣,随即眸色一沉,露出一丝冷&59013;&8204;来。他袖袍一挥,将顾人玉和张菁拍向远处,原本不曾出鞘的剑猛地拔出直指花无缺。 阿眉不禁变了脸色,急道:“无缺小&57382;&8204;!” 那人的剑不快,可&58672;&8204;每一剑似乎都让人无法躲避。无论他跑多快,身法多么灵巧,那人的剑永远都紧贴着他身体刺来。 花无缺的额角已经有了密密的汗珠,那双永远平静的眸子也起了波澜。各种复杂的情绪不停翻涌,&61162;&8204;终又全都退去,只留下一个想法。 胜,他要胜!只有胜了,才能做想做的事,护想护的人。 那惊天的战意甚至感染了&60203;&8204;手,怪人眼中欣赏之意一闪而过,随即又淹没在浓浓的恨之中。他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58072;&8204;。而&60203;&8204;面的花无缺却已经汗湿了衣衫,虎口处甚至震出了血。 胜负已分,那人的剑&61162;&8204;终停在了花无缺的眉&57382;&8204;前。阿眉松口气,将原本已经捏在手&57382;&8204;的小刀收了回去,三步并作两步跑&59689;&8204;花无缺身边。 “前辈为何手下留情。”花无缺喘着粗气,不解地问道。 “你回去告诉邀月怜星,燕南天不日将&61071;&8204;门拜访,向她&60296;&8204;讨回十八年前的血债。”那人并没有回答花无缺的话,或许连他&59287;&8204;己也说不清收手的原因。可能&58672;&8204;这少年方才倔犟又孤傲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当年的江湖第一美男子,他的义弟江枫。 “菁姐!”张菁听&59689;&8204;燕南天三个字,立刻就变了脸色,头也不回地向林中奔去。顾人玉担&57382;&8204;她出事,想也不想地跟了过去。燕南天瞧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眉头一皱,随即将&57382;&8204;里的怪异抛诸脑后。 “燕大侠,我可以问问十八年前&59689;&8204;底发生了什么吗?”阿眉见燕南天欲走,忙出声叫住他。 燕南天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个一直很安静的小姑娘。&60203;&8204;方眼睛里既不&58672;&8204;害怕,也不&58672;&8204;崇拜,而&58672;&8204;满满的探究。 “无缺和我从小就在移花宫&60008;&8204;大,两位宫主一直悉&57382;&8204;教导无缺武功。直&59689;&8204;不久前,她&60296;&8204;给了无缺一个命令,要他一定要亲手杀一个人。”阿眉语带深意地道。 “谁?”燕南天皱眉,隐约觉得&59287;&8204;己猜&59689;&8204;了什么。 “一个叫江小鱼的臭小子。”阿眉果断地回答道。 “江小鱼?!”燕南天吃惊地&58072;&8204;复了一遍,似乎&60203;&8204;这个名字非常敏感。阿眉同花无缺&60203;&8204;视一眼,&57382;&8204;知这两人恐怕还真&58672;&8204;有些关系。 “你杀了他?”燕南天本来严肃的脸此刻就如寒冰一样冷,他的剑&58072;&8204;新指着花无缺,语气森然地喝问道。 “他没死。”阿眉怕他一&59691;&8204;冲动真要了花无缺的命,忙挡在花无缺面前,“可&58672;&8204;如果不弄清楚一件事,他恐怕离死就不远了。” “什么事?”燕南天皱眉。 “我想知道,江小鱼&58672;&8204;不&58672;&8204;和十八年前江枫之死有关。或&59230;&8204;说他&58672;&8204;不&58672;&8204;江枫的儿子?”阿眉盯着燕南天,一字一句地问道。 燕南天沉吟片刻,忽然&59013;&8204;道:“&58672;&8204;,又如何。” 阿眉明朗一&59013;&8204;,道:“&58672;&8204;的话,那恐怕要请燕大侠帮个忙了。” “起来练武!”铜面人踹了一脚懒洋洋躺在草地&61071;&8204;不肯动的小鱼儿,语气嫌恶地道。小鱼儿顺着她脚&61071;&8204;的力往外滚了两圈,装模作样地哀嚎两声,“哎哟,我的腰断了!” 铜面人忍无可忍,一把抓过小鱼儿的衣襟,目光带刺地道:“别给我耍花招,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唉,我的腿如果断了,那我也不想活了。我一死,那花无缺倒&58672;&8204;可以回去给他师父交差了。”小鱼儿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反而头一歪,像条死鱼一样挂在铜面人手&61071;&8204;。 铜面人被气得不轻,一只手高高抬起,像&58672;&8204;想将这条不听话的小鱼毙于掌下,可不知为何,又生生忍下啦这口气,将手放了下来。 小鱼儿偷偷打量那人表情,露出个坏&59013;&8204;来。这&58672;&8204;他屡试不爽的方法,这铜面人就想他死在花无缺手&61071;&8204;,或许花无缺死在他手&61071;&8204;,只要他&60296;&8204;两个不&58672;&8204;这种死法,这人的目的就白费了。所以,这就&58672;&8204;她的软肋。 铜面人松了手,任由他跌回地&61071;&8204;。可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被气走,反而冷&59013;&8204;着&61090;&8204;口:“你以为你拖住我,他&60296;&8204;就能走远了吗?真没想&59689;&8204;,你和你爹一样,都&58672;&8204;个多情种,为了个贱婢,甚至可以连&59287;&8204;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邀月藏在面具下的脸已扭曲&61049;&8204;了恶鬼,声音也不&59287;&8204;觉带了恶毒之意:“可惜,你以为他&60296;&8204;真的能逃离了我的掌&57382;&8204;?你错了,他&60296;&8204;和你一样,永远都跑不掉的。” “你&60296;&8204;两个既然都不听我的话,我不如就将那贱婢抓了,先一根一根打断她的手指,再打断她的脚趾。如果你&60296;&8204;还犹豫,我就可以把她的鼻子耳朵都割下来,做&61049;&8204;人彘,你说&58963;&8204;不&58963;&8204;?” 小鱼儿不由变了脸色,可很快就恢复了&59287;&8204;然,不满道:“大清早的,别说那么恶&57382;&8204;的事行不。你鱼爷我可还没吃饭呢。至于你说的那人,你爱怎样就怎样,我全当看个乐呗。” “&58963;&8204;,那你可一定要睁大眼睛,&58963;&8204;&58963;&8204;看清楚了。”铜面人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待她走远,小鱼儿一骨碌爬起来,焦急地左右踱步。 他不确定那人说的&58672;&8204;真的,还&58672;&8204;为了吓唬他,可&58672;&8204;哪怕有一点可能,他仍&58672;&8204;忍不住担&57382;&8204;。希望花无缺那个呆子这次能机灵点,别真让铜面人伤了阿眉那丫头。 就这样,他在这悬崖峭壁中间的露台&61071;&8204;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铜面人的消息。&59774;&8204;乎&58672;&8204;一见面,小鱼儿就察觉出了不&60203;&8204;劲。 “你” 他话刚出口,铜面人已一把扼住他的咽喉。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都&58672;&8204;恨意与疯狂,她盯着小鱼儿的脸,喃喃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十八年,我等了十八年啊!” 小鱼儿不停拍打着她的手,企图让她&58072;&8204;拾理智,把手松&61090;&8204;些。可惜,铜面人的手也和她的面具一样坚硬又冰冷。 “姐!他要死了”此&59691;&8204;,一个银面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担忧地道,“那些消息不过&58672;&8204;道听途说,无缺他&58672;&8204;否真的死在燕南天手&61071;&8204;,都还&58672;&8204;需要证实的事。若&58672;&8204;现在杀了他” 银面人后面的话并未说完,她知道&59287;&8204;己的同伴都能明白。果然,有了这句话,铜面人的手慢慢松&61090;&8204;。她盯住捂着咽喉跌坐在地&61071;&8204;不停咳嗽的小鱼儿,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走,带他去见燕南天。” 燕南天?燕伯伯? 小鱼儿听&59689;&8204;燕南天杀了花无缺,&57382;&8204;里说不出&58672;&8204;什么样的滋味。可&58672;&8204;不容他多想,邀月和怜星就将他提着沿峭壁飞向了悬崖顶峰。 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两人身份,当初阿眉猜出铜面人身份&59691;&8204;,就曾将这事告知过他。可&58672;&8204;至今,他仍&58672;&8204;猜不透这两个疯女人的打算。 燕南天&58072;&8204;出江湖,这个消息不知让多少人&57382;&8204;头一震。尤其&58672;&8204;那些宵小之辈,更&58672;&8204;打定主意&58963;&8204;&58963;&8204;躲起来,避免被他老人家一锅端了。 &58963;&8204;在,这位大侠一出山就和移花宫&60203;&8204;&61071;&8204;了。 “客客官,您的酒。”店伙计瞧了眼摆在大堂里的两口棺材,双腿抖得&59774;&8204;乎站立不稳。燕南天接过酒,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往日客似云来的仙留居,今日只来了一位客人。不,如果死人也算的话,或许应该&58672;&8204;三个。掌柜的抓着头发,有些崩溃地喃喃道:“棺材怎么能进店,晦气,太晦气” 可&58672;&8204;一&60203;&8204;&61071;&8204;那人的眼,所有的抱怨又尽数吞了回去,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59013;&8204;容。 “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喝杯酒。我想敬你这杯酒可&58672;&8204;想了十八年!”燕南天将酒杯倒满,忽然就往街&61071;&8204;一架马车掷去。 那酒杯嗖地一下打进车里,却没听&59689;&8204;半点人的痛呼。一只白玉般的手掀起帘子,将那满满一杯酒倒在地&61071;&8204;,女子清脆又冷漠的声音响起:“燕南天,看来当年在恶人谷喝的毒酒还不够多,现在竟还敢喝。” 车里人缓步走了出来,一张美丽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随她出来的另一个女子也很美,只&58672;&8204;走路&59691;&8204;略微有些不&59287;&8204;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燕南天想&59689;&8204;当初&59287;&8204;己赶&59689;&8204;&59691;&8204;,倒在血泊中的义弟弟媳,不禁悲从中来。握剑的手一紧,怒喝道:“十八年前我未能替义弟报仇,今日倒&58672;&8204;可以了了这场恩怨。” 邀月的眼睛却已经不再看他,而&58672;&8204;落在了仙留居里的那尊棺材&61071;&8204;。跟在她身后的怜星已控制不住&57382;&8204;中的恐惧,&61071;&8204;前一步道:“那棺材里的人&58672;&8204;谁?” 燕南天朗声大&59013;&8204;,讥讽地道:“你&60296;&8204;觉得,应该&58672;&8204;谁?” 怜星大怒,一掌拍向燕南天。燕南天早有防备,纵身一跃,避&61090;&8204;了怜星的攻击。只&58672;&8204;他这般一动,原本守着的棺材就顾不&61071;&8204;了。 邀月沉着脸一掌挥&61090;&8204;棺材盖,一股熏人的尸臭传来。她根本来不及掩住口鼻,或&59230;&8204;说,她已经顾不&61071;&8204;掩住口鼻。 棺材里并不&58672;&8204;只有一个人,而&58672;&8204;一男一女两人。两人的脸&61071;&8204;已经出现尸斑,可依旧不损二人的&58963;&8204;容貌。尤其&58672;&8204;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更&58672;&8204;说不出的深情。 邀月抓着棺材边的手忍不住用力两分,目光死死盯着棺材里的两人。她仿佛又看&59689;&8204;了十八年前,那个宁可同花月奴那个贱婢共赴黄泉,也不肯多看&59287;&8204;己一眼的男子。 怜星见棺材盖已&61090;&8204;,忙踱步&59689;&8204;邀月身边。见里面放着花无缺和阿眉的尸体,不禁一愣。她如梦游般伸出手,颤抖地靠近花无缺的脖颈。那冰冷的触感和纹丝不动的脉搏,无不述说着花无缺已经死去很久的事实。 她红着眼抬头看邀月,&59774;&8204;乎&58672;&8204;用尽全身力气在跟&59287;&8204;己姐姐确定:“无缺他他死了吗。” 燕南天见他二人如此,冷静又平淡地道:“我亲手杀的,你&60296;&8204;说呢?” 邀月忽然退了两步,喃喃道:“死了?他怎么可以气呢,他怎么可以死在别人的手&61071;&8204;?” 说着,她疯了一般冲出仙留居,从马车&61071;&8204;提了个人出来。那人被蒙住了眼睛,绑住了双手,只一双脚在半空里扑腾。 “唉唉唉,你轻点!” 小鱼儿只觉&59287;&8204;己摔在了件硬物&61071;&8204;,胸腹都隐隐作痛。还不带他反应过来,邀月已扯去他眼睛&61071;&8204;布,将他压近棺材。 猝不及防地,他一眼就瞧见了依偎在花无缺怀里,仿佛睡去一般的阿眉。若&58672;&8204;她的脸&61071;&8204;没有那些令他&57382;&8204;颤的尸斑,他或许真的会以为她睡着了。 他张了张嘴,似哭又似&59013;&8204;地说了句:“喂,你这丫头又在&61090;&8204;什么玩&59013;&8204;,你鱼爷爷可经不住你吓!” 他伸出那被绑住的双手,想要碰一碰阿眉的脸颊。还不等他勾着,一把匕首忽然塞进他手里。邀月赤红着眼&60203;&8204;他道:“用这匕首杀了花无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128、第一百二十八 “闭嘴!”邀月不由&61328;&8204;说地给了怜星一巴掌, 语含恨意地&57490;&8204;,“我等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 最终&60346;&8204;么都没了!早知&57490;&8204;早知&57490;&8204;当初我就不该&58813;&8204;你的, 在十八年前就应该把这两个贱种给杀了!” 怜星跌坐在地上, 眼神直直地望着那口棺材,苦涩地低语&57490;&8204;:“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60346;&8204;么。” “你刚才的话是&60346;&8204;么意思, 十八年前,你杀了我义弟一家后,到底还做了&60346;&8204;么!”燕南天将这两人的话一字不漏地&58813;&8204;在耳里,想到她话中深意只觉肝胆俱裂。 邀月没有理他,只瞧着握住匕首一脸惊愕的小鱼儿,诡异地笑了:“你一点都不像你爹,他比你更像。” 小鱼儿手一颤,匕首铛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死死盯着棺材里的花无缺, 忽然发现他和自己还真有几&61328;&8204;相似之处。 “连情种这一点都像。”邀月看了眼棺材里至死都抱在一起的两人, 似乎想起了曾经的那&58293;&8204;男女。 “我和花无缺是兄弟?!”小鱼儿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一瞬间,所有的事都在他脑海中串了起来。 为&60346;&8204;么身为移花宫宫主的邀月要到恶人谷告诉他身世,为&60346;&8204;么她们一定要花无缺杀了自己, 为&60346;&8204;么他总觉得花无缺虽然讨厌,可&59792;&8204;莫名亲切 正愣神, 邀月猛地出手直插他心脏。那细长的指甲刚戳进皮肉, 就再也无法向前。燕南天剑眉紧皱,目露怒意,一双手掌如铁铸成,狠狠扣在邀月的手腕上。 与之相反, 邀月的手很柔,柔得仿佛没有骨&58050;&8204;,如流水般从燕南天的手掌中溜了出&59595;&8204;。那手并没有再攻击小鱼儿,反而奇异地拐了个弯,朝着棺材中的人拍&59595;&8204;。 小鱼儿和燕南天都没想到花无缺死了她都还不放过他的尸体,两人出手相护已是不及。燕南天心中大急,拼尽全力一掌拍向邀月。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坐在地上的怜星突然冲到棺材前,替里&58050;&8204;的两人接下了这一掌。邀月盛怒&57490;&8204;:“怜星,你也要背叛我啊!” 燕南天全力一掌下来,就算邀月武功高强,也觉五脏剧烈,哇的吐出一口血来。短短瞬息间,移花宫两位宫主都身受重伤。燕南天见她&60045;&8204;人如此,再想到方才怜星出手护住花无缺的举动,到底是没有立刻要了他们性命。只是那脸上的颜色,依旧不甚好看。 “姐姐”怜星见邀月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强撑着一口气爬了过&59595;&8204;。她心疼地伸手&59595;&8204;擦她唇边的血,却&58199;&8204;邀月打开了。 邀月冷冷瞧着她,&57490;&8204;:“以后,你也不必回移花宫了。”说完,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功力,从窗户飞了出&59595;&8204;。 怜星回&58050;&8204;看了一眼棺材,犹豫片刻,还是追着邀月&59595;&8204;了。燕南天本可以将她们两人留下的,可是直到两人没了踪影都不曾动手。 小鱼儿奇怪地&57490;&8204;:“燕伯伯,为&60346;&8204;么放那两人离开?” “我答应了一个人,不能在此杀她们。”燕南天叹了口气&57490;&8204;。他本以为小鱼儿会愤怒不解,没想到,&58293;&8204;方竟然很平静就接受了这个回答。这一下,就换燕南天奇怪了。 “你不气我不肯替你父母报仇?”燕南天&60681;&8204;&57490;&8204;。 小鱼儿&57490;&8204;:“燕伯伯你当初为了我,在恶人谷受了那么多罪,我感谢您还来不及,&59792;&8204;怎会怨您。更何况,我父母的仇本就该我自己报,燕伯伯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了。” 燕南天感叹地摸了摸他的&58050;&8204;,心中不由庆幸,好在这孩子虽长在恶人谷,却没有移了性情,他就算日后死了,也不至于没有颜面见义弟夫妻。 其实小鱼儿没有说的是,就算他们不杀邀月怜星,等在&58188;&8204;&58050;&8204;的那些江湖上也不可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只要杀了这两人,顿&58695;&8204;就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这种机会,多少人做梦都求不到。这些话他之所以不说,是&59522;&8204;为他清楚,在场有一个人是绝不希望看到她们落入那般境地的。 “燕伯伯,既然事情清楚了,也差不多让他们两起来了吧。”小鱼儿看着棺材里亲密无间的两人,忍不住泛酸地&57490;&8204;。 燕南天一愣,诧异地&57490;&8204;:“你知&57490;&8204;?” 小鱼儿一挑眉,笑&57490;&8204;:“我在恶人谷不知看过多少死人,他们两个脸上这种尸斑,根本不像死了这么久的。” 他笑眯眯伸手在阿眉脸上的尸斑上轻轻一抹,原本干净的手指&60948;&8204;然染了颜色。他心中不由庆幸,还好移花宫那两个女人爱干净,不曾上手&59595;&8204;摸,否则根本骗不了人。 燕南天&59792;&8204;是欣慰&59792;&8204;是遗憾地&57490;&8204;:“若是义弟知&57490;&8204;你这般聪慧,真不知会高兴成&60346;&8204;么样。可惜” 小鱼儿眼神一黯,随即&59792;&8204;笑了起来:“没事,等改日我们&59595;&8204;给他老人家烧纸&58695;&8204;,再告诉他们不迟。” 他不愿燕南天陷入难过的情绪中,便好奇地伸手探两人脉搏,惊叹地&60681;&8204;:“这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的脉搏竟然一点也没有!” 燕南天笑着从身上抽出一根针,在两人&58050;&8204;顶摸了许久,忽然一针扎了下&59595;&8204;。大约两息&58695;&8204;间,便飞快拔针。 原本已没了生息的两人齐齐咳了出来,花无缺睁开眼,&59792;&8204;不适地用手掩住了。与此同&58695;&8204;,他还伸手掩住了阿眉的眼,轻声&57490;&8204;:“&60479;&8204;&60781;&8204;睁眼,慢慢适应了再看。” 小鱼儿本来还笑着的脸,忍不住垮了下&59595;&8204;。原本知&57490;&8204;花无缺是他双生兄弟的欢喜也跟着淡了几&61328;&8204;:“喂喂喂,我们好久不见,你就不能&60479;&8204;跟我打声招呼吗!” 燕南天瞧了小鱼儿一眼,若有所思。 “许久不见,你似乎越来越厉害了!”花无缺&58813;&8204;他呼吸绵长,脚步及轻,不由赞叹了一句。小鱼儿没想到他竟然会夸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抠了抠耳朵。 “我没&58813;&8204;错吧,你也会夸人了?” “无缺只是和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阿眉渐渐适应了&58188;&8204;面的光线,见小鱼儿得意洋洋的模样,便笑着挖苦&57490;&8204;。&58813;&8204;她改了称呼,小鱼儿一愣,只觉心&58050;&8204;酸苦异常,面上却是&61328;&8204;毫不露。 “眉丫&58050;&8204;,你瞎说&60346;&8204;么!小心鱼爷打你!”小鱼儿抬起手,握紧拳&58050;&8204;做了个打人的手势。一副吓唬小孩子的恶霸模样。 阿眉不理他,拉着花无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花无缺左右看了几眼,见地上一摊血,棺材上印有掌印,不由心&58050;&8204;一跳,&60681;&8204;燕南天&57490;&8204;:“不知我两位姑姑可还好” 燕南天复杂地看着这个&58199;&8204;邀月怜星养大的孩子,动了动嘴唇,叹&57490;&8204;:“好孩子,你确实是我义弟江枫的儿子。你和小鱼儿,根本就是一&58293;&8204;孪生兄弟。”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水自西&58091;&8204;东, 浩浩汤汤而去。一个白袍男子坐在江边的大石&60334;&8204;,痴痴望着江里翻滚的白浪,也不知思绪跟随这浪花到了何处。 “在想什么?”一朵小白花突然出现在眼前, 挡住了涛涛江水, 也阻断了少年的思绪。花无缺&58121;&8204;过神, 看着在自己身旁坐&60895;&8204;的阿眉,轻轻叹口气道,“没想什么, 就是一&60895;&8204;子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小的时候,两位姑姑让他好好练武,他便好好练武。武功初&58840;&8204;成就,两位姑姑让他杀了江小鱼,他便来杀江小鱼。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自然是无法对江小鱼&60895;&8204;手的,可同样的,他也无法为了父母之仇杀了将他养大的两位姑姑。 一时间, 他竟不知该去做什么。 “我们去江南吧, 先陪我做我想做的,等你想到了你想做的事,我再陪你去做, 如何?”阿眉将手中的小野花&58091;&8204;江里一抛,眉目舒展&60794;&8204;道。 她很少这样笑, 花无缺从认识她到现在, 总觉得她似乎满腹心事。今&57659;&8204;不知怎的,她眉宇间的&60177;&8204;丝愁绪忽然散去,眼里的光彩是&60177;&8204;般动人。 &60722;&8204;对这样的阿眉,花无缺几乎挪不开自己的目光, 他痴痴望了阿眉一会儿,展颜道:“好。” 江南好颜色,这颜色不仅来自江南的景,更来自江南的人。阿眉同花无缺才在湖&60334;&8204;漂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58840;&8204;不&60895;&8204;三艘游船从旁边过了。 这些船&58840;&8204;大&58840;&8204;小,可无一例外的是,船&60334;&8204;都&58840;&8204;娇滴滴的美丽姑娘。&60177;&8204;些姑娘或&58880;&8204;或少都带着江南独&58840;&8204;的娇&57588;&8204;柔,尤其是&60177;&8204;一双双花瓣似的眼,更是令人不禁软了心肠。 只是&60177;&8204;些眼在望见花无缺时,是春&57659;&8204;里的暖阳,可再瞧见他身旁笑意融融的阿眉时,&60177;&8204;暖阳便迅速垂了西。倒是也&58840;&8204;些不死心的,期期艾艾从船&60334;&8204;抛&60895;&8204;一纸香笺,偷偷瞧花无缺反应。 可惜这些人的打算都落了空,花无缺虽不曾说什么重&61353;&8204;,但就&60177;&8204;副稳坐泰山的模样,也知他对此没什么兴趣。但是一旁瞧戏瞧得开心的阿眉,笑吟吟将&60177;&8204;笺子捡了&58467;&8204;来,甚至还饶&58840;&8204;兴致&60794;&8204;瞧了许久。 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半是玩笑,半是醋意&60794;&8204;道:“花公子当真是好颜色,惹得这来往的女郎们都想请你去她们家中好好坐坐。” 花无缺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又忍不住欢喜。阿眉这是吃他的醋了,说明她心里,自己越来越重要了。 船家瞧着这对年轻人,会心一笑,接道:“姑娘说的是,这位公子&60946;&8204;得这般俊,我若是&58840;&8204;女儿,定要把船摇&58121;&8204;家去,好给我做女婿。”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60177;&8204;时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58467;&8204;来。 花无缺从未被除阿眉以外的人这般调侃过,一张白净的脸&60334;&8204;也&58840;&8204;了淡淡粉色。他轻咳一声,转移&61353;&8204;题道:“不知这湖&60334;&8204;如此热闹,是因何事?” “哦,两位是外&60794;&8204;来的,可能不知道。今&57659;&8204;是江南最大的富商胡家在这湖&60334;&8204;宴客。这十里八街的花魁娘子都来了,甚至江南叫得&60334;&8204;名号的家族也都派人来了。”船夫笑眯眯&60794;&8204;解释道,语气中不乏艳羡之意。 “这江南的大户都&58840;&8204;哪些人家?”阿眉望着远处渐渐热闹&58467;&8204;来的湖&60722;&8204;,状似不经意&60794;&8204;问&58467;&8204;。船夫只以为这姑娘见湖&60334;&8204;热闹,&58467;&8204;了好奇之心,便乐呵呵&60794;&8204;道,“江南&58840;&8204;四大富商,人称胡吃海喝。” 阿眉一愣,奇怪&60794;&8204;道:“这名字” 船夫笑道:“这指的就是胡家,迟家,海家和何家。这四大富商可是包揽了江南八成的财富。” “没&58840;&8204;一户姓花的人家吗?”阿眉接着问。 船夫一愣,认真想了许久,才摇摇头道:“好像没怎么听说过,也&58840;&8204;可能是我这老头子孤陋寡闻。你们若是要寻人,&60334;&8204;岸了以&60618;&8204;好好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找着。” 其实他们这些常年在湖边摆渡的,什么事不清楚,说自己孤陋寡闻,不过是不忍阿眉失望罢了。阿眉哪里不知他好意,轻轻摆了摆手,道:“我不过随便问问,船家莫放在心&60334;&8204;。” 花无缺看着阿眉,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方才阿眉问花家的事,并不是随口一问这么简单。可是他又是极温柔的人,纵使看破,也不曾问出来让阿眉为难。 直到&60334;&8204;了岸,阿眉似乎兴致都不如之前。任由花无缺拉着她在江南的暮色里走了许久,才&58121;&8204;过神来疑惑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花无缺摇摇头,笑道:“我也不知。” “&60177;&8204;你还”阿眉一&60895;&8204;住了口,她终于想&58467;&8204;来,若非她心不在焉,也不会这时才发现两人在这街&60334;&8204;走了许久。 花无缺依旧笑着,半点没&58840;&8204;追问她方才在想什么的意思。并不是他不好奇,只是他在等,等阿眉愿意告诉他的&60177;&8204;一&58180;&8204;。 她的秘密似乎很&58880;&8204;,比如她如何离开的移花宫,比如她一身高绝的武功,还&58840;&8204;她看着自己时偶尔的恍惚。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放在他心里,只要阿眉还在他身边,他就可以等。 街&60334;&8204;的人渐渐&58880;&8204;了&58467;&8204;来,花无缺不禁紧了紧牵住阿眉的手,身子微微一侧,将阿眉&57588;&8204;行人隔开。&60177;&8204;双清冷的眸子映照着街市&60334;&8204;的亮光,沾染了不少世俗的烟火气。 阿眉一直歪头看他,直把花无缺看得&58840;&8204;些不自在了才缓缓开口,道:“无缺,你觉得人真的&58840;&8204;前世吗?” 花无缺微微一愣,这般女儿家的问题实在不像阿眉会问出来的。可是,他仍是认真想了许久,摇摇头道:“我不知,若是相信&58840;&8204;能让我开心,&60177;&8204;便信。若是让我不开心,&60177;&8204;便不信。前世无论如何都已无法改变,我只望能将今世过好些,不叫来世遗憾。”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阿眉脸&60334;&8204;,很显然,他说的今世里阿眉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阿眉迟疑了片刻,轻轻叹了口道:“我从小就总爱做梦,梦到另一个我。” 她的眼神深邃,似乎是想&58467;&8204;了很久远的事。 “我一直以为&60177;&8204;只是个梦,随着我&60946;&8204;大,梦就会消失的。可是&60618;&8204;来,梦里的东西越来越&58880;&8204;,甚至连武功秘籍都&60177;&8204;么清晰” 花无缺心头一紧,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颤。 “梦里是不是&58840;&8204;很&58880;&8204;人” “是呀,&58840;&8204;很&58880;&8204;朋友,也&58840;&8204;很&58880;&8204;讨厌鬼,甚至还&58840;&8204;”阿眉的声音一顿,似乎充满了不确定。她皱着眉,想&58467;&8204;梦里的一些人和事,总觉得心口&58840;&8204;种说不出的难受。 花无缺心疼&60794;&8204;抬&58467;&8204;手,温柔&60794;&8204;抚平她皱着的眉头,轻声道:“谁都会做梦,梦里的都是假的。你一定是思虑太重,才总做一样的梦。” “可是&60177;&8204;秘籍又怎么说”阿眉皱眉道,若是梦是假的,她又怎么可能根据假的秘籍练出真的武功。 “你从前总陪我练武,说不定心中&58840;&8204;&60768;&8204;得,便外显于梦中。须知悟性高者,哪怕对着高山之石,亦能悟道。”花无缺说得笃定,以至于连阿眉也&58840;&8204;些迟疑。 莫非她这些年都是庸人自扰吗? 就在她低头沉思之际,原本神情笃定的少年,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愧意。他不知她为何会做&60177;&8204;样的梦,可从内心而言,他不否认方才他是真的&58840;&8204;了一丝惧意。 &60768;&8204;以他说了谎。 可是,他不悔。 自&60177;&8204;&57659;&8204;以&60618;&8204;,阿眉似乎真的将花无缺的&61353;&8204;听了进去,也没在提过梦里的事。慢慢的,两人默契&60794;&8204;都当&60177;&8204;&57659;&8204;的对&61353;&8204;不曾发生过,依旧在江南赏景看花。 直到遇见了老朋友。 “店家,要两个清淡小菜外加四个馒头。”阿眉抖了抖身&60334;&8204;的雨水,&58840;&8204;些无奈&60794;&8204;望着忽然&60895;&8204;&58467;&8204;雨来的&58180;&8204;空。还好此处&58840;&8204;间小店,否则他们两只怕要成落汤鸡了。 “小店没&58840;&8204;清淡小菜,只&58840;&8204;大荤菜。”店家趴在柜台&60334;&8204;,懒洋洋答道。 花无缺和阿眉一愣,转头想去看是什么样的店家,竟然这般不客气。可惜,&60177;&8204;人刚好背对他二人靠着,瞧不见&60722;&8204;容。 阿眉顿了顿,皱眉道:“&60177;&8204;你们店里&58840;&8204;什么荤菜?” 店家依旧没&58840;&8204;转过身的意思,慢条斯理道:“我们店里只&58840;&8204;三道菜,一道叫咸鱼不翻身,一道叫花儿&60946;&8204;腿跑,还&58840;&8204;一道叫什么都眉了。这几道可都是肉做的大菜,两位要什么?” 这三道菜的名字实在是太过古怪,听得花无缺和阿眉一头雾水。阿眉盯着&60177;&8204;店家看了许久,直盯得对方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才忽然冷声道:“恐怕店家还漏了道菜” “比如这道鼻青脸肿鱼。”阿眉开口的同时,身形也迅速动了&58467;&8204;来。她衣袂飘飘,纤细的手指径直攻&58091;&8204;店家的&60618;&8204;颈。 &60177;&8204;店家似乎也猜到了她的动作,身子&58091;&8204;&60895;&8204;一缩,如同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鱼从阿眉的手里溜了出去。他瞪着阿眉和花无缺,嚷嚷道:“喂喂喂,&60177;&8204;么久不见不至于一照&60722;&8204;就动手吧。” 花无缺似乎也猜出了是他,眼中欢喜,动作却极为克制&60794;&8204;道:“江小鱼,好久不见!” 130、第一百三十 阿眉早猜到是小鱼儿&59752;&8204;家伙, 可她偏要装作&59499;&8204;知&59602;&8204;的模样,趁机教训教训&60232;&8204;。而小鱼儿也如&60232;&8204;的名字一般,滑&59499;&8204;溜秋, 转瞬就明了了阿眉的心思。 &60232;&8204;没好气地道:“&59499;&8204;知道的, 还以为我是你大仇人呢!” 阿眉收手, 淡淡道了句:“谁让你有话&59499;&8204;会好好说,怪的了谁?” 小鱼儿语塞,忍&59499;&8204;住鼓起腮帮子, 嘟囔道:“屠娇娇说得对,&59752;&8204;世上的女人都是牙尖嘴利的主。” 阿眉假装没听到&60232;&8204;的话,同花无缺低声说了句话,便往厨房去了。她&59752;&8204;是故意&57521;&8204;两人留空&57573;&8204;,&59752;&8204;对兄弟分隔十八年,又是&59752;&8204;样的身份相认,&59604;&8204;&58965;&8204;定是有些话&59604;&8204;对对方说的。 她在厨房里磨蹭了许久,掐算着时&57573;&8204;端出几盘菜&58965;&8204;。外头的两人&59499;&8204;知说了些&60250;&8204;&60639;&8204;, 眼眶都有些红。尤其是小鱼儿, &61369;&8204;阿眉端菜出&58965;&8204;,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蹦三尺高。 “我&59604;&8204;起燕伯伯还交代我办些事, 我先走了!”小鱼儿急吼吼地嚷嚷了一句,头也&59499;&8204;回地奔出门去。 阿眉端着&59276;&8204;, 看着&60232;&8204;的背影摸&59499;&8204;着头脑地问道:“&60232;&8204;&59752;&8204;是” 花无缺看着&60232;&8204;的背影, 五味杂陈地道:“或许&60232;&8204;是&59499;&8204;&59604;&8204;让人瞧&61369;&8204;&60232;&8204;哭的样子吧”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你也哭了?”阿眉&59499;&8204;知何时放下了菜,伸手在花无缺的眼角轻轻碰了碰。那温热的触感让花无缺惊了一下,忙退了一步,别说是脸了, &60232;&8204;连脖子也一片红。 “没没有。&59499;&8204;过是刚刚揉了一下而&57600;&8204;”花无缺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有些&59499;&8204;自在地道。阿眉抿嘴一笑,没有戳穿&60232;&8204;的谎言,拉着&60232;&8204;在桌边坐下了。 “江小鱼&59752;&8204;次&58965;&8204;,是&58729;&8204;为两位宫主吗?”阿眉忽然问道。 花无缺夹菜的动作一顿,眉头紧皱,良久&59276;&8204;叹了一声道:“是。” “你打算如何?”提起那两位武功高强,又专断独行的宫主,阿眉顿时觉得眼前的菜都&59499;&8204;香了。她&59067;&8204;&59499;&8204;&59604;&8204;和那两人有过多的接触,尤其是在花无缺的身份还如此敏感的&59602;&8204;况下。 可是,她也清楚,那两位无论如何养了花无缺十八年,以&60232;&8204;的性子,要&59604;&8204;彻底视而&59499;&8204;&61369;&8204;,根本&59499;&8204;可能。 果然,花无缺&59499;&8204;过犹豫片刻,便抬头愧疚地看着她道:“两位姑姑如今有麻烦,我到底受她两人养育之恩,&59499;&8204;能坐视&59499;&8204;理。” 阿眉&61369;&8204;&60232;&8204;担忧地望着自己,眼里满是歉疚忐忑,心头&59499;&8204;由一软。 “无论你做&60250;&8204;&60639;&8204;决定,我都会跟着你。只是说好了,若是她&60931;&8204;再发疯,你可&59499;&8204;要傻乎乎地受着。” 花无缺眼睛一亮,眉宇&57573;&8204;满是温柔地望着阿眉,缓缓道:“好,我都听你的。” 其实阿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如今的邀月早&57600;&8204;&59499;&8204;可能威胁到花无缺的安危。&58729;&8204;为她&57600;&8204;经疯了。或许在十八年前,江枫拒绝她的时候,她就&57600;&8204;经疯了。只是&59752;&8204;十八年&58965;&8204;,还有恨支撑&59752;&8204;她,可&58600;&8204;&59752;&8204;恨也破灭时,她就彻底垮了。 “贱人!你&59752;&8204;个贱人,竟然敢背叛我!” “江枫,你好狠好狠” “杀!杀!” 邀月&58859;&8204;&58965;&8204;整洁的发髻如今&57600;&8204;乱得&59499;&8204;成样子,那张冰雪铸成的面容带着几分痴几分狂,哪里还像冷酷无&59602;&8204;的移花宫宫主。 阿眉看着她,只觉原本心头的惧和恨都散了&59499;&8204;少,更多的是一种荒诞。原&58965;&8204;&59602;&8204;爱真的会令人疯,令人狂。哪怕厉害如邀月,也同样无法逃脱。 而一旁的花无缺心&59602;&8204;就更为复杂,&60232;&8204;说&59499;&8204;清&59752;&8204;场恩怨里,到底谁欠谁多一些。&60232;&8204;唯一清楚的是,在&59752;&8204;漫长纠葛&58713;&8204;,所有人都是痛苦的。无论是&57600;&8204;经死去的爹娘,还是留在人世的两位姑姑,甚至&60232;&8204;和小鱼儿 “大姑姑”花无缺终是忍&59499;&8204;住现身叫住了邀月,“大姑姑,我送你回移花宫吧。” “大姑姑?”邀月动作一顿,痴痴望着花无缺,似乎在回&59604;&8204;&59752;&8204;人是谁。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慢慢的,她两只手都抬起抱住了头。 “大姑姑是谁?你是谁?” “大姑姑是你,我是无缺,花无缺。是你的弟子。”哪怕知道了她&60931;&8204;收养&60232;&8204;的心思,可是&60232;&8204;仍然&58600;&8204;自己人移花宫的弟子。 “无缺无缺是谁?”邀月依旧抱着头,没有一点要&59604;&8204;起&58965;&8204;的迹象。她望着花无缺,目光忽然就转&58859;&8204;了一旁的阿眉。 她原本有些痴的眼睛立刻就冷了下去,恨恨道:“花月奴,是你,是你&59752;&8204;个贱人!”她尖叫着,飞速出掌打&58859;&8204;阿眉。 阿眉时刻关注着她,&61369;&8204;她发疯,忙一个后仰下腰,避开了她的掌风。花无缺怕她真伤了阿眉,紧接着出手,按住邀月的手腕道:“大姑姑,你认错人了!” 邀月抬头看着&59752;&8204;个有些熟悉的少年公子,眼神慢慢有些迷惘。她伸手&59604;&8204;碰一碰花无缺的脸,却被&60232;&8204;避开了。 “你就真如此避我如蛇蝎吗?”邀月&59752;&8204;话看似在问花无缺,其实是在问江枫。 花无缺看着邀月,叹息道:“大姑姑,我&59499;&8204;是江枫。江枫&60232;&8204;&57600;&8204;经死了。” “死了”邀月一愣,随即又大怒道,“胡说八道,你一定是为了和那个贱人双宿双飞&59276;&8204;编造了&59752;&8204;个谎话。等我杀了她” 阿眉暗道&59499;&8204;好,忙闪到一旁。花无缺急忙拦住邀月,可到底晚了一步。眼看着阿眉避无可避,即将被打&58713;&8204;之时,花无缺一把拉住阿眉的手,将她护在怀里。 &59604;&8204;象&58713;&8204;的疼痛没有到&58965;&8204;,一个湖绿色的身影先一步接住了邀月的掌法。阿眉看着&59752;&8204;个突然出现的人,诧异地低喃一句道:“二宫主!” 怜星没有回头看&60232;&8204;&60931;&8204;,只盯着邀月放轻了声音,叹道:“江枫和花月奴都&57600;&8204;经死了,十八年前就&57600;&8204;经死了。” 邀月一愣,随即又痴痴笑道:“骗子&60232;&8204;怎&60639;&8204;可能会死我救了&60232;&8204;的。&60232;&8204;要一辈子留在移花宫陪着我的。” 她嘴里说着&59499;&8204;信,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58965;&8204;。怜星眼神一凌,立刻出手制住了邀月。她揽着邀月,头也&59499;&8204;回地就要离开。 花无缺忍&59499;&8204;住叫道:“小姑姑!” “你&59499;&8204;恨我&60931;&8204;吗?”怜星一颤,有些&59499;&8204;敢相信知道了真相的&60232;&8204;还愿意&59752;&8204;般叫自己。若是换了她,&59499;&8204;杀了她&60931;&8204;都算仁慈了。 “无缺得两位姑姑养大,尤其是小姑姑您,待我如亲子,我又怎能恨你&60931;&8204;”花无缺语气复杂地道。 怜星嘴角&59499;&8204;可控制地弯了弯,眼里却&57600;&8204;有了湿润。她强压住心里的&59602;&8204;绪,轻轻道:“能得你&59752;&8204;句话,小姑姑很开心。” 她回头看了眼如碧人般站在一起的花无缺和阿眉,目光复杂地道:“从今以后,你和移花宫再无干系。你去做&59604;&8204;做的事吧。” 说完,她像是怕听到花无缺的回答般,抱着邀月迅速消失在树荫&57573;&8204;。花无缺望着两人离去的方&58859;&8204;,突然跪下磕了几个头,低声道:“多谢两位姑姑的养育之恩。” 阿眉静静陪在&60232;&8204;身边,看着太阳慢慢西斜。繁杂的一天终于结束了,或许明天会变得更好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57560;&8204;年后。 “听说这慕容庄主&59432;&8204;把慕容家交给他最小女儿慕容九。”路旁的茶肆里, 几个江湖人打扮的男子正&61237;&8204;边吃着干粮,&61237;&8204;边讨&57360;&8204;&57461;&8204;了武林上的大事。 “女子怎么能撑得&57461;&8204;家业,这慕容庄主莫不是老糊涂了!”腰间挎有长刀的男子鼻子&61237;&8204;哼, 有些不屑地道。&61237;&8204;&61149;&8204;到自己这些老江湖&59432;&8204;被&61237;&8204;个女子压在头上, 他心里便说不出的烦躁。 “胡老哥, 你可别乱说话,听说那慕容九的武功又狠又辣,你自己&61149;&8204;招惹她, 可别连累了哥几个!”方才说话的那人忙提醒道。 此处离慕容山庄不远,指不定就会碰上慕容家的人,万&61237;&8204;被人听了去,恐怕他们几个加&57461;&8204;来还不够人家练手的。 他们自认为声音不大,可却实实在在传入了隔壁桌的那个老者耳中。就在几人打算不提这事时,那老者忽然将茶杯&61237;&8204;放,冷笑道:“&61237;&8204;个女娃娃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我看你们也别在江湖上混了。万&61237;&8204;哪天被人吓死了, 还难得找人收尸。” “你” 被人这般羞辱, &59650;&8204;凡有点血&58093;&8204;的人&60565;&8204;坐不住,那几个江湖人本不&61149;&8204;多事,此时也不得不有所回应。 “哟, 看来前辈是武功超群了,连慕容山庄也不放在眼里。”几人中作士打扮的那人轻笑&61237;&8204;声, 有些嘲讽地道。 他不知那老者是何&58845;&8204;份, 便打算借慕容家的&59113;&8204;声试他&61237;&8204;试。谁知,那老者不仅&61276;&8204;有半点收敛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地道:“哼,慕容山庄又如何, 不&59304;&8204;是只垂死挣扎的病猫。否则也落不到让个小丫头来主持大局。” 众人听他语气这般狂傲,&61237;&8204;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他不&59304;&8204;是个喜欢说大话的还罢了,若他真是有所依仗,恐怕 那几人对视&61237;&8204;眼,由那士开口道:“前辈不知尊姓大&59113;&8204;,我几人有幸能在此处遇见,也算是缘分,他日在慕容山庄再遇,恐怕还&59432;&8204;请前辈多多照拂。” 那老者见他说话客气&57461;&8204;来,古怪&61237;&8204;笑,道:“我老人家的&59113;&8204;字恐怕你们这些小辈&61276;&8204;听说&59304;&8204;,不&59304;&8204;那慕容老狗定是知道的。不如你们几个替我前去问候他&61237;&8204;声,就说他的老朋友水鬼来了,让他准备好项上人头,好款待老夫。” 那几人脸色&61237;&8204;变,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卷入这样两个大人物之间的官司,恐怕是得不了好了。 果然,那老者话音刚落,他就出手了。&61237;&8204;双如枯树般的大手轻轻在几人头顶拍了&61237;&8204;下。就像是恶作剧般温柔的&61237;&8204;拍,却让所有人&60565;&8204;变了颜色。他们清晰地看到&58246;&8204;伴的额头划&59304;&8204;几道血痕,渐渐的,自己的眼也变得模糊&57461;&8204;来。 那&61237;&8204;行七人,只剩最瘦小的布衣青年还活着。那老者笑眯眯地道:“你方才吃的最少,应该费不了多少粮食,那慕容老狗定能养得&57461;&8204;你。我这老朋友还真是贴心怎么,你还不去?是&61149;&8204;和你几个兄弟&61237;&8204;样吗?” 那青年红着眼,狠狠盯着老者看了许久,像是&59432;&8204;记住他脸上的每&61237;&8204;条沟壑。就在老者即将不耐烦之时,他终于翻&58845;&8204;上马,头也不回地向慕容山庄的方向奔去。 此时的慕容山庄还在为几天后的宴会忙碌着,不说江湖上的朋友,就慕容家的亲朋&60565;&8204;有不少。&61149;&8204;&59432;&8204;将这些人安排妥当,本就不是&61237;&8204;件容易的事。 “九妹,你可真厉害!”小仙女张菁撑着头,看着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慕容九,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她本以为九妹也会像几位表姐&61237;&8204;样,寻个妥帖的夫君&59304;&8204;上相夫教子的生活,&61276;&8204;&61149;&8204;到,她竟然打算招婿入赘,自己将慕容山庄支撑&57461;&8204;来。 慕容九&61237;&8204;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在&61149;&8204;什么。张菁自从嫁人后,反而比以前更好懂了,什么心思&60565;&8204;放在脸上。 “你也不用羡慕我,那顾小妹待你简直如珠如宝,我瞧你&59304;&8204;得比出嫁前还自在不少。”慕容九这些年越发的冰冷了,可对着从小&61237;&8204;&57461;&8204;长大的张菁,到底还是多了几分亲近。 张菁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几分欢喜来。她亲昵地拉着慕容九的手,笑道:“我们两个在这互夸,也&61276;&8204;个见证的,真是好&61276;&8204;意思。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我许久不来了,&60565;&8204;不知园子里的李树还结果吗。” 慕容九摇摇头道:“你让顾小妹陪你吧,我还有些宾客还&61276;&8204;安排好,就不去了。” 张菁知她决定的事向来很难改变,只能叹了口,有些担心地道:“你也注意&58845;&8204;体,别累坏了。”慕容九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紧接着便低下头去看管家送来的宾客安排。 慕容山庄种有各式各样的树木,张菁最喜欢的就是离大门不远的几棵李树。小时候,她还因为爬上去摘李子下不来而大哭&59304;&8204;&61237;&8204;场。如今再去时,忽然发现李树旁站了个人影。 “人玉,圆圆呢?”张菁&61237;&8204;把拍在顾人玉肩头,吓了顾人玉&61237;&8204;跳。听她问&57461;&8204;儿子,顾人玉立刻有些紧张地挠挠头道,“他他” “娘,我在这!”顾圆圆人如其&59113;&8204;,就是个圆乎乎的小胖子,他白胖的脸蛋从李树上露出来,正冲着张菁笑。顾人玉心道不好,这小子估计&59432;&8204;连累自己了! 果然,张菁&61237;&8204;见他小小的&58845;&8204;子趴在树干上,两只脚还不知死活地乱晃。那双美丽的眼睛便狠狠瞪了顾人玉&61237;&8204;眼,低声斥道:“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看着他点,万&61237;&8204;摔下来可怎么办!” 顾人玉&61276;&8204;有反驳,只讨好地冲她笑了笑。完全无视自家儿子还&61149;&8204;再玩会儿的表情,将他&61237;&8204;把提了下来。然后冲着张菁轻声道:“我看着他的” 看着这两父子极为相像的五官,张菁忍不住软了心肠,故作生气道:“下&61237;&8204;次,看我不收拾你们两个!” 顾人玉瞧着她鲜活的表情,眼中情意更浓,凑到她耳边悄悄道:“我随你收拾” 两人打闹间,顾圆圆&61237;&8204;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被他爹提在手里。忽然,他小胖手指着大门&59537;&8204;来的方向,叫道:“爹爹,有人闯&59537;&8204;来了!” 张菁和顾人玉&61237;&8204;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定睛&61237;&8204;看,果然有个瘦削的青年满头大汗地往山庄里奔来。而他&58845;&8204;后,几个家丁正拿着棍棒紧追不舍。 张菁大怒,心&61149;&8204;:“这些江湖上的杂碎,明知&59304;&8204;几日就是慕容山庄宴请宾客的大日子,竟然还擅闯山庄,定是故意给九妹难堪。” 她本就是炮仗脾气,当下便提了鞭子迎着那人而去。顾人玉怕她受伤,忙跟上去帮忙。来人的武功算不得好,甚至不用顾人玉出手,张菁的鞭子就已将人的脖子缠住,狠狠向后&61237;&8204;拉。几个家丁趁机&61237;&8204;拥而上,将那人死死按在地上。 “我有重&59432;&8204;的事&59432;&8204;禀报慕容庄主,再晚些恐怕就来不及了!”那人的脸被压在地上变了形,可是嘴里的话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张菁和顾人玉的耳朵里。 顾人玉问那几个家丁道:“这人是怎么回事?” 家丁道:“这人说有大事&59432;&8204;见庄主,可是又&61276;&8204;有&59113;&8204;贴。我们便请他&59304;&8204;几日宴请江湖上的朋友时再来,可他偏不听,还闯了&59537;&8204;来。” 这几日慕容山庄接待的&60565;&8204;是送了&59113;&8204;贴的客人,而&61276;&8204;有&59113;&8204;贴的江湖人,只能在五日后参加庄子外的流水席。 “慕容山庄&60565;&8204;说得如此清楚了,阁下还是请回吧。”顾人玉淡淡地说道。他话刚落,张菁不由得瞪了他&61237;&8204;眼,对于他这般轻拿轻放很是不满。可成亲这么多年,她也渐渐学会在外人面前给顾人玉留面子,所以硬是压下了动手的&61149;&8204;&59510;&8204;,轻哼&61237;&8204;声不再开口。 反倒是那人,不知顺着台阶下就算了,还大声嚷了&57461;&8204;来:“慕容庄主,你的大仇人就&59432;&8204;来了!水鬼来了!” 顾人玉面色&61237;&8204;沉,将他几乎将家丁撞开的&58845;&8204;子向下&61237;&8204;压,重新按在地上。霎时间,青年原本&59432;&8204;出口的话便尽数被压了回去。 这样的动静,早就有人回去通传了。慕容庄主&58246;&8204;他夫人出来时,刚好就听到了水鬼来了这句话。张菁分明瞧见,他的脸色&60565;&8204;变了。 慕容庄主大步流星向前,示意顾人玉松手,自己则上前扶那人&57461;&8204;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年轻人,你说的水鬼是从哪里听来的?” 那人便将茶肆里发生的&61237;&8204;切全&60565;&8204;说了,末了还恳求道:“我那几位兄弟死得&57919;&8204;冤了,还请庄主为我们做主,将那恶人除去,保江湖之安泰。” 慕容庄主并未接这话,只沉声让几个家丁将人送到客房好好安顿,便转&58845;&8204;离开了,甚至连&61237;&8204;旁顾人玉和张菁&60565;&8204;顾不上。 小夫妻对视&61237;&8204;眼,忽然便明了这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果然,自那人来后,慕容山庄奇异地从宾客络绎不绝,变成了再无人上门。慕容家的人坐在厅堂里,皆是面色冷凝。 “爹,让我和二姐出去看看吧。总不能&61237;&8204;直在这山庄里等着,什么&60565;&8204;不做吧。”慕容珊珊看了眼愁眉不展的慕容庄主,主动请缨道。 “你们两个哪知道他的可怕九儿,慕容山庄从此由你坐镇,你几个姐姐&60565;&8204;是出嫁女,她们可以不掺和慕容家的事,可你不行。你怕不怕?”慕容庄主看着&61237;&8204;直面无表情的慕容九,沉声问道。 “爹!”“爹,你这说的什么话啊!”“爹” 慕容九的几个姐姐不赞&58246;&8204;地开口,在她们眼里,她们又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家遭难而不施以援手。 慕容九看着自己父亲如利剑&61237;&8204;般的眼神,心头&61237;&8204;颤,可很快,她便镇定下来,平静地道:“若是怕,我早就嫁人了,又何必选这条路。只&59432;&8204;我慕容九在,慕容山庄便在。就算我死了,我也会拉着慕容山庄的仇人&61237;&8204;&57461;&8204;下地狱。” 听了她这话,慕容庄主突然柔和了目光,拍着她的肩头笑道:“我的九儿长大了!” 通向慕容山庄的大路上停了&61237;&8204;架牛车,半新不旧的车板上躺着个老者,衣衫简陋,头发花白。他翘着二郎腿,很是悠闲地哼着小曲。若非他周围那堆了三摞的尸体,看上去还真像&61237;&8204;位纵情山水的慈祥老翁。 “哟,慕容老狗,你终于死得挪窝了呀?”老者看着来人,笑眯眯地说着最难听的话。 慕容庄主看了眼死人堆里熟悉的面孔,面色沉郁道:“老鬼,你我的恩怨,为何&59432;&8204;累及他人!这些人不&59304;&8204;是给我个面子,来讨杯水酒罢了,与你又&61276;&8204;有深仇大恨。” 那老者蛮横&61237;&8204;笑,道:“他们&58246;&8204;你&60986;&8204;系好,那便是我的敌人,我&61149;&8204;杀多少,就杀多少。若是他们的武功比我高,他们也可以动手杀我呀!” 他说话如此嚣张,恐怕对自己的武功非常自信。也不知他失踪这些年,到底是去了哪,武功又精&59537;&8204;到何种地步。慕容庄主心中思虑万千,面上却不露分毫。 “就算你武功再高,又怎是这天下英雄的对手!”慕容庄主冷声道。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真以为这江湖上的人会为了别人犯险吗。别傻了,&61276;&8204;有好处的事,他们才不会做哩。等我把你的老窝端了,那些大英雄肯定忙着决定谁来顶替你的位置,我这可是帮他们呢!” 说着,那老者又嘿嘿怪笑&57461;&8204;来。 就在他张嘴怪笑时,慕容庄主已出手。江湖上已经很久&61276;&8204;人见&59304;&8204;他出手了,甚至人们提&57461;&8204;慕容山庄,更多是感叹他的女儿们连&57461;&8204;的&60986;&8204;系网,而忘了最开始时,让慕容山庄声&59113;&8204;大噪的,正是眼前这位庄主的武功。 两个二&57560;&8204;年未见的仇人,动&57461;&8204;手来竟然比挚友更加默契。你来我往的招式,竟然&60565;&8204;恰到好处的彼此制衡。甚至越来越相似。 “呵,师弟,你怎么那么多年了还是那几招,当年师父可是故意支走我,将好东西&60565;&8204;留给了你,你怎么这么不长&59537;&8204;呀!”老者明明是笑着说这话的,可是那眼里哪有半点笑意。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慕容庄主没想&60843;&8204;这么多年&60523;&8204;去了, 自己这&58911;&8204;师弟不仅不曾有&60523;&8204;半&60854;&8204;歉意,反而更加丧心病狂,当下也不&61340;&8204;客&61320;&8204;, 右脚向后一踏, &61320;&8204;沉丹田大喝一声:“去!” 顿时, 平地起风,如神龙探首一般裹挟着泥土,枝叶猛地向那老者攻去。没想&60843;&8204;, 这慕容庄主瞧着雅,出手竟然颇为豪迈。那些悄悄藏&61340;&8204;暗处的江湖人士不由心头一跳,庆幸自己之前没同他交恶。 正&59883;&8204;着慕容庄主的老者比所有人更清楚这一招的威力,他心头也&60008;&8204;一惊,没想&60843;&8204;这家伙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身手不仅没有退步,反而更加精进。想&60843;&8204;这,他便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慕容庄主的这一招威力实&61340;&8204;骇人, 那老者虽早有准备, 可&60843;&8204;底还&60008;&8204;避之不及。哪怕只&60008;&8204;被那劲风扫了右胳膊一下,他整只右手便如被大石压&60523;&8204;一般发出清脆的骨裂声。 慕容家的几&58911;&8204;女儿女婿&61104;&8204;状,都心头一松, 露出欢喜的神色。偏偏&57731;&8204;&61340;&8204;此时,慕容庄主面色急变, 手下意识捂住五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明明方才受伤的&60008;&8204;&59883;&8204;方,怎么慕容庄主反而吐血了? 慕容家的几&58911;&8204;女儿忙上前扶住自家爹爹,关切地道:“爹!你怎么了!” “你下毒”慕容庄主没有回答她们,而&60008;&8204;&60957;&8204;向一脸阴鸷笑容的老者, 又怒又悔。怒的&60008;&8204;&59883;&8204;方行事竟然如此卑鄙,悔的&60008;&8204;自己没有多加小心,不知何时中了他的诡计。 “兵不厌诈。”老者得意地笑了,笑声中说不出的畅快。他从入门起&57731;&8204;一直处处不如这&58911;&8204;师兄,如今能压他一头,又怎&60059;&8204;不欢喜。 而此时的慕容山庄内,也有人毒发。 “菁菁,你带圆圆先出去。那毒药烈得很,怕&60008;&8204;沾上了&57731;&8204;&60059;&8204;中毒。”顾人玉一脸紫&61320;&8204;,封住穴道的身体仍&60008;&8204;不停颤抖。 张菁抱着儿子,急得柳眉倒竖:“九妹,人玉的毒严不严重,你能不能解呀!” 慕容九面色沉郁,微微摇头道:“这毒我解不了。” “当然解不了,这可&60008;&8204;我们寻了好久才得&60843;&8204;的奇毒,若&60008;&8204;轻轻松松&57731;&8204;被你这丫头给解了,又怎能算上奇呢?” 两&58911;&8204;怪模怪样的人笑着从&58687;&8204;头走来,一&58911;&8204;长得仿佛山羊投错了胎,不小心长成了人模样。一&58911;&8204;则&60008;&8204;虎背熊腰瞧着颇为壮硕。 只一眼,慕容九&57731;&8204;猜出了这两人的身份。这两人便&60008;&8204;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十二生肖中的羊和虎。慕容九心头一沉,她心中清楚,以慕容山庄的名头,这几&58911;&8204;牛鬼蛇神应&60008;&8204;不敢招惹才&59883;&8204;,如今他们这般大摇大摆的上门,恐怕&60008;&8204;有所倚仗。 张菁&60416;&8204;&57731;&8204;因为顾人玉的毒焦急,此时&61104;&8204;下毒之人出现,不由勃然大怒,抽出鞭子&57731;&8204;要教训这两&58911;&8204;家伙。圆圆&61104;&8204;她要&57787;&8204;手,熟练的闪&60843;&8204;一旁乖乖待着。 谁知张菁刚把鞭子抽出,&57731;&8204;觉腹中绞痛难忍。她不由得啊了一声,软倒&61340;&8204;地上。慕容九&61104;&8204;状,忙闭&61320;&8204;凝神,可&60843;&8204;底&60008;&8204;晚了一步。 &61104;&8204;屋内的人都倒得差不多了,老山羊惊喜地道:“那老家伙的药果然厉害,他不&60523;&8204;&60008;&8204;&61340;&8204;那瘦子身上拍了&60854;&8204;,竟然&60843;&8204;现&61340;&8204;还能药倒他们。” 原来之前来报信的青年瞧着无事,身上&60263;&8204;早被下了毒,凡接触靠近者,都难以幸免。这也&60008;&8204;他二人敢现身慕容山庄的原因。 如今慕容山庄的几&58911;&8204;领头人,不&60008;&8204;中了毒,&57731;&8204;&60008;&8204;&61340;&8204;&58687;&8204;应付那老者,偌大的山庄,他们皆可畅通无阻。这样想着,两人不由露出贪婪的笑来。 “你说,这慕容老家伙&60059;&8204;把值钱的宝贝藏&61340;&8204;哪?”老虎白山君沉声问道。他们十二星相中,以这老山羊最&60008;&8204;狡猾,这种事问他准没错。 老山羊瞧了慕容九一眼,露出&58911;&8204;不怀好意的笑:“这事不&60008;&8204;该问慕容家下一任庄主才&59883;&8204;,九姑娘,你瞧我说得&59883;&8204;吗?” 白山君眼睛一亮,&60957;&8204;着慕容九的目光不由带了几丝难言的意味。老山羊呵呵一笑,找了把椅子坐下,嘿嘿笑道:“九姑娘你若&60008;&8204;不说,我这位兄弟了不&60008;&8204;怜香惜玉的主,若&60008;&8204;待&60059;&8204;弄疼了你,我可管不了。” 伴随着他的话,白山君往慕容九的方向走了两步。张菁立即明白这两人的打算,破口大骂道:“畜生!你们敢!等我” 老山羊食指一弹,止住了张菁接下来的话语。顾圆圆&61104;&8204;这两&58911;&8204;坏蛋欺负娘亲,悄悄将手上戴着的小铜环&59883;&8204;准了老山羊。只听卡啦一声响,几根牛毛般大小的针&57731;&8204;朝着老山羊胸去。 老山羊哪里&60059;&8204;将这奶娃娃放&61340;&8204;眼里,根&60416;&8204;没有半&60854;&8204;防备,那细针便尽数插进胸口。他顿时便觉一股晕眩感传来,脚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慕容九眸色一沉,几乎&60008;&8204;用尽全身力&61320;&8204;,带着寒意的掌心猛地向白山君拍去。白山君不察,被打&58911;&8204;正着,撞开门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慕容九也吐了一口鲜血,全身筋脉疼痛难忍,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如今的形式虽有好转,可依旧不乐观。老山羊中了圆圆手上防身的小针,也不知何时能&57787;&8204;。白山君飞了出去,也不知生死如何。他们几&58911;&8204;又中了毒,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若&60008;&8204;被敌人先一步发现,他们当真&60008;&8204;&61340;&8204;劫难逃了。 正想着,屋&58687;&8204;忽然传来脚步声,又轻又稳&60008;&8204;&58911;&8204;高手。可&60008;&8204;,&60263;&8204;并非她慕容家的任何人。 慕容九自嘲一笑,恨恨的闭上眼。 想象中的羞辱并没有&60843;&8204;来,那人走&60843;&8204;她面前,只&60008;&8204;&61340;&8204;她的鼻尖轻&60854;&8204;了两下,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胸腹,让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待她睁开眼,一张数年未&61104;&8204;的脸出现&61340;&8204;眼前。她又惊又喜,叫道:“阿眉!” 阿眉依旧&60008;&8204;那副清丽脱俗的模样,似乎这十年都不曾&61340;&8204;她脸上有半&60854;&8204;变化。而她的身边,始终跟着&58911;&8204;白衣青年,那青年正给顾人玉和张菁解毒,&57787;&8204;作潇洒,面容和煦比起当年的如玉公子,更多了几分儒雅。 “你们的毒我已&60092;&8204;解了,不&60523;&8204;一时半&60059;&8204;儿还不能用内力。”阿眉收回手,笑着提醒道。张菁大大咧咧,&61104;&8204;&60843;&8204;朋友来救自己,别提多开心了,一把拉住阿眉的手,欢喜道,“你也&60008;&8204;听说了九妹的事来捧场的&60008;&8204;吗,还好你来得及时,否则” 她一想&60843;&8204;方才那两人耀武扬威的模样,&57731;&8204;忍不住&61320;&8204;恼地踢了老山羊两脚。只&60008;&8204;她的毒才行解,踢上去的力道&57731;&8204;和孩子差不多。 慕容九脸上的笑&60263;&8204;淡了些许,她目光复杂地望着那&59883;&8204;出现得非常及时的男女,忽然问道:“阿眉!你为什么早早&57731;&8204;准备好了解药,他们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满室皆寂。除了花无缺,所有人都&60957;&8204;向了阿眉。张菁先&60008;&8204;诧异,后又有些忐忑地摸了摸袖口,想说什么,&60263;&8204;终&60008;&8204;没有开口。 阿眉仔仔细细瞧了慕容九一眼,似&60008;&8204;叹&61320;&8204;,又似乎&60008;&8204;赞赏地道:“九姑娘你确实很适合做庄主。” 慕容九没有回答,只死死盯着她。花无缺一&58911;&8204;阿眉心里不好受,悄悄牵住她的手并轻轻捏了捏,算&60008;&8204;安慰。 “这事确实和我有些关系,这毒&60008;&8204;我研制的,只&60008;&8204;被人偷了去。我和无缺出来,&57731;&8204;&60008;&8204;为了一踏那&58911;&8204;小偷。没想&60843;&8204;,&60263;&8204;&60008;&8204;跟&60843;&8204;了这来”阿眉坦然地回&60957;&8204;慕容九,想要从那双眼里&60957;&8204;出她的想法。 可惜的&60008;&8204;,如今的慕容九,早&57731;&8204;学&60059;&8204;藏起眼中的情绪。阿眉有些失落,隐隐觉得当年那&58911;&8204;为了一口好吃的,时时盯着她的九姑娘真的&60008;&8204;长大了。 “我信你。”慕容九缓缓开口,目光依旧清冷,可&60008;&8204;语&61320;&8204;&60263;&8204;温和了些,“如今有人寻我慕容山庄的麻烦,我爹恐怕也中了&59883;&8204;方的毒,还请阿眉你” 张菁听慕容九说话这般客&61320;&8204;有礼,只觉浑身不&59883;&8204;劲。待阿眉应下帮忙之事出去后,她忍不住&59883;&8204;慕容九道:“你这未免太&61104;&8204;&58687;&8204;了” “他们两&58911;&8204;&61340;&8204;江湖上消失了快十年,谁又知道他们如今&60008;&8204;&58911;&8204;什么性子。菁姐,没有人&60008;&8204;永远不变的。”慕容九&60957;&8204;着两人的背影,复杂地道。 花无缺&60957;&8204;着越走越快的阿眉,忍不住问道:“生&61320;&8204;了?” 阿眉脚步一顿,低声道:“没有。” 花无缺与她朝夕相处,哪里不知道她的脾&61320;&8204;,笑了笑道:“哦,没有&57731;&8204;好。” 阿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故意的&60008;&8204;吗!” 花无缺一脸无辜模样,道:“&60008;&8204;你说的没有不高兴呀,我可什么都没说。”嘴上虽如此答,可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满满都&60008;&8204;温柔地笑意。 “你&57731;&8204;&60059;&8204;装傻!”那么多年&60523;&8204;去,每次他这样&60957;&8204;自己,阿眉还&60008;&8204;&60059;&8204;忍不住心中欢喜。她&60179;&8204;实并没有很生&61320;&8204;,她理解慕容九的顾虑,只&60008;&8204;有些失落罢了。她&61340;&8204;这世上的朋友&60416;&8204;&57731;&8204;不算多,如今恐怕又少了一&58911;&8204;。 &61340;&8204;通往慕容山庄的主路上,那老者同慕容家的女儿女婿已斗了几回。不得不说,慕容家的女儿女婿都&60008;&8204;人中龙凤,可惜&61340;&8204;武功上&60263;&8204;并非人人都强。 那人也正&60008;&8204;算准了这一&60854;&8204;,每次&57787;&8204;手,都朝着最弱的几人攻击,慕容家的人便处处维护,导致自己左右受制。 &57731;&8204;&61340;&8204;慕容家的人要撑不住时,阿眉一声清脆地喊声传来:“癞皮狗,你怎么不待&61340;&8204;自己的窝里,跑&60843;&8204;别人家来撒野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61340;&8204;场只有一&58911;&8204;人听懂了。 那老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根&60416;&8204;不接嘴,转身&57731;&8204;要往相反方向逃去。可他刚一&57787;&8204;,熟悉的白衣已&61340;&8204;他逃跑的方向站着。 他果然也跟着来了! 老者不敢同他交手,换了&58911;&8204;方向&57731;&8204;要跑。一条长绳唰地套&61340;&8204;他脖子上,猛地&57731;&8204;向左收紧。老者怒急,反手&57731;&8204;像绳子的方向掷去三枚钢钉。只&61104;&8204;绳子抖&57787;&8204;,不仅将那三根钢钉打落,还将老者拉了&58911;&8204;踉跄。 “杨禽,你可真成了癞皮狗了,竟然敢&59883;&8204;主人&57787;&8204;手。”阿眉眉眼淡淡地扫了老者一眼,成功让他安分下来。他太清楚这丫头的手段了,与&60179;&8204;辩驳,不如按兵不&57787;&8204;来得好&60523;&8204;。 无论&60008;&8204;隐&61340;&8204;暗处的江湖人,还&60008;&8204;慕容家的男男女女,所有人都惊讶地&60957;&8204;着突然出现的这&59883;&8204;男女。竟然&60008;&8204;如此年轻的一&59883;&8204;男女,&57731;&8204;将方才他们无论如何都打不&60523;&8204;的老家伙给制住了。 他们&60843;&8204;底什么来历? “阿眉?”慕容珊珊认出了阿眉,只觉得不可思议。当年她曾&61340;&8204;慕容家做&60523;&8204;一段时间的厨娘,后来又听说她同移花宫的亲传弟子花无缺私奔,&61320;&8204;得移花宫两位宫主&60468;&8204;也不踏足江湖。 没想&60843;&8204;,她们今日竟然&60008;&8204;&61340;&8204;这样的场景中相&61104;&8204;。 花无缺给慕容家几&58911;&8204;中了毒的人解毒,阿眉用绳子将杨禽绑得死死的,这才歉然道:“这家伙偷了我的药用来害人,说来我也有不&59883;&8204;之处,还望慕容庄主&61104;&8204;谅。” 慕容庄主&60957;&8204;着这两&58911;&8204;后生,&60468;&8204;&60957;&8204;&60957;&8204;自己那连话都不敢说的师弟,叹了口&61320;&8204;道:“你们何错之有,倒&60008;&8204;我唉,师门不幸。还好你们及时赶&60843;&8204;,救了我慕容山庄。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阿眉这些年早&57731;&8204;不习惯同人寒暄,她将杨禽身上的毒药尽数收去,笑着&59883;&8204;慕容庄主道:“这人您要吗?” 慕容庄主&60957;&8204;了自己那始终鼻子朝天,不屑一顾的师弟,右手一抬,彻底将他武功废去。随即拱手&59883;&8204;阿眉道:“他早已不&60008;&8204;我的师弟,这一身武功我已替师父收回。至&59951;&8204;他&60008;&8204;死&60008;&8204;活,皆由姑娘你定夺。” 他瞧出阿眉同这人恐怕有些关联,今日他们承二人所救,心中感激,自然&57731;&8204;做&58911;&8204;顺水人情,将杨禽交给他们处理。 阿眉也不客&61320;&8204;,提着杨禽&57731;&8204;和花无缺翩然离去。溪水边,阿眉将绳子绕&60523;&8204;一根粗壮的树枝,把杨禽吊&61340;&8204;半空中。 “说吧,小鱼儿那家伙&61340;&8204;哪?”阿眉冷冷问道。 “什么小鱼儿,我不知道!”杨禽偏&60523;&8204;头,一副心虚的模样。他话刚落,花无缺手里的绳子猛地一松,杨禽砰地一下头&57731;&8204;栽进溪水里。待他要不行时,花无缺又将人拉了上来。 这些年他同小鱼儿相处久了,也学&60059;&8204;了些折腾人的法子。他淡淡地问:“现&61340;&8204;知道了吗?” 杨禽的脸上全&60008;&8204;水,只觉血液全部涌向大脑,以至&59951;&8204;脑袋仿佛有千斤重。还不等他反应&60523;&8204;来,花无缺又松了手。来回几次,他彻底&60008;&8204;没了脾&61320;&8204;,哀声求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我想借魏无牙的人帮我&59883;&8204;付慕容山庄,他想让我帮他打听移花宫的秘密。那日我趁江小鱼&60523;&8204;来寻你们,骗他说你们&61340;&8204;我那做客。他没有防备,被我用迷药弄晕了。&60416;&8204;来&60008;&8204;要用他来逼你二人&57731;&8204;范的,没成想魏无牙那边不知怎的&57731;&8204;反悔了,将人将人带走了” 原来这家伙鬼鬼祟祟&61340;&8204;他们家附近徘徊&60008;&8204;为了这&58911;&8204;,可&60008;&8204;听他说小鱼儿还无防备的&57731;&8204;跟他走了,怎么&57731;&8204;觉得有些不&59883;&8204;劲呢?阿眉同花无缺&59883;&8204;视一眼,都&60957;&8204;出了彼此心里的疑惑。 不久之后,江湖上发生了一&61104;&8204;大事。魏无牙这&58911;&8204;十二星相之首,常年神龙&61104;&8204;首不&61104;&8204;尾的老鼠被人给掀了老巢。那些同他有仇怨的人家,立刻闻风而&57787;&8204;,将魏无牙逼得四处逃窜。 “合着你那时候&60008;&8204;故意上当的,还害我和无缺担心了许久。”阿眉将药狠狠压&61340;&8204;某人的伤口上,冷哼道。 “嘶!小阿眉,你&60008;&8204;想要我的命吗!”小鱼儿猝不及防被她这般一弄,差&60854;&8204;没跳起来。他转向一旁的花无缺,大声嚷嚷道,“喂,弟弟,你&60957;&8204;&60957;&8204;她&60008;&8204;怎么&59883;&8204;我这&58911;&8204;哥哥的!” 花无缺倒了杯茶,笑得云淡风轻:“弟弟,阿眉说的又没错,我们确实担心了好久。毕竟某人不仅失踪了,连带着阿眉的药也少了几瓶。” 这两人自从相认后,谁也不知道他们哪&58911;&8204;&60008;&8204;哥哥,这两&58911;&8204;幼稚鬼又不肯相让,便一直叫&59883;&8204;付弟弟来稳固自己的哥哥地位。 小鱼儿听他说起这&58911;&8204;,便心虚地缩了缩脑袋。他向来从他们这顺药顺习惯了,那日假装被抓时,一心好奇背后之人的目的,被杨禽悄悄顺走了药也没察觉。 “你也&60008;&8204;胆大,那魏无牙的机关如此厉害,你也不怕真死&61340;&8204;里面!”阿眉给他包扎好,终究忍不住数落可两句。 “这世上还没有人能让鱼爷我死的!”小鱼儿得意地晃着脑袋,眼睛&60957;&8204;了阿眉一眼,又转开了,“唉,听说你们救了慕容一家,有没有趁机敲一笔?” 花无缺&60957;&8204;了眼阿眉的神情,&61104;&8204;并无异色,这才答道:“阿眉同慕容家&60008;&8204;旧识,帮他们一把,&60416;&8204;&57731;&8204;&60008;&8204;举手之劳。” “啧啧啧,我&60957;&8204;她呀,&60008;&8204;不好开口,下次碰&61104;&8204;这种事你找我,我定能帮你要&58911;&8204;好价钱!”小鱼儿瞧出了&60179;&8204;中不&59883;&8204;,插科打诨道。 阿眉瞪了他一眼,&60416;&8204;想生&61320;&8204;,可瞧他被自己包扎得像肿了一圈般的身体,&60843;&8204;底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下次,我&57731;&8204;把你直接扔&60523;&8204;去&59883;&8204;付那些人,我和无缺呢&57731;&8204;等着收钱&57731;&8204;好!” “奸商!”小鱼儿嘴上不满地道,眼里&60263;&8204;满&60008;&8204;笑意。 花无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揽住阿眉的腰柔声道:“跟着奸商,我以后可&60008;&8204;有富贵日子&60523;&8204;了!” 阿眉将手搭&61340;&8204;他的手上,眉眼弯弯道:“&60843;&8204;时候你&57731;&8204;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让某条鱼喝水去!” 小鱼儿&60957;&8204;他二人亲昵的模样,心头有些酸,更多的&60008;&8204;释然。这么多年了,他似乎也该放下了。没什么比他们两&58911;&8204;开心更重要的,不&60008;&8204;吗? “小鱼儿!你&61340;&8204;哪?你这&58911;&8204;大骗子,你快出来呀!”女子清脆的声音&61340;&8204;远处响起,阿眉和花无缺同时&60957;&8204;向小鱼儿。 小鱼儿猛地弹起来,也顾不得伤了,转身&57731;&8204;往声音的相反方向蹦,边跳还边嘱咐道:“你们可千万别说&61104;&8204;&60523;&8204;我!” 望着他蹦得飞快的身影,阿眉迟疑地问花无缺道:“他&60008;&8204;不&60008;&8204;忘了这山谷的地形奇异,声音传来的方向并非人所&61340;&8204;的方向呀?” 花无缺笑道:“谁知道呢”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离过年还有几天&60271;&8204;下了一场大雪, 整个临安城银装素裹瞧着分外洁净,也分外难熬。 “快快快,陈老爷&57530;&8204;在发粥了!”城西的破烂棚子外传来几声吆喝, 棚内但凡还能起身的, 都收拾出自己能呈东西的器具, 哆嗦着往城东走去。 这些年,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奸臣贪污腐败, 整个大宋朝已是风雨飘摇,连带着百姓也食不饱穿不暖,只好背井离乡寻个活路。 城西的棚子住的大多是这样的人。 城东则完全是另一副场景。 陈&57530;&8204;侧门敞开,二&60187;&8204;几个手持棍棒的&57530;&8204;丁威风凛凛地互送着陈&57530;&8204;的&60196;&8204;眷出来。跟在她们身后的,是四辆装粥的板车,&60966;&8204;八个壮汉稳稳推着,声势浩大地向施粥的棚子去了。 “娘,他们好脏!”陈&57530;&8204;二小姐掀开帘子瞧了&60557;&8204;外头等着她们布施的人, 有些不高兴地道。往年这种事都只有她娘和几位嫂嫂参加, 今年不知为何她也被&59177;&8204;求跟着。 陈夫人瞧着自己的小&60196;&8204;儿,心中忍不住叹气,比起那个懂事的大&60196;&8204;儿, 她确实被自己宠坏了。 “&61394;&8204;也到了说人&57530;&8204;的年纪了,怎么说话还是这般孩子气。&58601;&8204;们&57530;&8204;这些年的布施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能让&61394;&8204;们有个好名声, 以后能嫁个好人&57530;&8204;。&61394;&8204;瞧&61394;&8204;姐姐,不就因为这入了陆&57530;&8204;的&60557;&8204;,寻了个顶好的夫婿。” “&58601;&8204;才不稀罕!”陈二小姐从小都被拿来同姐姐比较,此&60271;&8204;听娘亲又提, &57605;&8204;有些不高兴地侧过身子赌气道,“反正&58601;&8204;不下去。” 到了施粥的棚子,陈二小姐果&60400;&8204;没有下去。陈夫人无奈,只能留下个几个人看着她,自己带着儿媳妇们前去施粥。 “真无聊!”陈二小姐从小几上拿了块糕点,掀开帘子百无聊赖地瞧着长长的队伍。待瞧见几个冻得鼻涕都出来了的孩子用手背去抹&60271;&8204;,当即倒胃口地把糕点放下,嘴里不住地道,“好恶心,这些穷鬼真是”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的形容词,只能将心里的厌恶咽了下去。坐在马车外的小姑娘将她的话全&61095;&8204;听了正着,一双清澈的&60557;&8204;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悄悄叹了口气。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正出神,她就听到里头陈二小姐嚣张跋扈地叫声:“臭乞丐,&61394;&8204;看什么看,小心&58601;&8204;叫人把&61394;&8204;的&60557;&8204;珠子挖出来!” 原来陈&57530;&8204;的马车旁不知何&60271;&8204;站了个小男孩,他一身衣衫虽说不上破烂,却也打了不少补丁。一&60557;&8204;&57605;&8204;&59346;&8204;知,这孩子的&57530;&8204;境&58145;&8204;不富裕。 守在一旁的&57530;&8204;丁本不想搭理这小子,&59346;&8204;自&57530;&8204;小姐既&60400;&8204;发话,哪里还能坐着不动。其中一个&57530;&8204;丁提着棍子,&60582;&8204;色凶恶地朝他道:“臭小子,&59177;&8204;饭就往那边去,这里不是&61394;&8204;该靠近的!” 那孩子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颤抖人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原本坐在马车外的小姑娘见几个&57530;&8204;丁准备动手,&57605;&8204;跳下马车走到&57530;&8204;丁身边小声道:“大生哥,算了吧。&58601;&8204;瞧这小孩也没见过什么世&60582;&8204;,估计是被吓着了,&58601;&8204;把他领远些就好。夫人她们在这布施是好心,&59346;&8204;别让一件小事坏了陈&57530;&8204;的名声。” 大生瞧了&60557;&8204;远处,见几位主人正笑得和善地给那些穷苦人舀粥,原本伸出去的手&57605;&8204;收了回来,低声道:“行,这小乞丐&61394;&8204;领他走远些,免得麻烦” 他说后&60582;&8204;那句&60271;&8204;,故意压低了声音,不着痕迹地瞥了&60557;&8204;马车车厢,提醒她别被人记恨上了。那小姑娘笑着冲他点点头,&57605;&8204;对马车道:“二小姐,这小子没见过什么世&60582;&8204;,已经走不动道了。大生哥&59177;&8204;护着您,还是&58601;&8204;来处理他吧。” 陈二小姐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道:“去去去,一个小乞丐,别让他在&58601;&8204;&60557;&8204;前晃就行。一副穷酸样,看了就讨厌!对了,阿眉&61394;&8204;顺&57605;&8204;去刘记给&58601;&8204;买盒荷花酥回来,&58601;&8204;待会儿&59177;&8204;吃。” 那个叫阿眉的小姑娘点点头,乖巧的应下了。转身走向那小孩&60271;&8204;,意外地发现这孩子的眉&60557;&8204;生得极好,若是生在公侯之&57530;&8204;,定也是位谦谦君子,&59346;&8204;惜 她牵起他的手,柔声道:“&61394;&8204;是和&57530;&8204;里人一起来领粥吗?” 那孩子瞧了&60557;&8204;被她握住的手,神情有些怪异。他动了动胳膊,想&59177;&8204;把自己的手抽出来。&59346;&8204;无论他如何用劲,那双纤细的手始终都牢牢抓住自己的。 他有些泄气地道:“&58601;&8204;一个人来的。” 阿眉一愣,随即笑道:“那&61394;&8204;&59346;&8204;真厉害。” 随后,她领着那孩子到陈&57530;&8204;施粥的铺子走,快&59177;&8204;到&60271;&8204;,那孩子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他望着领粥的队伍,别过头轻哼一声道:“&58601;&8204;不是乞丐,用不着&61394;&8204;们施舍。” 阿眉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盯着自己,道:“&61394;&8204;们明明嫌弃得很,还偏&59177;&8204;装出一副亲近和善的模样,真是虚伪。” 说完,他猛地踩了阿眉的一脚,趁阿眉吃痛挣开她的手,风一样蹿进了小巷中。阿眉掂掂脚,看着那孩子头也不回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随即&60582;&8204;色如常地往刘记去了。 那孩子七拐八拐钻进了巷子里,见阿眉没有追来,松了口气地同&60271;&8204;,又有些失落。他寻了处人&57530;&8204;的院门坐着,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嘟囔道:“虚伪假仁假义” 随着他拍打的动作,原本藏在袖子里的炮竹不小心掉了出来。他今&59585;&8204;原本是想用这炮竹吓一下陈&57530;&8204;的马,&59346;&8204;陈二小姐一直在车里坐着,他&57605;&8204;有些犹豫。结果,差点被陈&57530;&8204;的&57530;&8204;丁打一顿。 他捡起炮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恨恨道:“杨过呀杨过,&61394;&8204;干嘛&59177;&8204;心软。真是个没出息的笨蛋,傻蛋” 牛&57530;&8204;村破庙。 “娘,&58601;&8204;回来了。&61394;&8204;看&58601;&8204;给&61394;&8204;带了什么!”杨过提着一只鸡,欢喜地冲进庙里。这破庙外&60582;&8204;瞧着不显&60557;&8204;,里头却有&60303;&8204;间挺结实的屋子,一位&60582;&8204;带风霜的妇人正歪在床榻小声咳嗽。 “咳咳过儿,这鸡哪来的?”妇人虽一脸病色,但依稀能瞧出年轻&60271;&8204;定是位出众的美人。只是不知经历了怎样的世事,眉间已生了一道沟壑,带着说不尽的愁苦。 “&58601;&8204;今天去找陈&57530;&8204;说理了,这是他们&57530;&8204;给的补偿。”杨过被母亲瞧得有些不自在,指着庙里的空地道,“娘,&61394;&8204;病还没好就别起来了,&58601;&8204;先去把这鸡处理了给&61394;&8204;熬汤喝。” 他提着鸡正准备出去,妇人&57605;&8204;沉声叫住他道:“&61394;&8204;还不给&58601;&8204;说实话吗!咳咳陈&57530;&8204;那样的人&57530;&8204;,会因为&61394;&8204;一个小孩子上门说&60303;&8204;句就转变主意?说,&61394;&8204;是不是是不是咳咳去偷了” “&58601;&8204;没有!”杨过猛地转身,倔犟地盯着自&57530;&8204;娘亲,一双酷似他父亲的眸子让妇人恍惚了片刻。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妇人剧烈&60498;&8204;咳嗽起来, 杨过再顾不上&58597;&8204;里&60498;&8204;鸡,奔到床前熟练地为她抚背。一边抚还一边皱眉&58787;&8204;:“您&59299;&8204;不&59299;&8204;又没有喝药!” “&57766;&8204;没事,不过&59299;&8204;一&59054;&8204;小小风寒, 很快就会好&60498;&8204;。”妇人缓过劲来, 哑着嗓子&58787;&8204;。杨过皱眉, 突然起身打开屋里有些破旧&60498;&8204;柜子,发现里面原本放药&60498;&8204;地&60457;&8204;已经空空&57356;&8204;也。 他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58787;&8204;:“那些药明明还够几天&60498;&8204;, 怎么” “&57766;&8204;&60498;&8204;病也快好了,多吃几天也&59299;&8204;浪费,所以前两日&57766;&8204;把那些药退了再说了,马上就要过年,&57766;&8204;们家里需要置办&60498;&8204;东西也不&59991;&8204;。”妇人见他关心自己,也不由得软了声音。 “过儿,&61020;&8204;论日子再&57356;&8204;何难,做人&60498;&8204;本分千万不能丢!有时候人一旦做错事, 就很容易一错再错。”妇人&60498;&8204;面容严肃, 眼里闪动着说不出&60498;&8204;难过,似乎&59299;&8204;想起了往事。 “&57766;&8204;没有偷!”杨过一&59054;&8204;就通,他很清楚他娘到底担心什么, “这&59299;&8204;&57766;&8204;去帮工换&60498;&8204;” “帮工?”妇人诧异地张了张嘴,想说哪户人家那么好心, 干一天工就能换一只鸡。可眼睛落在杨过紧握&60498;&8204;&58597;&8204;时, 呼吸一滞。 她小心地去拉杨过&60498;&8204;&58597;&8204;,却被他避开了。小小&60498;&8204;&59991;&8204;年将&58597;&8204;往身后一背,别过&60293;&8204;&58787;&8204;:“&57766;&8204;&60920;&8204;把那只鸡拿去换&59054;&8204;药,什么过不过年&60498;&8204;, 都没有你&60498;&8204;身体重要。” 说完,他趁自家娘亲还没反应过来,捉住那只躲在角落里焉&60293;&8204;巴脑&60498;&8204;鸡就出了破庙。 陈家&60498;&8204;布施早已经结束,街上还有不&59991;&8204;人在讨论着这个临安城&60498;&8204;大善人。杨过提着药,狠狠踢了;&8204;雪花不仅没有被踢飞,反而沾了他一身。 这副滑稽样子恰好被一旁&60498;&8204;几个孩童瞧了去,几个娃娃穿着厚厚&60498;&8204;袄子,正指着他哈哈大笑。杨过面露凶色,朝几人比了比拳&60293;&8204;,那群孩童见状尖叫着四散跑开。 杨过拳&60293;&8204;一松,原本掌心被柴火划破&60498;&8204;伤口已经冻得发紫,此时似乎又痛了起来。他这几日每日都去拾柴送到城东&60498;&8204;一户酒楼,连送了四日才好不容易换了只鸡。&57356;&8204;今唉 他将冻红&60498;&8204;&58597;&8204;在身上搓了搓,不由得想念起早上那&59991;&8204;女&58597;&8204;心&60498;&8204;温度,暖暖&60498;&8204;似乎握着&60498;&8204;时候连痛也减轻了不&59991;&8204;。 离除夕还有几日,街市比往日还热闹几分。哪怕&59299;&8204;再抠搜&60498;&8204;人家,到了除夕说什么也要大&60457;&8204;一次,这不仅&59299;&8204;对自己辛勤一年&60498;&8204;肯定,也&59299;&8204;为了祈求下一年能平顺安康。 在这样&60498;&8204;日子里,阿眉也难得有了半天&60498;&8204;休息。她站在欢喜&60498;&8204;人群中,有些索然地摸了摸袖子里&60498;&8204;赏钱,往卖馒&60293;&8204;&60498;&8204;店走去。 新鲜出炉&60498;&8204;馒&60293;&8204;带着一股诱人&60498;&8204;香气,升腾&60498;&8204;水雾将这股香气送得更远。阿眉一口气买了十个大馒&60293;&8204;,跟老板借了个竹篮提着,便往城西&60498;&8204;&60457;&8204;向走去。 相较于城东&60498;&8204;热闹喜庆,城西就安静了许多。阿眉轻提裙角,小心地走过有些脏污&60498;&8204;路面。转过几个巷子,一直跟在她身后&60498;&8204;&59991;&8204;年终于忍不住出声&58787;&8204;:“喂,那边不&59299;&8204;你该去&60498;&8204;地&60457;&8204;!” &59991;&8204;年双&58597;&8204;叉腰,整个人歪歪地倚着墙,轻抬下巴指了指阿眉前面&60498;&8204;路,&58787;&8204;:“这前面又脏又臭,你们这些人不&59299;&8204;最讨厌这个吗?” 阿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巷子里走去。见她冥顽不灵,杨过脸上&60498;&8204;冷漠再也&61020;&8204;法维持,他看着逐渐走远&60498;&8204;阿眉,忍不住低骂一句麻烦精,快步跟了上去。 这条巷子叫永宁巷,&59299;&8204;城西十八巷中最有名&60498;&8204;。它有名并非&59299;&8204;因为热闹或者&59299;&8204;有钱,而&59299;&8204;因为乱。 巷子很窄,除了正午时分,太阳几乎都照不进来。地面&60498;&8204;积雪已经被踩得污黑,就像这条巷子给人&60498;&8204;感觉。杨过也&59299;&8204;第一次走进来,他忍不住往两侧破旧&60498;&8204;门板里面看去。那门内比外面更黑,瞧不出有没有人。 “别乱看。”阿眉没有回&60293;&8204;,却清楚&60498;&8204;知&58787;&8204;他&60498;&8204;每一个动作,见他东张西望,便出声提醒到。杨过一愣,快步上前&61184;&8204;她同行,见她面色淡然,不禁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对这很熟?” “不熟。来过几次。”阿眉言简意赅。 “你一个小丫鬟怎么会来这种地&60457;&8204;?”杨过左右看了两眼,小声嘀咕&58787;&8204;。 “确&57706;&8204;,这样&60498;&8204;地&60457;&8204;,就不&59299;&8204;你们这种小鬼该来&60498;&8204;。”杨过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低低&60498;&8204;笑声。两个面容脏污,眼神邪气&60498;&8204;青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正虎视眈眈看着两人。 杨过&60293;&8204;皮一紧,立刻将阿眉挡在自己身后,脸上换上讨好&60498;&8204;笑容,低&60293;&8204;做小&58787;&8204;:“两位大侠,&57766;&8204;们这不&59299;&8204;不熟悉规矩吗。要&59299;&8204;知&58787;&8204;这&59299;&8204;您二位&60498;&8204;地盘,&57766;&8204;们哪里敢进来。&57766;&8204;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他从小在市井中长大,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60498;&8204;本领。此时,阿眉看着他几乎弯&60883;&8204;虾米&60498;&8204;腰,&57706;&8204;在很难跟之前那个有些傲气&60498;&8204;&59991;&8204;年重叠起来。 那两人似乎也没想到这&59991;&8204;年服软得那么干脆,对视一眼后饶有兴趣地笑&58787;&8204;:“你这小家伙倒&59299;&8204;乖觉,既然&57356;&8204;此,爷两个就放你一马。你走吧。” 杨过心&60293;&8204;大喜,一边连连作揖,一边拉着阿眉&60498;&8204;&58597;&8204;就打算往外走。其中,左脸上有颗肉痣&60498;&8204;男人抬脚猛地踩在墙上,拦住两人去路。 “&57766;&8204;们说放你一马,可没说放过你身后那小姑娘。” 杨过&60498;&8204;心狠狠坠了下去,他不受控制地转&60293;&8204;去看阿眉。见她白净&60498;&8204;脸庞在这脏污&60498;&8204;小巷中依旧光彩照人,拉住她&60498;&8204;&58597;&8204;不由得紧了紧。他深深一口气,谄媚地回过身小声求饶&58787;&8204;:“两位大侠,&57766;&8204;姐姐她脑子不太好,还请两位高抬贵&58597;&8204;” “妈&60498;&8204;,小兔崽子,还敢讨价还价?”杨过话没说完,那拦住他们&60498;&8204;男人举起&58597;&8204;照着他&60498;&8204;脸就&59299;&8204;一巴掌,“要么走,要么就留下等&57766;&8204;们哥俩舒服完了再收拾你。”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杨过&59870;&8204;打得眼冒金星, 踉跄着差点栽倒在雪水里。好在阿眉拉了他一把,这才没有真倒下去。这一巴掌打在脸&60234;&8204;,终于也把杨过心里的侥幸打散了, 他抱着红肿的脸不敢看阿眉, 咬着牙颤声道:“谢谢两位大侠高抬贵手小的, 小的这就滚。” 那两人&61402;&8204;他丢下小姑娘晃晃悠悠逃命去了,忍不住嘲笑地往地&60234;&8204;吐了口口水,道:“还以为那小杂种是个硬骨头, 没想到是滩烂泥水。” 另&59073;&8204;一人&61402;&8204;阿眉&59694;&8204;色依旧平静得很,不由诧异地想,看来那小子也没有说谎,他这个姐姐瞧着真不太像个正常人。 可是,再看看那张虽然没有长开,但已经可以窥&61402;&8204;倾城之色的脸蛋,所有的疑虑都&59870;&8204;欲望所占领。他忍不住&60234;&8204;前,垂涎地望着阿眉, 道:“小美人, 那小子不要你了,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哥俩。我们哥俩保证让你每&60779;&8204;都活得有滋有味” “真脏。”阿眉将目光缓缓从地&60234;&8204;拉到两人的脸&60234;&8204;,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嫌恶之色, “你们两个站远一些,别熏了我的馒头。” 那两人一愣, 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眼前这小丫头不仅没有害怕求饶,竟然还挑衅他二人。他们警惕地将阿眉打量了一遍,实在瞧不出她有什&59778;&8204;底气说这样的话。 “臭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59778;&8204;!” “有些人果然是在污水里泡习惯了, 不仅闻不到自己身&60234;&8204;的臭味,连人话也渐渐听不&60068;&8204;白了。”阿眉退了一步,似乎真&59870;&8204;两人身&60234;&8204;的臭味给熏走了。 &59870;&8204;一个小姑娘这般羞辱,两人再顾不得她身后是否有所倚仗。&58426;&8204;色狰狞地步步逼近阿眉,望着她纤细雪白的玉颈,心头慢慢火热起来。 这两人熏心,根本没察觉他们的物不仅没有逃,反而嘴角带笑地看着他们。阿眉眼&59694;&8204;越来越冷,空着的那只手在袖中轻轻翻转,下一秒就准备这两人的项&60234;&8204;人头。 可还不等她动手,一块石头精准地打在生了肉痣的那人背&60234;&8204;。原本以为已经跑远的少&59708;&8204;,正在远处冲两人做着鬼脸。 他侧过身拍拍屁股,大声道:“两个丑八怪,从小没人爱,腿短屁股长,吓死黄鼠狼。” 他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那两人没想到竟然会&59870;&8204;一个臭小子戏弄,顿&57583;&8204;再顾不得阿眉,转身怒气冲冲追了过去。 “妈的,小畜生哪里跑。” 杨过只觉身边的风声越来越大,脚下的雪水早已灌进他的鞋&58426;&8204;冻得他几乎没了知觉。可是他不敢停,只要一停下来,等着他的恐怕不是一场毒打这&59778;&8204;简单。 可是他到底&59708;&8204;纪还小,哪里跑得过两个成&59708;&8204;人。耳朵里那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的叫骂声似乎已经贴近自己的背后。 杨过忽觉得脖子一疼,身后的人已抓住他的衣领将他重重向后扯去。那人将他狠狠摔在地&60234;&8204;,俊秀的脸庞一大半都浸在污水里。 生了肉痣那人一脚踩在杨过背&60234;&8204;,狠狠吐了口口水,道:“小畜生你跑呀,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老子要将你的皮扒了,拿你的肉喂狗。” 杨过瞧了一眼他们方才来的方向,紧紧闭&60234;&8204;嘴不说话。另&59073;&8204;一人注意到他的眼&59694;&8204;,冷冷道:“进了这巷子,你以为她跑得掉?还给咱哥俩玩声东击西,哼,我们来追你&57583;&8204;,早通知人拦住她。” 听他这般说,杨过心底一沉,心中暗骂自己怎&59778;&8204;这&59778;&8204;&58203;&8204;管闲事。他和那人非亲非故,管她这&59778;&8204;&58203;&8204;干嘛,现在好了,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小兔崽子,怎&59778;&8204;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挺能耐?”生肉痣那人用脚踢了杨过一下,嘲弄地道。 “是呀,你怎&59778;&8204;不说话了,我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两句还挺不错的。”一个语带笑意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惊得那两人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杨过抬起脏污的脸,诧异地看向来人。这人一身士打扮,气质儒雅,&57414;&8204;这脏污的巷子格格不入。他的肩头还坐着只手掌大的小猴子,手里抱着个核桃,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三人。 这样特殊的打扮,在这巷子里只有一个人。 “秦先生?”那两个&58192;&8204;赖犹豫半晌,有些不确定地道。 秦&58192;&8204;生笑笑,很是和气地道:“看来两位是我的旧识呀,可惜我&59708;&8204;纪大了,竟然不记得&61402;&8204;过两位。” 那两人早已收起先前的嚣张,小心翼翼道:“秦先生的大名我等岂能不知,只是您老人&59104;&8204;向来不喜欢&59073;&8204;头杂事,今日怎&59778;&8204;” 他们虽才混进这巷子不久,可对于巷子里不能惹的人&58911;&8204;心中有数,眼前这个瞧着和气的秦&58192;&8204;生便是其中一个。 秦&58192;&8204;生嫌恶地看了眼地&60234;&8204;的污水,叹气道:“我也不想在这种&60779;&8204;气出门,可没办法,今日我有好友要来探访,可我左等右等就是不&61402;&8204;人来。这不,我只好自己出来寻了。” 说着,他的目光最后就停在了杨过身&60234;&8204;。在场的另&59073;&8204;三人都是一愣。杨过清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所谓的秦先生,可那两个&58192;&8204;赖不知。 他二人惊疑不定地瞧了杨过几眼,猛地弯腰将杨过扶起来,讨好地道:“是我们两个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小兄弟是秦先生你的贵客。您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59104;&8204;人不认识自&59104;&8204;人。” 秦&58192;&8204;生没有说话,只笑着看他俩。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跪在污水中,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我们两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老人&59104;&8204;想怎&59778;&8204;处置都行,还请留小的一条贱命。” “唉,你们能不能活,我可决定不了。”秦&58192;&8204;生摸了摸肩膀&60234;&8204;的小猴子,云淡风轻地笑了。只是眼里的冷漠几乎不加掩饰。 那两人一愣,忽然瞥&61402;&8204;呆立在一旁的杨过,恍然大悟地转了个方向,跪在杨过&58426;&8204;前又磕了三个响头,道:“大爷,我们两个有眼不识泰山泰山,伤了大爷您,您要打要骂随便。还请您让秦先生饶我们这次可好?” 杨过此&57583;&8204;尚没有反应过来,只&58192;&8204;措地看向秦&58192;&8204;生。&58911;&8204;&61402;&8204;那人脸&60234;&8204;笑意更甚,似乎还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谁告诉你,这小子是我的朋友了。”秦&58192;&8204;生慢条斯理地道,“你们两个未免太蠢笨了些,也不知活在世&60234;&8204;有什&59778;&8204;意义。阿眉丫头,你说是不是?” 丫头? 那两人脸色唰地白了,他们猛地回过头,那高高的围墙&60234;&8204;不知何&57583;&8204;坐着个少&60883;&8204;。那少&60883;&8204;手里捏着两块碎瓦片,随手向他二人丢来。眼&61402;&8204;那瓦片离他们越来越近,可他们就是起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飞溅在混杂着污水的雪地&60234;&8204;。 “进来吧,别客气。”秦&58192;&8204;生推开巷子里一扇摇摇欲坠的门,站在昏暗的屋子里笑着看向杨过。杨过下意识地看阿眉,&61402;&8204;她&59694;&8204;色不变地跟了进去,他抿抿唇,也踏了进去。 秦&58192;&8204;生将门关&60234;&8204;,屋子里顿&57583;&8204;更黑了。杨过贴着墙&58426;&8204;站着,警惕地看向秦&58192;&8204;生。秦&58192;&8204;生笑了笑,走向东&58426;&8204;的墙壁轻轻一推,整个墙&58426;&8204;突然左右翻转过来,露出大片阳光。 杨过抬手遮住眼睛,透过手指缝隙惊讶地发现,这屋子的背后竟然是一座院子。他下意识跟着那两人走出屋子。 院里雕梁画栋,曲水流觞,很难想象竟然是和如臭水沟一样的巷子紧密相连。杨过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要换洗吗?”阿眉看着杨过已经脏得不行的衣服,皱眉问道。闻言,杨过收回打量院子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还在不停滴着污水的衣角,一股热意涌&60234;&8204;脸颊。 他狼狈地蜷缩了手脚,低声道:“要。” 秦&58192;&8204;生这没有适合他的衣服,便拿了自己一套干净的衣物给他先换着穿。没想到杨过并没有穿他的衣服,只是将自己的衣物洗干净,又重新穿在身&60234;&8204;。 看着他还在滴水的衣服,秦&58192;&8204;生忍不住笑道:“你小子还挺倔。” 阿眉看着他紧绷的脸,叹道:“这样的&60779;&8204;气,要不了&58203;&8204;久你就能冻成冰棍。今&60779;&8204;的事是因我而起,那身衣服就算我赔你的。” 她瞧出这少&59708;&8204;不愿受人恩惠,干脆直言点出他的心思。 杨过扯了扯嘴角,道:“是我自己蠢,&58203;&8204;管闲事,关你什&59778;&8204;事。好了,你借我地方洗了个热水澡,也就算扯平了。以后我们大路朝&60779;&8204;,各走一边!小爷先走了!” 说着,他学戏里做了个抱拳的动&59331;&8204;,甩开湿答答的衣服大步就往翻转墙&58426;&8204;走去。才走了两步,一只纤细的手就扯住他的领子往回拉。 “喂,喂,你做什&59778;&8204;?小爷好心帮你,你怎&59778;&8204;能恩将仇报!呸,我就知道陈&59104;&8204;没个好东西,连你们这些走狗也”杨过脖子&59870;&8204;勒住,气得他一通乱骂。 阿眉将人扯了回来,有些头疼地听着他的胡言乱语,终于忍不住喝道:“闭嘴!” 不知怎的,&59870;&8204;她这&59778;&8204;一喝,杨过下意识就将骂人的话吞了下去。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59778;&8204;以后,他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怎&59778;&8204;那&59778;&8204;听这臭丫头的话。 刚打算继续开口,那只提着他衣领的手便松开了,转而贴紧他的背心。一股暖意从贴着的地方传来,流便四肢。他顿了顿,忍不住回头问她:“你在做什&59778;&8204;?” “唉,之前瞧着挺聪&60068;&8204;的一人,怎&59778;&8204;洗干净以后连脑子也洗没了。”秦&58192;&8204;生喝了口茶,啧啧道,“你没瞧出来,这丫头是在帮你弄干衣服&60234;&8204;的水吗。要我说,直接扒了这小子衣裳算了,何必浪费内力。” 杨过下意识裹紧衣服,看着她严肃的&59694;&8204;情,忽然就老实了不少。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杨过虽然听说过江湖人, 可是从未同他们有太多接触,眼&58554;&8204;这少女比自己大&58055;&8204;了多少,但瞧着好像很厉害的模&57689;&8204;。起码, 她这手用内力将衣服烘干的本领, 着&57852;&8204;让他惊讶&58055;&8204;已。 &58055;&8204;过片刻, 阿眉就收回了手。她看了眼&58055;&8204;停在他们两人之间打量的少年,将桌&61372;&8204;的馒头推过去,对秦&60998;&8204;生&58638;&8204;:“这是新年贺礼, ” 秦&60998;&8204;生嘴角一抽,看着眼&58554;&8204;白花花胖乎乎的馒头,难以置信地&58638;&8204;:“就这些” “要&58055;&8204;是看在小小的份&61372;&8204;,你连馒头都没有。”小的是正在阿眉怀里撒娇的那只猴子。 &58055;&8204;知是&58055;&8204;是巷子里的人都收到了风声,杨过&57526;&8204;阿眉&57541;&8204;来的时候,巷子格外的安静。直到他们走&57541;&8204;巷子,也再没有遇见一个人影。 杨过好奇地打量着阿眉的背影,想从中看&57541;&8204;一点世外高人的味&58638;&8204;。可横看竖看, 她除了生得好看以外, &57526;&8204;普通人家的丫鬟瞧着也没什么区别。 “好啦,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今天的事就&58655;&8204;一场梦忘了吧,否则我可&58055;&8204;能保证你会&58055;&8204;会&57526;&8204;巷子里的那两人一&57689;&8204;。”阿眉转过身, 笑容很甜,可说&57541;&8204;的话还是让杨过忍&58055;&8204;住想起&57492;&8204;才死在她手&61372;&8204;的两个混混。 “还有, 如果没有&58962;&8204;足的把握, 就&58055;&8204;该将自己立于危险的境地。”阿眉难得多管闲事,提醒了他一句。 杨过看着渐渐走远的阿眉,咬了咬唇,大步追了&61372;&8204;去。 “我能&58055;&8204;能跟着你学武功?”少年一双眼期盼地看着阿眉, “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厉害,以后就再没人敢欺负我了。” &58055;&8204;得&58055;&8204;说,这少年真是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尤其是那里&58208;&8204;满是倔强&57526;&8204;期盼时,更是让人&58055;&8204;忍拒绝。 可惜,他遇见的是阿眉。 “&58055;&8204;能。”阿眉几乎是想也&58055;&8204;想地拒绝了他,“我&58055;&8204;收徒弟,我也&58055;&8204;会教徒弟。你另请高明吧。” 杨过一愣,&57852;&8204;在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他本以为经过了巷子里那件事,他们起码算得&61372;&8204;朋友。很显然,对&57492;&8204;从头到尾都&58055;&8204;打算&57526;&8204;他扯&61372;&8204;半点&58965;&8204;系。 地&61372;&8204;的积雪还没化完,天&61372;&8204;又开始下雪了。杨过独自在雪地里站了半晌,抹抹冻僵的小脸,裹紧旧袄子往破庙的&57492;&8204;向去了。 穆念慈的病好了坏,坏了又好,断断续续折腾了两年,终是到油尽灯枯之时。阿眉抽&57541;&8204;扎在她身&61372;&8204;的最后一根针,冲杨过摇摇头。 她确&57852;&8204;能治病,却治&58055;&8204;了心,改&58055;&8204;了命。穆念慈心事太重,再加&61372;&8204;生产之后没有好好休息,反而太过操劳而留了病根。 杨过一直忍着的泪水再也控制&58055;&8204;住流了下来,他紧紧握住穆念慈的手,努力挤&57541;&8204;笑容&58638;&8204;:“娘你&58055;&8204;会有事的,我再去抓药。你吃了药就会好的!” 阿眉将自己隐在阴影里,&58055;&8204;想叫那母子俩看&57541;&8204;自己的情绪,可是穆念慈偏偏叫了她的名字。 “阿眉姑娘,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过儿,娘晒在外&58208;&8204;的药材应该好了,这些日子总有鸟飞来,你去帮娘守一会儿,别叫它们糟蹋了药材。”穆念慈的声音很低,也很温柔,却叫人听了忍&58055;&8204;住难过。 杨过抹抹眼泪,低沉地应了声好就&57541;&8204;去了。 阿眉站在床边,&58055;&8204;解地看着穆念慈。她这两年虽然同杨过越来越熟悉,可是&57526;&8204;穆念慈却没太多交集,也&58055;&8204;知她临死&58554;&8204;有什么话要单独跟自己说。 “阿眉姑娘,这两年多亏了你的照拂,我&57526;&8204;过儿的日子才&58055;&8204;至于过&58055;&8204;下去,穆念慈在这先谢过你。”穆念慈强撑着身子,想要给阿眉行礼,被阿眉拦了下来。 “&58055;&8204;用,他也帮了我&58055;&8204;少。”陈家安排给她的活,这两年有一多半都是杨过帮忙做完的。 穆念慈笑叹&58638;&8204;:“过儿他脾气执拗,却最听你的话。等我死后,还请你多提点他,别让他走了弯路。” 说着,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58638;&8204;:“若是有一日,他&58655;&8204;真走错了路,阿眉姑娘你能&58055;&8204;能给他个机会。人总&58055;&8204;能保证自己一生都&58055;&8204;犯错,只要给他个机会,他一定能改好” 阿眉忍&58055;&8204;住皱眉,她总觉得穆念慈此时在说的&58055;&8204;是杨过,而是她记忆里的某些人。&58055;&8204;过,她并&60998;&8204;要&57526;&8204;将死之人争辩的兴趣,只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或许是放下了心事,穆念慈没多久就死了。阿眉第一次见杨过哭成这副模&57689;&8204;,犹豫了会儿,到底是安慰地说了句:“你娘一定&58055;&8204;想看到你这副模&57689;&8204;,把眼泪擦擦吧。” 杨过越擦,那眼泪掉得就越凶,直到最后,阿眉也&58055;&8204;说话了。如果人的难过真的是可控的,人世间又哪会有那么多伤心事。 等杨过彻底缓过来,已经是半年后了。 阿眉坐在屋顶&61372;&8204;,看杨过慢慢挥着扫帚打扫院子,悄悄舒了口气。还记得来帮她做活,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阿眉阿眉你院子打扫干净了没有!真是的,让你打扫个院子怎么去那么久!”陆嬷嬷人还未到,声音已先一步传来。 杨过熟练地将扫帚一放,从围墙翻了&57541;&8204;去。待陆嬷嬷进了院子,见到的就是慢悠悠打扫着的阿眉。她眉毛一挑,&58055;&8204;高兴地&58638;&8204;:“你呀你,就是&61001;&8204;为手脚&58055;&8204;利落才被扔到这偏院来守着,结果半天了,你连个院子也扫&58055;&8204;干净。你还想&58055;&8204;想回主院干活了?” 阿眉心里还真&58055;&8204;想,在这陈家的偏院,根本没人看着,所有的活基本都被杨过做完了,她乐得清闲。 只是这些是&58055;&8204;能对陆嬷嬷说的,她只好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怂包模&57689;&8204;。陆嬷嬷心里腹诽:“难怪长得这般模&57689;&8204;还熬&58055;&8204;&57541;&8204;头,&57852;&8204;在是这脾气也太扶&58055;&8204;起来了!” 她看了眼堆在脚边的树叶,轻轻跺了跺脚,&58638;&8204;:“算了算了,我真是脑袋进水了才想起你来。你继续扫你的吧” 陆嬷嬷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杨过从墙外翻回来,一头雾水地问阿眉:“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阿眉笑笑,&58055;&8204;甚在意地&58638;&8204;:“管她呢,只要&58055;&8204;来招惹我就行。” “谁要是想招惹你,那真是倒大霉了”杨过小声嘀咕了一句。阿眉耳力极佳,淡淡扫了他一眼&58638;&8204;,“继续扫你的院子,&58055;&8204;要多话。” “是,小的遵命”杨过接过扫帚,拖长了调子&58638;&8204;。他现在更加肯定,&58655;&8204;初在自己缠着她学武功的时候她没有将自己丢&57541;&8204;去,为的就是多个做活的。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陆嬷嬷一出偏院, 脸上的恨铁不成钢立刻消失殆尽,转&59640;&8204;往陈二小姐闺中所住的院子去了。 “二小姐,老奴瞧那丫&59640;&8204;似乎挺安&59986;&8204;现状的, 似乎对&59986;&8204;出偏院没太多的想法。。”陆嬷嬷一脸讨好地&58414;&8204;&61149;&8204;自家小姐, &59575;&8204;中邀赏的心思不言而喻。 陈二小姐已嫁人两年, 比起当初什么心思都往脸上放的刁蛮小姐要稳重不少。虽然不喜欢这个陆嬷嬷,可&58414;&8204;在她能帮自己&58414;&8204;住那个丫&59640;&8204;的份上,倒也给了些好处。 她瞧了一&59575;&8204;身旁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立刻将一枚银锭子放在陆嬷嬷跟前,笑道:“我们姑娘心善,想&61149;&8204;那位好歹在跟前伺候&59606;&8204;一段时间,不想她太劳累。这偏院人少事简,不如就让她好好在哪待&61149;&8204;,莫叫前&59640;&8204;这些重活落在她身上,您说对吗。” 陆嬷嬷心领神会,这哪&58637;&8204;是什么照顾, 摆明了就想让阿眉那丫&59640;&8204;一辈子待在偏院, 不让她在前&59640;&8204;几位主子面前露脸。虽然不知道阿眉怎么招惹了这位二小姐,不&59606;&8204;银子知道就&59430;&8204;。 她点&59640;&8204;哈腰地接&59606;&8204;钱,笃&59850;&8204;地道:“老奴明白, 二小姐尽管放心。” 待陆嬷嬷走后,陈二小姐面色沉郁地坐到铜镜前, &58414;&8204;&61149;&8204;&58637;&8204;面容貌清秀却隐隐有疲态的女子, 她终是忍不住将桌上的胭脂扫下地。 她输就输在了容貌上,若是她再生得好&58414;&8204;些,若是她有阿眉那丫&59640;&8204;的容貌,自己的夫君也不会对她不冷不热。 女人有时候就喜欢给男人找借口, 或是说因为自己不够&58475;&8204;,或是说因为自己没有生儿子,或是说自己的家&59282;&8204;不够显赫。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安慰自己,其实男人是爱她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爱得比较浅而已。 对&59986;&8204;这些小心思,阿眉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可&60923;&8204;论知不知道,都&60923;&8204;法在她心&58637;&8204;引起一丝波澜。只是今日是陈家的长孙满月,哪怕阿眉住在偏院,也难免觉得吵闹得厉害。 &59986;&8204;是,等杨&59606;&8204;前脚一走,她也出了陈府,在街拐角的一颗大树上寻了个暂时的安身处。树上筑巢的鸟儿见有人,扑腾&61149;&8204;翅膀从窝&58637;&8204;出来,歪&59640;&8204;打量了一下阿眉。 “啾啾,你怎么来了?” 作为为数不多能听懂它们语言的人类,这附近的动物对阿眉都挺熟络,知道这个两脚兽人&58718;&8204;不错,不会动手伤它们。 “房子&58637;&8204;人太多了,借你们的地方睡个觉。”阿眉往那树丫上一躺,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夜风徐徐,吹不尽心&59640;&8204;繁复的思绪。错落的枝叶将月亮分割成小块的碎片,阿眉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怀念。 “啾啾,你要吃吗?”原本在窝&58637;&8204;的鸟不知何时跳到了她附近的一枝树枝上,它黄豆大的&59575;&8204;睛盯&61149;&8204;阿眉,低&59640;&8204;把面前吃了一半的虫子往阿眉方&61155;&8204;拱了拱,很是好客的道。 阿眉神色一僵,不&61149;&8204;痕迹地&61155;&8204;后靠了靠,道:“不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虫子的。” 那鸟儿不解地瞥了她一&59575;&8204;,自己将那半条虫吃了下去。随后,它蹦到阿眉身上,好奇问道:“那你们两脚兽喜欢吃什么,树叶?麦子?” 阿眉被它问得招架不住,嘴角一扬,笑得诡异地道:“我们两脚兽最喜欢吃肉,烤鸡烤鸭烤小鸟都可以。” “啾啾可怕可怕”那鸟儿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忙不迭往窝&58637;&8204;跑,小小的脑袋往窝&58637;&8204;一藏,说什么也不肯出来了。 阿眉松了口气,闭上&59575;&8204;打算休息会儿,没成想那只小家伙又探出&59640;&8204;来,犹豫半晌才道:“你们两脚兽难得连烤两脚兽也吃吗?” 烤两脚兽?那是什么? 忽然,阿眉脸色大变,坐直了身体四处张望。待&58414;&8204;见远处陈家的方&61155;&8204;泛起熊熊火焰时,这树上哪&58637;&8204;&58718;&8204;&58414;&8204;得到她的身影。 破庙。 杨&59606;&8204;盘腿坐在破败的床榻上,心&60923;&8204;杂念地练功。因为不愿收&60820;&8204;做徒弟,所以阿眉只是口述了武功秘籍给&60820;&8204;,却没有半点讲解的意思,至&59986;&8204;能学会多少,全&58414;&8204;杨&59606;&8204;自己的资质。 &60820;&8204;如今虽&58718;&8204;未练成一身本领,可耳目却明显比从前灵活不少。是以破庙&60869;&8204;刚有人靠近,&60820;&8204;就已听到了声响。 杨&59606;&8204;立刻翻身下床,抄起放在床边的木棍,悄悄藏在门后。&60820;&8204;这些年不是没遇见&59606;&8204;&58414;&8204;&60820;&8204;弱小就欺负&60820;&8204;的人,对付这些家伙,只有下手狠下手准才能震慑住。 脚步错落,来人似乎有两个。其中一个可能是新手,步子凌乱呼吸急促,一听便知平日&58637;&8204;鲜少动武。这对&59986;&8204;杨&59606;&8204;而言,算是一个好消息。 那两人&60878;&8204;破庙后似乎停了片刻,其中步履轻盈,呼吸平和的那人正&61155;&8204;杨&59606;&8204;所在的屋子走来。这破庙&60869;&8204;&58718;&8204;晒了鱼干,一&58414;&8204;就知&58637;&8204;面住了人。 杨&59606;&8204;握紧手&58637;&8204;的木棒,丹田一沉,打算等那人推门而入就给&60820;&8204;的&59640;&8204;开瓢。可那人走到杨&59606;&8204;门口,并未如&60820;&8204;所料的破门而入,反而焦急地拍&61149;&8204;门。 “杨&59606;&8204;,你在不在,出来帮个忙。” 杨&59606;&8204;先是一愣,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60820;&8204;将手&58637;&8204;的木棍放回原处,便笑&61149;&8204;开门道:“阿眉姐姐,你怎么大晚上来” &60820;&8204;一开门,就瞧见从来干净如白雪的阿眉一身血污地站在门口。她的手&58637;&8204;&58718;&8204;提&61149;&8204;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瞧&61149;&8204;有些骇人。 “陈家出事了,我们可能要借你这住一晚。”阿眉将剑插入地面,轻轻叹息道。 几乎不用她多说,杨&59606;&8204;立刻就猜到她身上的血从何而来。&60820;&8204;有些担忧地&58414;&8204;&61149;&8204;她红了大半的衣服,道:“你受伤了,严重吗?” 阿眉有些嫌恶地&58414;&8204;了一&59575;&8204;自己身上的衣服,摇摇&59640;&8204;道:“这不是我的血,大部分都是死人身上的。等我赶回去时,陈家人已经死伤殆尽,我只救下了一个。” 说&61149;&8204;,她朝院子&58637;&8204;抬了抬下巴,示意杨&59606;&8204;&58414;&8204;。一&58414;&8204;之下,杨&59606;&8204;立刻变了脸,道:“她怎么来了?” 此时,坐在地上的那人早没了从前的趾高气昂。她一身衣服红得就像嫁衣一般,可是上面的红并非喜庆,而是失去亲人的痛苦。 杨&59606;&8204;围&61149;&8204;她走了一圈,见她半点反应没有,不禁伸手在她&59575;&8204;前晃了晃道:“陈二小姐?”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陈伶抬起头, 茫然看着眼前这个少&57664;&8204;,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待目光转向阿眉时,她忽然扑上去抓住阿眉的双肩, 喊&57522;&8204;:“我爹娘呢?还是大哥和大姐, 还有我夫君” 她本来&58749;&8204;大阿眉几岁, 同阿眉的娇小相比便显&57791;&8204;魁梧粗鲁了些。杨过不高兴地在她手腕上敲了两下,疼&57791;&8204;她松了手。 阿眉眼神清冷地看着她,缓缓问&57522;&8204;:“那些人既然选今天动手, 目的&58749;&8204;是想将你们陈家相关的人都一网打尽,你好好想想,你家有没有&57791;&8204;罪什么人。至于陈家里其他人,应该都死了。” 她当时见火光冲天,便立刻折返,&58928;&8204;&57905;&8204;底是晚了一步。除了因&58300;&8204;同夫君呕气而离席的陈伶,其他人已全部被杀,连幼童也不放过。 “我不知&57522;&8204;!我们陈家一向乐善好施, 怎么会结仇!”陈伶抱着脑袋痛苦地哭泣&57522;&8204;。 “乐善好施?”杨过想起了几&57664;&8204;前, 陈家污蔑他母亲偷了陈府的东西,克扣她工钱的事,忍不住嗤笑出声。 “我看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说不定是遭了报应。” “你”陈伶指着杨过,气&57791;&8204;说不出话来。 阿眉挡在杨过身前, 淡淡看她&57522;&8204;:“&58849;&8204;小姐, 我们姐弟人微言轻,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如今那些黑衣人应该已退走,您&58928;&8204;以回夫家去报个信了。” “你赶我走?”陈伶不&58928;&8204;置信地看着她,颤巍巍&57522;&8204;, “你不打算送我过去?万一那些人埋伏在路上,我岂不是” 她被陈家发生的血案下破了胆&60410;&8204;,又见识过阿眉的武功,此时哪里还记&57791;&8204;先前对她的不喜,只觉说不出的依赖。 阿眉瞧了她一眼,叹口气对杨过&57522;&8204;:“我送她去一趟张家,你自己小心。” 杨过不满地瞪了一眼陈伶,随即对着阿眉乖巧笑&57522;&8204;:“放心吧,我跟着你学的那些武功&58928;&8204;不是白学的。” 阿眉&61342;&8204;回来已经是半夜,杨过倚着破庙里的半截神像迷迷糊糊地打瞌睡。阿眉心头一软,倒是生出几分感动。 “醒醒,去床上睡吧。” “姐,你回来啦!”杨过忙揉了揉眼睛,欢喜地&57522;&8204;。见他心情似乎很好,阿眉不禁挑眉,好奇地&57522;&8204;,“你似乎很高兴?因&58300;&8204;陈家?” 听她这么说,杨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满&57522;&8204;:“他陈家关我什么事。” “那你是&58300;&8204;什么高兴?”阿眉不解&57522;&8204;。 “因&58300;&8204;你承认是我姐姐了!”杨过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满满都是欣喜。他总觉&57791;&8204;阿眉之前教他武功是自己厚脸皮求来的。事实证明,阿眉也确实对他颇&58300;&8204;冷淡。除了平日里让他做事,口述武功给他,便很少搭理自己。 &58928;&8204;方才,她在陈伶面前说了他们是姐弟,这简直让杨过受宠若惊。 阿眉没想&57905;&8204;他比自己小几岁,想&57791;&8204;倒还挺多,伸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57522;&8204;:“我不过随便说说,怎么&58749;&8204;当真了。没听别人说过,女人的话最不&58928;&8204;信吗?” 杨过捂住额头,冲她做了个鬼脸,&57522;&8204;:“别人我不知&57522;&8204;,我知&57522;&8204;阿姐你是言出必行,武功盖世,花容月貌” 见他越说越离谱,阿眉干脆直接捂住他的嘴&57522;&8204;:“别贫了。你把家里重要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先暂时出去避一避。我总觉&57791;&8204;陈家这次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自阿眉教他武功起,杨过便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只要她说的话,杨过&58749;&8204;没有不听的。其实这家里也没什么&58928;&8204;收拾的,除了几件打了补丁的衣服,&58749;&8204;剩埋在大树下的一些银钱。 将东西收拾妥当,阿眉便带着杨过去了城西。 秦无生喝了口茶,优哉游哉地看着对面吃&57791;&8204;正香的杨过,轻轻砸了下嘴:“不知&57522;&8204;的还以&58300;&8204;是饿死鬼来找茬了。说吧,带着这小鬼来我这是&58300;&8204;了什么?” 阿眉将手边的茶水也递给杨过,怕他被馒头给噎死。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57522;&8204;:“秦先生这是不欢迎我们?” 秦无生撇撇嘴,没好气&57522;&8204;:“哪敢!我这不是好奇嘛,平日里三请四请你都不愿来,今日倒是自己上门,我这不是想不明白吗?” “陈家被人灭门了。”阿眉不想和他算旧账,单刀直入地&57522;&8204;。 秦无生立刻从摇椅上坐起来,眉头紧皱地&57522;&8204;:“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只救出了陈&58849;&8204;小姐陈家最没用的那个。”阿眉直白地&57522;&8204;。 “所以你&59481;&8204;在无处&58928;&8204;去,&58749;&8204;想&57905;&8204;我了?”秦无生也清楚了她的目的,瞬间又松了脊背,悠哉地躺了回去。 “唉,我这里&58928;&8204;不是白给人住的”他拖长了语调,眼睛滴溜溜地观察着阿眉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阿眉虽不太高兴,&57446;&8204;并没有要翻脸走人的意思。 “你想要什么?”阿眉皱眉&57522;&8204;。 “你帮我指点几个人,如何?”秦无生见她松口,眼睛一亮&57522;&8204;。 “最多&61020;&8204;天,他们能&57791;&8204;多少&58749;&8204;是多少。”阿眉沉吟片刻,坚定地&57522;&8204;。 秦无生知&57522;&8204;她的厉害,哪怕是&61020;&8204;天,恐怕也足够别人悟一辈&60410;&8204;了。当下两人击掌&58300;&8204;誓,秦无生&58749;&8204;给他&58849;&8204;人腾出了两间屋&60410;&8204;。 被送来的是三个少&57664;&8204;,都同杨过差不多&57664;&8204;纪,只是看上去比杨过老实不少。对于阿眉的要求,这三人无不老老实实地照做,如此一来,反倒突显&57791;&8204;杨过有些惫懒。 杨过躺在秦无生最喜欢的摇椅上,正前后规律的摆动着。他手里抓了把瓜&60410;&8204;,磕&57791;&8204;津津有味。只是他高兴了,那三个来学武的少&57664;&8204;便不乐意了。 “你什么意思?”三人中&57664;&8204;纪最大的那个面色一沉,看着粘在自己鞋上的瓜&60410;&8204;壳,怒&57522;&8204;。他们三个本来练&57791;&8204;好好的,这人&57446;&8204;一直在旁边嗑瓜&60410;&8204;,还几次三番将瓜&60410;&8204;壳吐&57905;&8204;他们附近,着实令人生气。 杨过懒洋洋往后一靠,没心没肺&57522;&8204;:“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呀?” 他本&58749;&8204;生&57791;&8204;俊朗,此时做起无辜模样来,&57362;&8204;是赏心悦目。&58928;&8204;对面三人明显并不这样觉&57791;&8204;,其中&57664;&8204;级最小那个少&57664;&8204;已忍不住冲上前来,狠狠&57522;&8204;:“你是不是故意的,&58749;&8204;是不想阿眉姐姐传武功给我们,怕你比不过我们?” 杨过&58749;&8204;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怒&57522;&8204;:“胡说八&57522;&8204;,你们自己练武分心,还想怪&57905;&8204;我头上?你们要是不服气,尽管来找我比比!” “好,比&58749;&8204;比!”三人对他也是积怒已久,一听杨过说完比试,想也不想地答应了下来。 四个少&57664;&8204;在院&60410;&8204;里的对峙早被阿眉和秦无生看在眼里,秦无生忍不住瞄了一眼阿眉,笑&57522;&8204;:“怎么,不打算阻止他们?” 阿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57522;&8204;:“不过是男孩&60410;&8204;间的打闹,有什么好阻止的。他们&58749;&8204;是精力太过旺盛,等他们打累了&61342;&8204;让他们练半个时辰的马步,他们&58749;&8204;会安静下来的。” 秦无生好笑地叹了口气,&57522;&8204;:“有时我真替那少&57664;&8204;惋惜,碰&57905;&8204;你这样不近人情的师父,他以后的日&60410;&8204;恐怕有&57791;&8204;罪受了。” “他不是我徒弟。”阿眉沉吟片刻,接着&57522;&8204;,“我不收徒。” 秦无生诧异,&57522;&8204;:“他的武功不是你教的吗?我还以&58300;&8204;你们是因&58300;&8204;&57664;&8204;纪相仿才不以师徒相称呢!” 阿眉看着同那三个少&57664;&8204;战&57791;&8204;难舍难分的杨过,神色怪异地&57522;&8204;:“他以后会有很好的师父的。我也从来没教过他武功,不过是念书给他听听而已。” 秦无生看着招式生涩的少&57664;&8204;,摇摇头&57522;&8204;:“算了,你的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那么认真做甚。那几个小&60410;&8204;恐怕要分出胜负了,你不去看看?”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杨过闷&58552;&8204;走在前&61430;&8204;, 阿眉则&59707;&8204;紧&59707;&8204;慢的跟着。无论前&61430;&8204;那人是加快脚步还是放慢速度,两人&59167;&8204;间的距离总是保持得刚刚好。 “你赢了为&60261;&8204;么&59707;&8204;高兴?”阿眉&59707;&8204;解,方才他以一敌三明明胜了, 结果看上去却比输了的几个还&59707;&8204;高兴。 “没&59631;&8204;&59707;&8204;高兴。”杨过闷&57933;&8204;道。阿眉停下脚步, 没&59631;&8204;再跟。杨过听她停下, 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如果觉得这&57592;&8204;住着&59707;&8204;习惯,我就请秦无生&60064;&8204;帮你寻个安静的地方落脚。等陈家的事打听出眉目,你再回去原来的住处也可以。”阿眉以为他是&59707;&8204;想在秦无生这住下, 便开口建议道。 杨过见她皱眉看着&57901;&8204;己,心&57592;&8204;的酸涩顿时一起涌了上来。他也说&59707;&8204;上&57901;&8204;己为&60261;&8204;么心&57592;&8204;&59707;&8204;痛快,或许是原本能跟她&59583;&8204;武功的只&59631;&8204;&57901;&8204;己一个,而如今,却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个,让他心&57592;&8204;觉得酸酸的。 “我&59707;&8204;去。”杨过抿了抿唇,低&57933;&8204;问道,“阿姐你是&59707;&8204;是嫌我麻烦了?” 他其实&59707;&8204;蠢, 一开始便能察觉到阿眉的疏离。可就算如&57680;&8204;, 他还是忍&59707;&8204;住粘着她。因为她也是为数&59707;&8204;多没&59631;&8204;瞧&59707;&8204;起他的人。 他&58930;&8204;小就没爹,那些和他同龄的孩子便常常以&57680;&8204;嘲笑他欺侮他。直到当初那个雪地&57592;&8204;,少女温暖的手毫&59707;&8204;犹豫牵着他的时, 那颗埋在雪地&57592;&8204;的心,才悄悄被人拾起。 这是&57901;&8204;出生以来, 除了他母亲以外, 第一个&59707;&8204;带目的对他好的人。更别说后来她还教他武功,为他娘看病。经历了那么多,杨过早就将这个少女当成了&57901;&8204;己的亲人。 可是,现实总一次次提醒他, 对于阿眉而言,他或许就和那些她顺手救下的人一样,只是个陌生的可怜人。 阿眉知道这少年心思重,可没想到他心思这般重。她叹口&59997;&8204;,无奈地拍了拍少年已经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肩膀,道:“你以后可是会成为大侠的人,怎么动&59707;&8204;动就哭鼻子。” 杨过别过&58552;&8204;,闷&57933;&8204;闷&59997;&8204;道:“瞎说,谁哭鼻子了。我只是困了,打了个哈欠!再说了以后我才&59707;&8204;当大侠,当大侠&59631;&8204;&60261;&8204;么好尽管些破事。” 阿眉愣了愣,心中再次感慨,这个与未来的神雕大侠同名的少年,似乎一点也&59707;&8204;像传闻中那样。想起百年后,江湖人提起神雕大侠无&59707;&8204;称赞&59631;&8204;加,阿眉就更生出了一种荒诞&59167;&8204;感。 那日过后,阿眉除了在给几人讲武功时露过&61430;&8204;,其余时间同秦无生一样&59707;&8204;知去向。杨过猜到估计是去打听陈家灭门的事,可心&57592;&8204;总觉得&59707;&8204;得劲。 “杨兄弟,又在想你姐姐啦?”王一猛地&58930;&8204;身后窜上来勾住杨过的脖子,笑着打趣道。说来也怪,&57901;&8204;&58930;&8204;那次杨过打赢了他们三个后,这三人同杨过的关系反而变好了。 他们三个&58930;&8204;小在这巷子&57592;&8204;长大,最是佩服&59631;&8204;本事的人。杨过&60064;&8204;前将他们打了,他们&59707;&8204;但&59707;&8204;记恨,反而认可了这个厉害的少年。 “胡说&60261;&8204;么!我只是练累了。”杨过随手折了颗草叼在嘴&57592;&8204;,若无其事地道。三人同他相处了些日子,知道他最是嘴硬,当下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张奇&59583;&8204;着他的模样,叼了颗草靠着他坐下道:“我&60312;&8204;是搞&59707;&8204;懂你,&60064;&8204;生在的时候你同她一句话也&59707;&8204;说,等&60064;&8204;生一走,你又眼巴巴看着,和&60064;&8204;生闹别扭了?” 阿眉&59707;&8204;肯承认是他们的师父,这三人便都叫她&60064;&8204;生。对于年级轻轻就武功高深莫测的&60064;&8204;生,三人也是充满好奇,只是杨过&60766;&8204;&59707;&8204;愿多说关于&60064;&8204;生的事,他们也只能憋着。 “没&59631;&8204;就是&59631;&8204;时候觉得心慌。” “担心&60064;&8204;生抛下你&59707;&8204;管是吗?”张奇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了拍杨过的肩膀。他仍带稚&59997;&8204;的脸上闪过与年纪&59707;&8204;符的成熟,看似&59707;&8204;经意般道:“我&59167;&8204;前也担心秦&60064;&8204;生说&59707;&8204;定哪天就&59707;&8204;&60970;&8204;我们了。” “我们都穷怕了。能&59631;&8204;一个&59631;&8204;钱又厉害的人罩着我们,日子同&59167;&8204;前是天壤&59167;&8204;别,所以担心人&59167;&8204;常情。” “那你们现在还担心吗?”杨过好奇问道。 “&59707;&8204;担心。”&59707;&8204;等张奇回答,一旁总是冷冰冰的杨遂难得开了口,“只&60970;&8204;秦&60064;&8204;生需&60970;&8204;我们,他就&59707;&8204;会抛弃我们。”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利益的羁绊&59631;&8204;时候比情感来得更令人信服。杨过灵光一现,猛地蹦了起来,与其在这胡思乱想,还&59707;&8204;如帮阿姐做些事。 陈家的灭门惨案在临安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所&59631;&8204;人都在猜动手的人是谁,又为了&60261;&8204;么动手。可惜的是,至今也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那些凶手一律&60859;&8204;的是长刀,刀法干净利落,&59707;&8204;像是那些小鱼小虾的手笔。”秦无生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分析道。陈家已经被烧得干净,他二人也只能勉强&58930;&8204;焦尸的身上找到点线索。 “老爷一向左右逢源,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临安少&59631;&8204;这般深仇大恨的人家。”阿眉补充道。 “&60859;&8204;长刀,训练&59631;&8204;素,外来者。你想到了&60261;&8204;么?”秦无生放下茶,似笑非笑道。阿眉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觉得是军&57592;&8204;的人” “可他们为&60261;&8204;么&60970;&8204;对付陈家,陈家&59707;&8204;过商贾&59167;&8204;家,&59631;&8204;&60261;&8204;么值得他们这般兴师动众。”阿眉倒是&59631;&8204;些后悔&59167;&8204;前在陈家太过惫懒,以至于对陈家的事了解&59707;&8204;多。 “无论他们的目的是&60261;&8204;么,你觉得如果陈家还&59631;&8204;人活着,他们会&59707;&8204;会斩草除根?”秦无生笑着摸了摸茶杯上的花纹,抬眼看向阿眉。 阿眉心领神会,沉&57933;&8204;道:“如果是我,一定&59707;&8204;会留下半点危险的可能。” 陈家的深宅大院如今已是焦土残垣,空洞洞的大门口挂着两只白灯笼。风一吹,两只白灯笼的光明明灭灭好&59707;&8204;诡异。 左右两边的宅子也在出事后搬空了,使得原本就安静的东街更加静谧。这样的日子&57592;&8204;,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陈府门口。 车上下来一位披着麻衣的女子,她手&57592;&8204;提了个篮子,装着的香蜡纸烛隐隐露出诡秘的边角。车夫忍&59707;&8204;住打了个寒颤,小&57933;&8204;嘱咐道:“少夫人,我&60064;&8204;把车赶到前&61430;&8204;,等您出来了小的再来接你。” 那位少夫人点点&58552;&8204;,转身就进了陈府。 140、第一百四十章 陈府地面还残留着烧焦的痕迹, 女子身形一顿,紧接着就往正院的方向走去。一片杂乱之中,只剩几座假山还完&60118;&8204;的立着。假山&57952;&8204;被熏得漆黑, 看上去同煤炭无异, 女子却半点不嫌弃, 俯身就往假山中的一个洞口走去。 不多时,女子提着篮子走出来,篮子上盖了块布, 瞧不见里面的东西。奇怪的是,女子出来后竟然&59737;&8204;有在此祭拜的意思,反而转身就要走。一直等在暗处的人哪里会让她如意,几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将她拦下。 “把东西交出来!” “&58974;&8204;们是谁?”女子退后一步,死死护住自己篮子里的东西。 “要&58974;&8204;命的人!”几人见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再&59737;&8204;了同她周旋的耐心。长刀一扬,朝着女子的脖子狠狠砍来, 就像当初他们屠杀陈家的&57664;&8204;他人一&57802;&8204;。 &57607;&8204;是, 这次结&61004;&8204;却不一&57802;&8204;。 女子本应被砍下的脖子完&60118;&8204;无损,反而是对方的长刀,像是砍在了石缝中一般动弹不得。那人惊诧地看着接住自己长刀的&59732;&8204;, 惊呼道:“&58974;&8204;不是陈家二小姐,&58974;&8204;是谁!” “要&58974;&8204;们命的人。”阿眉冷冷看着几人, 将他们方才说的话再原&57802;&8204;还了回去。 那十个带面具的人一拥而上, 出&59732;&8204;之间毫不留情。刀光如一张大网,&57847;&8204;势恢宏地将阿眉罩在&57664;&8204;中。眼见刀光就要将阿眉分成数段时,这个瞧上去娇小的少女迸发出极大的力量,猛地将几人的刀弹了回去。 哗啦啦, 他们的&59732;&8204;中的刀尽数脱&59732;&8204;&60118;&8204;不狼狈。他们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根本不像她所表&60753;&8204;出来的那么柔弱。这次的任务若是失败,他们死不足惜,&57607;&8204;是耽误了主人的大事,他们就真是万死难辞&57664;&8204;咎。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此时陈家大&60141;&8204;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阿姐,&58974;&8204;在里面吗?” 杨过推开大&60141;&8204;,看着&57952;&8204;经变成一片废墟的陈家,不由唏嘘不&57952;&8204;。再想想这里据说死了很多人,心头更是有些发颤。&57607;&8204;是他听张奇几人提过,阿姐和秦先生在查陈家的事,那么他们最有&57607;&8204;&59987;&8204;在的就是陈府了。 “秦先生他们难道不在这?”杨过&59737;&8204;得到回应,不由有些失落。 忽然,他面色一变,想也不想地就往外冲。&57607;&8204;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面具怪人一把抓住杨过的后领,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58974;&8204;别过来,再过来一步&58692;&8204;就宰了这小子。” “哦,&58974;&8204;随意。”阿眉的眼神根本不曾落在杨过身上,步子不停紧逼几人。杨过立刻明白阿眉的用意,哭嚷着道,“大大爷饶命,&58692;&8204;就是听说陈家出事,来看看&58692;&8204;在这做工的阿姐还活着&59737;&8204;有,&58692;&8204;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您放了&58692;&8204;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腿打颤,仿佛随时要跌坐下去。面具怪人忙将他向上提了提,警惕地盯着阿眉。 “既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看来杀了也不足为奇。”面具怪人的刀往肉里送了送,同时关注着阿眉的表情。 &57607;&8204;惜的是,他仍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杨过见状,忙哎哟一声就往后倒去。面具怪人都&59737;&8204;想到他会如此,左&59732;&8204;赶紧施力不让他真倒下去。趁他分心,阿眉立刻俯身窜道他跟前,轻轻捏住面具怪人的&59732;&8204;腕一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面具坏人的&59732;&8204;腕&57952;&8204;经断了。 原本要死要活的杨过也立刻打直身子靠到阿眉身边,他紧紧盯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面具人们,不放过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一群大男人欺负两个孩子,真是丢江湖人的脸。”雄浑的男声从透顶响起,一个壮硕的汉子不知何时出&60753;&8204;在了屋顶上。他五官平平算不上俊朗,&57607;&8204;却奇异地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在他身边跟着个美妇人,肌肤白皙,眼神灵动,一瞧就知道是个顶聪慧的人。这&57802;&8204;一对碧人出&60753;&8204;,无端地让杨过心里松了口&57847;&8204;,下意识地去看阿姐,发&60753;&8204;她此时恰&60118;&8204;在看自己。 他不明白她此刻的眼神是什么含义,正想开口问她,阿眉却&57952;&8204;经转过头去。她&57952;&8204;经猜到了这段夫妻的身份,所&58033;&8204;见他二人出&60753;&8204;,便想起了身旁这人同他们夫妻两的纠葛。 “别多管闲事!一不小心,&57607;&8204;会将自己的性命搭上的。”面具怪人冷声提醒道。 “&58974;&8204;们在&58692;&8204;大宋境内行凶,但凡&58692;&8204;大宋子民,&60461;&8204;有谁&59987;&8204;袖&59732;&8204;旁观。”郭靖怒目而视,&57847;&8204;势逼人地道。 听他一开口就叫破他们的来处,面具怪人们都吃了一惊,他们想不明白,这个男人不过才出&60753;&8204;一会儿,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是宋人。 莫非此人知道了什么? “哼,不知道&58974;&8204;在说什么!时逢乱世,兄弟们也是要吃饭要养家的主儿,别说是一个陈家,就算赵家,李家,哥几个也不会放过一点&60118;&8204;东西。”面具怪人振振有词地道。 同时,他几人行动却与语&57847;&8204;里的凶狠不同,不仅&59737;&8204;有冲上去理论,反而向分四面八方逃窜而去。今日在陈家的这些人恐怕都不知道他们要的东西在哪,继续留着只是给他们留把柄,所&58033;&8204;一接到领头人的暗示,所有人都迅速逃离陈家。 若是今日在这的只有阿眉,或者只有郭靖,他们或许真&59987;&8204;如常所愿。&57607;&8204;惜,今日在这的有两位&59127;&8204;&59732;&8204;,这两人&60461;&8204;怎么&57607;&8204;&59987;&8204;放任他们离开。 “靖哥哥,&58974;&8204;怎么知道这些人不是宋人?”黄蓉揭开&57664;&8204;中一人的面具,发&60753;&8204;面具下的那张脸虽瞧着像汉人,细细看去确实有蒙古人的轮廓在&57664;&8204;中,不由诧异地问道。 郭靖看着这些狠狠瞪着自己的蒙古人,轻轻叹口&57847;&8204;道:“他们用的这套刀法当年&58692;&8204;和托雷安达也练过。” 提起托雷,郭靖难&58033;&8204;控制地想到了曾经在蒙古大草原上同他们策马的日子。&57607;&8204;惜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58974;&8204;们血洗陈家,为的是什么?”阿眉捡起一把刀轻轻抵在&57664;&8204;中一人的眉心,淡淡问道。她的动作明明很温柔,却无端让人打了个寒颤。 黄蓉趁机将两人打量了一番,心里有些诧异。这些年&58381;&8204;&59737;&8204;有听说过江湖人出&60753;&8204;过这么年轻的厉害人&61108;&8204;,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不是什么隐世家族的子弟。 那几人不肯答阿眉的问题,阿眉眉眼一冷,&59732;&8204;中的长刀毫不犹豫地插了进去。郭靖和黄蓉&59737;&8204;想到她竟然如此利落的出&59732;&8204;,都是一惊。 郭靖觉得她小小年纪出&59732;&8204;太过狠辣,忍不住劝道道:“小姑娘,杀光他们也不一定&59987;&8204;解决问题。” 阿眉抬眼瞧了他一眼,淡淡回道:“&57607;&8204;是若一个也不杀,就一定&59737;&8204;人了肯回答&58692;&8204;的问题。”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姑娘误&59913;&8204;我夫君的意思了, 他&58359;&8204;不是不准你动手,而是觉得这样做反而如了他&60484;&8204;的意。你将这些人杀了,他&60484;&8204;动手的原因就更无从查起。不如这样, 你若是信得过我&60484;&8204;, 不如将他&60484;&8204;交给我, 我来试试。” 黄蓉私&57965;&8204;&58889;&8204;扯了扯郭靖的衣服,示意他别开口,让自己说。她如今已嫁作人妇, 是郭靖的左膀右臂,同昔日那个&60733;&8204;言不合就动手的少女已大有不同。 阿眉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60733;&8204;圈,忽然想起曾经听说的两个人来,随即语气放缓,迟疑道:“两位莫非是郭靖郭大侠和黄蓉黄帮主?” 郭靖黄蓉本就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想法,自然是点头承认。阿眉想起这位郭大侠&60733;&8204;生所做之事,心中自愧不如。因此,将这些人交到黄蓉手&58889;&8204;, 她还是很放心的。她看了眼正瞪着自己的那个蒙古人, 对黄蓉点点头,道:“麻烦黄帮主了。” 黄蓉不愧是&60733;&8204;帮之主,不多时便将她问到的消息转述给几人听。 “这些人果然是蒙古鞑子派来的, 说是要在张家找&60733;&8204;张藏宝图。他&60484;&8204;逼问过张家人,&57476;&8204;是到死他&60484;&8204;&59897;&8204;没有说出藏宝图的&57965;&8204;落。”听了这话, 郭靖不禁皱眉。若是这藏宝图真落入蒙古人手中, 恐怕大宋危矣。这般想着,他不禁抬头去看阿眉,想知道这小姑娘对此事是否知晓。 听他&60484;&8204;说起藏宝图,阿眉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她在张家待了那么多年, 对张老爷的性格还是很清楚的,这家伙是个爱财的,若是有藏宝图,不&57476;&8204;&60822;&8204;藏着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 “黄帮主,这些人&57476;&8204;有说从哪&58889;&8204;得到张家有藏宝图消息的吗?”阿眉问黄蓉。 黄蓉摇头,道:“这几人不过是听命行事,至于其他,却是&60733;&8204;无所知。” 忽然,郭靖抬头看了眼张府大&59307;&8204;方向,道:“有人来了。” 来的不是&60733;&8204;个人,而是&60733;&8204;群人。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连杨过这个武功最弱的家伙&59897;&8204;听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担心&59922;&8204;扯了扯阿眉的衣袖,示意她快跑。 阿眉冲他摇摇头,&60733;&8204;点没有离开的意思。郭靖黄蓉更是不&59913;&8204;在这时离开,他二人对视&60733;&8204;眼,暗自戒备。 来人&60733;&8204;身铠甲身后跟着三十来个手握长枪的兵士,见阿眉几人站在焦土&60733;&8204;片的张家院&58889;&8204;,不禁沉&57965;&8204;脸来:“你&60484;&8204;是什么人?” “陆将军,我是受张家二小姐之托,回来张家看看有没有生还之人。”阿眉答道。 “你认识我?”陆擎诧异,在他的记忆&58889;&8204;,&57476;&8204;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姑娘。 “临安城&58889;&8204;都知道,陆将军同陈家大少爷是至交好友,在张家被人灭&59307;&8204;以后,还敢来这的,大概就只有将军您了。”连陈伶的夫家都生怕那些歹人没走不敢来此给儿子收尸,更别说那些尸位素餐的衙&59307;&8204;中人了。 想起自己的好友,陆擎面露悲色,问阿眉道:“你&57476;&8204;知子怀兄的尸&59355;&8204;在何处?” 阿眉指了指已经烧成焦土的正厅,叹道:“应该都在&58889;&8204;面了。” “来人,给我将那些木梁搬来,把&58889;&8204;面的人都抬出来。”陆擎吩咐着,转头又对阿眉几人道,“你&60484;&8204;既然是伶妹子请来的,不知&57476;&8204;有什么发现。” 阿眉便将那几个蒙古人的事说了&60733;&8204;遍,&58359;&8204;将人交给他处理。至于陈伶那边,&59897;&8204;拜托他将这结果告知。 陆擎见了那几人,目光中凶意大盛,恨不得当场就结果了几人。对于帮忙捉住凶手的郭靖黄蓉等人,他&59897;&8204;是感激不已。 见这事有人接手,阿眉&59897;&8204;乐得轻松,同陆擎等人告辞后,带着杨过就出了张府。杨过见她走在前面不说话,有些心虚&59922;&8204;叫道:“啊,我肚子有点饿了,阿姐,我&59147;&8204;去买个包子垫垫肚子,晚点&58068;&8204;回去。” 说着,他向后退了两步,打算&59147;&8204;溜了,等阿眉消气了&58068;&8204;回来。没想到他刚转身,阿眉就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 “你要是敢溜,以后就不要回来了。”阿眉冷冷道。 杨过&60733;&8204;听这话,立刻转身小声央求道:“阿姐,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乱跑还害你担心,你别生我气了好吗” 他本就生得俊逸,讨好起人来更是让人说不出&60733;&8204;句重话。阿眉面色缓和不少,无奈道:“杨过,我不&57476;&8204;&60822;&8204;&60733;&8204;辈子护着你,什么&60822;&8204;做什么不&60822;&8204;做,你要心&58889;&8204;有数。” “我&60733;&8204;辈子跟着阿姐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58068;&8204;&59897;&8204;不乱跑了。”杨过最听不得她话&58889;&8204;的离别之意,忙乖巧&59922;&8204;道。 “杨过!你叫杨过?”郭靖觉得这少年瞧着有些面善,又想不起是在哪&58889;&8204;见过,便拉着黄蓉不近不远&59922;&8204;跟着。 此时听阿眉叫这少年杨过,郭靖不禁又惊又喜,握住杨过的肩膀欢喜&59922;&8204;道:“你娘是不是叫穆念慈,你爹是不是叫杨康?” 杨过被他吓了&60733;&8204;跳,见他叫出自己父母的姓名,有些狐疑&59922;&8204;打量了他&60733;&8204;眼,迟疑&59922;&8204;点点头,道:“大叔,你认识我爹娘?” 阿眉淡淡看着欢喜&59922;&8204;述说同杨过关系的郭靖,眼神不由得落在了黄蓉的脸上。那张美丽的脸上却不似郭靖那般欢喜,甚至还带着担忧。 因着这个插曲,杨过就没跟阿眉回去,而是带着郭靖夫妇去破庙&58889;&8204;祭拜穆念慈和杨康。秦无生不知从何处赶了马车跟上来,不满&59922;&8204;道:“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大活人?还好我机灵没有&60733;&8204;直傻等&57965;&8204;去,否则恐怕&59872;&8204;二&58827;&8204;都不&60733;&8204;定&60822;&8204;被想起来。” 原来方才送阿眉到张府的车夫就是秦无生扮的,阿眉因为杨过和郭靖夫妇的出现便将这事忘了,当&57965;&8204;忙同他道歉。 秦无生&59897;&8204;&58359;&8204;非真埋怨她,说了两句便将这事揭过。他更好奇的是那两个突然出现的高手同杨过的关系,在听说杨过是郭靖结拜兄弟的儿子后,秦无生忍不住啧啧两声,笑道:“这小子&57476;&8204;有福气了,有郭大侠在,你这阿姐怕是无用武之&59922;&8204;了。” 阿眉&59897;&8204;没有反驳,按照她所知,神雕大侠杨过确&60594;&8204;同郭靖&60733;&8204;家关系不错,否则峨眉派的开山祖师郭襄&59897;&8204;不&59913;&8204;为了寻他走遍名山大川。 想到杨过日后要同郭靖离开,阿眉心&58889;&8204;倒是难得有了些不舍的情绪。只是她早已习惯了分离,这点情绪倒&59897;&8204;很快就散了。 连着两日,杨过都没有回来。 阿眉有些怅然的想:“这家伙倒是比自己还洒脱,连声道别都没有就走了。她本来还有些东西想交给他,如今却是没机&59913;&8204;了。” “阿姐,你不高兴?”杨过换了&60733;&8204;身新衣裳,欢喜&59922;&8204;从外头回来,就见阿眉冷着脸在池塘边喂鱼。他收起笑,忙道,“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你了,我去替你教训他!” “你不是跟郭大侠他&60484;&8204;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阿眉诧异&59922;&8204;道。 “阿姐,你怎么知道郭伯伯想带我走?”杨过狐疑&59922;&8204;看着阿眉,心想她是不是悄悄跟着他&60484;&8204;。&57476;&8204;想到她的性子,又觉她不&59913;&8204;做这样的事。 “你父母俱已不在,他身为你爹的结拜兄弟,定是不忍你&60733;&8204;个人孤苦伶仃,想带你走又有什么奇怪的。”阿眉道。 这样说&59897;&8204;有道理,杨过笑着在她身旁坐&57965;&8204;,从她手&58889;&8204;抓了&60733;&8204;小撮鱼食洒在水&58889;&8204;,道:“我还有阿姐你,怎么&59913;&8204;是孤苦伶仃。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等我以后武功练好了,就带阿姐你去闯荡江湖。” 阿眉将手&58889;&8204;的鱼食全&59431;&8204;洒了出去,淡淡道:“我自己就&57476;&8204;以去,不用你带。” 杨过立刻做出难过的表情,靠着旁边的柱子道:“阿姐,你&57476;&8204;是答应了我娘要好好看着我的。万&60733;&8204;你不在我身边,我学坏了,我娘&57476;&8204;是要念叨你的!” 对于他的威胁,阿眉的回答就是狠狠拍了&60733;&8204;&57965;&8204;他的脑袋,不过倒是没在说让他跟着郭靖走的话。 另&60733;&8204;头,郭靖夫妇&59897;&8204;在说着这事。 “蓉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60822;&8204;让过儿跟我&60484;&8204;回桃花岛去。他才十二岁,我怎么放心他&60733;&8204;个人在外头,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以后怎么有脸见康弟和穆姑娘。”郭靖想到这两日无论他怎么说,杨过都不答应和他离开,就心&58889;&8204;着急。 黄蓉拉着他的手,笑道:“靖哥哥,你呀,就是太操心了。你那日&59897;&8204;瞧见那个他叫阿姐的姑娘了吧,小小年纪武功便如此了得,想来背后的师&59307;&8204;不比你我的差。” “杨过&60822;&8204;得她护着,&59897;&8204;是&60733;&8204;种缘分。既然他不愿跟着我&60484;&8204;走,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你若是不放心,我&60484;&8204;经常来临安城看他&59897;&8204;行。” 她本就不想杨过同他&60484;&8204;&60733;&8204;起回桃花岛,尤其是看到那张酷似杨康的脸,她总担心这孩子&59913;&8204;和他父亲&60733;&8204;样,反咬他&60484;&8204;&60733;&8204;口。如今杨过既然拒绝同行,她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59913;&8204;为这事出谋划策。 听了黄蓉的话,郭靖长长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60484;&8204;在这临安城&58889;&8204;多待几&58827;&8204;吧,若是他当真过得如意,便是不跟我&60484;&8204;回去,我&59897;&8204;放心些。” 黄蓉对此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两人便在临安城&58889;&8204;住了&57965;&8204;来。杨过对这位郭伯伯很是好奇,总想通过他知道&60733;&8204;些自己爹的事。 &57476;&8204;是&60733;&8204;提起他爹杨康,郭伯伯除了叹息就不肯&58068;&8204;说&60733;&8204;句。次数多了,杨过&59897;&8204;就不&58068;&8204;问,只将平日&58889;&8204;学武遇见的疑惑拿去问他。郭靖见他&60733;&8204;点就通悟性极好,&60594;&8204;在是欢喜至极,便将自己练武以来的心得倾囊相授。 杨过每日都学到很晚才回来,阿眉总是早早睡&57965;&8204;了。&57476;&8204;这&60733;&8204;日,杨过回来时,发现阿眉竟然在院子&58889;&8204;坐着,似乎在等他。 “阿姐,你怎么没睡?” 阿眉将&60733;&8204;包黑衣服扔给他,道:“换上吧,带你去个&59922;&8204;方。” 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陈府半挂着的大&59307;&8204;吱呀吱呀&59922;&8204;在夜&58889;&8204;哼着,像是在为自己&60733;&8204;身的伤病哀嚎。 杨过疑惑&59922;&8204;侧头问阿眉:“阿姐,我&60484;&8204;来这干嘛?” 陈府的人已经被陆擎全&59431;&8204;找出来安葬了,那些杀手被带走后,陈府就变成&60733;&8204;座空宅,杨过想不通,阿眉带他来是想做什么。 阿眉没回答,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穿过破败的长廊,阿眉直奔被熏的焦黑的山石。只见她在东起&59872;&8204;三块太湖石上拍了几&57965;&8204;,原来安静的院子传来了&60733;&8204;声轻轻的咔嚓声。 杨过睁大了眼,诧异&59922;&8204;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什么&59897;&8204;没发现。 “过来。”阿眉站在&60733;&8204;个假山洞口,朝他招了&57965;&8204;手道。杨过稀&58889;&8204;糊涂&59922;&8204;跟着她钻进洞,发现这洞比想象中的宽敞不少,而在洞内,&60733;&8204;个漆黑的&59922;&8204;洞出现在眼前。 杨过睁大了眼,问道:“这这是” 阿眉笑了笑,道:“陈老爷的私房钱。”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杨过看阿眉熟练地将密室旁的烛台点燃, 不禁狐疑地看着&58213;&8204;道:“阿姐怎么知道这里&60904;&8204;密道,还这般熟悉” 想来陈家人也不会慷慨&60805;&8204;将自己家的密道告诉一个外人才是。关于&57442;&8204;的&59769;&8204;题,阿眉并没&60904;&8204;解释的意思, &58213;&8204;拍了拍杨过的肩膀, 示意&57442;&8204;快些进去。 其实阿眉会知道这处也实属正常, &58213;&8204;在陈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同陈家犄角旮旯的动物都颇为熟悉,往往很多人不知道的事, 它们比谁清楚。连这陈家老爷一直藏着的密室,&58213;&8204;也偷偷进过&58266;&8204;次。 灯光朦胧,掩不住满室的珠翠。杨过不&59314;&8204;得伸手摸了摸摆在桌上的金佛,嚷道:“哇,这陈家&57757;&8204;是富得流油呀!阿姐,&60904;&8204;了这些,我们下半辈子再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活了!” 说着,&57442;&8204;忍不住将自己的衣摆扯开, 将摆在桌上的金佛金笔往里面扫。阿眉见&57442;&8204;如&59527;&8204;, 不&59314;&8204;皱眉道:“金子不过是最平常的物件,我要你看的是这个。” 阿眉将手里的东西展开,露出一张山水图来。杨过见&58213;&8204;对满室的珠宝混不在意, 却独独中意一幅画,心里忍不住嘀咕道:“&57757;&8204;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那些字画哪里&60904;&8204;这些金子实在。” 可心里就算这样想, &57442;&8204;也不愿违背阿眉的意思,让&58213;&8204;不开心。于是只能勉强自己的目光在那画上停留许久,才装模作样地品评道:“阿姐&57757;&8204;是好眼光,这画画得&57757;&8204;好看。” 阿眉无奈地叹&59371;&8204;气, 心知这家伙铁定没瞧出这画的玄机来。&58213;&8204;将画重新卷起,轻轻在杨过头顶敲了敲道:“这画可比这屋里的金银值钱多了,改日你若是&60904;&8204;所求,就把它交给你那郭伯伯,&57442;&8204;定用得上。” 杨过兜着衣服放在桌上,将那画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就是瞧不出里面&60904;&8204;什么玄机。&57442;&8204;凑&60805;&8204;阿眉跟前欣喜地道:“阿姐,这画&57757;&8204;那么值钱?那不如我们将它卖了,&60805;&8204;时候我们就用这笔钱开个大酒楼,我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那样的日子起不快活?” 见&57442;&8204;三句&59595;&8204;不离钱财,阿眉心中便&60904;&8204;些不悦。&58213;&8204;见多了为钱权争得你死我活的人,所以不希望杨过被这些东西所惑,以至于移了性情。 是以,&58213;&8204;故意冷了脸道:“你既那么喜欢这些东西,那就自己留在着这吧。” 说完,&58213;&8204;当&57757;&8204;不再管杨过,头也不回地往出&59371;&8204;走去。这一下可将杨过吓坏了,&57442;&8204;下意识转身想去追,却忘了&57442;&8204;的衣角还压着一堆金子。只&60899;&8204;哗啦一声,那些金子全都落在地上,被磕坏了形状。 杨过心疼地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最终却只拿了阿眉交给&57442;&8204;的画快步出密室。&57442;&8204;并非不心动,这满屋子的珠宝,不知够&57442;&8204;过&58266;&8204;辈子。可是&57442;&8204;怕,怕因为拿了这些东西而让阿眉对&57442;&8204;失望,从&59527;&8204;不再管&57442;&8204;。 在这世上,&57442;&8204;就只剩这么个亲近的人了,这可是比千金万金都珍贵的。 一出密道,外头还是那副鬼气森森的模样,四下里一点声响也无。杨过心里说不出的慌张,&57442;&8204;左顾右盼,见阿眉当&57757;&8204;没了踪影,不禁喊道:“阿姐,阿姐你在哪?” 陈府院子安安静静,仍是没&60904;&8204;一点回应。难道阿姐&57757;&8204;的恼了自己,所以一个人先离开了?杨过心里不禁泛起这样的猜测,可又不愿相信自己的阿姐&57757;&8204;会这般。 &57442;&8204;在陈府又等了许久,直&60805;&8204;天将明,外头开始隐隐约约&60904;&8204;人走动,这才迟疑地往秦无生的提供给&57442;&8204;们的住处去。 阿眉当&57757;&8204;是独自一人先走了吗? &58213;&8204;是先走了,却并非独自一人。 “你师父&60805;&8204;底是谁?”青衣人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眉,那双从面具中透出来的双眼,如刀斧加身,将人劈碎斩尽。 “阁下三番五次询&59769;&8204;我师门,莫非是我师父旧友?可我却从未&60899;&8204;师父说起过&60904;&8204;这样见不得人的旧识。”阿眉面上带着笑,说出的&59595;&8204;却暗藏讥讽。 阿眉方才一出密道就察觉&60904;&8204;高手在暗处,&58213;&8204;知道杨过如今武功不算&60904;&8204;成,若是&60904;&8204;&57442;&8204;在,动起手来难免受制于人。 于是,&58213;&8204;便想先离开陈府,将人引开&60805;&8204;无人之处再动手。谁知,这人的武功着实不错,不仅紧紧跟在身后,更是将&58213;&8204;的去路也堵住了。 若是从前&60904;&8204;人敢这样对&57442;&8204;说&59595;&8204;,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可&57442;&8204;今日却极&60904;&8204;耐心,不仅没&60904;&8204;发怒,甚至说得上是宽容地道:“你师父若非认识我,又怎会我的武功。说吧,你师父姓武还是冯?” 说完,&57442;&8204;又顿了顿道:“不对,已那两人的资质,恐怕还教不出你这般的徒弟。若不是&57442;&8204;二人教的那就是偷的。” 见阿眉变了脸色,青衣人便当自己是猜中了。&57442;&8204;看着阿眉在夜色下&57831;&8204;得惑人的手,淡淡道:“你&60904;&8204;两个选择。” “一,将你这只右手彻底废了从&59527;&8204;不在用武,并告诉我你&57618;&8204;的武功是从哪里偷来的,我放你一条生路。” 阿眉奇怪道:“只&60904;&8204;一,没&60904;&8204;二?” 青衣人抚摸着手里的玉箫,嗤笑道:“第二个选择只&60904;&8204;死人可以选,你还未死,便不必&60899;&8204;第二个选项了。” “那我可能要让前辈你失望了,我不选一,也不选二,我选三!”阿眉&59595;&8204;音未落,整个人便如飞鸟投林,一头扎进&61093;&8204;巷的夜色中。 &58213;&8204;&60899;&8204;出这人并非临安人,应是对临安的街巷不熟悉。&58213;&8204;恰好就可以九曲回肠的街巷将这人甩掉。可是,&58213;&8204;想&60805;&8204;的,对方也想&60805;&8204;了。 穿过一条条巷道,阿眉突然就匿在一处拐角的阴影里不动了。&58213;&8204;就像突然化在夜色里一般,消失不见了。 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人追来,阿眉这才出了巷子往陈府方向回。&58213;&8204;同杨过认识这么些年,也算清楚&57442;&8204;性子。别看&60904;&8204;时候油嘴滑舌好像万事不上心的模样,其实心里最能藏事。方才&58213;&8204;不声不响的走了,那家伙找不&60805;&8204;&58213;&8204;,定不会轻易离开。 谁知才转了两条巷子,一个熟悉的人影又出现在面前。 “我猜得果然没错。”青衣人立在陈府外不远的屋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阿眉道,“你倒是讲义气,竟然还敢回来。” 原来,&57442;&8204;深知一入巷子定比不过少女对地形的熟悉。便根本没打算追,而是折返回来守株待兔。&57442;&8204;从一开始就&60899;&8204;&60805;&8204;了假山里隐隐传来的重物落地声,若非阿眉的轻功透着熟悉之感,&57442;&8204;压根就不会搭理这两个&61093;&8204;辈。 “前辈既然如&59527;&8204;咄咄逼人,那就恕&61093;&8204;辈得罪了。”&58213;&8204;先前一直不愿同&57442;&8204;动手,就是瞧出了&57442;&8204;的武功同自己&60904;&8204;相似。&58213;&8204;一身武功承百家之长,而最主要的就是&57831;&8204;猿腹中的九阳神功内功心&61226;&8204;,杨逍的武功心得和苏梦枕的招式传授。 而眼前这位,恐怕同杨逍&60904;&8204;着千丝万缕的关系。&58213;&8204;既不能伤了对方,也不能让对方伤了自己,当&57757;&8204;是进退两难。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对于阿眉的困局杨过一无所知, 他回了住处,发现阿眉还未回来,心中便有千般猜测。一边想着莫不是阿姐厌了自己才趁此机会将自己抛下, 一边又觉得阿姐既然认自己做了弟弟, 应不会这般不声不响的离开。 “过儿, 你可是遇见什么烦心事?”郭靖见他总是愁眉不展, 便关心地问道。 杨过忽然想起自己这个郭伯伯似乎在江湖上颇有能力, 便惊喜地拉着他的手, 求他帮自己寻阿姐。可他不知陈家密室之事能否告知郭靖, 便只说是自己惹阿眉生气, 将她气走了。 对于那位帮了杨过的阿眉姑娘, 郭靖也是见过一面的,他感激对方在杨过母子困难时给予帮助, 想要答谢一番却被拒绝了。 见她如此高义, 郭靖这才稍稍放心将杨过托付给她。可如今她不过因为一些小事便将过儿置之不理, 到底让郭靖有些犹豫了。 夜里,郭靖将自己的顾虑都说给了夫人听,他素来觉得黄蓉比他聪明,这种难以抉择的事,她定能有个好的解决方法。 “靖哥哥,你是想将过儿带回桃花岛吗?”黄蓉握住他的手, 轻轻问道。 “穆姑娘已过世, 我担心过儿一个人在外头会受人欺负。之前瞧那位阿眉姑娘出手虽狠辣,可为人却也算正派。可如今不过一些小事她便将过儿抛下不理 ,我担心……”郭靖说到这,深深叹口气,没再说下去。 黄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担忧, 她将头靠在郭靖肩膀,安慰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了杨康,担心杨过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康弟他便是因为幼时缺乏管束才终成大错,我不想过儿也如此。他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若是因一时想岔了铸成大错,我日后到了地下都无颜见郭家和杨家墩列祖列宗。”郭靖眉头紧蹙,说不出的担忧。 黄蓉在心里叹气,她知道自己夫君实在是个很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她爱他这点,同时也为这点而烦恼。 私心里,她是不愿让杨过跟着去桃花岛的,当年杨康差点就杀了她,她可没有好心到以德报怨的地步。可她也清楚郭靖是真的关心杨过,想将他带在身边好好教导,对于这点期盼,黄蓉又怎么忍心让他烦忧。 于是,她笑着对郭靖道:“靖哥哥,这事便交给我吧。丐帮在临安城里也有不少弟子,想要寻个人并非难事,至于过儿是否要跟我们走,让我来问他吧。” 郭靖松口气,握着她的手感慨道:“蓉儿,多亏有你,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黄蓉笑笑,依偎着自己的大英雄没在多言。 杨过得知有了阿姐的信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赶到了郭靖夫妇下榻的客栈。他见等着自己的只有黄蓉一人,略一迟疑便乖乖行礼道:“郭伯母,可是有阿姐的消息了?” 黄蓉看着这张同杨康分外相似的脸,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情,语气和缓地道:“我丐帮弟子确实曾见过同阿眉姑娘相似的人出现在临安城里。” “在哪?”杨过一听,忍不住起身大声问道。见黄蓉双眼平静地看着自己,他咬咬唇,复又坐下低声道,“对不起郭伯母,是我太激动了。” 黄蓉并未生气,甚至语气都比之前温和了不少:“我知道你是担心阿眉姑娘,你们情同手足,自然关心则乱,郭伯母也理解。” 见她这般说话,杨过生出许多愧疚来。他之前一直觉得郭伯母看自己的眼光有些怪异,似乎并不喜欢他,便心里暗暗赌气。 如今见她这般说话,又觉自己是小人之心。于是,杨过愈发恭敬地道:“那郭伯母可知我阿姐她在哪,有没有受伤……又为何迟迟不归。” 说到后面,语气里是难掩的委屈。 “她为何不回我却是不知。帮中兄弟只瞧见她同一个青衣人出了城,两人至今都没有回来。”提起青衣人,黄蓉心里便有些猜测,只是那些猜测还不好说给杨过听。 “青衣人?!”杨过忍不住皱眉,“是那人将我阿姐抓走的?” “他二人一前一后,瞧着……似乎不像是抓走的。”虽然丐帮里瞧见这事的兄弟也说了那两人还动了手,可黄蓉出于私心并不想将这些告诉杨过。 “阿眉姑娘武功奇高,若是想抓她,恐怕你郭伯伯和我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成。她既然跟着那人出了城,想来是有要事来不及知会你。” 听了这话,杨过不由得沉默了。 他清楚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他死皮赖脸地跟着阿眉。而阿眉总是若即若离,似乎随时准备离去。或许这一次,她并非来不及通知自己,而是……根本就没打算通知自己。 拜托黄蓉再帮他打探打探阿眉的下落后,杨过有些失魂落魄地寻到了秦无生处。秦无生见他像条丧家之犬,便笑着道:“怎么,又没寻到人?” 杨过不吭声,只埋头将秦无生放在桌上的酒壶拿到了自己面前,仰头就灌了一口。辛辣从嘴一路流向胃里,烧得他猛地咳嗽起来。 秦无生忍不住摇摇头道:“放心吧,以她的武功,这江湖上能伤她的还真没几个。你呀,还是太小看她了。” 杨过紧紧握住酒壶,心道:“他不是小瞧了她,是从来就没瞧明白她。” 正想着,又听秦无生若无其事地道:“我一直觉得她非池中之物,困在这临安城里委实是屈才了。这次她突然消失,说不准就是将我这话听进去了,打算出去大显身手呢!” “够了!”杨过忽然站了起来,顿了顿才道,“秦先生若是有阿姐的消息,还请告知一声。我先走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活像有人在后面追赶他一般。秦无生看着他的背影,笑容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了无声的大笑。他放在桌下的手一松开,细碎的白色粉状物便撒了一地。 走吧,走得再快些,最好在人回来以前就走掉。 临安城外。 树,满眼望去都是树,就像一张网,要将所有人都罩在其中。阿眉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所在方位。突然,她睁开眼将手里拿着的枯枝猛地插入东南角的泥土里。 再睁眼时,那密密麻麻的树木已退去,只留下平常的山林。阿眉松了口气,眉毛轻扬,朗声道:“前辈,你输了!” 青衣人从大树后走了出来,看着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心中惊骇不已。这些天,他们从武功斗到学识,从学识斗到阵法,他出的所有难题都被这少女解开了。想着他们二人年龄的差距,青衣人不由得长叹道:“后生可畏……” 他本还起了收徒弟心思,可这番比试下来,他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还未将这事说出口,以这少女的武功学识,哪里还需要他教。 听他说后生可畏,阿眉忍不住红了脸,要真说后生,按照她的年纪,怕是都可以做这人的老祖宗了。她忙拱手道:“谢前辈手下留情。” 她话一出口,青衣人的脸就冷了下来。那双眼透过面具落在阿眉脸上,带着浓浓不悦。 “哼,输了就是输了,老夫可没有手下留情。”阿眉心里忍不住想:“这人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得很,难怪得了个东邪的称呼。” 不过她也无意同他争辩,便从善如流道:“是,是晚辈失言。如今比试已结束,那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黄药师本想从她口中问出弹指神通是谁教给她的,可如今自己输了比试。就算她的武功真是偷的,他也没脸问了。想着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女儿也见了,他待在临安也没什么意思,黄药师摆摆手示意阿眉自便,自己则是转身就往临安城相反方向去了。 阿眉一回临安城就发现杨过不见了,他的屋子收拾的很干净,瞧着不像被人掳走的。她想了想,又去了郭靖下榻的客栈,当得知郭靖夫妇昨日就退房离开时,阿眉微微一愣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一回来就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招待不周呢!”秦无生给她又倒了杯茶,没好气地道。 “杨过怎么忽然就跟着郭靖走了?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阿眉道。 秦无生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郭大侠是什么身份,你我又是什么身份,那小子当然知道怎么选。” “再说,你留下一句‘有事晚归’就没了踪影,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大家都是苦水里泡大的,最是知道怎样才能更好的活下去,他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你这个做阿姐的不该高兴才是?” 阿眉没有说话,似乎觉得秦无生说得也很有道理。她把玩这手里的杯子,良久才无声叹了口气,道:“我以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早该清楚我的脾气,现如今看来。我并不是很了解你,你也不是很了解我。” 秦无生笑容僵在嘴边,怪异地的道:“阿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人相识这么多年, 他还是第一次见阿眉用这样的眼光瞧他,无端令他心里生出许多慌张来。 阿眉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凝视着秦无生, 犀利道:“你是不是没有告诉杨过我被事情绊住了, 放任他猜疑于我。” “怎会?我可是原原本本将事情说给他听了, 至于是去是留, 全是他自己做的主。”秦无生听她质问, 当即大声叫屈。 而阿眉却根本不信, 她之前就曾问过杨过, 是否要和郭靖一家离开, 杨过当时便拒绝了。所以她会起了心思带着杨过夜探陈府去取图, 就是想着他同郭靖不常在一块,难免感情生疏, 有了赠图之情, 日后杨过若有难处, 那郭靖夫妇能看在这图的份上出手相助。 如今不过短短几日,杨过便改了主意同郭靖夫妇离开,定是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而这变故,最有可能出在秦无生的身上。 她心里清楚,杨过这小子看着大大咧咧, 其实是个心思细腻之人。那日她不告而别, 杨过恐怕是想岔了,以为自己是借故将他抛下。 再加上秦无生这厮的误导,也难怪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跟郭靖夫妇离开,倒也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郭靖夫妇刚离开不过一日,你说我现在赶去, 能不能追上他们问个清楚?”阿眉声音渐冷,带着迫人的威势。 秦无生一滞,悄悄将桌下的手捏紧。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沉默片刻问道:“你不也希望那小子离开吗,我这么做不也是在帮你?” 不止是杨过,连秦无生也瞧出了阿眉待那少年矛盾的心情。他虽然不知为何,却也暗自欣喜。若是没杨过分去她的精力,失了陈家这个去处的阿眉最有可能留在他身边。 对于他的心思,阿眉能猜出一些,她瞧了他许久,终是叹了口气道:“我确实希望他离开,却并不意味着希望他的离开是因为算计。秦无生,我本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原来却是我想错了……” 听她这话,秦无生猛地抬起头道:“你知我并不想当你的朋友!” 他一改往日的散漫,目光灼灼像是要看进阿眉心里。他不否认一开始接近她是因为她奇高的武功。可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已将她放在心上,所以……他不愿有人离她比自己更近,不愿有人分走她的心神。 这样的眼神,阿眉在许多人身上都见过。由爱生痴,由爱生怖,都是红尘里的痴人。可他们哪里知道,再深的爱也终于淡去的一天。 时光如石磨,将人的情感一遍遍碾过,最终,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忘的人也渐渐想不起模样。阿眉闭了闭眼,轻声叹道:“是呀,当朋友有什么好,不如当个陌生人。起码动起手来不会犹豫不决。” 秦无生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你要为了一个没认识几年的臭小子同我动手?” 阿眉长长叹了口气道:“曾经有人教过我,无论别人出于什么原因算计你,你都必须让他知道,算计是要付出代价的。否则……他们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你。”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可是,你也得在床上好生修养些时日。”随着她话音落下的是她的一掌,那一掌来得很慢很慢,可秦无生却怎么也无法躲开。 四面八方都被掌风笼罩,他根本寻不到躲避之处,只能硬生生接了这一掌。砰的一声,他已狠狠撞在院里的假山之上。秦无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他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狠狠扔向阿眉方向,撕声道:“阿眉,你到底有没有心?” 阿眉离开的步子一顿,一声叹息远远传来:“有心的人最苦,不如无心。” 自出了临安城,杨过情绪一直不高。郭靖以为他乍离故土有些不习惯,便日日将他带在身边开导。只是他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也只能通过给杨过指点武功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指点之下,便发现杨过在武学上颇有天赋,且身怀上乘武学。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杨过称作阿姐的少女。 “过儿,你这身武功是跟那位阿眉姑娘所学?她到底是何门何派,我在江湖上似乎并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号。”郭靖皱眉问道。 杨过眸色一敛,低声道:“我也不知,我这身武功,也是我死皮赖脸求她教我的。她起初不肯,后来大约是看我实在可怜,就口述了武功心法给我,却不曾有半点讲解。” 杨过一边说着,一边就想到了从前两人相处的情景。想起当初阿眉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便心里酸楚异常。他知道阿眉嫌自己累赘,也总担心她哪日会将自己抛下,可当猜想真成真的一日,他方才发觉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也无法让心情平静下来。 郭靖却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当他是有些想念儿时的朋友。他更多的注意力则是在阿眉将武功心法告诉杨过这事上。杨过没有涉足过江湖,自然不懂武功心法于江湖人有多重要。有些时候,一部武功心法不知能惹起多少纷争。 想到这,郭靖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听闻他叹气,杨过不由奇怪问道:“郭伯伯,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郭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慌张。他拍拍杨过的肩头,有些为难地道:“我本想着将一身的武功传授于你,让你以后能为家为国尽自己的一份力。如今你既然已同那位阿眉姑娘学了她门中心法,便算她师门的半徒,也不知他们是否介意你同我再学武艺。” 这种涉及师门之事,杨过更是一窍不通。阿眉教他武功时随意至极,他便当学一门手艺般学着。如今乍听这其中蹊跷,不禁心头一动,生出许多奢望来。 “阿姐既然将如此重要的心法教给我,想来对我定是有些喜欢的。她不告而别,说不定就是生我气了,等她气消了,要是寻不到自己,岂不是要多想。” 想到这,杨过心里又如猫爪一般,恨不得生了一对翅膀飞回临安去。可再瞧郭靖事事为自己考虑的模样,他又忍不住软了心肠。 “郭伯伯待我这般好,我既然答应了随他去那什么桃花岛,又怎么能临时变了主意。等到了桃花岛,我再求郭伯伯给临安去信,将前因后果都写上,若是阿姐要打要骂,我都老实忍着,她定会心软的。” 他心思翻转,脸上便一会儿喜一会儿忧,恰巧黄蓉送进来送吃食,见他心思全不在郭靖的话上,便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道:“靖哥哥,你也歇歇吧,瞧你说了那么久,过儿都听糊涂了。” 杨过回过神,听出黄蓉语气里不满,倒也并没有不悦。本就是他无礼在先,也怨不得郭伯母不高兴。 海上风和日丽,大船平平安安就到了桃花岛。此处名副其实,开满了桃花。杨过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见岛上桃花开得如春天般娇艳,不由惊讶地左顾右盼。 他本就生得俊朗不凡,就算是惊叹模样,也比天底下许多人要好看。郭芙早就在岛上憋坏了,一见有船靠近,便带着大武小武欢天喜地地向岸边跑来。 可她第一眼看到并非郭靖黄蓉夫妇,而是站在他们身旁一脸好奇的杨过。她脚步不由一顿,手里的鞭子指向杨过向黄蓉好奇地问道:“妈妈,他是谁?” 黄蓉久不见女儿,温柔地拉过她笑道:“这是你爹爹好兄弟的孩子,叫杨过。以后,他也要在岛上住下了,你该叫他杨大哥才是。” 郭芙初听杨过要在岛上住下,心里还欢喜自己多了个玩伴。可一听自己要叫他大哥,便又心生不悦。她拉着黄蓉的衣袖不依不饶道:“他凭什么让我叫大哥,我才不要叫一个乡巴佬大哥!”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杨过的表情。见他看着自己,便坏心地朝他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杨过不由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衫,这是阿姐之前才给他新做的,虽然颜色素了些,可绝不是不得体的样式。 他不由沉了脸色,转过头不说话。郭靖见自己女儿开口伤人,神情大为不悦。他虎目一瞪,喝道:“芙儿,过儿是你兄长,你怎可对兄长不敬!” 见自己爹爹一回来就为了个陌生人吼自己,郭芙顿时更近委屈,她不仅没有上前,还退了一步,气道:“我在岛上天天想着你和妈妈,可你居然一回来就骂我,我……我要和大公公说话,不和你说话了!” 说完,她一扭头就跑了。大武小武悄悄瞪了杨过一眼,同郭靖黄蓉说了几句,就忙追郭芙去了。对于自己这个宝贝女儿,郭靖真是又爱又恨,他忍不住对黄蓉抱怨道:“你看看……她这性子,以后谁还治得了她。” 黄蓉无奈地拉了拉他的手,笑道:“她还小,以后会好的。” 杨过低着头用脚刨着地上的沙,似乎没听见二人的话。黄蓉却心里清楚,他定是在暗暗腹诽,只是装傻充愣罢了。 想到这,她倒是有些担心自己那个傻女儿,得罪了这小子,不知他会不会伺机报复。可转瞬又想,这岛上那么多人,还瞧不过一个小子不成。 于是,她扯了扯郭靖的袖子,道:“好了,过儿好不容易上岛想来也累了,我先带他去安顿,你就算要训人,也等明天吧。” 郭靖拍拍杨过肩膀,道:“芙儿年幼不知事,但是心肠不坏,你们两个好好相处,若是她敢欺负你,尽管来寻郭伯伯。” 杨过乖巧应下,心里却忍不住嗤笑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行, 我同意!”柯镇恶将手的拐杖狠狠敲地上,眉头皱得像三座小峰。那双没了神采的睛对着郭靖,仿佛瞪着这个傻小子。 “杨康当年害得你几位师父惨死, 这仇你忘了吗?”虽然十几年过去了,想起那些结兄弟们死的惨状, 柯镇恶恨得冲出去好好教训那叫杨过的小子顿。 郭靖叹了口气, 道:“靖敢忘。可是, 铸成大错的非过, 我们又怎能将这些怪他头上。他个人孤苦伶仃, 父母皆已死去,就为了郭杨两家的关系, 我说什么也能帮上。” “哼, 父债子偿, 谁叫他投胎成了杨康发的子。再说了,他若是知道他爹因而死, 指定什么候就反咬你们夫妇口。”柯镇恶说到这, 脸便往黄蓉方向偏了偏, 有意让自己这个徒弟媳妇帮忙劝劝。 他所说的这切, 早黄蓉心过了百遍,她心中虽愿同杨家再扯上关系,但她也清楚自己的靖哥哥看似好说话,可旦做了决定,便是八头牛也拉回。 她忍郭靖左右为难, 心叹了口气脸上却笑着道:“大师父,靖哥哥的为人你又是知,他最是重情。那杨过虽是杨康之子,但他的母亲穆念慈也是位巾帼让须眉好女子吗。” “他如今过十三四岁, 尚看出品行如,他放我们皮子底下,岂比头跟那些歹人学坏了好。况且,他若真同他那父亲般,靖哥哥定也会任他胡作非为的。” 柯镇恶是郭靖,他立刻就听出了黄蓉的言之意。与其放任杨过头跟着那些人学了乱七八糟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还如放皮子底下看着来得安全。若是这兔崽子生了歹心,他也好手刃了这小子。 想到这,柯镇恶终是点头同意了杨过留桃花岛的安排。郭靖知这两人心的盘算,只以为大师父想通了,当即感激的看了看妻子,神色温柔。 杨过自是知郭靖为他所做的切,过他也瞧得出,这桃花岛上除了自己的郭伯伯,其他人是多欢迎自己。 他素来也是会去迎合他人的性子,故而只当什么也知道,心向郭靖请教武学上的问题,直叫郭靖多次同黄蓉感叹他的勤奋,对他赞绝口。 桃花岛上四季如春,最是容易让人忘却光的流逝。郭靖虽算得高明的师父,却绝对是个好的长辈,他的出让从未享受过父亲关怀的杨过第次体会到父爱。 某日,他从床底找出当初阿眉给的那副地形图细细摩挲。他深知此图对此的郭靖是非常有的宝物,阿姐当初也有将此物交给郭伯伯的意思。 可是他却直没有拿出来,则是因为这是阿姐离开留给他唯的念想,他舍得将此物送出去,另则是因为他瞧出郭伯母似乎有意疏远他,所以对待郭伯伯便有所保留。 如今,郭伯伯待他比亲生女还要好上几分,他心中早已将他视作亲人,那么这幅图又岂能藏于床底,令明珠蒙尘。 正想着,他房门忽的被人脚踹开。身红衣的少女站门口,正满脸悦的地望着他道:“喂,杨过你这臭小子藏屋做什么,我门口叫了你那么久,你是聋了吗?” 她生得粉雕玉琢,双杏瞪得又圆又大,即使是骂人,也是说出的可爱灵动,叫人看了忍生气。 可是杨过却立刻冷了脸。 从他到桃花岛,这位郭小姐似乎就看他顺,总是能因为些芝麻大点的事同他生起气来。 “凭什么你叫我我就要答应,有本事你叫叫这桌子,你看应应你。”杨过将手的图慢慢卷起,连头没抬便道。 “你!”郭芙滞,又嘴拙说出反驳的话来。只得气红了俏脸,指着他道,“我好心来叫你,你居然……” 想到自己从小还从未被人如此怠慢,而这个知从哪闹出来的少年却三番五次的下她面子,连爹爹对他颇为维护,当即气得泪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杨过没想到她竟然被自己气哭了,微微愣,可到底愿说句软和话,屋的气氛下子便冷了下来。 柯镇恶自从瞎了以后,耳力便更甚从,他本是同郭芙起来的,因着愿见杨过这小兔崽子,便藏于屋的桃树后。此听到郭芙哭声哪还坐得住,当即便提了拐杖直刺过来。 “小畜生竟敢欺负芙,真真该死!” 杨过深知郭伯伯这位大师父很是喜欢自己,此刻见他冲自己出招,哪敢有半点马虎。当下抄起床上的枕头,朝着柯镇恶的面门砸去。 柯镇恶头偏,躲过飞来的枕头,手的拐杖却速度未减,追着杨过到了他的身后。见就要刺穿杨过的背心,郭芙忍住蒙了睛,啊地叫出声来。 她此刻倒是难得有些后悔了,她虽气杨过理自己,却也想他死柯镇恶手。又怕又急之下,竟忘了去叫人。 柯镇恶其实也只是想教训教训这臭小子,没有杀他之意。所以手的劲要刺中便收了□□分,最多让杨过受点皮伤。 可出乎他的意料,就拐杖打上杨过,股强劲的内力将他的拐杖弹了回来。柯镇恶收势及,猛地退了几步。 杨过敢置信地低头看着地上被自己踩出的两个脚印,惊讶已。他到了桃花岛后门心思的练武,却只同郭伯伯喂过招,根本没想到自己的武功竟然已经如此厉害,能将那位大师父打了回去。 别说杨过,连柯镇恶也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个毛头小子给打了回去。他此刻是又羞又恼,哪顾得上分寸,当即便使了全力对付杨过。 郭芙见两人出招越来越重,急得大叫道:“大公公,别打了!你要打死他了!” 确实,她看来,自家大公公每招又狠又重,好几次差点将杨过的脑袋给打下来。让人瞧了心惊已。 可她哪知道,柯镇恶是越打便越焦灼。无论他的拐杖多快多重,杨过总是能险险避过,以至于他是越打越累,而对方却半点没事。 他本就是心高气傲,此被自己厌恶的少年处处压制,只觉团火胸中剧烈燃烧着,留神竟乱了气息。 杨过直狼狈逃窜,却留意,见此良机,顿睛亮右手握拳猛地击向柯镇恶胸口。 “过住手!”郭靖夫妇得大武小武通知赶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郭靖忙大声喝止道。杨过闻声,手下的招式缓,见拳头上的内劲便散了。 可柯镇恶哪受得了这奇耻大辱,厉声喝道:“接着打!” 同,他手杀招减,棍子便敲了杨过脖颈上。杨过鲜与人动手,此想要出招已是及,他咬牙死死盯着柯镇恶,像是要生生咬下他层皮般。 那棒到底没有打杨过身上,郭靖伸手替杨过接下了这棍。 “靖哥哥!”“爹爹!” 黄蓉和郭芙齐声叫道,两人左右护郭靖身旁,心疼的看着他已经红肿的手臂。柯镇恶知自己误伤了徒弟,又输给了个小娃娃,当即再没脸待下去,气恼地哼了声,拂袖而去。 杨过看着这乱成团的众人,孤零零地站旁,心酸涩异常。就算郭伯伯真心待他,可于这岛上大多数人而言,他到底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罢了。 此此刻,他又次想起了自己的阿姐,若是她,自己是是也有人可以依靠。也知她到底身方,可曾有想念过自己。 她大抵是会想念自己的吧,否则又怎会声吭地离开。自己这些日子寄去的信,又怎会没有半点回音。 想到如此种种,杨过免面露哀色。 “过,你可有受伤?”郭靖安抚了妻女,有些担忧地望着杨过。 杨过摇摇头,未多言。 黄蓉本就对郭靖因他受伤而有些悦,如今见他句问候没有,便更加悦。那双柳眉轻轻皱,却是开口问郭芙道:“我叫你来寻人,你怎的害你大公公同过动起手来?” 郭芙忙辨道:“是这个家伙好,我叫了他那么多次,他仅理我,还骂我。大公公气过,才出手教训他的。信你问他。” 黄蓉犀利的目光落杨过脸上,沉声问道:“过,确有此事?” 杨过心烦躁,又被黄蓉咄咄逼人的语气激,便肯多说什么。见他如此态度,郭靖也由沉下脸来。 “过,当真如芙所说?”郭靖皱眉,怒自威地看着杨过。 杨过别过头,仍是肯辩解句。他心道:“反正你们心已怀疑他,说与说又有什么分别。” 郭靖见他倔犟如此,又气又叹,沉声吩咐道:“这两日你哪也别去,就好好屋静思己过,想明白了再出来。” 郭芙见父母离去,有些踟蹰地转身瞧了杨过,似乎想问:“你为什么申辩?”可瞧见他那黝黑的眸子,郭芙又有些害怕,敢真问出口。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张掌柜一边点头哈腰地冲进?来吃酒的客人问好, 一边提点他道:“听说是城里的傅家?牵头,请了丐帮的好汉一起除个恶人。你?让你?那些小家?伙注意?这点,别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杨过?心念急转, 面上却一副受教模样,冲张掌柜不停道谢。待转入小巷子?, 他便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个三长一短的调子?。不多时, 四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便聚到他身边来。 “大哥, 是不是有生意?了!”其中?一个脑袋大得出奇的少年兴奋地道。其余三人虽未开口, 眼睛却也透着期待。 他们都是附近贫苦人家?的孩子?, 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给人做活也没什么?力气, 没几个店家?愿意?雇他们。好在杨过?时不时给他们寻些轻便活计, 让他们能?够赚些钱补贴家?里, 所以几人对他可谓言听计从。 所以,一听他问起傅家?要联合丐帮惩奸除恶的事,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杨过?从这其中?抽丝剥茧, 大约猜到他们要对付的是素有女魔头之称的李莫愁。 得知此事与自己无关, 杨过?也没了兴致, 将张掌柜给的银钱全数交给其中?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嘱咐他们出去时注意?些别惹上麻烦后,杨过?又寻了个遮阳挡雨的好地方,懒洋洋地躺下?了。 他瞧着似乎睡熟,暗地里一双耳朵却将周围所有动静听在心里。得知傅家?后日要在家?中?宴请那些江湖上的好汉, 杨过?心里不由嗤笑两声,有些不屑的想。 如此明目张胆的嚷嚷着对付别人,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他若是那位叫李莫愁的女魔头,定要在宴会前一晚去傅家?好好闹一场, 好叫这些个有头有脸的大侠们脸面尽失。 他哪里知道,就是他这胡乱的一个念头,还真猜中?了李莫愁的打算。 第二日就要宴请宾客,傅家?直到入夜也灯火通明,一派繁忙景象。 “老爷,门口有位姑娘求见。”明日就是主家?大宴宾客的日子?,前一晚竟然有人深夜拜会,管家?犹豫片刻,到底是把这不同寻常的拜见告知了傅余,让他拿主意?。 “姑娘?”傅余皱眉,有了不好的猜测,“那姑娘大约多少年纪?” 管家?毫不犹豫答道:“瞧着二十出头,也或者没到二十。对了,她有只脚似乎行动不便。” 听到这些描述,傅余松了口气,神色大缓道:“你?去请她进?来。” 说完,他看了看身边的妻子?,沉吟道:“那人不知是何来历,阿弗你?先避避,若有不妥,你?便先避避。” 那被称为阿弗的妇人眼眶仍是红的,面容也有几分憔悴,方听了丈夫这般安排,眼中?的恨意?更浓。 “我?不走!若是来的人真与那魔头有关,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杀她为我?的沅儿报仇!”她说着,眼泪就哗地从眼眶里落下?来。 傅余见她如此,想起惨死的女儿,心头也是一酸,眼眶不自觉地也模糊了几分。可是他清楚此时并不是感伤的好时候。 低叹着握住妻子?的手,傅余安慰道:“那女魔头起码已近四十,又怎会是外头那小姑娘。她深夜到访,说不定是为了旁的事。” 傅夫人知道他这些日子?也不好过?,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低低道:“沅儿已经离开我?了,你?可不能?再出事。” 傅余点点头,目送她出门后整了整衣衫,目光炯炯地等着那位深夜来客。 来的确实是个小姑娘,一身白衣,面容娇艳,只是那双眼睛却冷冽得很。她右脚似乎有疾,行走时便有些跛。 当他目光落在自己脚上时,少女的目光愈发寒冷。她近乎无理地将背上的包裹扔在傅余脚边,冷笑道:“我?师父听闻傅庄主为她大费周章的举办了英雄宴,特意?让我?送上贺礼。” 傅余面色一变,斥道:“你?是李莫愁的徒弟!” 听到这话,少女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恶声恶气道:“傅庄主不好奇这贺礼是何物?” 不知怎的,被她这样的目光一扫,一股寒意?便从脚底升了起来。他艰难地抽出剑将那包袱挑开,一只白生生的手臂从里面滚了出来。 傅余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手臂,带看清那手臂上的红痣时,脸色忽地就白了。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少女,狠狠问道:“你?们把她如何了?” 那手臂上的红痣同他妹子?傅云的一模一样,由此可知,那手臂便是李莫愁从傅云身上砍下?,用来震慑他的。 “我?不知道。”少女无所谓地道,“我?只是负责将东西送来。我?师父也快来了,你?若是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 听到李莫愁要来,傅余原本发晕的头脑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他瞧了一眼那少女,毫不犹豫刺出一剑。只要拿下?李莫愁的弟子?,待会儿他们才?有谈条件的机会。 少女也早就防着他,对方一出手,少女的刀也迎了上去。她的武功算不到深厚,可却胜在狠辣。每一刀出去,仿佛都要将对方置之死地才?甘心。 可惜,她到底还是年轻了些,那般拼命的刀法最是消耗体力,渐渐的,她手里的刀越来越慢了。傅余趁其不备,一招刺在她手臂上,待她回?防时,咽喉处以抵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剑。 少女恼怒地等着傅余,忽然露出一丝笑来:“你?别妄想用我?去要挟我?师父了,她若是在乎我?的死活,又怎会让我?一个人来。” 傅余不答话,他高?声将管家?叫了进?来:“你?快派些人去通知附近的客人,就说李莫愁那个女魔头到了,请他们速来助我?。” “对了,你?给夫人说一声,就说阿妹她在城外遇了麻烦,请她这位大嫂前去帮忙。”傅余清楚自家?夫人的性子?,便不欲将真相告知。只想先将人支出去,免得她也遭了李莫愁的道。 然而,她也清楚他的性子?,若非出了什么?大事,他又怎会在此时让她一人出去。所以不过?片刻,傅夫人已一脸忧色地推开正厅大门。 “阿弗你?怎么?……”傅余一惊,下?意?识挡住被仍在角落的少女。傅夫人只瞧了一眼,便冷静地转头看着丈夫道:“是不是她来了。” 再看被摆在桌上的那只手臂,傅夫人脸色几乎白得像鬼魅一般喃喃问道:“那是谁的手……” “是阿妹的。她……她或许已经……”傅余说不下?去了,有些哽咽地将头埋在傅夫人肩膀。傅夫人紧紧抓住丈夫的衣服,死命压着胸口的恨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们先避避,待明日……再与她一战。”那节手臂就像一把刀,生生将她心里因?仇恨而聚起的勇气割得七零八碎。她已经失去了女儿,不想再失去丈夫。 傅余苦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我?已经通知了几位江湖上的好汉,他们即可就到。你?不会武功,待在这反而叫我?挂心,不如你?先去外头避一避,待事情解决我?再去接你?。” 他们其实都清楚,事情能?不能?解决根本就是个未知数,此刻傅余这般说,其实就是想让她先去逃命。所以,傅夫人只是抱着丈夫拼命摇头,生怕一放手他就是天人永隔。 “你?们要逃就快点,我?师父被人绊住了,你?们再磨磨蹭蹭,就在这等死吧!”少女冷傲的声音响起,突兀地将傅家?夫妇从痛苦里拉了出来。 傅余不解地看着少女,似乎想看清这个出言提醒的人和方才?幸灾乐祸的家?伙是不是同一个。可惜,那少女刚说完话就垂下?来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姑娘不希望我?们死?”傅夫人不知她先前所为,所以还能?心平气和的问出口。那少女却像是没了耐心,语气恶劣地道,“你?们死不死干我?屁事,反正我?话已说了,你?们爱听不听。” 说完,她便转过?头闭上眼不愿再说。只是那颤动的睫毛却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平静,她控制不住的想起自己的爹娘,当初李莫愁要杀他们时,他们是不是也曾如此相互依偎不肯分离。 还不待傅余想清楚,门外便传来一声冷笑,一个面容艳丽,身姿挺拔的道姑用拂尘破门而入,对着少女讥讽地道:“你?倒是跟你?那该死的爹一样,喜欢装好人。可惜,他们是无福消受你?的好意?了。” “……”陆无双身子?一颤,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她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这魔头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终于要动手杀了自己吗? 她不敢细想,只睁大眼看着李莫愁一步步走进?傅家?夫妇。 傅余将妻子?护在身后,沉着脸道:“我?一直不明白,我?傅家?同李道长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了我?儿,还……还将她的尸体毁坏,让她死后都无法瞑目。” 李莫愁看着对自己满是恨意?的两双眼,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说不出的残忍和疯狂:“谁让她叫阿沅,叫阿沅的都该死。你?是不是想拖延时间等丐帮那几个虾兵蟹将来救你??别等了,他们来不了了。” 傅夫人死死盯着李莫愁,似乎恨不得食其血肉。傅余的心却越来越沉,他隐隐预感到,今日他们怕是都难活命了。 杨过?紧紧跟着前头二人,目光深沉如水。那人方才?使的武功同自己阿姐传给他的虽有不同,却似同宗。若是这人是阿姐师门中?人,是不是……他就能?通过?这人寻到阿姐。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色更深, 一?种诡秘的寒意?将傅家笼罩其中?。傅家夫妇自?知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更紧了两分。 傅夫人看了眼?丈夫,轻叹一?声道?:“早知今日你我就要丧命于此, 昨儿我就不该阻你喝那?坛酒。那?酒是你好不容易寻来的,你我竟然一?口都?没喝上就要……” 她语气虽尽可能?的放轻松, 可是眼?睛里的泪光却怎么?也掩不住。傅余笑笑, 宽慰她道?:“再好的酒也不比阿弗你的关心更令我欢喜。” 他俩越是情比金坚, 李莫愁的面色就更冷。她握着拂尘的手越发的紧, 几乎就要将拂尘捏断。这世上并非没有?痴情人, 可惜自?己的情人是同?别人痴情,反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傅余一?直防着她发难, 此时见她出神, 自?觉机不可失, 反手抽出放在腰间的剑,刺向李莫愁。与此同?时, 他不忘大声朝陆无双道?:“求姑娘带我夫人走!姑娘大恩, 没齿难忘!” 陆无双皓齿紧咬, 猛地一?把抓过傅夫人的手就往外头跑去。李莫愁的武功远在傅余之上, 可见陆无双二人逃了,竟也不着急,拂尘挥舞间,尽是轻蔑与嘲弄。 “师妹这是要去哪儿?”一?个清秀的年轻道?姑拦住陆无双去路,幸灾乐祸地道?。陆无双眸色一?沉, 娇横道?,“我奉师父之命将这妇人带出去处理了,怎么?,师姐你还要拦我不成?” 洪凌波半点不让, 冷笑道?:“何必出去处理,在这便行?,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你还怕吓着我不成?” 陆无双额上已急出了汗,她武功不如对方,再这样耗下去,就算对方没怀疑,师父恐怕也要出来了。 思来想去,她只得一?咬牙,恨声道?:“好,在哪杀不是杀,师姐你可站远些?了,别让血脏了衣服。” 傅夫人见她如此,心头叹气,面上却没有?半点责怪之意?。这小姑娘本就与傅家非亲非故,此时为了自?保取她性命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湖本就是朝不保夕,性命轻贱的地方,她也早有?体会。想到这,傅夫人轻轻闭上了眼?。他们一?家很快就会团聚了,她的沅儿定也想她了…… 可是,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夫人差异地睁开眼?,就见那?个非亲非故的少女横劈竖划地同?她师姐打?了起来。 “你疯了吗?!”洪凌波不敢相信这个从来最怕师父的师妹敢同?自?己动手,惊讶之下竟然被对方抢了先机。可好在她武功高出对方不少,不多时就扭转了颓势。 她一?想到自?己竟然差点着了对方的道?,心头怒火上涌,手里的冰魄银针朝着陆无双的脸就射了出去。 陆无双大惊,于半空中?身子一?沉,想避开要害。可她到底慢了一?步,仍有?两枚银针朝着她的半边脸飞来。铛铛两声,一?只木钗斜斜的划过,刚好将两枚银针打?落。 “什么?人?”洪凌波斥道?。 来人却根本不理她,只朝着陆无双的方向疾奔而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无双,是你吗?” 听到这个声音,陆无双不敢置信地叫道?:“你是……表姐?不不……不可能?,表姐已经死了,早就为了我被她打?死了!” 来人取下脸上了面具,满眼?激动地上前一?步道?:“我没死,我被师父救了,这些?年一?直到处找你。还好……还好我终于找到了!” 见来人真是自?己的表姐程英,陆无双也是欣喜若狂。两人似乎已忘了身处何处,激动地相拥而泣。 正在此时,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也来到门口,来人身上的血腥气很重,重到连傅夫人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都?闻得见。 待那?人走进,洪凌波的面色更加严峻。她不自?觉向屋子的方向靠了靠,大声道?:“是你们!我师父之前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竟然还敢来?” “云儿?!”傅夫人看清来人模样,不由得惊呼出声。原来来人之所以看着高大威武,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健硕汉子背着个断臂女人。 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看上去就格外威武。屋里的人其实?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此时推开门走出来,一?脸的寒意?。 她的目光扫过傅云惨白的脸,微微有?些?差异。被她断了一?臂竟然还能?撑到现在,实?在少见。 “看来黄岛主的高徒说什么?也要插手我李莫愁的私事了?”李莫愁看着那?汉子面无表情道?。 听她提起黄岛主几个字,那?汉子身体一?颤,随即黯然道?:“我不过是个打?铁的粗人,自?不敢同?黄岛主他老人家攀关系。我之所以插手此事,不过是见不得有?人滥杀无辜罢了。” 一?旁的程英听着二人对话,目光奇异地落在那?大汉身上,随即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不由四处张望了一?番,终是有?些?泄气地垂下头。 那?位的功夫真是越发厉害了,她竟一?点也寻不到她的踪迹。一?旁的李莫愁到没将这小丫头放在心上,只看着那?大汉哈哈大笑道?:“黄老邪的徒弟竟然见不得别人杀人,怕是你那?位师父杀的人也不比我少吧!” “住口!” “闭嘴!” 两声呵斥同?时想起,大汉诧异地看了眼?出声维护的小姑娘,见对方手腰间别了一?把玉箫,手上还拿着张面具,不禁大喜道?:“姑娘你同?师……黄岛主是什么?关系?” 程英已猜到她的身份,毫无隐瞒地答道?:“黄岛主乃是家师。请问您可是冯师兄?” 得她一?句师兄,冯默风百感交集,几乎落下泪来。他稳了稳情绪,黯然道?:“我早些?年已被逐出师门……已当不得你师兄这称呼。师……黄岛主他身体可还康健?” “师兄,你要想知道?师父如何很容易。他老人家就在附近,你待会儿见了他亲自?去瞧瞧便知。”程英不知自?己几人同?李莫愁动起手来谁输谁赢,可却知道?若是师父黄药师在对方定讨不了好,于是故意?说过她听。 果然,李莫愁一?听这话,面色急变。 她自?知不是黄药师对手,也不愿为了区区一?个傅家轻易犯险。那?双美目轻轻扫过众人,冷哼一?声道?:“凌波,带上你师妹,我们就不打?扰人家师门团聚了。” 陆无双一?听她要带自?己走,慌张地拉住程英的手,结果入手便察觉表姐掌心也是汗湿不止。难道?方才表姐所言是骗李莫愁的?黄岛主根本没来。 想到这,陆无双心头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消散了。她看了眼?如蛇蝎盯住猎物般盯着她的李莫愁,拉住程英的手微微一?松,眼?神确是格外坚决。 她深深看了自?家表姐一?眼?,有?些?怯懦地往李莫愁方向走去。程英皱眉,刚要叫住她就发现自?己表妹已拔刀狠狠向李莫愁砍去。 她心道?不好,此时同?李莫愁动手在场几人恐怕都?不是对手。可眼?见陆无双的刀已被李莫愁轻而易举打?掉,她再无选择,只能?拔出玉箫挡下卷向陆无双脖子的拂尘。 程英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算不错,可惜对敌经验不足,内力又不够深厚,没多久就处于下风。冯默风将傅云放到傅夫人身边,转身便去帮自?己那?位小师妹。 冯默风的武功修为皆在程英之上,有?他帮忙,程英姐妹终于得以喘息。李莫愁边打?边笑道?:“我在江湖久闻东邪大名,没想到他教出来的弟子倒也齐心,连同?人动手也是一?起。要我说,他就不该叫东邪,该叫东齐才是。” “小姑娘,黄岛主既然要来,你怎能?不去相迎,这里有?我一?人足矣。”冯默风一?把将程英和陆无双抛了出去,一?个人同?李莫愁抗衡。 他其实?已猜到自?己师父或许根本没来,方才不过是小师妹为了吓退李莫愁编出来的谎话。 冯默风如此做,一?是不想因自?己叫师父的英明?有?损,二则是想拖住李莫愁,让自?己师妹能?逃出去。他虽嘴上说自?己与桃花岛无关,其实?心中?始终以黄药师为师。 李莫愁又岂会瞧不出他的打?算,既然同?黄药师的徒弟动了手,她就没打?算留活口。不过一?个眼?神,洪凌波已经从屋里拖出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 “师父,这姓傅的还有?气,要不要徒儿结果了他?”这一?声如惊雷,将除李莫愁以为的人都?定住了。 冯默风在贺州十几年,深知傅家为人和善,便不忍傅余就此丧命。这一?失神,就被李莫愁抓住了机会,三根冰魄银针悄无声息地打?进他胸口。 冯默风的脸顷刻间便泛起一?层乌紫色,程英此时那?哪还能?走。焦急地从瓶子里倒出两家久九花玉露丸喂冯默风吃下。 李莫愁动作不停,又是五根冰魄银针射向几人。只是那?针才出手,就被人尽数收了去。李莫愁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她只瞧见了一?只手,一?只纤细如白玉般易碎的手。 那?只手轻轻展开,五只银针落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紧接着便听她叹息道?:“李道?长,许久不见了。” 150、第一百五十章 “是你?”李莫愁诧异地看着来人, 脸上虽仍是冷若冰霜,语气却似回暖。陆无双原本欢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来人竟然是李莫愁的旧故, 恐怕不会?反过来就自己?几人。 想到这?,她?眼眶不禁一?红, 望向表姐。她?们姊妹才重逢, 如今又要死于他?人之手了吗。她?好不甘心! 恰好此时程英正看向来人, 脸上喜色渐浓。正疑惑之际, 就听程英叫道:“阿眉前辈!” 李莫愁脸色当即一?变, 冷声喝问道:“你也要拦我?”她?忽然变了脸色,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只觉此时的李莫愁比方才更可怕了几分。 阿眉冲程英点点头, 见她?并无性命之忧, 这?才慢条斯理?地朝李莫愁笑了笑道:“我欠她?师父一?个人情,可惜左右寻不到她?师父踪迹, 如今李道长给?我这?机会?, 我怎能不趁机还?了去。” 李莫愁闻言, 面色竟真好了许多, 言语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亲近意味:“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欠人情。既然如此,这?小丫头和大个子你带走便是。” 阿眉还?未开口,冯默风已站到了傅云跟前:“晚辈已被逐出师门,早算不得桃花岛弟子。今日得见他?老人家的高?徒,晚辈已死而无憾。” 说完, 他?看向程英道:“可惜我数十年来并无建树,累他?老人家名声受损。他?日你若见了……见了他?老人家,还?请带我向他?请罪。” 阿眉听他?这?话,不由?想到了黄药师提过的几个徒弟。想来眼前这?个就是他?遍寻不到的其中?之一?, 看来这?次不仅可以还?了之前的人情,说不得那位黄岛主还?倒欠她?个人情。 也不知能否托他?打听打听杨过那小子在桃花岛如何,当初那小子负气出走,跟着郭靖夫妇去了桃花岛这?么多年,也不知武功是否精进。 想到这?,阿眉罕见的有些失神。可是,她?很快就被李莫愁的话拉了回来。只见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的道姑冷笑一?声道:“自不量力。你如今就算想走,我也不答应。” 说完,她?目光如炬地看向阿眉,似乎是让对方表明立场。阿眉无奈叹口气道:“仇人都已作土多年,李道长又何必再将这?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平白树敌。” “无辜?我当初就不无辜吗!他?们那群人教会?我一?个道理?,我这?么多年多不曾忘记,阿眉……你知道是什?么道理?吗?”李莫愁忽然笑了,那张如画的脸上泛起妖异的美,连原本恨她?入骨的傅家人都不由?得凝神细听她?接下来的话。 “小心!”一?声大喝惊醒看得入迷的几人,然而为时已晚。李莫愁的冰魄银针已在众人沉迷之时射出。五根朝着阿眉,五根朝着傅余傅云几人。 李莫愁的眉微微下垂,带着一?丝可惜的意味。难得遇见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可惜她?很快就要死了。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躲开她?的针,哪怕是江湖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也不行。 就在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时,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窜出,只听铛铛几声,她?射向阿眉的冰魄银针被人尽数挡了下来。而她?以为已无还?手之力的阿眉,不过是衣袖一?挥,便将已到了傅家人面前的银针卷入袖中?。 李莫愁深知自己?不是阿眉的对手,方才一?击不中?,之后便再无机会?。她?看了死死挡在阿眉身前的人一?眼,连两个徒弟也不要了,转身疾驰入夜色中?。 洪凌波没?想到师父会?把她?也留下,放下没?有多少进气的傅余,忙跟了上去。那黑影想拦,却被身后之人拉住了衣角。 “别追了,让她?去吧。”阿眉看着因?为自己?动作而僵住的男子,眼神闪过一?丝狐疑。她?觉得这?人的态度似乎有些怪异,仿佛认识自己?。 阿眉松开手,打算转到他?正面瞧瞧模样,谁知那人竟将头低了下去。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让阿眉一?时有些好笑。正待说话,就听程英惊呼道:“阿眉前辈,傅姑娘快不行了。” 傅云被李莫愁砍了一?臂,又强行运功,若非意志坚定,早就该昏死过去了。如今见高?人相助全家脱险,那本就绷紧的神经蓦地就松了下来。原本被忘却的痛也一?齐涌上,傅云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彻底昏死过去。 阿眉知她?情况凶险,再没?了逗人的心思?,快步走到程英身边。那人在阿眉离开的一?瞬头更低了,连原本挺直的脊梁也弯了下去。他?看了眼全神贯注救人的阿眉,负气似的又重回了夜色中?。 一?路疾走,回过神来时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那人将之前遮面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俊逸不凡的脸庞,剑眉星目,脸若削成?。除了颊上故意抹的几道灰黑,再难同之前那个灰头土脸的青年联系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跟在冯默风身后的杨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逃了,他?明明最想见她?,可是刚才却又怕真被她?认出来。这?般复杂难明的思?绪,搅得他?心烦意乱。 砰的一?声,他?将心头的种种思?绪化为一?掌拍在身旁的树上。落叶纷纷,断枝残叶粘满头,本就凌乱的发愈发落魄起来。 “嗤~”一?声轻笑从头上传来,羞怯难堪从杨过的脚底一?直窜上心头,他?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朝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逃去。 才走出两步,一?条藤蔓向生了眼睛一?般,将他?的要紧紧缠住。几只雀鸟叽叽喳喳地在头上飞舞,平白叫人多了几丝烦躁之感。 他?拇指插入藤蔓,双手收紧向两边一?扯,那藤蔓就像纸糊的一?样立即断成?几节。杨过再不敢转身去看,埋头就往前奔。 刚抬脚,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他?听到熟悉的一?声叹,那个他?曾经怪过却又无比思?念的人语气熟稔地道:“还?在生气?” 明明最平常的一?句话,杨过却不禁有些鼻酸。他?想大声反驳,说自己?才没?有那么小气,可是转身看见那人在月色下疑惑的神情时,到嘴的话就变成?了委屈的一?句:“阿姐 ,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无论过去多久,这?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总在夜深的时候刺得他?心口疼。他?多少次在梦里?问她?,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丢下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阿眉愣住了,她?心情复杂地伸手想帮他?抹去眼泪,却被杨过躲开了。她?经历过的分离太多,早已不觉得这?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记了那么久…… ”抱歉。“阿眉温柔地将他?头发上的落叶摘下,把当年秦无生从中?插手害他?误会?的事解释了一?遍。 杨过听得牙关紧咬,眼眶赤红地道:“该死,那家伙……我早该猜到那家伙不怀好意!我这?就去杀了他?!” 想到他?因?此同阿姐分离数年,杨过就恨不得将秦无生扒皮抽筋。阿眉拍了拍他?的额头,语气淡然地道:“他?如今也不好过,到不需要我们动手了。” 杨过见她?似乎不愿多说,便将心里?的不忿悄悄藏起,打算将来寻到那厮再好好还?回去。知道当初阿姐并无抛下自己?的意思?,杨过整个人说不出的欢喜。 “阿姐,我在城外有间屋子,你要去瞧瞧吗?”杨过拉住阿眉的胳膊,眉飞色舞地说着这?些年的生活。 听着听着,阿眉不由?得皱起眉。 “你不是跟着郭靖夫妇去了桃花岛吗,怎会?一?个人到了贺州?” 杨过原本飞扬的神情一?滞,偷偷瞧了阿眉一?眼,复又笑着道:“桃花岛不适合我,我便一?个人出来了。还?好我出来了,否则又怎么会?遇见阿姐。” 他?不愿让阿眉知道自己?狼狈离开桃花岛的事,所以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就转而问起阿眉这?些年的生活。 阿眉心知肚明他?定是有事瞒着自己?,可她?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便不再多问。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几乎可以用枯燥来形容。 当年她?知道杨过跟着郭靖离开后,便自己?寻了个无名山头隐居起来。终日同鸟兽为伴的日子,她?早已熟悉至极,倒也不算难过。 只是偶尔想起自己?这?个小尾巴,时常出来打听一?二。一?来二去倒也结识了几个江湖上的人物,李莫愁也是其中?之一?。 说来或者是天意,阿眉所住山林与贺州相隔其实并不远,可奇异的是,这?两人就是不曾遇见过。每每想到这?,杨过总要忍不住在心里?将这?贼老天骂一?遍。 “你……你是杨小子?”挑担子的老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收拾得干干净净,英俊潇洒的青年是那个成?天躺着不动,懒洋洋脏兮兮的杨小子。 再看看他?身边俏丽夺目的少女,老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拍着大腿笑道:“原来是讨了媳妇!果然,这?成?了家就是不一?样,以后可不能在懒下去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原本还?笑吟吟的青年轰的红了脸:“老头子别胡说!这?是我阿姐……” 151、第一百五十一 说着,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阿眉一眼,见?她根本没将?这?话放在心上,更别说生气。杨过舒口?气的同时, 心里又有些别扭地想:“怎么?就我一个人紧张,阿姐未免太心宽了点。若是被她心上人晓得了, 说不定……” 一想到她有了心上人会?疏远自?己, 杨过心里就说不出的不悦。 这?种紧张不悦的情绪很?快就被打散了。 “杨家阿姐?”老头?子狐疑地在两人间来回打量, 怎么?看都觉得两人不像姐弟。不过他也不是多嘴的人, 眨眼间就笑呵呵地对阿眉道:“不愧是一家人, 瞧着都跟天上的神仙一样好看。” 阿眉浅笑盈盈地谢过老头?这?些年对杨过的照顾,不着痕迹地同他聊起?这?些年杨过的事情。听他说起?杨过几乎三天两天在铁匠铺门口?躺着时, 杨过便急忙打断, 胡乱找了个借口?拉住阿眉就告辞了。 “我到不知你竟然喜欢打铁。”阿眉似笑非笑地道。杨过停下?脚步, 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铁匠就是昨日傅家的大汉。我偶然间发现他吐纳呼吸之法与阿姐你教我的相似, 就常来这?候着。” 至于候什么?, 不言而喻。 阿眉听完, 心中难免愧疚。她对于杨过的认识始终停留在当年那个人人皆知的神雕大侠上, 神雕大侠或许洒脱不羁,可眼前的杨过,却还只是个心思细腻的年轻人罢了。 见?她脸上神色复杂,杨过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弧度。看来起?码短时间内,阿姐是不会?丢下?自?己了。 远山翠, 近水寒,拨开灌木荆棘,萋萋芳草上立着一座精致的竹屋。屋外?篱笆上已盘了不少枝蔓,其间零星挂着几朵野花, 颇有雅趣。 或因此处人迹罕至,一些野物也不惧怕,蹲在篱笆外?好奇地打量着来客。最令人惊奇的是,有几只胆子大的甚至围了上来,冲杨过阿眉两人叽叽喳喳叫唤。 阿眉蹲下?身,朝杨过一指,对几只小?动物道:“这?是我阿弟,你们以后见?了他可别欺负人。” 随着她话音落下?,杨过诧异地发现那几只小?家伙犹犹豫豫地窜到他身边,伸长了鼻子嗅了两下?。 “它们……听得懂?”杨过好奇地蹲下?身,试图摸一摸离他最近的那只兔子,谁成想,那兔子屁股一抬就跳出了他能够到的范围。其余几只也跟着退了几步,冲阿眉叫了两声就四散开来。 无端的,杨过似乎领悟了它们的意思,眼角一抽问道:“他们这?是嫌弃我?” 阿眉忍不住弯了眉眼,掩嘴笑道:“看样子你应该没猜错。” 山中岁月平静得仿佛一滩深潭,照不进半点俗世的阳光。杨过躺在草地上,望着天边的云从东飘到西,渐渐被吹散了。 一只兔子从洞穴里伸出脑袋,长长的耳朵晃了晃,见?杨过没有反应,便一溜烟窜了出来猛地跃上杨过的胸口?。 “咳咳!”杨过一把抓住它的耳朵,揉着胸口?龇牙咧嘴地道,“你这?家伙别以为阿姐护着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小?心我哪天悄悄把你烤了!烤兔子我可是馋很?久了。” “放我下?来,你这?丑八怪,大秃子!你兔爷爷我可是阿眉两脚兽身边的红人。你竟然还想吃了我!!阿眉阿眉,救救兔爷爷!”那毛茸茸的兔子挣扎许久,可惜被人拽在手里的耳朵始终纹丝不动。 正得意时,只听嗖的一声,一块石子朝着杨过的额头?飞来。这?样的荒郊野岭,是谁出手暗算他。不及细想,杨过下?意识便偏了身子躲开石子。 谁知下?一秒,十几块石子从四面八方而来,速度虽不算快,可瞄准的位置各不相同。杨过双脚在地上一点,借力腾上半空。右手一挥,将?七八颗石子拢在袖中,朝四面一展,石子便往四方而去。 叽叽喳喳声乍起?,原本光秃秃的树干忽地窜出几只猴子,显然是被杨过方才?的石子吓出来的。 杨过一落地,便指着在树上对他做鬼脸的猴们道:“好呀,你们这?些臭猴子又捉弄我,这?次我可要好好收拾收拾你们。” 他将?手里的兔子一松,气沉丹田打算飞身上树捉住它们。忽然,树林里响起?沙沙沙沙的树叶和枝干抖动声,四面八方不知从哪来的猴子站满了枝头?。 杨过心道不好,这?群猴子是有备而来。 “唉唉唉,不就是偷了你们一点酒吗,不至于这?样对我吧!!唉唉唉,别扔……别扔!” 回应他的只有满天的飞石和猴子们叽叽喳喳的叫骂声。 “这?山里头?是不是发生啥子事了,那些野猴子咋叫得这?么?凶?”一个柴夫担忧地望着大山深处,心中不免产生许多不好的猜想。 远远的,似有一位着青衣的仙子踏雾而来。柴夫吓得缩进灌木丛里,嘴上还不停念叨着:“妈呀,真的有精怪。那妖女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就是话本里说的狐狸精。” 他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却禁不住好奇地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阿姐,我错了!你就别在生我气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柴夫心中暗自?纳罕,这?狐狸精竟然还有男的? “我没生气。”那女子无奈地道。 “那你怎么?不等等我,我还以为你又想丢下?我一个人呢?” “我只是觉得被山里的动物赶出来……有点丢人。”女子的声音忽然低了很?多,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有什么?大不了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阿姐,我给你说,外?头?好玩的多了去了……”与之相反,男子的声音就快活张扬不少,此时正喋喋不休地说着各地的风土人情 “如果你还是时不时偷猴子的酒,逮兔子玩,和野猪打架……估计这?山里永远不会?有欢迎我们的时候。”女子语气冷了一些,似乎不太高兴。 “我只是太欢喜了,只要和阿姐在一起?,我就好像回到当初还在临安的时候,不知不觉就……” “唉……下?次别在欺负它们了。” “好。我听说附近城镇有家陈记烧鹅特别好吃……” 渐渐的,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柴夫这?才?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中爬出来,他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疑惑地自?言自?语:“精怪也吃凡间的食物?难道他们是人?可是人又怎么?会?从深山里出来,真是怪,真是怪……” 鸿运楼的烧鹅远近闻名?,油亮的皮,肥瘦适宜的肉,咬下?一口?简直回味无穷。因着这?道招牌菜,鸿运来简直客似云来。 “小?二,来一只烧鹅,两盘素炒,两盘卤肉,五个馒头?。”少女将?手中的马鞭啪地拍在桌上,高声叫道。 她一身红衣,肤白如雪,再?配上她飞扬的深神采和明亮的双眸整个鸿运楼都因她而亮堂了许多。只是碍于她身边紧紧跟着两个持剑的青年,大多数人只敢悄悄打量。 “晦气!”二楼屏风后,一个年轻男子冷哧一声,转过头?专心给身旁女子夹菜。 这?两人正是杨过和阿眉,他们果然如杨过所说来吃烧鹅。只是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杨过在那红衣少女进来后便显得有些烦躁。 阿眉将?他的反应都瞧在眼里,突然问道:“你认识下?面那姑娘?” 杨过也不瞒她,斟酌一番才?道:“那是郭伯伯的女儿。我当年在桃花岛上与她不睦,如今不想被她瞧见?。” 对于他在桃花岛的生活,阿眉并未细问,不过也从只言片语可知并不顺遂。此时听他承认与郭家小?姐不睦,也算是证实了这?个猜想。 “放心,他们瞧不见?你我。”阿眉不喜欢被人围观,所以一进来就选中了屏风后的座位。此处虽能将?众人的话听在耳中,却不会?被人瞧见?。 郭芙本就生得美丽,连黄蓉都不时感叹她这?女儿容貌更胜自?己。在这?江湖中,美丽的事物总难免招人觊觎。 “小?二,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上来。” 郭芙看着这?个不打招呼就坐到自?己旁边的男人,柳眉倒竖,娇俏喝问:“这?是我的桌子,你要喝酒自?己到旁边喝去。” 大武小?武霍然起?身,目光利如刀剑,一左一右站到郭芙身后。那人就像没看出他们的不欢迎一样,笑道:“几位不必惊慌,我不过是见?几位年纪轻轻便身怀绝技,心生向往。这?才?厚着脸皮想请你们喝杯水酒,交个朋友。” 还不等大武小?武拒绝,郭芙已好奇地问道:“我们又没和谁动手,你怎么?知道我们身怀绝技?” 那男子闻言大笑道:“姑娘呼吸又轻又缓,步履轻盈如蝶,不正是内功深厚之像?再?加之两位少侠目光如炬,身姿挺拔,一看便知家学渊源颇深。”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这?三人听得一阵脸红,可心里却说不出的舒坦。郭芙原本皱着的眉头?一松,明艳中又带着几分娇憨道:“算你有眼光。” “呵。”一声短而响亮的轻笑从楼上传来。 郭芙哪里听不出这?声笑背后的讥讽,她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一双美目死死盯着二楼的方向,厉声道:“谁在笑?”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杨过脸上讥讽之?意未收, 却半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阿眉瞧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她虽不喜麻烦,却不意味着她怕麻烦。 因着这一声笑?, 郭芙在没?兴趣应付那不请自来的男子。手里的皮鞭一挥,卷住二?楼的栏杆便飞身上楼。 “刚才?是不是你在笑??”郭芙指着一个酒糟鼻的中年人娇斥道。那男子仿佛第一次同这般美丽的姑娘说?话?, 有些结巴地?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是我!” 郭芙见?他胆子这般小, 有些嫌弃的转过头继续搜寻可疑的人。杨过同阿眉虽坐在屏风后, 可两人容貌出众, 想忽略也实在不易。 “你们两个知不知道方才?是谁在发笑??”此时杨过背对她, 郭芙一时只觉这人背影有些熟悉,却没?想起是在何处见?过。 待他转过头来, 已跟着上楼的大武小武不禁齐声惊呼:“杨过, 你居然没?死??” 当初他盗船离岛, 郭靖夫妇寻了许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便以为他已葬身大海。如今再?见?, 他不仅没?有落魄, 反而越发肆意张扬, 俊逸不凡。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两人心?里升起, 当注意到郭芙望着杨过惊喜的目光时,那种情绪几乎到达了顶峰。 “你既然没?死?为何不回桃花岛,你不知这几年师父为了你有多伤心?!”武修文冷着脸,不悦地?望着杨过。 然而还不等杨过回答,郭芙已接着问道:“杨过, 你这些年都?去哪了,我娘让丐帮弟子找了那么久,竟然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打听到。” 杨过一只脚踩着凳子,一脚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额前的一缕发丝随着他身子轻轻晃动?。明明无赖至极的动?作,叫他做来偏多了几丝不羁。 “我杨过不过小人物一个,哪敢劳烦黄帮主亲自找人。如今是郭大侠带着江湖好汉抗击蒙古的重要时候,郭小姐不在旁帮忙,还有闲心?带着这两个笨蛋闲逛,若是郭大侠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大义灭亲。” “原来姑娘是郭大侠的千金,真是虎父无犬女呀。”本来在一旁听个热闹的男子此时拱手上前,惊喜地?道,“小人姓霍名远,久闻郭大侠黄帮主侠名,可惜总无缘得见?。如今既然有幸遇上两位的千金,说?什么也要好好招待一番。” “这位杨公子和……可要一起?”他虽问的是杨过,可目光却无法控制地?看向了阿眉。这个坐在杨过身边不曾言语的女子,同明艳动?人的郭芙全然不同。 她像是生在山涧的兰花,清丽脱俗,雅到了极致。也不知这般神仙人物,怎么会和一个粗俗的臭小子坐在一起。 想到这,霍远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可很快就恢复如常。然而,杨过一直暗中观察这此人,哪里会错过他的这点变换。 他冷着脸挡住了霍远的目光,毫不客气地?道:“我们可不像这位郭大小姐,有对名满天下的父母,请我吃饭,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这话?无异于点破了霍远有所图的心?思,郭芙和大武小武都?皱了眉,狐疑地?打量了霍远几眼。 谁知霍远也不生气,反而大大方方道:“杨公子说?得不错,像我这般寻常江湖人士,想要结识郭大侠夫妇确实异想天开。如今既然有机会能结识郭大侠的千金与高徒,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我也确实是心?慕几位少侠的风采,否则方才?就不会上前攀谈。若是郭姑娘觉得霍某唐突,我也不强求。只是待会儿这顿饭一定要算在我账上,算是为我的失礼赔罪。” 郭芙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个姓霍的已经这般客气,她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是犹豫着看了杨过和阿眉一眼,语气僵硬地?道:“我爹爹如今就在襄阳抗敌,此处离襄阳不过几十里,谁敢打我们的主意。更?何况我们几个也有武艺在身,那些人若是来,恐怕还不知是谁为难谁。” “你一去就是那么多年,我爹一直惦记着你。如今离襄阳不远,你难道就不打算去见?见?他?” 听她提起郭靖,杨过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又归于平淡。他瞧了一眼老实候在一旁的霍远,身子向后一靠,随口道:“不去了,我和我阿姐还有事要办。” 说?完,他又看着大武小武兄弟笑?了笑?道:“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蠢。这时候还敢跟着她到处乱逛,也不怕被人捉去卖了。” ”你……“武敦儒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阿眉拍拍杨过的肩膀,轻声细语道:“我吃好了。” 从几人上来到此时她是第一次开口,声音轻而柔,让几人忍不住屏息细听。霍远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紧了紧,眼中觊觎之?色渐浓。 好在郭芙此时大步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否则他那双眼睛恐怕是要遭殃了。 “你是杨过的姐姐?不对呀,我没?听爹娘说?过杨过有姐姐呀!”郭芙说?不清自己?心?里的不舒服是为何,可是她下意识就出手拦住了两人。 杨过挡在阿眉身前,没?好气地?用筷子击在郭芙的手腕上。 “我有没?有姐姐自己?还不清楚吗,让开。” 郭芙没?料到他真对自己?出手,一时疼得退了两步,刚想同他理论,就见?他神色冰冷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何,郭芙心?中一寒,乖乖让出道来。 这个当初还要仰仗他爹娘才?能有容身之?处的少年,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神秘而强大,也不知这几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明明是好心?提醒,却偏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看他三人是不会听你劝了。“一出酒楼,阿眉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杨过听着二?人衣料摩擦的声音,心?不在焉地?答道:“就算我好话?说?尽,那位郭小姐的性子也不是会听劝的。反正提醒的话?我也说?了,他们爱信不信。” 阿眉不由莞尔:“我看你提醒是假,借这机会数落他们才?是真。以后你那位郭伯伯知道了,不仅不能怪你,还要谢谢你出言提醒。” 杨过没?有否认,反而歪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小声说?道:“知我者?,阿姐也。” “你既然同郭姑娘不睦,那身后的尾巴要管吗?”阿眉轻声细语问道。自从出了酒楼没?多久,他们身后就一直跟着几条小尾巴。 杨过冲她眨眨眼,默契道:“如果不管,可不就白费了阿姐你下的鱼饵。” 跟在身后的几人一直保持着较远的距离,生怕被这两人察觉。此时见?他二?人笑?闹着往巷子里走去,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四散着靠近巷口。 一转进巷子,原本街市的热闹像是被隔开了一般。里头静悄悄的,别说?那两个人了,连只飞鸟都?没?有。 跟得最紧那人微微一愣,随即暗道不好。刚转身想退,一只手已扣住他的肩膀。他急中生智,右腿向后一抬,趁对方躲避之?际,左手抽刀砍向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他这一系列动?作不过眨眼之?间,可在杨过看来却是缓慢至极。不过一踩一夺,那把看上去锋利无比的弯刀已到了他的手里。 “蒙古人?”杨过看着刀,原本玩笑?的神情一收,面?色凝重地?道。他认识这样的刀还是因为当年陈家的惨案,也是因为陈家的事,他才?会遇见?郭伯伯,和阿姐分离多年。 如今再?看到这刀,他心?弦不由得绷紧。 “说?,你们出现在此有什么阴谋。”杨过将刀抵在那人脖颈,狠声问道。 “你要是不说?,相信他们肯定愿意先说?。”不知何时,那个在他们看来娇弱的女子已将一群大汉全部点了穴道,堆在一旁的地?上。 “王子让我们将那位姑娘绑回去,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那人瞧了阿眉一眼,见?她容貌出众,便忍不住多看了片刻。一旁的杨过面?色一寒,刀光一闪,那人便在不能说?话?了。 “阿姐,此事既然牵扯到蒙古人,恐怕我不能不管了。”杨过猜到这些人都?是霍远派来的,他们既然是蒙古人,恐怕那个姓霍的接近郭芙也是蒙古的阴谋。 他虽然不喜郭芙,却不希望因为她害得郭靖受制于蒙古,致使襄阳失守。 阿眉想起当初那些元兵烧杀抢掠的场景,眼中厌恶之?色渐浓。她比杨过更?清楚襄阳城破后百姓的悲惨,自然不会阻止他去做接下来要做的事。 相反,她自己?不由得在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若是蒙古人都?领帅死?了,是不是将来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而未来的他们,也不会再?经历那样的痛苦。 “郭姑娘,两位少侠请。这是鸿运楼最有名的烧鹅,再?配上他们的绍兴酒,简直是神仙难拒。”霍远将几人引至厢房,热情无比地?为他们介绍起了鸿运楼的招牌菜。 “这烧鹅味道不错,不过比起我娘做的,还是差远了。”郭芙提起自己?娘亲,便说?不出的骄傲。大武小武从来以她马首是瞻,闻言也不住点头。 霍远闻弦知意,也跟着赞起郭靖夫妇来。郭芙同大武小武与有荣焉,对这位极推崇自己?爹爹和师父的男子心?生好感。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二合一) 酒足饭饱之际, 霍远似不经意叹道:“可惜我小?小?商贾,仰慕郭大侠大义却未能助他一臂之力,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三位既然是郭大侠的千金和高徒, 不知能否助我完成这点小?小?心愿。” 郭芙见他似乎很自己崇拜父亲,又觉得他情真意切, 早将?之前?的一丝警惕抛之脑后。她眨着眼好奇地问道:“我们要怎么帮你?才?好?” 霍远闻言大喜, 道:“我家中?做的是米粮生意, 如今郭大侠夫妇同张梁二?位将?军将?蒙古人?阻于襄阳城外, 我愿将?家中?粮食尽数赠予他们用以犒慰军中?将?士。不知郭姑娘……可能为我引荐。” 郭芙三人?闻言, 面上皆是喜色。两军交战,粮草先行, 若是能平白多出些粮食, 对于守城的郭靖夫妇而言绝对是件好事。 “喂喂喂, 小?心点,洒了?霍大爷可饶不了?你?们。” "放心吧张老板, 我们做事向来最稳妥的。“ 霍远满意地看着如火如荼的搬运队伍, 对郭芙三人?歉然道:“时间仓促, 未免坏了?郭大侠的大事, 我只得先从他处买了?些粮食给郭大侠送去,其余的还需郭姑娘你?们等等了?。” 于是,武修文便带着这些粮食先行回了?襄阳,而郭芙和武敦儒则留下等着接应后续的粮食。 “阿姐,你?说这粮食里是否另有玄机?”杨过看着长长的送粮队伍, 好奇地问道。 “无论是否有玄机,这姓霍的都不亏。”阿眉看了?眼跟在霍远身后的两人?,笑道,“你?郭伯伯若是没发现这粮食的问题, 三军一用,恐怕死伤无数。若是被发现了?,不正?好给你?郭伯伯一个下马威,警告郭家夫妇郭芙在他手里,让对方投鼠忌器。” “阿姐,我倒是觉得他不一定能成。”杨过侧头看着阿眉,有些感叹地道,“他太低估郭伯伯和郭伯母了?。” “他的米粮一到襄阳,定是郭伯母接手。她性子多疑,定不会立刻将?这批来历不明?的粮食给将?士们用。一旦她起疑,发现这些不对劲不过是早晚的事。” “而郭伯伯更是把大义看得比什么都重,就算郭芙真落入他手,恐怕郭伯伯也不会为了?女儿放弃襄阳。到头来,恐怕遭罪的就是我那位郭大小?姐了?。” 说到这,杨过的语气竟有些幸灾乐祸。 “怎的,你?不打算帮帮这位郭大小?姐?”阿眉打趣地笑了?笑,心中?却已猜到了?答案。他既然还能站在这侃侃而谈,其实就没打算放任不管。 不过,他却不打算做好事不留名。他呀,不仅要郭靖夫妇欠他人?情,还要让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好好吃个教训。 “那两个人?的踪迹还没查到?”霍远沉着脸,不悦地同藏在黑影里的人?说着话。或许他不该叫霍远,而是叫霍都,乃是蒙古的王子。 “这次我们好不容易扣住了?郭靖夫妇的宝贝女儿,可不能让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坏了?好事。”思忖片刻,霍都忽然问道,“我师父和师兄现在何处,大约需要多久能到此处汇合?” 那人?低垂着头,恭敬答道:“若是一路疾行,恐怕也要一天一夜。” 霍都心中?一喜 ,一天一夜应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他命手下将?如今的情形飞鸽传书,请他师父尽快来助。 只是那信鸽才?飞出没多远,就被人?叫住了?。 “咕咕,是你?再叫我?”信鸽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两脚兽。它还是第一次遇见能听?懂它话的人?,至于送信,晚点也没事。 “对呀,我想请你?帮个忙。”阿眉从怀中?掏出个装满谷物的小?袋子,语气蛊惑地道,“我想用这袋好吃的给你?换你?脚上的信,可以吗?” 信鸽绿豆大的眼睛有些馋地盯着那个小?袋子,可终究是信鸽的使命更胜一筹。它犹豫地摇摇头道:“咕咕,不行的咕。我答应了?主人?要把信送到的咕,不能不听?话。” 虽然杨过已经知道阿眉能和动物沟通,可第一次见还是觉得格外新?奇。他悄悄凑到阿眉耳边,小?声问道:“这鸽子怎么说,它答应吗?” 阿眉将?鸽子的话转述给他,有些发愁地道:“动物不比人?心思复杂,它们认定的事最难改变,恐怕我们只能强取了?。” 只是一旦这样?做,恐怕这一带的飞禽以后都将?视她为敌了?。正?犹豫间,杨过忽然眼睛一亮,俯身贴着阿眉的耳朵悄悄说了?什么。 阿眉一愣,狐疑地看着他道:“这样?可行?” 杨过笑道:“反正?也没其他办法,试一试也无妨。” 于是,阿眉一边晃着手里的袋子,一边诱惑道:“你?主人?只交代?你?把信送到,也没说信中?途不能给人?看呀,我只是看一下信,你?之后又可以接着送去该去的地方了?。” 那谷物碰撞的声响,实在是诱人?鸽得很。信鸽歪头想了?想,终于伸出绑着信的那只脚。就在阿眉两人?看信时,信鸽已忍不住将?头埋在袋子里狠狠吃了?两口。 “看完了?,我在给你?放回去吧。”阿眉果然如约将?信放了?回去,信鸽满意地点点头,小?嘴叼起不剩多少?谷物的袋子,满意的飞走?了?。 直到瞧不见它的身影,杨过这才?展开手 ,只见原本应该放在信鸽上的纸条竟然好好的放在手心。 原来刚才?阿眉绑在信鸽腿上的根本不是信,而是杨过随手拾来的一片叶子。也亏得信鸽沉迷吃食,否则他们还真不好调换。 杨过将?手里的信轻轻一辗,霍都的所有期盼就都落了?空。他忍不住嘴角一弯,不怀好意地道:“哎呀,看来这位蒙古王子要多等几日了?。” “郭姑娘,明?天第二?批粮食就要到了?,到时候可还要麻烦你?们二?位多指点指点。”霍都举杯敬郭芙二?人?,一张脸笑得格外赤诚。 郭芙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可是想着能为爹娘争取到这么多粮食,心中?也是感激他的。强压下心头的怪异感,郭芙和武敦儒一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来来来,两位多吃点菜,这可是江南的名厨所做,定会合郭姑娘的胃口。”霍都见他二?人?将?酒喝下,嘴角的笑意更深,甚至还起身夹了?几块菜放进郭芙的碗里。 郭芙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素来娇气,此时能忍这么久已是不易。这个霍远虽送了?不少?粮食给他们,可行为举止实在有些粗鲁。如今竟然还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菜……想到这,郭芙只觉得满桌的菜肴都有些倒胃口。 “芙妹……”武敦儒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看在那些粮食的份上忍一忍。郭芙抿抿嘴,到底是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来,只是也没在碰过桌上的饭菜。 “老……老爷,门口有客人?。”仆人?候在门口,小?声说道。客人??师父和师兄应是明?日才?到,他怎么会有客人?。 霍都心中?一沉,面上却仍是笑意不改地道:“两位慢用,我去去就来。” 一出屋子,那仆人?便一改之前?的战战兢兢,沉声提醒道:“王爷,是那天的两人?。” 霍都心中?纳罕,这两人?倒是来得巧,若是再晚些,说不定就能和师父遇上。如今他们既然提前?来了?,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人?走?了?。 心思转动间,他已步到大门前?。只见那男子如松柏挺立,女子如皎月皓洁端的是一对璧人?模样?,霍都便不由皱起眉头。 他不喜欢比自己出色的男子,尤其是这个男子的身边还跟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时,这种不喜就可谓是到达了?顶峰。 “呀,原来是两位稀客。那日一别后,我还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两位了?。”霍都依旧如当日那般热情,仿佛根本不知这两人?是来者不善。 “霍公子客气了?,你?那些仆人?实在是太热情了?,竟然以命相?邀,我们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来这一趟。”杨过同样?笑脸相?迎,可是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 “那些狗奴才?不懂规矩,冲撞二?位,我这里给两位赔罪了?。只是如今我府中?还有客人?,实在无暇招待,我这有一些江南的新?鲜花样?,送予二?位做个赔礼如何?” 霍都一招手,身旁的仆人?便端了?一盘盖着红布的托盘递到两人?面前?。杨过将?红布一掀,阿眉险些没被里头的金光晃花了?眼。 “还真是大手笔,”杨过笑着盖上了?红布,看着霍都意味深长地道,“不愧是蒙古的小?王爷,出手就是不凡。” 听?他点破自己的身份,霍都便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他收起脸上的笑,阴沉地道:“敬酒不吃 ,阿六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这附近不知从哪窜出二?十多人?,他们有些做家丁打扮,有些则是商贩模样?,想来一直埋伏在此,等着他们上门。 而霍都则是在这时偷偷溜回院内,大叫道:“郭姑娘,武少?侠不好了?。” 郭芙两人?一惊,快步迎出来道:“出了?什么事?” 霍都一脸慌张地道:“我为你?们筹粮食的事被人?知晓了?,他们说不定是不愿见这事成,直接打上门来了?。” “好呀,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同我爹爹他们作对。”郭芙抄起自己腰间的鞭子,气势汹汹就往门外去了?。 果如霍都所料,他手里的那些人?根本不是那对男女的对手。很快,杨过和阿眉就同郭芙武敦儒在外院遇上了?。 “杨过,怎么是你??”郭芙没想到出手阻挠他们的竟然是杨过和他那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姐姐,顿时一双柳叶眉皱得紧紧的。 武敦儒早就瞧杨过不顺眼,本想着这次杨过不愿同他们一起,芙妹也不会再与他有交集,此时见他找上门了?,便不悦地嚷道:“杨过,你?是不是故意找茬。见我和芙妹好不容易办成一件大事,你?就要出来捣乱,好报当初在桃花岛上的仇。” 听?到这时,阿眉不由看了?杨过一眼,心道他在桃花岛上的日子,恐怕比他说的还要艰难一些。否则,又怎会那么多年过去,这个姓武的小?子还担心他伺机报复。 郭芙也想起了?当初杨过离开桃花岛的原因,说来还与她干系甚大,如今他当真是来寻仇的?可为何在酒楼时不动手。 各种想法搅得她脑袋像一团浆糊,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越发觉得武敦儒的猜测有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做成一件大事,转眼又要被这个臭小?子破坏,郭芙气得口不择言道:“杨过,你?怎么心肠这般歹毒。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竟然记到现在。” “还有你?这个女人?,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杨过明?明?是个孤儿,根本没有姐姐,是不是你?故意挑拨他来找我们麻烦的。” 阿眉听?她说起杨过的身世时,脸色便有些冷。之前?她虽觉得这位郭大小?姐有些蠢笨,却还不算讨厌,可此时再看,只恨不得将?她的嘴封住才?好。 而杨过的神情也算不得好,不过他还算清楚郭芙的性子,听?她说出这番话倒也不意外,只是冷漠地瞧了?他们一眼,道:“天下哪有白送的午餐,你?以为谁都像那些捧着你?的江湖人?一样?,一听?你?是郭靖黄蓉的女儿便上赶着讨好你?。” “我估摸着郭伯母生你?时,只顾着求你?有个好相?貌,而忘了?求你?有个好脑子。这才?让你?连好人?坏人?也看不分明?。” “你?……”郭芙气得浑身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武敦儒则已忍不住这口气,脚底一沉,猛地朝杨过一掌打去。 当初在桃花岛,杨过还未能将?武功融会贯通时便不怕他,这些年过去,杨过更是今非昔比,又哪里会俱他这一掌。 在武敦儒看来,杨过实在傲慢至极。他不仅没有闪避,甚至没有出手的意思。自己的掌力结结实实拍在了?他身上,可是飞出去的却是自己。 “小?武哥,你?没事吧?”郭芙一脸慌张地扶起武敦儒,看着低垂着眼望着他们的杨过,心里说不出的羞恼愤懑。她狠狠地一挥鞭子,朝着杨过的脸抽了?过去。 杨过没有任由鞭子落在自己身上,他右手一卷,那似有千斤重担鞭子竟缠在了?他的手腕上,乖巧得像是没了?牙的毒蛇。 “郭大小?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你?难道就没发现,那位说要助你?爹爹守襄阳的大善人?从头到尾都作壁上观吗?” 杨过将?她的鞭子甩开,有目光落在了?安静藏在角落里的霍都身上。 “血口喷人?,我好心助郭大侠守城,如今竟然成了?我的不是?郭姑娘 ,我那白花花的粮食可是已经送往襄阳,我若是有歹心,又何必做这些。” “恐怕送过去的不只是粮食,还有那些藏在粮食里的毒药吧。”阿眉淡淡道。她几很少?开口,可这一开口,就让郭芙和武敦儒吓了?一跳。 两人?同时看向霍都,想从他那里确认这个消息是否属实。霍都也没想到这两人?查得那么快,一时脸色变换,让郭芙武敦儒二?人?心头一沉。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武敦儒赤红了?双眼,死死盯着霍都道。霍都本也没指望能瞒多久,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了?。 他好整以暇地打开扇子,得意地道:“此处离襄阳不远,那几车粮食恐怕都已下锅了?吧。这可是郭大侠的好女儿好徒弟特意寻来送他的,你?说他会不会让大家一起分享。” “哎!你?们可千万别动,一不小?心恐怕就要毒入肺腑,神仙难救了?。”见郭芙准备挥鞭,霍都笑着退了?一步,意味深长地道。 “刚才?的酒菜!”郭芙和武敦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惧之色。同时,一种难以忍受的痛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只听?两声痛呼,郭芙两人?几乎一齐痛倒在地。杨过面色一变,抢上前?去封住二?人?穴道,避免毒气攻心。 见到杨过动作,霍都折扇一收,笑得肆意:“杨公子果然是嘴硬心软,明?明?很关心他二?人?生死,还偏做出不喜他们的模样?。怎么办,他们中?了?我蒙古的一种奇毒,若是没有解药,最多七天就要命丧黄泉了?……” “尤其是郭大小?姐这样?的美人?,别说是你?了?,我都舍不得她就这么死了?。”霍都一边说,一边看着杨过,似乎很期待他气急的模样?。 先前?,杨过虽然算到他会用郭武两人?的性命要挟,却觉得以他们姐弟的武功要将?人?带走?并非难事。 再加之运粮一事未完,郭芙武敦儒对他还有用处,应不会有性命之忧。没承想,这个蒙古鞑子实在狡猾,比起成事,他更担心自己的性命。所以哪怕会坏事,他也要先将?郭芙和武敦儒牢牢掌握。 “唉,他与这两人?有旧不忍见死不救,我却是和他们半点关系没有,倒也不必束手束脚的。”阿眉说这话时眉眼带笑,说不出的万种风情,霍都一时竟有些痴了?。 可待他反应过来她话中?涵义时,一把玲珑刀已砍在胸口。那刀身虽小?,刀锋却又厉又长,如切豆腐一般将?霍都的心脏劈成了?两半。等人?倒下时,只见着一身的血红,却不见一丝刀痕。 “阿姐……”杨过没想到她手起刀落竟无半分犹豫,想要阻止已是不及。 武敦儒看着霍都的尸体,哆嗦着道:“你?……你?怎么……杀了?他!” “杨过……找……找找他身上……解药。”郭芙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痛过,她紧紧抓住鞭子,努力让自己的话能清楚些。 杨过翻找了?霍都全身,果然是没有什么解药的。他要想彻底控制郭芙他们,将?解药放在自己身上根本就是最愚蠢的做法。 “没有解药。”杨过叹了?口气道。 阿眉手里的刀已经被擦干净,听?到杨过叹气,她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你?也怪我出手太快?”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本事?一句玩笑?话, 没想到杨过却格外认真地道:“不,无论阿姐你做什么都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永远不会怪你的。” 当年的一场误会就让他?们分离了这么多年, 在重逢的这些日子里,他?偶尔就会想, 若是当年他?能多信她一些, 是不是两人就不会分开那么久。 他?的武功是她教的, 他?的命也是她救的,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待自己更好的人了, 他?又怎么能为了旁人怨她, 阿眉微微一愣, 似有所悟的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笑?道:“年纪轻轻的就皱眉, 小心老得快。” “阿姐你就比我大四?岁,说得好像自己很老了一样。”杨过无奈地捉住她的手, 揉了揉自己有些痒的额头, 语气?说不出的纵容。 郭芙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 此时再看杨过脸上的表情, 心里闪过一丝怪异。就是这一丝怪异,让她的语气?越发?不好。 “我看你们也是不安好心。明?明?知道这个?姓霍的有问题,竟然?眼睁睁看着他?害我们不管。若是我爹娘因为那批粮食出了问题,我郭芙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哟,我好怕呀!“杨过抱着胳膊, 做出一副自己很怕的模样,眼睛里却满是嘲讽。眼见郭芙二人被?自己气?得不轻,他?心头说不出的快活。 ”阿姐,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这两位都是娇贵的主?,我们留在说不定还被?人倒打一耙,以为我们是故意串通别人害他?们。“ 说完,他?果然?l拉着阿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郭芙没想到他?当着不管他?二人,心里一慌,大声叫道:“喂,杨过,你别走……杨大哥……”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郭芙心里害怕极了,可是杨过方才?说话那么难听?,她又实在说不出乞求的话。惊惧交加之下,两行泪忽地就顺着脸庞落下来。 ”芙妹别怕,我就算豁出命去?也把你送回师父师娘身边。他?们认识那么多能人异士,一定能救你的。“武敦儒看她脸都哭白了,在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毒,只一门心思的安慰她。 两人正无计可施时,忽觉背心一烫,一股浑厚灼热的内力从背心窜至四?肢。郭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逃,却听?一个?柔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别动,我将你们体内的毒压制到十指。” 郭芙听?出来了,这是杨过那个?姐姐的声音,她为什么要回来救自己,是不是杨过后悔了。还是……他?们又有什么坏心思。 思绪纷乱,险些让那霸道的内力冲撞了自己的经脉,郭芙吓得不敢再想。不多时,身后的人收了手,气?定神闲的站在二人面前。 “把十指伸出来。”阿眉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针,快速在两人的指尖刺了一下。十指连心,郭芙疼得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作弄自己。 就在她这样想时,十只粉白色的肉乎乎的虫子从指尖的针眼上爬了出来。郭芙那里见过这种场面,啊地一声尖叫起来,颤抖地道在;这……这是什么!“ 阿眉似乎觉得她被?吓的模样很有趣,颇有兴致地细细介绍起来。 “这虫叫‘羞煞美人’,它们在人体里以人都血肉为食,从一开始的白色慢慢变粉变红,就像害羞女子的脸色一般。中此毒者?,每当被?虫子啃食血肉时就会痛不欲生。若是不定期服用克制的药物,很快就会被?它掏空内脏,最后只剩一张皮肉。” “别说了!”郭芙听?得脸色发?黑,终是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武敦儒那还顾得上自己,急忙扶住她心疼地为她拍拍背。 大概是人也救了,气?也出了,阿眉便不打算多留。刚走两步,就听?身后郭芙复杂地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救我们?明?明?杨……大哥说了不管的。” “大概是很久以前听?过郭姑娘的一些故事?,觉得你死在这实在太可惜了些。”说到这,阿眉眼神不由得黯然?了些。 郭家一家,除郭襄外俱死于襄阳的守城之战。此后,蒙古军队南下,生灵涂炭……若是襄阳不破,他?们说不定会有不同的结局,而百年以后,那个?在那么多世里唯一善待过她的父母,或许也会一直平安康健的直到白头。 官道上,飞马疾驰。 ”鲁长老!大武哥!“一人惊喜地喊道。 ”吁~”来人突然?勒紧缰绳,大喜道,“芙妹,二弟” 武修文翻身下马,快步奔到两人身边。见他?二人除了消瘦不少,似乎并?无大碍,原本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那个?姓霍的有问题!”武修文一确定两人平安,便忍不住气?道,“我们还以为他?是好心,原来他?让我送去?的粮食都是下了毒药的,若非师娘警惕,说不定……说不定我们就铸成大错了!” 听?他?这般说,郭芙武敦儒对视一眼,心道真被?杨过说中了。随即便是深深的后怕,还好,还好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们还有悔过的机会。 “你们是如?何从那人手里逃脱的,那歹人现在何处?”一旁跟着的鲁长老问道。经他?们分析,这次的事?很有可能和蒙古人有关,若是能找到幕后黑手,说不定还能从中套取一些敌人的信息。 郭芙犹豫片刻,终是说了实话:“是有人出手救了我们……” “是过儿?救了你们?”郭靖惊喜地道。本来女儿?平安回来就已经让他?很是惊喜,没想到竟然?还能从她那里知道杨过还好好活着,甚至武功愈发?精进。 这让他?欢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一个?劲的拍手大笑?道:“好好好,他?过得好就好。对了,你们既然?碰到过儿?,怎么不带他?一起回来。我都好久没见他?了,不知这孩子长高?了没。” 黄蓉见郭芙两人神色古怪,心里便知这其中恐怕有些事?并?不如?丈夫所想的那么美好。于是,她笑?着拉住他?的手道:“靖哥哥你糊涂了,过儿?那孩子主?意大,又哪是芙儿?他?们带的回来的。” “再说了,他?如?今也不是一个?人,有那位阿眉姑娘在,你我恐怕都要排到后头去?了。” 郭靖一愣,随即心情复杂地道:“也不知他?们俩是如?何遇上的。那位姑娘当初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知待过儿?有几分真心。” “过儿?也不是小孩子了,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又岂会不知。我瞧着,过儿?其实一直念着他?这位阿姐呢,如?今他?们在一起,恐怕当年的心结也解了。”黄蓉道。 “爹,那位阿眉姐姐是个?好人。若不是她,恐怕我们这次就见不到你们了。”郭芙犹豫片刻,到底还是为阿眉辩解了两句。 听?她说得凶险,黄蓉不由得紧张地拉过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受伤了?让娘看看伤在哪了!” 郭芙看了她爹一眼,这才?一五一十将事?情说给?郭靖夫妇听?,只是其中关于他?们和杨过的冲突却是隐去?没说。她清楚郭靖对于杨过的愧疚,一旦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恐怕能打死自己。 黄蓉自然?清楚郭芙定是有隐瞒,不过她也不曾揭穿,只是在听?到郭芙说起阿眉两人救了他?们,还帮他?们解了毒时,忍不住叹道。 “看来我们家欠这位阿眉姑娘颇多呀~” 郭芙奇怪道:“娘也认识这位阿眉姐姐?”自从阿眉为她解毒后,郭芙对于这个?神秘又强大的女子充满了好奇。此时听?黄蓉话里的意思,似乎这位姑娘还和自己家关系匪浅,不由得连连追问。 见郭靖也好奇地看着自己,黄蓉这才?无奈地道:“那位阿眉姑娘似乎同我爹是旧识,当初过儿?在桃花岛时,她许了三个?人情给?我爹,请他?老人家知会我一声,好好照顾过儿?。” “可是后来……出了那事?。我爹便觉得没脸见阿眉姑娘,便将这事?丢给?我处理了。谁知阿眉不知过儿?已不在桃花岛,还救了程师妹和冯师兄。如?今又救了芙儿?,唉,这般大恩恐怕我们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且不管郭家的烦恼,杨过同阿眉早已将救了郭芙的事?抛之脑后。他?们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衣不蔽体,神情麻木的百姓。 出了襄阳城,便如?踏入人间地狱。 蒙古大军同襄阳城里的宋军呈对峙之势已久,平日里军队也是要吃喝的,而襄阳附近城镇的百姓就惨了。 不打仗时,他?们是蒙古人的玩物,打仗时他?们又被?蒙古人丢到战场做敲门砖,让他?们的血肉不停刺激着襄阳守军的心防。 在看到一个?衣不蔽体地妇人疯疯癫癫抱着个?石头非要给?它喂奶时,杨过赤着眼转过头去?狠狠一拳打在了一旁的石墙上。 原本就破旧的石墙扑簌簌地掉灰,带着血的大洞仿佛诉说着青年心中藏着的愤恨。阿眉拉过那妇人的手腕想看看她可还能治,却被?从侧里冲出的一个?黑影打断。 那影子直扑阿眉的手腕,似是要咬下一块皮肉。阿眉眉头一蹙,一把掐住来人的脖颈道:“你是谁?” 杨过听?到动静,立刻护在阿眉左右。见她手里治住的偷袭者?竟然?是个?大约八九岁的孩子,不由愣了愣。 那孩子穿得破破烂烂,浑身上下瘦得没二两肉。只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亮,带着浓烈恨意的亮。 “你们……是宋人?”一个?几乎要倒塌的破屋里伸出个?花白的脑袋,一双已经浑浊的眼睛努力辨别杨过两人的衣饰。 杨过和阿眉对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一条逼仄脏污的小巷,谁能想到里头竟然?住了二十来人。这是这二十来人有十个?是不足十岁的孩童,另外十几人也多是老弱病残。 方才?那个?疯癫的妇人正被?先前那个?瘦小的孩子带着,坐着一旁听?话地任他?帮自己擦手。发?现阿眉的目光,那孩子便警惕地瞪了她一眼,似乎随时要跳起来咬人。 老头哀叹一声,低低说道:“那是他?娘,他?爹和妹妹都被?蒙古鞑子打死了。这镇里还活着的,也就我们这些人了。” 他?望着杨过和阿眉的脸,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两个?这样的模样,还是别在外头晃了。若是被?他?们捉去?,定也没个?好活头。” 说完,他?又看了那个?疯癫妇人一眼,眼里都是怜悯和心痛。 听?了这话,杨过冷冷地笑?了。 “让他?们来,我正好想多杀几个?蒙古鞑子练练手。” 老头摇摇头,不赞同道:“我瞧二位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你能杀他?们一个?两个?,难道还能杀他?们千钧万马不成?” “能。”阿眉忽然?开口道。 她低垂着眼,温柔地给?怀里断了手臂的三四?岁左右女童上药。刚刚的一声好,就像是从天边传来,那么的不真切,以至于那老头又问了一遍。 “女娃子,你刚才?说……说什么?” 阿眉忽然?抬手,轻轻覆在怀里那双睁得大大的好奇的眼睛上。语气?坚定地道:“老丈,劳烦你将蒙古人近来的动向说与我听?。说不定,我真能杀退他?们千军万马呢。” “你……你……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哈哈……异想天开!”老头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出来。小巷里蜷缩在一起的众人都沉默着,只听?得老头的笑?声越来越短,越来越低,最后竟仿佛低泣般。 “若是……我大宋这般异想天开的人再多些。也许……也许就不会……”他?佝偻着身子,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 他?儿?子战死时没有留的泪,好像在今天一齐留了出来。众人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渐渐红了眼眶。那已经将母亲安抚住的孩子忽然?站了出来,盯着阿眉的眼睛道:“我跟你去?,我要杀了他?们!” “阿七,别胡闹。”老头抹了一把脸,笑?得坦然?,“要去?也该是我老人家去?,蒙古鞑子的动向我不比你清楚?我儿?当初可是镇里的捕头,我怎么能连他?都比不上。” “刘阿公……”小孩咬着嘴唇不赞同地看着他?。 “你们都不用去?,只要将你们知道的事?说给?我听?以后,跟着这个?大哥哥往襄阳方向走就行。在哪里,你们应该就安全了。” “阿姐!”杨过听?到她要将自己支开,不由得慌了神。他?清楚自己阿姐的本领大,可那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整个?蒙古大军,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阿眉先一步将手指搭在他?嘴唇上止住了他?的话,那双总是平静的眼里此时满满都是自己焦灼的脸。 “从我出襄阳的那天起,你不就已经猜到我想做什么了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想做的事?,你说过你会永远听?我话的,你忘了吗?” 今夜的雨下得格外大,郭靖揉着眉心,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黄蓉端了碗汤进来,刚好看到他?的动作,关切道:“靖哥哥,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有些头痛。”他?方下揉太阳穴的手,接过她手里的汤温柔地道,“你还怀着身孕,夜里就早点休息,别累着了。” “没事?,我哪有那么脆弱。”对于他?的关心,黄蓉还是受用,脸上不由得露出甜蜜的笑?来。正说话间,就听?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郭靖面色一变,立刻开门迎了出去?,嘴里大声问道:“是不是敌袭?” 武修文快步奔来,急道:“不是敌袭,是杨过!他?带着一群人去?了丐帮,鲁长老让我来通知师父……过去?瞧瞧。” 听?说杨过找来,黄蓉当即想跟着过去?。郭靖担忧地看着她已经不小的肚子,道:“你就别去?了,雨天路滑还是小心些。” 黄蓉有些发?愁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只能放郭靖一个?人过去?。只是她自己坐着屋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心里七上八下地猜着杨过深夜找来的目的。 雨夜难以视物,郭靖匆匆赶来时却一眼就辨认出站在屋檐下的杨过。他?比几年前高?了不少,已是个?挺拔俊朗的青年。 郭靖心中激动,远远地便大声叫道:“过儿?!”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杨过也不由得一愣,可他?早已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年,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于是,他?克制地上前两步,低声道:“郭伯伯!” 郭靖揽住他?的肩膀,欢喜地上下打量一番,连声道:“好好好,走,跟郭伯伯回家。你郭伯母也在家等着呢!” “不了,郭伯伯。”杨过拉住他?的袖子,指着屋子里那群看上去?如?难民一样的人道,“郭伯伯,这些都是襄阳城外我大宋子民。我在襄阳城里也就郭伯伯你这个?亲人了。把他?们交给?你我最放心,所以就……” 看着那些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惨烈的百姓,郭靖心中一痛。他?虽固守襄阳保了一方平安,可在他?顾不到的地方,还有那么多大宋百姓生活得水深火热。 “郭伯伯,我要走了,我阿姐还在等我。”杨过对郭靖一笑?,笑?意却未及眼底。 郭靖喜道:“那正好,叫阿眉姑娘一起回去?,你郭伯母还说要好好谢她。她在哪?” 说完,郭靖奇怪地四?处打量了一番,却没见着一个?像阿眉的人。杨过笑?容一收,拱手道:“改日吧,改日我一定会和阿姐上门拜访。” “等等,过儿?!”杨过说完那句话便疾驰入雨中,任凭郭靖怎么喊也不曾回头。人群里一直沉默的老头忽然?开口道。 “杨大侠这是担心阿眉姑娘,所以才?急着离开。” 郭靖皱眉,语气?却特意放柔了些道:“老丈能否将发?生的事?告知,我实在担心我那侄儿?。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眉姐姐说要取鞑子将领的项上人头,杨大哥回去?帮她了。”一旁的黑瘦小孩眼睛放光地道。 一路上见识了杨过的本领,他?对这两位从天而降拯救他?们的哥哥姐姐充满了信任,至于万军之中取将军首级到底多难,他?却是没什么概念。 可郭靖却比谁都清楚,只见他?面色一变,急道:“胡闹,他?们不要命了!”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蒙古军营。 “来, 干了这碗酒!”一个满面胡须的雄壮汉子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见帐中几人?也跟着举了碗,心中颇为满意。 “我?蒙古大军能有几位相助, 当真是如虎添翼,就算那郭靖有三头六臂, 又?岂是众位的对手。” 那大汉一边说?着, 一边细细观察几人?的表情。见众人?大多志得意满, 就一头发花白的老者似乎面有难色, 便沉下脸道?:“梁大侠是不满意我?们准备的马奶酒吗?” 梁泗突然被他?叫道?, 也是吓了一跳,见对方?误会忙摆手解释道?:“蒙托将?军误会了, 我?对这酒可?是满意极了。只是我?昔年曾与那郭靖有过照面, 知道?那人?不好对付有些担心罢了。” 其实?在座之人?有八成都听过郭靖的大名, 心中对于这个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也很是忌惮,只是谁都不想表现出?来, 免得落了下风。 忽然, 蒙托左手边一个红眉老者冷笑出?声:“区区一个郭靖就让你吓成这样, 我?看?真到?了两军对垒时?, 你怕不是要吓得尿裤子。” 听他?说?得难听,梁泗也心头火起。他?看?了眼蒙托,冷着脸道?:“我?等既然来投奔将?军,就没有怕死的。方?才我?不过是将?我?对郭靖所知告知将?军,竟然就换来如此羞辱, 我?看?将?军也并非诚心请我?们,否则也不会任由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在这大放厥词。” 在座七人?几乎都是中原武林有些名号的人?物,唯独蒙托旁边那个老者,竟然谁都不清楚来历。原本作壁上观的几人?, 此时?也跟着望向红眉老者,想借此一探他?的究竟。 蒙托看?着红眉老者,客气地问道?:“前辈,您看?……” 红眉老者将?刚斟的酒一饮而尽,酒碗一扔,大笑道?:“你们谁若是不服,尽管上来招呼,谁要是胜了我?老人?家,以后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这般狂妄,实?在让人?心中不悦。很快,除了梁泗外,又?有几人?站了出?来。其中一人?和气地笑了笑道?:“前辈,我?们也不以多欺少,您老尽可?放心。” “哼,你们这些南人?就是狡猾。想躲在后头等我?们两败俱伤了再出?手,做梦!”红眉老者嫌恶地撇过头,随着其余几人?道?,“你们一起上,我?不想浪费时?间。” 那被他?说?穿打算的青年面色一寒,眼中狠毒之色乍现,手里的长萧被握得紧紧的,隐约听见细细嗡响。 既然有人?找死,他?们又?何必客气。若是能合力将?这人?杀了,能分功劳的人?就又?少了一个,当真是划算得很! 心思一转,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出?了手。而蒙托却嘴角噙着笑,半点没有阻拦的意思。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位老者的武功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 果然,不过一炷香时?间,原本还豪气干云的大侠们都成了老叫花子。衣衫破烂,灰头土脸几乎认不出?先前模样。 “你……你到?底是谁?”梁泗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脑海里将?自己听过的高手都过了一遍,却都对不上号。 “我??我?是察斯太呀,用你们南人?的话来说?,叫高原上的雪山。”老者挺直背脊,傲然地看?着几人?。 随后,他?便转头问蒙托:“你要我?们对付的那个郭靖比他?们如何?” 蒙托笑了笑,道?:“应该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 察斯太听后,连说?三声好才停下,道?:“只要他?够强就行。” 蒙托见众人?面色不善,便笑着解释道?:“这位前辈是我?们蒙古的第一高手,他?老人?家师从天山上的仙翁,非常人?不可?比。若非可?汗亲自相请,连我?都不一定能见上。” 察斯太对于这些所谓的高手已没了兴趣,此时?早已离开?。这刚好给了蒙托安抚众人?的机会,所以他?笑着拍拍掌,几个身姿曼妙的少女便垂首走了进来。 这些少女都不过十七八岁,正是最美丽的时?候。玉白纤细的脖颈露在薄薄的纱衣外,让人?垂涎欲滴。 原本还心有不满的几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他?们不顾自己身份前来投奔自然是有所图,有人?图钱有人?图权,还有人?图名声。 图美色的人?当然也是有的,比如在场有几位的眼睛,已经毫不掩饰地黏在了少女们的丰盈处。随着她们舞姿的变换,几人?脸上的红色越来越深,几乎要燃起火来。 蒙托满意地点点头,可?目光扫过这群少女时?,不由得皱了皱眉。似乎……少了一个?身边的谋士见状,靠近他?耳边小声说?道?:“那位……领走了一个。” 蒙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他?不是不近女色的吗?” 谋士亦疑惑地摇摇头道?:“或许……是开?窍了?”毕竟被领走的那一个,连他?见了都忍不住心动?,又?何况是个没开?过荤的老家伙。 被他?们议论?着的两人?并没有他?们猜想的那般春意盎然,相反,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察斯太盯着眼前低垂着头的少女,忽然笑了。 “你是不是生气,若是没有我?横插一脚,以你的容貌,蒙托那小子恐怕今天选的就是你。我?可?是坏了你的大事?” 少女依旧低垂着头,可?是单薄的肩膀却因为察斯太的话而颤了颤,显得愈发的可?怜。良久,才听到?她细如蚊声地回答:“奴婢不敢。” 察斯太听她称自己奴婢,有些不确定地皱了皱眉。这少女身上分明有着强者的气息,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自己是奴婢呢?难道?自己猜错了? “你抬起头来。”察斯太收起笑,沉声吩咐道?。 美!哪怕方?才已经瞥见这少女容貌不俗。可?再细细看?去,那种美丽便愈发动?人?了。若是他?再年轻几十岁,保不齐也会生出?许多遐思来。 察斯太定了定神,伸手在少女的脖子和脸连接处摸了摸。入手的肌肤光滑细腻,没有半点不对。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少女并非用了□□,而是真的很年轻。 这么年轻的小丫头片子,能练成什么高明武功。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察斯太收回手,见对方?似乎松了口气,他?忽然又?出?手了。 只是这一次出?手很快,像是要杀了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那尖锐的指甲在刺入少女那双盛了清水般的眸子前突然停了下来。 少女此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叫一声彻底昏死过去。察斯太遗憾地退了一步,冷着脸大声道?:“来人?,把她送回去。” 军营的西北角有一个不大的帐子,原本应该昏死过去的少女幽幽睁开?眼。其余的女子还没被送回来,此时?账里空无一人?。 然而,在帐子外头一直有人?守着,她想要离开?确实?不难,但是想不惊动?任何人?杀了蒙古大军的头却不易。 尤其是刚才那个老者,他?的武功恐怕不在自己之下。她本以为自己这些年辗转几世,在这世上已经是罕有对手,可?方?才的一次交锋,她便觉得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察斯太虽然放了那少女回去,可?却依旧暗中观察着,想要找出?她的破绽。他?自认武学造诣不低,不可?能平白无故产生那样的错觉,所以一定是这个少女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可?是,他?连着跟了她三天,见她当真是如弱风扶柳般连打个水都能把自己给扯进河里,心里的疑惑就更深了。 在蒙托的军营里,察斯太的这些举动?当然瞒不过他?。听说?这个不近女色的高人?竟然一天到?晚惦记着个女人?,蒙托心里也生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雪山都动?容。 一日,带着这样的好奇,蒙托便招了她们所有人?进大帐去陪酒。阿眉走在最后,她一掀开?帘子进来,这大帐中忽然就安静下来。 脸如银盘,眉若柳;眼盛秋水,樱桃口。只听一声当啷脆响,竟是有人?没拿住手里的酒碗,落在了桌子上。 那人?忙不迭地扶好酒碗,痴痴看?着阿眉,心里早已起了惊涛骇浪。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到?了蒙古军营中,成了个舞姬。 阿眉眉眼轻抬,似不经意扫过众人?脸上神情。待瞧见落碗那人?时?,眼神一顿,便略了过去。 蒙托眼中惊艳难掩,心中甚是懊悔,这般动?人?心魄的女子,怎么就被那个老家伙看?上了,这下他?倒是不好再动?她。 “美人?配英雄,前辈,你觉得如何?”蒙托笑着将?话递给察斯太。 谁知察斯太像是看?不出?他?是有意是好一般,平静地道?:“不错,我?瞧她配你就挺不错。” 蒙托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即心头狂喜。这察斯太难道?已经腻了,不想要这个女人?了? 有些不确定地道?:“我?觉得应该配前辈才是。” 察斯太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我?只对高手感兴趣,这些女人?叽叽喳喳烦死了,你想要就直接拿去。” 一旁听着他?们将?阿眉让来让去的青年悄悄握紧了手上的拳头。他?不能急,一急就容易露出?马脚,那么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酒足饭饱思y欲,蒙托借着酒劲将?那少女拉着进了自己的大帐。桌上的烛火照得少女的面庞愈发莹润,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蒙托凑近她,狠狠嗅了一把少女身上的香气。原本压着的火腾地燃了起来,他?制住少女的肩,一张满是酒气的嘴就往少女脖颈上凑。 只是还未能一亲香泽,脑袋里的酒液就翻腾得厉害。蒙托忍不住松开?右手去按自己的太阳穴,可?才按了两下,便浑身酸软地躺了下去。 “我?果然没瞧错,你确实?会武。”就在阿眉蹲下身子查看?蒙托的情况时?,帐子顶部突然倒悬下一颗人?头,红发红眉,真是察斯太。 阿眉也似早就知道?他?存在一般,平静地将?手放在蒙托的头骨上,笑着道?:“前辈为了试探我?,便放任我?接近这位蒙托将?军,你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你不会的,你就算想杀他?,也是出?了这里以后。而只要你此刻不杀,你就没有机会杀了。”察斯太灼灼地盯着阿眉,那双老朽得仿佛枯木的手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的身体很久没有这样兴奋的感觉了,眼前这个少女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让他?忍不住想要杀了她来突破自己。 嘭!一声巨响,士兵们突然发现,他?们将?军所在的大帐炸开?了。两个身影在半空中你来我?往,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 “啊,将?军!”问询赶来的几个江湖上忽然指着过招两人?中间的一个影子道?。蒙托的谋士心中一凝,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疾风如刀, 割得蒙托的脸生疼。他原本还?用掺杂着蒙语的汉话叫骂着威胁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此?刻已是连嘴都?张不开了。 嗖!一片飞叶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划出一道血痕。紧接着, 便是一把零零碎碎却极其锋利的叶片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阿眉根本没有回头,她抓着蒙托的衣领猛地一沉便避开了叶片, 可二人却似脱力般迅速砸向地面。 蒙托几乎已经闻到了地上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 他惊恐地睁大?眼, 似乎想看清自己脑袋砸在地面的那一瞬。 忽然, 他的衣领一紧, 他整个人又被拉了回去?。与此?同时,他方才紧盯着的地面已凹进?去?了一个大?坑, 扬起?的尘土呛得他眼睛鼻子一阵难受。 察斯太收回手, 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 眼中却兴趣只增不减。这个女娃娃带着个壮硕男子竟然还?能从自己手里面逃出生天,想来武功造诣比他预想的更厉害。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遇见这样的对手了, 恐怕连那位大?汗口中所说?的中原第一高手郭靖, 也?不一定能在自己手下逃那么久。 江水涛涛, 白浪击岸, 碎裂的水花映着朝霞好似点点金光洒在半空。此?处离襄阳已不过半日路程,隔江望去?,遥遥可见些许炊烟。 没想到不过一夜功夫,这两人竟已奔出百里。偏这两人奔走疾行你来我往间,呼吸不见半点凌乱, 似还?游刃有余。 可被阿眉提在手里的蒙托却已面色发青,呼吸急促,似有窒息之相。阿眉心?头一沉,知?道是因她行走太疾, 这蒙托在疾风中穿行导致呼吸不畅。 若再不停下,恐怕这人就…… 襄阳城的城墙之上,守城的兵士手执兵器,目光炯炯地盯着城外?方向。不多时,只见两个黑点由小变大?,似乎已极快的速度向着襄阳方向而?来。 “头儿,那……那是……啥东西?”一名士兵惊呼着叫道。所有人警惕地盯着那两个黑点,眼见着他们越来越近,渐渐有了人模样。 “接着!”一声脆响,穿着裘皮的蒙古大?汉就这样从天而?降,正正好落在刚才那惊呼的士兵身上,将他砸了个仰倒。 弓箭手搭弓,箭指来人。可一瞧清来人模样,众人又不由愣了愣。谁也?没想到,这将人从半空直甩上城墙的来人,竟然是为容貌绝美的姑娘。 阿眉将人甩出后,右脚踏在城墙上,一身轻纱旋出花一般的姿态,翩翩然落回地面。众人还?未回神?,就见那姑娘如利箭窜出,向着远离襄阳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一声清冷的嘱咐由远及近,似落在众人耳畔。 “此?人乃蒙古大?将蒙托,烦请交与郭靖郭大?侠处置。” 兵士们闻言,皆是一愣,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个几乎只剩半条命的大?汉,实在无法?与蒙古大?军中威风凛凛的将军联系起?来。 “那人……莫不是蒙古的追兵吧?”其中一名士兵看着紧追着阿眉离去?的察斯太,迟疑地道。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妄下断言,还?是将此?事上报将军和郭大?侠,让他二人决定才好。 要说?这察斯太也?是个奇人,他明明瞧见阿眉将蒙托给了那群宋兵,却半点没有插手救援的意思。反而?是头也?不回地紧紧跟在阿眉身后。 林间溪水长流,阳光透过枝桠,错落有致地铺在地面上。阿眉收拢了散开的发,盯着察斯太越发明亮的眸子,淡淡道:“此?处静谧,倒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 察斯太一愣,随即大?笑着道:“好!好!好!只要你好好跟老夫打一场,别在东躲西藏的,我一定给你埋得漂漂亮亮。” 江湖代?有人才出,每一年不知?多少少年英雄崭露头角,可在大?多数人心?中,最厉害的还?属五绝和郭靖等?成名已久的人物。 可就在这深山老林中,两个鲜为人知?的高手,却真真是让天地为之变色…… 群龙无首,纵使再精良的军队,失了领帅也?会成为一团散沙。蒙托宴请的那些高手,早在当初阿眉和察斯太动手时就吓破了胆。这些人之所以聚集在此?,不为名就是为利,如今眼见着两不粘,自是要各奔前程, “秦老弟,这蒙古人的军营怕是不好待了,不知?你将来有何打算?”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白发翁笑眯眯地对身旁的中年文士道。 那位秦兄听着营帐外?将军亲卫大?骂搜寻无果士兵的声音,端茶的手丝毫未顿,笑道:“既然蒙将军花了重金将我请来,秦某自然是要恪尽职守的。” 老翁心?里暗骂了一句虚伪,脸上却不露半分,只嘴里叹息地道:“秦老弟说?得在理,可如今蒙将军被劫,你我也?不能在此?空等?不是?不若你同老哥哥我同去?,说?不定还?能寻到那贼人。若是真寻不到,也?算是尽了心?,不枉蒙将军当初对咱们的厚爱。” “只你我二人?”秦文士打量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武功平平,空有些挣钱的本事,可不敢同陈翁您比。这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您还?是寻别人吧。” 说?完,他一抬手,竟是送客的意思。陈老翁脸色一僵,随即瞧了眼四周,发现这人平日里从不离身的护卫竟然不在,当下心?中大?喜。 “秦老弟真是,竟还?同我客气?,我自己走便是,何必相送。”送字刚出口,这老翁便反手扣在秦文士的腕上,正面色狰狞欲给他点苦头吃时,却觉自己仿佛扣在铁器之上,奈何他不得。 “你……”陈老翁暗道不好,这姓秦的武功在他之上。念头闪过,他当机立断往帐外?奔去?,半点犹豫没有。想当年,他得罪那人后还?能活这么久,靠的就是这份机警。 没想到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向来文质彬彬的秦文士,出手却稳准狠。他手如鹰爪扣住陈老翁的肩膀,脚下一用力,便折了陈老翁的腿。还?不待他叫出声,秦文士又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有苦也?叫不出。 陈老翁怨毒地瞪着他,像是要用眼神?将此?人千刀万剐。秦文士并不在意,只笑了一下,将人用被子蒙住。 大?约一炷香时间,他的营帐被人狠狠掀开,秦文士此?时正在看书,见来人一脸凶恶,微微一愣,道:“兆副将,这是出了何事?” 那人见他端坐在位子上,先是一顿,原本凶狠的神?情缓了缓,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秦先生可有见过姓陈那老头子?” 秦文士一愣,竟然点头道:“方才才见过,他来同我说?是要去?寻那女贼人,让我将手里的宝马良驹借他一匹。怎的,他没同副将你说??” 那蒙古将领咬牙道:“该死!你们几个,去?带两队人往襄阳方向追。”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帐外?走去?。临出门时,忽地转过身盯着秦文士道:“你的那个护卫去?哪了?” 这个南人惜命得很,那护卫从不离身,今日他竟然没在,实在令人怀疑。莫非,这人同那姓陈的老头是一伙的?这样想着,副将看秦文士的眼神?便闪过一丝戾气?。 秦文士不疾不徐地指了指床榻旁隆起?的被子,无奈道:“他之前追那贼人去?了,方才回来躺下,让兆副将你见笑了。” 副将看了他一眼,收回掀开帐子的手,对一旁的士兵道:“去?,把被子给我掀了。” 两个士兵手持弯刀,一步步逼近被子。被盖在被子下的陈老翁狂喜,心?中大?笑道:“姓秦的,我看你这次怎么逃!” 秦文士轻轻婆娑着夹在书页中的铁片,心?中叹道:“恐怕这次还?真是逃不过了。”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着火了, 着火了!”两名士兵的手刚放在被子上,就听外面一阵喧哗。兆副将面色一变,大步冲出帐外。那两名士兵见状, 犹豫片刻,也快步跟了出去?。秦文士神色不变, 袖中的利器却是收了起?来。 此时的蒙古军营已是乱成一片, 主将被劫, 粮草被烧, 几个?副手既要?派人出去?寻那贼人, 又要?组织人灭火保住粮草,皆是自顾不暇。 若要?成事, 今日最?佳。秦文士握紧拳头, 激动又忐忑地等待着。忽然, 头顶的大帐轻微向内凹陷两下,秦文士霍然抬头, 皱眉紧盯住上方。 是他吗? 不对, 他轻功虽不错, 却绝做不到如此灵巧。况且那人知?道这帐子的另一个?入口, 绝不会?跑到上头去?。 秦文士眼神一沉,袖中的利器已在手中。来人鬼鬼祟祟,定不是蒙古军营中人,或许…… 火光冲天,照得?整个?军营亮如白昼。蒙古的士兵们抬水的, 抢救米粮的,戒备的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一片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中一顶帐子顶部,有些许凸起?。 而很快, 这凸起?就消失不见了,仿佛只是被烟尘熏出的错觉。 “不想死就别动。”听到来人的声音如此年轻,秦文士还?是很吃惊的。可他面上真如一位文弱书生般带着怯意,小声求饶道,“这位好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呀!” “闭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多的不准开口。”见他如此贪生怕死,来人将手里的剑又往他脖子送了两分,冷冷地威胁道。秦文士果?然立刻闭嘴,似乎是怕极了这个?身?后的年轻人。 “今夜蒙古军营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这好像是他们粮草被烧了。” “别给我耍花招,我问?的是粮草被烧之前。”年轻人似乎看出了他在试探自己,语气中的冷意更甚。 秦文士做出个?恍然的表情,道:“在这之前,蒙古的主将蒙托被人掳走了。那人……是个?女子。” 说完这话,秦文士格外注意这人的反应。果?然,一听是女子,那青年忙道:“那女子什么模样?她去?了哪儿?” 听到这,秦文士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古怪之感。这年轻人如此紧张那丫头,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 还?不待他证实心中所想,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闪身?进了帐子。见秦文士被人挟持,那道身?影一顿,二话不说便向那人拍去?。 此时外面虽然喧闹得?很,可若这两人动起?手来,又怎会?不惊动他人。秦文士见状,忙低声喝道:“别动手,他是杨过。” 年轻人不想被他叫破身?份,手下动作一顿,险些叫那黑影的匕首划破胳膊。好在对方在秦文士叫破他身?份时也收了手,正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帐内灯光昏暗,杨过凝神瞧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你是阿九?” 说完,他收回手里的剑,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挟持的这个?中年文士,道:“秦无生。” 这一次却不在是疑问?,而是肯定。他们虽然近十年未见,可这人实在在他年少时留下太深的印象,以至于一见着他的脸,那伪装下的面容清晰的和数年前的那人重合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蒙古军营?”杨过皱眉,他清晰记得?这人对蒙古鞑子恨之入骨,绝不可能?投敌,如今他出现?在此,恐怕是有什么蹊跷。 秦无生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先看向阿九,见对方点头肯定,他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杨过的手臂道:“此处不是叙旧的地方,你阿姐昨日劫了蒙古的主将蒙托,此时定已不在军营之中,你若是要?寻她,先和我离开再说。” 杨过隐约猜到秦无生想做什么,犹豫片刻,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三人正欲离开,忽闻帐内传来一声大喊:“快来人,姓秦的是奸细,捉奸细呀!” 秦无生心道不好,那陈老翁竟然冲破了他的穴道,这一声喊,恐怕三人当真是要?走不出这军营了。 阿九面色一白,下意识的护住胸口的东西?,望向秦无生的目光的满是急色。他们蛰伏蒙古军营这么久,今日眼看大事将成,怎就在这最?后一刻出了茬子。 秦无生见杨过不过眨眼间便将陈老翁重新点住,心中惊叹这少年的武功进步之神速,同时也生出了个?念头。 “阿九,你和杨少侠先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秦无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陈老翁身?上,“杨少侠,我秦无生先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包涵。阿九当年同阿眉也曾学过一招半式,想来也有半师之谊,还?请你护他周全。”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阿九,扯着瞪圆了眼睛的陈老翁就往外去?。此时大帐已被团团围住,兆副将一挥手,让弓箭手搭箭,就等里面的人出来时将他射策成刺猬。 杨过眉心紧拧,猛地钳住秦无生肩膀,有些不耐烦地道:“我阿姐是向着哪个?方向去?的?” 阿九见他此时此刻竟然只关心自己的阿姐,半点不为舍身?救他们的秦无生考虑,不禁心中怒起?,低低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 秦无生却不恼,脚步顿住,轻声回复道:“往南。蒙古军中有个?鹤发童颜的高手,你们俩要?格外小心。” 杨过得?了答案眉间一松,那只钳住秦无生的手忽然夺过陈老翁,将人往自己背上一甩,笑道:“这次算是方才问?题的酬谢,你我互不相欠。” 说完,他便驮着陈老翁猛地往帐外冲去?。阿九和秦无生皆是一愣,实在没想到他会?如此绑定他二人,再想阻拦,已为时晚矣。在帐子掀开那一刹那,秦无生和阿九立刻闪身?避入桌下。 帐外是漫天的箭雨声和打斗声,所有包围的士兵们都集到了门口,企图将‘秦无生’诛杀。帐子的后侧正是守卫空虚的时候,秦无生一咬牙,对阿九道:“走!” 这一走,秦无生根本不敢回头,他怕只要?瞧上一眼那年轻人腹背受敌的模样,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可是不行,他们千辛万苦才得?到了蒙古军队的布防图,怎么能?就此功亏一篑。 秦无生咬紧牙关,如游鱼入海,拼命的向着军营外的密林奔去?…… 与?此同时,杨过驮着陈老翁也正向反方向的林中避去?。他的胳膊上插着一只断箭,可驮着陈老翁的手却片刻不松。此举并非是为了救他性命,而是要?用此人做盾牌。 若非用此人护住自己的背心,恐怕方才逃跑之际,自己早就被蒙古兵的箭射成了刺猬。 或许是今夜军营里的高手都去?寻了阿姐,杨过凭着一股子狠劲竟然从箭雨中逃了出来。一口气奔出数十里,杨过只觉得?胸中仿佛火烧一般。见追兵早没了踪影,他这才敢停下。 背上中了四箭的陈老翁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扔在地上,只哼哼了几声,早已是进气少出气多的将死模样。杨过也没管他,点了自己手臂上的几处大穴,咬牙将那断箭拔出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就往南边去?了。 “小王爷……救……救我……”陈老翁忽然向着杨过方向伸出手,断断续续地哀求道。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你不是他……小王爷……早就死了……” 杨过脚步一顿,忽然转过身?蹲在陈老翁面前,问?道:“小王爷是谁?我和他长得?很像吗?” 160、第一百六十章 襄阳城。 “什么人?!”大小武刚进院子, 就发现一黑影从二人头上?过?,直奔正堂而去。要知道,自?从郭靖黄蓉夫妇驻守襄阳以?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私自?闯入,两人更是又?惊又?怒纵身?上?前拦人。 奇怪的是, 那人竟然没等他二人出手就停下了。转过?身?时, 大小武才发现来人怀里还抱着个女?子, 面色惨白, 看上?去命不久矣的模样。 “杨过?!”大小武惊呼出声, 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只是仍却不敢放任他闯进正厅。 “你不是……”武敦儒想说‘你不是死了吗’, 但想到?这人既然已经出现在此, 就说明他从那些蒙古鞑子中逃了出来, 自?己?问的也就成废话。若是被师父听到?,也不会高兴, 只得?换了一句道, “你既然没死, 大大方方来又?没人拦你, 干嘛这样无礼地闯进来。” 令他诧异地是,杨过?并没有答话,而是对他二人点点头,继续转身?向里闯去。大小武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可又?不能见着不管, 两兄弟对视一眼,到?底是打算出手拦人。 “杨过?,站住!” 武家两兄弟并没有用兵器,皆是纵身?一跃, 双臂展开,阻了去路。杨过?步履不停,一脚蹬在二人小臂,借力飞出去一丈远。 眼见杨过?就要往内院去,大小武忙挥拳而上?,一人攻左一人攻右,倒是避开了要害,只为让他停下来。 这两拳却没有打在杨过?身?上?,有人先一步化解了拳风。 “大武小武,退下!”郭靖本?来听见动静赶来,先是见着杨过?喜不自?胜,又?见大小武出手,忙拦了下来。见他二人面色不忿,似有些委屈,郭靖向他二人摆手,示意不要多言。 再看杨过?,郭靖心头一惊右手抓住阿眉的左臂,喝道:“撤力!你不要命了吗!” 杨过?抬头看他,终于说了到?这以?后的第一句话:“郭伯伯,求你救她。”一句话说完,杨过?仿佛被人抽干了全?身?的的力气,猛地倒了下去。 月挂孤枝,倚窗知寒意。 黄蓉扶着肚子,有些焦急地望着对面的屋子。郭芙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桌边坐下安慰道:“娘~你就别转了,就算你不晕,我都要晕了。放心吧,爹武功那么高,能出什么事!” “唉,你不懂,这两人恰好此时入襄阳,我是担心……”黄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欲言又?止。 “娘,你是说杨过?是蒙古的奸细?”郭芙大惊道。 “不是!”黄蓉无奈地拍了一下她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胡说什么,我是担心,他们这是中了蒙古鞑子的计。那些贼人很可能借他二人的伤,要耗你爹的内力!” “如今我又?有临盆在即,恐怕到?时候让他们钻了空子,就……”想到?此处,黄蓉愁色更深。 “不行,我要去告诉爹爹,不能中了蒙古人的计!”郭芙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从凳子上?跳起来就要往外去。 黄蓉见她如此,忙喝道:“回来!你现在去说这话,你爹不打死你才怪。你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这真是蒙古鞑子的轨迹,他也不会不救人的。” “那……那这怎么办?”郭芙急了,忍不住跺了跺脚,回望母亲。说出来后,黄蓉倒是恢复了镇定,望着远处的屋子,目光坚定锐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要我们一家人的命,也不是见容易事。” 话音刚落,郭靖恰好走到?门口?,闻言奇怪道:“什么不是容易事?” 黄蓉见他面上?虽已大汗淋漓,步履却还稳当,不由担心地上?前:“我们娘俩在说他们两人能撑到?襄阳不是件容易事,靖哥哥你可还好?那位阿眉姑娘……” 郭靖不疑有他,迎着黄蓉关?切的目光道:“我无事,不过?是费些内力罢了。这两个孩子确实不容易,这位阿眉姑娘五脏俱损,若非过?儿一路以?内力相护,只怕根本?撑不到?此处。我也只是用内力暂时护住了她的五脏,不知能撑多久。” “过?儿呢?他醒了吗?”坐下饮了杯茶,郭靖又?问道。 “他内力损耗过?度,又?精疲力尽,睡到?现在都没醒,也不知他两人是怎么熬过?来的。”闻知阿眉的伤如此重?,黄蓉心里也有些唏嘘,“这姑娘的武功你我当年也见过?,这蒙古军中难道竟有绝顶厉害的人物,将她伤得?那么重?!” “我听秦先生提过?,当初蒙托帐下请了一位不知名的高手,生得?童颜鹤发,很得?蒙托敬重?,很可能伤她的就是此人。” “对了,你可知最近在襄阳之中的名医有多少,让芙儿和?大武小武三?个去把人请来吧,看看还能不能有些帮助。阿眉姑娘这伤也是为了大宋的百姓,若是不做些什么,我于心有愧。” 穿过?一条漆黑漆黑的长廊,杨过?发现自?己?回到?了小的时候。他因为挡了路正被几个家丁打扮的□□打脚踢,他用内力荡开几人,却发现自?己?丹田空空,一丝武功也没有。 母亲的坟还是立在他记忆中的地方,但家却没了。这里没有阿姐,没有陈家的惨案,只一个破烂的洞穴。 他浑浑噩噩地躺在地上?,想不通这是怎么了。忽然,两个小女?孩钻进洞中,张皇地想寻个躲避之处。 见地上?竟然躺着个人,这两姐妹俱是一愣,警惕地退了一步。其中年龄稍大的那个咬咬唇,斩钉截铁道:“无双,你先在这躲着,我去将人引开。这位小兄弟,你也躲一躲,有坏人在追我们。” 无双……这个名字自?己?似乎在哪听过?。杨过?猛地弹起来,盯着两人看了许久才激动道:“你是程英!你认不认识阿眉,她就比我大几岁!” 程英没想到?这看上?去有些狼狈的少年竟然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惊诧莫名,谨慎地答道:“你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 听到?她说不认识,杨过?有些失神?地摸了摸嘴角的青紫,喃喃:“应该是认识,可是在这好像不认识……” 见他看上?去伤心至极,程英姐妹一时竟不忍逼问他。就在这时,一声冷嗤传来。 “两个小丫头,以?为能逃出升天?” 这声音让程英姐妹骇得?面色发白,两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躲到?了墙边。杨过?却是猛地弹起,快步奔了出去。 李莫愁没想到?出来的不是两个小丫头,而是个臭小子。她步子一顿,冷声道:“哼,没想到?,这么短时间,竟然又?找到?替那两个小贱人出头的找死鬼。小鬼,去叫她们出来,否则别怪我心狠了。” 杨过?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李莫愁一句:“李道长听说过?阿眉这个人吗?” 李莫愁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来问问题的,不由愣了愣,随即冷笑道:“认识~怎么会不认识~你看看这个……” 来这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阿姐的消息,杨过?心里简直是大喜过?望,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迎面而来的却是几枚冰魄银针,杨过?几乎是下意识地向旁边闪去,却只躲开一半。一阵剧痛,杨过?捂住右臂半跪在地上?。 手臂上?的毒很快就蔓延到?全?身?,杨过?只觉眼前发花,他大概是要死了吧。也好也好,这世间本?就没有一个他的亲人了,死又?如何。想到?这,他不禁笑了出来,蜷缩着躺地上?。 李莫愁只觉眼前这少年古怪至极,莫名让她心底发寒。她抬手欲再补上?几针,却发现眼前的少年已经没了动静…… “过?儿!过?儿!”杨过?蜷成一团,眼角嘴角挂笑,眼中却有泪涌出,似有疯魔之兆。郭靖见了心中大惊,忙按住他双臂将他唤醒。 “啊!”杨过?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见着围在床边的郭靖黄蓉夫妇,这才舒展开四肢,惊疑不定地道,“郭伯伯,你还记得?我阿姐阿眉吗?”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棺内一片漆黑, 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提醒着阿眉方才所见并?非错觉。阿眉只觉得大?脑一阵晕眩,她抓住杨过的手臂,低低地呵道:“你疯了吗!快出?去, 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杨过浑然?不觉她的紧张,只静静依偎着她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梦里没有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 可是阿眉却察觉到那平静语气?下汹涌的情绪。她松了手, 虚扶在他胳膊上, 感受到薄薄衣衫下紧绷的身体。 “我以前也想?过, 若是没有遇见你,我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早就被人当成阴沟里的老鼠打死?了, 还是饿死?累死?在大?街上。”说到这, 杨过似乎是笑了, 很轻很轻,却让阿眉心头莫名酸楚。 她闭上眼, 叹息般呓语道:“不, 没了我, 你还是你。会学一身武功, 在江湖上惩奸除恶,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侠。” “我不想?当大?侠。”杨过忽然?收了笑意,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道。在这一片漆黑的棺材里,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准确地落在她的脸上。那目光如烈焰, 带着少年人才有的炙热。 此时此刻,阿眉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再是她记忆里的小孩子, 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的情感,会藏匿自己心思的成年男子。或许,他从?未藏过自己的心思,只是她已经习惯了两人的亲近,根本没意识到其中的玄妙。 “阿姐,我以前就说过,你别想?再抛下我。就算是入阴曹地府,我也会紧紧抓住你的手,不让你先离开?的。”杨过说着便握住了她的手,紧得让人心颤。 当初他们两个重?逢时,杨过确实说过这番话,可阿眉并?没放在心上。生离死?别于?她而言不过家常便饭,早就不觉得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然?而,当一个人斩钉截铁地说要与你同生共死?时,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触动。阿眉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泡在温水里,慢慢化开?了。 她不再劝他。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被留下来,留在回忆里的人会有多痛苦。阿眉觉得很累很累,她的头不由自主地靠在他胸口,听着那里传来的嘭嘭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我困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梦中的呓语,甚至连呼吸也慢了下来。杨过将?她揽在怀里,只觉得胸口闷得生疼。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一直忍着的眼泪不禁从?眼眶中汹涌而出?。他抚摸着她的长发,良久才哽咽地道:“好,困了就睡吧,我陪着你。” 杨过断断续续哼着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的曲子,像是真的在安抚即将?睡着的孩子一般。 忽然?,棺木上方传来笃笃的敲击声?,随着杨过哼的曲子停下,那敲击声?越来越重?,甚至有些急促起来。 砰!棺椁的盖子被人从?里面一掌拍开?,双眼通红的男子抱着面如白纸的女子一跃而出?,猛地一掌拍向这个不速之客。 待看?清来人面容时,杨过目光一愣,随即便毫不犹豫地攻了过去。 那不速之客并?非人,而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雕。它此时见杨过打了过来,两人高的翅膀挥动间扇动地上的尘土和细石向他二人打去。 杨过见状,忙收手护住怀里的阿眉。那大?雕见杨过收手,不仅没有逃,还冲他叫了两声?,用翅膀指着洞口深处。 它似乎是在给?他们指方向。 原本盛怒难消的杨过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瞧了眼用翅膀不停推搡他的大?雕,到底是抱着阿眉跟了过去。 穿过逼仄的石缝,放眼望去,这洞穴深处竟然?郁郁葱葱,仿佛另一个世界。洞穴顶上开?了个口子。银白的瀑布恰好落了进来,形成一个不大?的湖泊。 就在杨过惊叹这如梦如幻的世界时,大?雕翅膀一展,稳稳落在湖对面。它并?不是飞过去的,更像是用的轻功。 胡思乱想?之间,那雕接连衔了几朵叫不出?名字的花过来,将?它们扔进阿眉怀里。见杨过没有动作,它越发急切地拍打着杨过的手臂,巨大?的头不停做出?低头啄食的动作。 杨过同阿眉生活许久,对她能与动物沟通一直惊叹不已。也正是如此,他很清楚这些口不能言的动物有时是非常聪明的,这雕瞧着灵性十足,说不定它真能想?出?救人的办法。 抱着这样的期盼,杨过将?花捣烂,把汁水一点点喂到阿眉嘴里。她已没了吞咽的本能,杨过便一点点用内力将?花汁逼进去。 明明只是一捧汁液,杨过生生喂了半个时辰。之后?的每一日,那只雕都会带许多奇奇怪怪的花草来此,让杨过喂给?阿眉。 令杨过惊喜万分的是,阿眉虽仍气?若游丝没有半点清醒过来的迹象,但也没有之前那般凶险。他甚至隐隐期待着,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说不定她真的能好起来。 这一等,就是三年。 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春来时。山谷里的花比山上开?得早些,红的粉的白的黄的,将?这寂静的山谷衬得格外有趣。 一个身穿兽皮,满面胡须的男人穿梭在山谷间,见了开?得不错的野花,便低头摘几枝拿着。他选得很认真,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一个巨大?的身影逐渐逼近。 呼,一阵疾风吹来,将?地上的花卷起不少,原本还算野趣十足的草地,顷刻间便乱成一片。那满面胡须的男子运气?当真不错,就在那妖风刚起时,他已先一步离开?,恰好避开?了。 “昂!”一声?不满地啼叫,巨大?的黑影猛地扑向男子。 男子高举着手里的花,无奈地笑道:“雕兄,这次可是你输了?我可没有再诈你!”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山谷里住了三年的杨过。他的胡子已经长了许多,衣服也早就换成了平日里打的猎物皮毛,远远看?去,已和野人无异? “昂!”大?雕拍了拍翅膀,似乎是在回答杨过的话。 “好了好了,等我把花送回去就陪你练剑。”在这山谷里住了三年,杨过也弄清楚了这大?雕的来历。他每日早上跟着雕兄寻草药回去喂给?阿眉,下午就陪雕兄练那位独孤前辈留下的武功。 这样的日子平静得让他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他将?采来的野花插在石头磨成的花瓶里,把大?雕衔着的草药磨成汁,小心喂进阿眉嘴中。 她的脸上已有了血色,呼吸也清晰了不少,仿佛睡着了一样。杨过从?怀里掏出?木梳,小心为她梳理头发,一边梳还一边说着今日他做了什么。 “雕兄今日又输了,它一直昂昂昂的叫。可惜我不像你能听懂它们的话,我只能猜个大?概,气?得雕兄差点没把我扔下去。”说到这,杨过便忍不住笑了笑。 他每日都在重?复一样的事,也没指望能听到她的回答。可就是这样自言自语时,他听到一个微弱地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我这一觉睡得真久。” 杨过手中的木梳再也握不住,激动又害怕地低下头,就见那双一直紧闭的眸子微微弯起。正带笑地打量着自己。 他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温柔地抱着她道:“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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